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教授還想勸阻:“或許有比你更合適的人。”  但他再次掃過屋內,被注視的人仍是慚愧低頭。  或許是有更合適的,但主動請纓的,隻有柏舟一一人。  黃教授再看回去,柏舟一還舉著手,平靜地說:“教授,寫我的名字吧。”  在散會前,柏舟一又叫住黃教授,說:  他又說:“我近幾天根據國內外論文整理出一份思路,因為是粗略寫下,還不完善,如果教授您不介意的話……”  “不介意。”黃教授忙說,“我們現在正需要集思廣益,有任何新想法都值的討論,一會兒你發公郵吧,我讓小李先看看。”  柏舟一說:“好,謝謝教授。”  柏舟一自願申請黎曼猜想證明的消息不脛而走,他上午剛出會議室,就被匆匆趕來的李龍英衝上來拉住。  “你申請了黎曼猜想研究報告的副署名?”  “對。”  “你瘋了”李龍英目瞪口呆,他是真急了,“證不出來的東西,明擺著背鍋的東西,別人都避之不及的東西,你居然就直接莽上去了。”  柏舟一沒什麽表情變化:“我想試試。”  “能試得出來嗎?那麽多數學家前仆後繼試過了,你能比他們還厲害?”李龍英質問道。  柏舟一說:“我有些思路。”  李龍英快被他氣咽氣了,他沒好氣說:“你以為那些失敗的數學家都是草包,沒思路嗎?”  柏舟一不說話了。  李龍英緩口氣,他自認為和柏舟一是朋友,不能看著其一門心思往火坑裏跳,他向前一步小聲說:“你現在去和教授說你後悔算了,教授不會為難你的,這東西真不是靠匹夫之勇能解決的。”  柏舟一神色淡淡,說:“算了,已經報上去了。”  李龍英咬牙:“你真是…”  他本想再說些什麽,但看柏舟一表情平淡,知曉不可能再勸動這位大兄弟了,萬般無奈最終隻能化為一聲長歎。  晚上,柏舟一照常給藍山視頻通話,告知他。  “我今天被加入研究副署名了。”  “黎……黎曼猜想那個?”難得藍山還記得。  “嗯。”  “牛哇,你被選上了嗎?”  “事實上,沒人樂意上,我請纓的。”  “為什麽,這不是個好機會嗎?”  “選題難度太大,猜想證不出來,失敗概率太大,沒人想承擔風險。”  “所以這是個背鍋位。”  “嗯。”  藍山停頓一會兒說,“那如果證明出來,該是很有麵子的事吧。”  柏舟一看著屏幕裏藍山期待的目光,兀自有些好笑,別人都是勸他別背鍋,又或用同情和悲壯的眼神給他做死人才配享有的矚目洗禮,藍山倒好,直接開始暢想證出猜想後的美好生活了。  他比柏舟一都對柏舟一有自信,覺得隻要柏舟一想做,沒什麽是做不成的。  但藍山輕鬆的語調確實衝散了柏舟一藏在心裏的焦慮,他不自覺地彎下嘴角,說:“嗯。”  “會被叫做天才或者數學家或者其他什麽東西嗎?”藍山興致勃勃問。  “會吧。”  藍山笑了,他說:“天才,數學家,男朋友,要打個賭嗎?”  柏舟一也短促笑一下,問:“賭什麽。”  “要不要賭一下,是你先證出黎曼猜想,以上的線路。”第七十六章 天空的痕跡  雖然幾率渺茫,但中數院對黎曼猜想的證明仍在努力。但越往深研究,越多次證明的失敗,成功的曙光似乎就離得越遠。  純理論的研究本就容易讓人崩潰,研究小組的成員幾乎在每一天都經曆著崩潰和重塑。就連堅定如柏舟一,在無數次無功而返,對著寫滿公式但毫無用處的筆記本,也生出過幾絲絕望來。  在又兩個月的研究後,小組不算無功而返,但也絕對算停滯不前。在思路卡頓的情況下,中數院開始隱秘地向其他國家的數學組織求助。許多組織攤手表示無能為力,也有些例外,願意給一籌莫展的研究小組提供幫助。  但它們不願把未公開的研究數據直接給出,隻接受中數院方派人來學習。  在確認這點後,黃教授找到了柏舟一,希望他能成為外派的一員。  柏舟一很幹脆地問:“去哪?”  “馬普所。”  聽到這個名字,柏舟一有一瞬恍惚,他想起兩年前在二高食堂裏,他對著即將要去的藍山說,自己不去imo集訓了,要申請馬普。  最後他還是去了imo,去了國際奧賽,最後一路直通來了這裏。馬普所自然就沒去成,誰想到兜兜轉轉一圈,現在居然又轉回來了。  黃教授看他表情,以為他有顧慮,詢問道:“你願意去嗎?不願意的話,我再問問別人。”  “願意。”柏舟一說。  “好。”黃教授清楚他性格,不多說什麽,拍拍他肩膀說,“我幫你報上去。”  柏父對柏舟一出國沒多少評價,隻讓他好好學習,為國爭光。潘詩倒是表示反對,她擔憂地說:“你本來就少言寡語的,再去那邊,語言不通的,別變得更孤僻了。”  “是英語授課。”柏舟一說。  “不是這個問題。”潘詩歎氣,“你在那邊沒朋友,會很孤單的。”  “藍山在呢。”柏舟一說。  “藍山在巴黎呢。”潘詩說,“巴黎和柏林還是有一段距離的,你總不能每周坐火車去看他吧。”  柏舟一不置可否。  為什麽不行呢?  他麵前筆記本電腦攤開,網站的搜索記錄停留在德國與法國快速通行方法,而早在確認去馬普那天,柏舟一用有限的休息時間,仔細查閱資料,摸清了法德兩國的鐵路係統。  相隔一個大洋都無法阻攔柏舟一去見藍山,何況區區一個邊境。  潘詩憂心忡忡,但柏舟一行程已定,她也隻能叮囑其照顧好自己。  結束了和潘詩的通話,柏舟一才打電話告知藍山這個消息。  藍山得知後,很是驚喜,嚷嚷著要辦法國鐵路係統的會員,以後有空就往柏林跑。  喜悅過後,藍山也意識到些問題。  “怎麽就是你去啊。”藍山問,“因為你是黎曼猜想研究的副署名嗎?”  “因為我和教授說我男朋友在那邊。”  “......”藍山說,“你們教授真開放。”  聽見柏舟一的低笑聲,藍山才反應過來,沒好氣說,“耍我是吧。”  “沒。”柏舟一說,“心情好。”  “信你才怪。”藍山說著,也沒忍住笑了笑。  柏舟一如果去了德國,兩人雖然仍是異地,但相見的難度大大降低,不論是藍山還是柏舟一,都不可能不開心。  藍山笑完了,問:“什麽時候過來?”  柏舟一說:“下周五。”  藍山算一下日期:“那很快了。”  柏舟一說:“我查了我的航線,會經過巴黎上空。”  國際航線大都是固定的,在特定網站上能查到飛行軌跡,但藍山不知道柏舟一提這個幹什麽,他不明所以地頓一會兒,問:“嗯?”  “所以簡單推算一下,我會在後天下午六點四十五左右,飛經巴黎上空。”  “......所以?”藍山仍是不明白,“就是你在巴黎轉機,我也沒法去看你啊。”  這便換柏舟一沉默了,他幾秒後問:“你不覺得浪漫嗎?”  “......浪漫在哪?”  “通過科技和信息的共同作用,推算出你我在某一刻間的最近距離。”  藍山失語片刻,幹巴巴說:“哦。”  柏舟一也靜默片刻,有些挫敗地說:“我掛了。”  “別掛,別掛,浪漫浪漫,老浪漫了......”藍山趕忙補救道。  他好言好語地哄了柏舟一一番,終於把因為戀人不明了自己浪漫心境而失落的柏少女哄好了,開金口再次解釋道:“我隻是想讓你知道,那個時候,我們的直線距離很近,大概隻有8000米。”  “我現在知道了。”藍山說,“是挺浪漫的。”  “你會和我打招呼嗎?”  “你不會是指對著天空招手……那種打招呼吧?”  “是。”  “不會。”藍山斷然拒絕,“太傻了。”  “......我掛了。”  “別掛,我招,我招就是了。”藍山再次喝住,有些好笑地說,“誒你說你真是,怎麽越活越幼稚了呢……”  “你不喜歡?”  “喜歡喜歡,幼稚的小柏真討人喜歡呢……”  雖然嘴上嫌棄,但藍山還是在下周五晚六點四十六分,匆匆從人造岩壁上躍下,在保護墊上翻滾卸力後,保護衣都不脫地往門口狂奔。  “喂!”他的保護員在後麵喊,“外麵冷,你好歹把外套穿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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