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林治曄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衝過去就把人推了出去。 林治曄的頭發紮在腦後,脖子上掛著聽診器,被推懵了,“趙特助?” 在走廊上,趙盱壓低聲音,“林先生?您不是出國了嗎?”這事兒還是傅斯冕安排他去辦的,這要是讓傅斯冕看見林治曄了那還了得那還了得,傅斯冕不得把他皮都扒了。 “裏麵的是傅哥?”林治曄眉眼微動,但也沒有再想進去,“急診的醫生怎麽說?” 趙盱一臉煩躁,“就說平時好好休息注意調節情緒,問題應該不大。” “我猜猜,”林治曄此刻還有心情說笑,“是不是因為周時軻才搞成這樣的?” 他說話尾音喜歡往上揚,趙盱之前覺得林治曄是個很溫柔的人,但在此時此刻這種境況下,他竟然從對方的語氣聽出了幸災樂禍的味道。 但無奈趙盱隻是一個給人打工的,他忍著沒有懟回去。 林治曄雙手插在兜裏,一副“你不說我也知道”的表情,“傅哥是自討苦吃,他變成這樣,周時軻有過心軟嗎?他躺在急診室裏被氣到吐血,周時軻被宋歸延捧得熱度大升,他還看不明白嗎?” “當時要不是你,阿軻怎麽會和傅總分手?”趙盱憋不住了,“你除了說風涼話你還會做什麽?” 趙盱緩慢地眯起眼睛,“趙特助,這是你和我說話的態度?” “態度尼瑪態度?”趙盱叉著腰就差上去扇林治曄兩下了,“你給林氏造成那麽大的損失你還以為是以前呢?你瞞著我們偷偷來到北城,你看傅總知道了會不會收拾你,你看你那老子會不會幫你?呸!” 林治曄:“……” 他不擅長與人吵架,況且他並不在意趙盱怎麽看,趙盱是傅斯冕的人,自然也是惹不起的。 “我去讓別的醫生過來。”林治曄笑了笑說道。 趙盱追上去,拉住他,咬牙切齒道:“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傅總麵前,也不要去找阿軻麻煩。” 林治曄嘴角僵了一下,他忍著那翻湧的血氣,“我還沒那麽蠢。” 心內科那邊很快就派來了另外一名醫生。 給出的診斷和治療方案跟急診科的差不多,說輸完液就可以回家了。 這一輸,就輸到了半夜。 趙盱坐在搶救室外麵抱著手臂打瞌睡,急診就沒斷過病人,一會兒送來一個斷手的,一會兒送來一個喝農藥的,趙盱睡覺做夢都夢見自己躺在床上被推進來滿身是血。 他睡完一場,身後搶救室的門正好打開,趙盱扭頭去看,人還沒清醒,但身體已經做出了反應,他立馬站了起來,迎了過去,小心翼翼問道:“傅總,您現在感覺怎麽樣?” 傅斯冕看見趙盱滿臉的憔悴,頓了頓,“你辛苦了。” 趙盱眼眶一熱,“您沒事就好。” 趙盱將手表遞給傅斯冕,然後說“我去開車,傅總您去門口等我”轉身就跑了。 外麵街上已經安靜下來了,冷空氣一過去,現在即使是晚上,也不會覺得太冷。 路燈影影綽綽地穿過樹葉落在地麵,沒有光照的地方,像蟄伏著什麽東西。 趙盱把人送到了家裏。 傅斯冕上了樓,進門之後視線落在了櫃子上那厚厚的一遝紙上,那是周時軻以前寫的稿子,他找傅斯冕要過,但傅斯冕一直沒有給他。 傅斯冕其實不太懂作詞作曲這些,所以也一直沒有認真去看過聽過。 當時阿軻問他“哥,你聽過我的歌嗎?”,他說“聽過”,其實阿軻心裏一直都有答案,一直以來不過都是他自己在自以為是而已,自以為騙得過阿軻。 每張紙上都用不同顏色的筆做了記號,有的用直線,有的用波浪線,看得出來它主人塗寫得很認真。 傅斯冕垂著眼,身形在偌大客廳的映襯下,隱隱透露著一股悲戚。 他一頁一頁往後翻著,卻在翻到某一頁的時候忽然頓住。 這一張不是打印的,也沒有像之前的稿子作那麽多記號,是手寫的幾行字。 ——我喜歡傅斯冕,比喜歡自己還要喜歡他,家裏問我為什麽不回去,我不敢說出他的存在,哥他,好像不太喜歡我,那樣的話,一定也不願意見我的家人。 他一定不知道,他認認真真寫作業時候的樣子最令人心動,對了,還有每次做誌願活動的時候,他都好認真!如果他喜歡我也能那麽認真就好了…… 不過我覺得,他應該也是有點喜歡我的,他的初戀初吻都是我,他都沒有和別人一起去看過電影,我再努努力,等他很喜歡我了,我就帶他回家,姐姐她一定也會很欣賞他的! 然後下麵一條一條列著他想要和傅斯冕一起去做的事情,每做一件,就打一個紅色的勾在後麵。 傅斯冕突然就哭了。 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那眼淚猝不及防地掉了下來,直接從眼眶砸在紙上,水漬暈染開,眼前也隨著慢慢變得模糊。 在這之前,傅斯冕從未想過他也會這樣哭,他以為紅著眼睛就是頂多了。 他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喘不過氣來,眼淚大顆大顆的湧出,順著鼻尖,順著下巴,往下落,不停地往下落。 可傅斯冕連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看背影依舊筆直倨傲,殊不知他早已經是淚流滿麵。 他把阿軻弄丟了。 那一聲接一聲依賴又繾綣的哥在腦子裏回響,拉扯他的神經,令他痛徹心扉。 傅斯冕哽咽了一聲。 他後悔了。 他真的知道錯了。 可是阿軻他不肯回來了。 - 宋歸延帶周時軻出去吃飯,還有孟小萌,就是平時工作組的幾個人一起吃個飯,結果周時軻就喝多了,酒是他從家裏帶過來的,國內沒有這種葡萄酒,後勁很大,一開始周時軻還能正常的和大家聊天,到後麵說話都大舌頭了。 “……” “我先送他回去,單我已經買了。”宋歸延拿起兩個熱你的外套,將周時軻拽了起來。 周時軻打了個哈欠,“輕點。” “外套穿著?”宋歸延問他。 “不了,”周時軻搖搖頭,皺著眉一臉非常抵觸的樣子,“車上有暖氣,你開暖氣。” 可去停車場還有一段距離,宋歸延沒聽他的,把外套給他披上了,係好了腰帶,“可以上車了再脫掉。” 周時軻沒反抗,他低著頭,看見了宋歸延手裏的雨傘。 “下雨了?” “這個問題你已經是第三次問了,”宋歸延對周時軻耐心頗夠,“我再回答你一次,我們吃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就下雨了,傘是我讓人送來的。” 周時軻反應有些遲鈍,“好的。” 在門口,宋歸延確定了一遍周時軻的帽子口罩都已經戴好,撐開傘,攬著他的肩膀朝停車場走去。 周時軻聞見了宋歸延身上的香水味,鬆木的木質香水調。 聞著令人覺得有些頭暈。 也不全是因為香水,還有酒精的作用。 雨水四濺,砸在地麵,濺起一層薄薄的白色水霧。 周時軻的褲腿鞋子幾乎是邁出去的那一刻就打濕了,宋歸延也看見了,所以他走得很快,提前打開了車門,把人一把就塞了進去。 緊跟著宋歸延也上了車。 周時軻正低著頭到處找安全帶。 宋歸延:“……” 宋歸延笑了一聲,俯身過去幫他係安全帶,就在此時,周時軻抬起了頭來,唇從宋歸延的下巴上輕輕地蹭了過去。 兩個人都愣住了。 周時軻屏住了呼吸,宋歸延則是呼吸沉重了幾分。 外麵的大雨落在眼裏,像是在起舞,車內的燈曖昧繾綣,感覺不會再有比此時此刻更加適合接吻的時候了。 宋歸延捏著周時軻的下巴抬了起來,周時軻順從得很,宋歸延突然就覺得今晚那兩瓶酒,帶得對。 快要觸上去的時候,副駕駛的車窗被人從外麵用力拍了幾下。 宋歸延停下動作,往外瞥了一眼。 青年撐著傘,眉眼陰鷙,手裏抱著一大遝什麽東西,他撐傘撐得有些艱難,卻死死盯著宋歸延和周時軻,一瞬不瞬。 宋歸延毫不懷疑,如果此刻打開車門,傅斯冕能把他掐死。 所以他隻是對傅斯冕笑了笑。 然後手指摩挲著周時軻的下巴,吻了下去。 幾乎是同時,車窗被傅斯冕幾下拍得車都震動了起來。 傅斯冕肺都快氣炸了。 他看見周時軻幾乎是整個人嵌在宋歸延懷裏,眼尾發紅,順從地被宋歸延吻著。 “宋歸延!”傅斯冕咬牙切齒,胃裏血氣翻湧,如果不是他還抱著阿軻的稿子,他一定丟下傘把宋歸延的車都砸爛,“我草你媽宋歸延!”這是傅斯冕人生中次數為數不多的爆粗口,他一直儒雅溫和,此刻像被逼到了絕境渾身刺都被拔光了的野獸。 宋歸延伸出舌頭探進周時軻的嘴裏,周時軻隻是微微皺眉,就慢慢回應起來。 吻得深情又色氣。 傅斯冕快崩潰了。 他一拳接著一拳打在車門上,可車裏的人不為所動,他們像是在宣告勝利,居高臨下,連眼神都不屑於給外麵的失敗者。 宋歸延的手指觸到了周時軻的腰帶,他輕輕一拽,便拉開了。 “阿軻,阿軻……”傅斯冕慌亂起來,他知道對方聽不見,可他祈求對方可以看看他。 周時軻的下巴被宋歸延捧著,看似溫柔,卻不會讓他扭頭去看,再加上喝醉了,他隻覺得外麵吵鬧。 “宋歸延!我不許你碰他!”傅斯冕一腳踹在車輪上。 “阿軻,我求你,我求你,別這樣對我……”傅斯冕嘴裏嚐到了鹹味,他不要尊嚴了,也不耍手段了,他隻要周時軻。 宋歸延看見傅斯冕的頭發幾乎全濕了,可能是雨水吧,流了滿臉,他眼圈血紅,似乎下一秒就要流出血來,青年在雨裏掙紮著,他能猜到對方在說什麽,無非就是一些狠話罷了。 可傅斯冕,這麽喜歡周時軻的嗎? 這也太狼狽了。 早知今日。 趙盱趕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麽一個場景,他接到傅斯雅的吩咐,好好看著傅斯冕,他在車裏打瞌睡,還沒睡一會兒,就看見傅總的車從小區裏駛了出來,開得飛快,他差點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