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開鐵門,涼爽的風迎麵吹來,藍山走進去,被吹得眯起眼,感覺一個夏天的風都被關在這扇門後了。  好一會兒,他終於睜開眼,環視四周。  被矮牆包圍的空當地麵,夕陽懶懶灑上平台,把僅有的兩把舊椅子染上暖和的色彩。  “你居然會找這種地方。”藍山新奇地望著。  “別說話了。”柏舟一徑直把椅子搬到圍欄邊,“學習。”  “好咯。”藍山聳聳肩,搬起剩下一個椅子,到他身邊坐下。  藍山以為自己會學不進去,但晚風帶來夕陽,被溫涼氣息吹拂著,背書都成了享受的事,等太陽落山,走廊的燈一盞盞亮起來,藍山手上的筆記已翻過兩頁。  遠處鍾樓的時針指向四十,自由活動時間結束,快到晚修的鍾點。  “回去吧。”柏舟一合上書,說。  “我以為文科班的學生更喜歡來這裏。”藍山坐直,伸個懶腰。他看著對麵樓道拿著課本慢慢行走的學生,說,“理科喜歡待在教室裏埋頭做題。”  “刻板印象。”柏舟一說。  “從你身上來的刻板印象。”藍山笑,“我就認識你一個理科生。”  柏舟一沒接話,站起來把椅子搬回去,藍山跟在他後麵。  柏舟一放好椅子,說:“晚修去六樓第二間自修室。”  “幹嘛?”藍山也擺好椅子。  “補數學。”  “……”藍山瞬間苦臉,“饒了我吧。”  其他都好說,數學這東西實在讓藍山頭大。  這玩意太吃天賦,藍山先天沒點邏輯思維技能點,後天又沒時間努力,初中還能憑記憶混個良好,高中就如洪水決堤,成績一路下滑。  柏舟一不理他,問:“你最不擅長哪個部分?”  藍山連高中數學分哪幾個板塊都記不清,隨口說一個:“立體幾何。”  “那就先補立體幾何。”柏舟一說。  “……謝謝你。”藍山被噎住,半響歎氣,“你好會氣人。”  “不用。”柏舟一說,“你也挺能氣我的。”  那麽簡單的題,柏舟一也是認識藍山才發現,居然有人能學不明白,真令人詫異。  藍山要知道他這樣想,估計會當場吐血,說,兄弟,有些事就不要強求了。  當然又會很果斷地被柏舟一拒絕。  柏舟一就是要強求。  這家夥可能是要走強製路線的。  柏舟一在天台陪藍山學習時,奧賽一班班裏出了些小狀況。老師帶來個轉學生,在教室後麵加了個桌椅。  奧賽一班是頂尖競賽班,按成績排名,奉行淘汰製,每月會把末尾學生降級到二班。  這樣的殘酷規則裏,還能轉進來的學生要麽是成績出奇優異,要麽,就是靠其他一些旁門左道的手段。  很不幸,這次的轉學生,是後者。  “班長,聽說我們這每周又小測啊。”轉學生進門沒多久,就盯上了許青與,這個眼鏡仔看起來好欺負,還是班幹部,負責收作業和卷子,符合下手目標。轉學生好哥們似地拉著許青與,玩著他的眼鏡,把不要臉的話說得冠冕堂皇,“看你這麽好人,以後幫幫我,小測卷子給我抄唄。”  “不……不不不不行。”許青與結巴地扶著自己的眼鏡,勉強不讓其被搶走,“這……這、這是作弊,不行!”  “不會的。”轉學生咧嘴一笑,“你以為我爸是誰,我是怎麽進這個學校的?放心,老師追究起來,怪不到你身上。”  許青與懵了,一班學生大多安靜好管教,他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流裏流氣的學生,根本不知怎麽回。他正縮脖子愣著,轉學生忽地被人拎開。許青與如釋重負,趕忙扶正眼睛,看清轉學生身後人,他又說:“黃......黃煜,交......交作業。”  黃煜十分幹脆:“沒寫。”  “你又是哪位?”轉學生被直接拎走,沒麵子地掙開,皮笑肉不笑道,“我和你們班長說話呢,你插什麽嘴?有沒有點禮貌?”  “沒有。”黃煜眼抬起,他領口開兩個扣,衣冠不整地吊著下三白,比混混還混地看向轉學生,同樣皮笑肉不笑開口,“聽著,我不管你從哪來的,二高不講江湖道義那一套,威逼利誘收一收,他樂意給你抄拉倒,不樂意就滾蛋。”  轉學生也很直接,推一把黃煜,逼上去:“你想打架?”  黃煜不退:“要動手直接動,逼逼賴賴沒完。”  許青與在邊上急壞了,衝過去摁開兩人:“別……別打架,有監……監控的。”  教室氛圍緊張,劍拔弩張之際,柏舟一走來,他座位在左後方,要穿過講台,途經三人。  柏舟一在揪著衣領的兩人前停下,冷靜說:“讓讓。”  轉學生和黃煜瞪著,互相嘖一聲,鬆手讓開路。  許青與如釋重負,推下眼鏡說:“柏.....柏哥。作.....作業。”  柏舟一回到座位,從櫃子裏抽出卷子,給他了。  許青與好不容易收到一份作業,感恩戴德地回頭催黃煜趕緊寫去了。  柏舟一在位置上收著東西,身側椅子一吱呀,轉學生坐下來。  柏舟一沒看到似的,手上動作停也不停。  “他們叫你柏哥,你是這裏的老大?”沉默一會兒,轉學生忍不住開口,“老大,認識一下,我叫徐澤幫。”  柏舟一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頓,他想到什麽,抬眼審視轉學生一番,試圖從這個滿臉青春痘的臉上找到記憶裏某個皮孩子的輪廓。他把人看得發毛才收回眼神,沒頭沒尾問:“會攀岩嗎?”  “不會。”徐澤幫摸不著頭腦。  “挺好。”柏舟一低頭,少有地勾下眼尾。藍山果然有一手,把金牌掛上高牆,沒讓這人拿到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徐澤幫顯然不記得自己和這位老大有什麽淵源了,小學時的奧數夏令營過了十年,除了記仇到極點的人,誰能記得十年前一塊金牌的歸屬。徐澤幫納悶問:“我們見過?”  “沒有。”柏舟一說。  “不好意思。”晚修鈴響了,柏舟一的同桌回到教室,拍下徐澤幫,“同學,麻煩回自己座位。”  “沒看到我和人說話呢?”徐澤幫橫慣了,抬頭就一句,同桌沒見過這麽渾的,一下不知怎麽回,隻指下旁邊,“柏哥走了,你說屁呢?”  徐澤幫扭頭,柏舟一已經從另一邊起身,自顧自出教室了。他和藍山約了空教室晚自習,藍山沒人看著是學不進去的。  徐澤幫初來乍到又咋咋呼呼,一班人不喜插手但都在看熱鬧,此刻看見他吃癟,不少學生都不客氣地笑出聲。  “笑屁!”徐澤幫麵上掛不住,罵罵咧咧回自己座位了。  說是晚修在自修室見,但柏舟一等了許久,筆下題都寫完一道,藍山才姍姍來遲。  他帶著一陣風卷進來,砰地把門一關,沒等柏舟一興師問罪,就著急著忙拉開柏舟一外套,把手裏東西往裏塞。  “?做什麽?”柏舟一見不得他一上來就扒自己衣服,問道。  “幫我藏一下。”藍山摁住他手,強行把拉鏈又拉上了。  柏舟一隻覺得腰間一涼,再未問什麽,就見高二級長破門而入,氣喘籲籲地問:“剛才哪個學生拿外賣進來?”  藍山嘩一下撐住腦袋,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心虛模樣。  級長氣勢洶洶掃過來,見到柏舟一,氣息一滯,愣住了,顯然是認出柏舟一。二高不限製晚自習出入教室,隻要在教學區待著就行,但他沒想到理科第一居然也跑出來了。  柏舟一不動聲色把冰涼往外套裏側揣下,對級長禮貌地點頭,算打過招呼。  級長也是冤,二中一喜抓早戀,二愛抓外賣,前者傷心後者害身,都管的嚴格。今晚他照例巡視校園,沒走兩步就見一個學生鬼鬼祟祟在護欄邊,一看就知道在違反校規。級長大喝一聲:“幹什麽呢?”那學生回頭看一眼,話也不說,拎起什麽,撒腿就跑了。  跑得無比快,和個野人似的,追都追不上。  級長也是執著,一路跟進教學樓,終於在自修室把人抓到了。  教室裏就倆人,不是年級第一,那就肯定是另一個。  級長視線右移,藍山沒穿校服,視線飄忽,有一搭沒一搭抓著鬆散的頭發,一看就不是遵守紀律的好學生。  “你!”級長幾乎確定了嫌疑人,大喝,“轉過來。”  藍山磨蹭地轉身,屁股在椅子上挪一圈,和個不利落的磨一樣朝向門口。  “級長晚上好。”他哼唧道。  級長不和他客氣,上去就是一陣搜身,招招戳到藍山癢癢肉,把藍山戳得幾乎躺倒在柏舟一身上。  “不要扭!”級長喝道,“扭扭捏捏像個什麽樣!”  “癢!”藍山也很委屈,柏舟一身上一點肉都沒有,他被硌得難受死了,“老師你搜完了嗎?”  級長什麽都沒搜到,他不信邪地又摸一遍:“你沒拿外賣?”  “沒有。”  “你沒拿外賣你跑啥?”級長生氣地吼道。  “不是老師,你別吼那麽大聲。”藍山捂著胸口,真摯地看他,“我害怕。”  級長被怔住了,重複:“你害怕?”  藍山用力點頭:”嗯,我害怕。”  級長說:“來,你站起來。”  藍山起來。  級長仰起頭,對著高出他近二十厘米的小夥子問:“你再說一次你害怕。”  藍山低著頭,無比誠懇地說:“級長,您的威嚴至高無上,我真的害怕。”  級長:……  級長丟不起這個人,頂著藍山真摯的眼神,甩下一句“好好晚修,別講話了”,摔門就走了。  藍山豎耳,聽腳步走遠,長出一口氣,迫不及待去拉柏舟一拉鏈。  像個流氓。  柏舟一任由他從自己懷裏摸出個袋子,裏麵放著一杯冰奶茶。  柏舟一抖下冰涼的外套,眼也不抬問:“一杯?”  “我又不能喝。”藍山眼饞地看一眼奶茶,利落地紮下吸管,推到柏舟一麵前,“喏。”  事出反常必有蹊蹺,柏舟一不接,側眸看藍山,低聲問:“幹嘛?”  “賄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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