“中國選手,很有想法啊,與之前幾位選手不同,他的思路非常清晰……出腳,漂亮,他已經成功通過一個難點……這個靜態動作……太利落了!四號選手拿到了中程分數,可以看到他的核心非常強,許多成年選手都沒有他這麽穩定的核心力量。” 藍山抓穩中程得分點,重心轉移完畢後,抬頭。 一塊豎直的長岩點,聳立在他眼前。 “四號選手來到’高牆‘前了,這塊岩點是毫無意外的難點,先前兩位選手就止步於此,不過四號選手的身材條件比較優越,或許他可以采用靜態動作,一點點把自己蹭上去……” 解說正說著,藍山忽然動了,他身體後仰,後腳一蹬,以一個重心靠後的姿勢起跳。 “動態動作!”解說驚呼,幾秒內,四號選手又做出令他們驚愕的選擇,“他采用了動態!同時鬆開兩隻手,極其大膽的選擇,但是……他成功了!四號選手成功越過了’高牆‘!” 越過“高牆”藍山並未止步,他敏捷地向上,幾下起落,觸碰到了終點。 “sh!!”解說激動的大喊,“初次攀登成功,我們贏來了第一個sh!” “哦哦哦哦哦!”電視前,潘詩看得熱血沸騰,一拍桌子喊道,“藍藍牛!藍藍最棒!” 柏舟一長長吐出一口氣,嘴角揚起弧度:“厲害啊,咖啡崽。” 電視上,藍山輕盈落地,場地內觀眾高聲歡呼,大喊著“sh”,他對觀眾招手示意,回頭看積分榜。 藍山的名字帶著中國國旗,一躍出現在榜首。 鏡頭對準四號選手,捕捉到少年臉上意氣風發的笑容。 抱石賽一共有五條線路,每一條都難度不匪,或許是第一條線路太過變態,之後幾條相對沒那麽苛刻,成功登頂的選手人數顯著提升。 藍山所有線路都成功登頂,且除第四條線路出現失誤,掉落一次外,其他四條線路都是一次完成。 大屏幕上,藍山的積分穩固占據第一,第五條線路結束,柏舟一算下總積分。 第二! 比預估的第三還優秀的成績。 抱石賽過後,青年b組男子組世青賽完成,開始頒獎。 藍山站在台子上,低頭讓人戴上銀牌。 合影,擁抱,慶祝完畢,激動的教練好不容易把他放下來,送進更衣室。 藍山進了更衣室,不忙著換衣服,先拿出手機。 開機後,一條信息一下蹦出來,上麵那條來自廖玲爾:“恭喜獲獎——”後麵跟著幾個表情包,藍山看著就能想到她古靈精怪的模樣。 在看比賽啊。 藍山笑一下,有些五味雜陳。 他已經很久沒和廖玲爾聯係了,那件事過後,吳思城被判了兩年,考慮到年齡未滿十八,他被送往另一座城市的少管所接受改造教育。 吳思城走後沒幾天,廖玲爾也去北京了。 她被青年舞團選上,去了就是大好前途。 這是件開心的事情,但藍山聽說她走前大哭了一場,似乎是不樂意。 但人生哪有那麽多樂不樂意的,再不樂意,命運就擺在那裏,要分開的人總得分開。 命運啊…… 藍山出一口氣,把屏幕上的“你還好嗎”一字字刪掉,發回去“謝謝慶賀!”,熄滅屏幕。 他靠上櫃子,別國選手進來,有些奇怪地看著這個莫名頹然的中國少年。因為沒拿到金牌失望嗎,對自己要求也太高了吧。 冠軍見藍山如此沮喪,還過來安慰幾句,雖然他嘰裏呱啦一通不知哪個國家的語言,藍山根本聽不懂。 何況藍山也不是因為沒拿到冠軍傷心,就算拿到冠軍又怎樣呢,命運固定好了,又有幾年好日子可以過,又有幾年可活? 藍山正難過呢,手機忽然一震。 他嚇一跳,沒看就接起電話:“喂?” “恭喜四號選手獲得銀牌。”柏舟一的聲音裏帶著藏不住的笑,一下就讓藍山想到傍晚的柏家露台,夕陽漂亮地灑在窗沿上,他說,“這是我們咖啡崽第一次拿世界第二,了不起。” 藍山一愣,忽地心中鬆動。 他意識到,前世自己沒有參與過國際賽事,要算來,無論哪次人生,這都是他第一次在國際上獲獎。 這也是命運嗎? 藍山撚下指尖,鎂粉與繭沙沙作響。 還是通過努力改變的人生呢? 再抬頭,藍山眼中陰影散去。 “什麽叫’第一次拿世界第二‘啊?”他笑著不滿,“喂——你很期待我下一次也輸嗎?” 電話那頭也笑了,說:“狂了。” 藍山說:“就狂,怎樣?” “不怎樣。”柏舟一說,“請問未來的世界冠軍什麽時候回來?你幹媽讓我轉告她兒子想你了。” 舟一,你打了個好繞的直球哦第三十六章 我和藍山天作之合 早晨八點的機場非常空蕩,國際航班上下來的旅客滿臉倦色,座位再舒服也不比床,十來個小時的飛行幾乎剝奪了他們全部精力。 柏舟一站在出口處,挺拔清雋的身姿引得出來的旅客頻頻看去,他像南方城市早來的秋風,給悶熱的晚夏帶來難得清涼。 藍山推著行李車,打著哈欠從擋板裏走出,嘴唇還沒合攏呢,一瞥就看見柏舟一,眼睛一彎,抬手對他揮揮:“天才!” “亞軍。”柏舟一伸手接他行李。 “怎麽聽著像罵人呢。”藍山笑著躲他,“欸你別幫我拿啊,你看——” 他一擼袖子,露出手臂線條,說:“我這肌肉,是需要別人幫拿行李的類型嗎?” 柏舟一無表情捏下他手臂,不等藍山叫疼就鬆手,掌心扣在推車欄杆上,單手推著往前,淡淡問:“沒聽說拿獎會降低智商。” “怎麽說話呢?”藍山快步跟上,和他一起推行李車,“我好不容易回來……幹媽呢?” “好不容易回來。”柏舟一說,“不見你問我。” “你又不能接我回去。”藍山說,“我累死了,上車就想睡……車呢?” “不讓停,開著兜圈去了。”柏舟一說。 藍山刷一下立住了,愕然:“那我們怎麽去找她?” “不找。”柏舟一掏出手機,“她來找我們。” 潘詩繞了一個大圈,二十來分鍾後才晃悠著出現,藍山柏舟一上了車,聽著她好一頓陰陽怪氣機場的規劃,五六分鍾過去,藍山都給她罵精神了。 潘詩發泄完憤怒,轉頭又是和顏悅色:“咖啡崽,恭喜哦。” “謝謝。”藍山老老實實說,他和這位幹媽很親,更知道不要在她生氣的時候惹事,據某位柏姓男子透露,在她丈夫第五次往家裏搬騙人的假酒後,她一腳把丈夫踹出了家門,當晚那倒黴丈夫踩著半雙拖鞋抱著酒,對著鐵門可憐兮兮叫了半晚上老婆……那場麵,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但是潘詩很懂禮貌,她比她兒子懂禮貌多了,知道不遷怒,她在紅燈前停下,回頭說:“咖啡崽這次,應該有一級運動員了吧。” “嗯。”藍山點頭,世青賽前三,這是中國在攀岩領域收獲的最好成績,攀岩協會那群人揚眉吐氣,怎麽都會給“好苗子”整個一級名號戴上。 “哦——那就不用中考了哦……”潘詩若有所思點點頭,“想上哪所高中?體育學院?” “嗯?”話題忽然從世青賽轉為升學,藍山有些不適應,遲疑說,“體育學院暫時沒有攀岩培養計劃,我教練也說不用那麽早走職業,建議兼顧學業和訓練,剛好也有幾所高中說可以直接和我簽約,越過中考錄取……” “哪幾所?” 藍山一口氣把市內前六所的名字都報了出來。 潘詩吹個口哨,羨慕說:“哇,咖啡崽好厲害。” “……”藍山一言難盡,他好笑地瞥一眼柏旁邊,開玩笑道,“不要說的像你兒子考不上一樣啊。” 奧賽成績早出了,柏舟一位居榜首,遙遙領先第二名40分,震驚競賽界。 這樣的天才,高校怎麽可能不搶著要,藍山都聽說甚至有大學殺過來問人了。 柏舟一安靜坐在一邊,提到自己名字,輕輕一抬眼,有些不耐煩。 “我兒子,那不是八字還沒一撇嘛!”潘詩打個哈哈,再問,“所以你有心儀的學校沒有,想去哪所?” “市二高吧,我聽說他們校園有攀岩牆,食堂還很好吃。”藍山老老實實回答完,又鬱悶,“幹媽你為什麽那麽執著於問我去哪呀?” “哎呀——”潘詩拉長聲音,從後視鏡裏落個揶揄眼神,“這不是某人不好意思問,硬要我代勞嗎?” 嗯? 藍山一愣,猛然扭頭看柏舟一:“你不參加國家選拔?” 和小學一樣,國數院也對初中生展開國家選拔,選中的初中生將去往北京讀高中,針對世界奧林匹克賽進行培訓。 世界級奧賽,別說去參賽,去獲獎,光是有備選資格,就會被各大高校哄搶。 北京的各大高校……那可真就是平步青雲。 “不一定選得上。”柏舟一說,“留個後手。” “扯吧你。”藍山壓根不信他,南方大區的奧賽第一,發揮最穩定的種子選手,怎麽可能選不上,柏舟一就是空一道大題,都能輕而易舉達標。藍山警惕,“你別瞎搞啊,好好考,別耍小性子。” “我耍什麽性子。”柏舟一皺下眉,平平說,“我真不一定考上,別給我壓力。” 藍山不接話了,他想到柏舟一前世不知怎麽的,真就邪門沒被選上……而他終止這個話題,是因為覺得柏舟一有點生氣了。 藍山和柏舟一相識十九又十四年,藍山的“覺得”,一般概率是百分之百。 藍山可以很自信的說他能讀懂柏舟一百分之九十九的大腦信息,剩下百分之一是數學。 他頭扭得更偏了,手伸出去,撓柏舟一的下巴,撓貓似的。 柏舟一的下顎線條流暢,偶爾能摸到一個個隱在皮膚下的胡渣點,藍山喜歡這種手感,總手欠去摸。 藍山側著身撓著,前生柏舟一下顎有道疤,摸起來刺人,現在啥都沒有,一提溜從下巴到喉結,很是順暢。 藍山很滿意,他想柏舟一馬上就要把他手拉下來了。 下一秒,柏舟一抬手,把藍山的手從自己脖子上扯下來,藍山一掙,又要去撓,柏舟一再擋,三番五次下來,柏舟一煩了,五指張開,強行把他手捏成拳頭,攥在手心裏。 藍山老實了。 前世也是,柏舟一不給他摸下巴,一動手就被強行鎮壓。但藍山這人是越不給越要弄,兩人就給不給摸一事大戰過三百回合。後來柏舟一脖子上添了個傷痕,藍山到底不是完全不懂事,老實不去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