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晨,佳菜子搭由美的機車到偵探社上班後,向大家報告昨晚和由美分析的結果。


    「很有意思。這些詩裏隱藏的情報,不亞於第一手的證詞。」


    浩二郎開心地稱讚。


    「我會盡全力分析絹枝女士的詩。」


    佳菜子好久沒能像這樣抬頭挺胸說話。


    「拜托你了。不過,我明天就要出差,這兩天你和平井一起行動。」


    「我一個人也沒問題。」


    「我不是擔心你,而是平井對絹枝女士的案子頗感興趣。平井也是充滿幹勁,對吧?」


    真戴著耳機,完全在狀況外。浩二郎看著他。


    「什麽?」


    真察覺浩二郎的目光,像受到打擾般拔下耳機。


    「絹枝女士的案子,你也有興趣吧。」


    浩二郎再次向他確認道。


    「當然啊,就像剛才我跟你說的,這是一個劃時代的方法。」


    看來,真已跟浩二郎談過personal song的事。


    「佳菜也聽由美提過吧?昨天,平井聽了宮前響子所長的講解,似乎受到很大的啟發。」


    浩二郎又瞥了仍在聽音樂的真一眼。


    「我有點訝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立刻要前往電視台、連騎士裝都沒脫下的由美,插腰歪著頭說。


    「佳菜,你就試試音樂的力量吧。」


    「一定要一起行動嗎?」


    「這是為了避免他失控。」


    「我明白了。」


    浩二郎有些擔憂,缺乏詩心的真,能理解佳菜子做的分析嗎?


    「案名決定了嗎?」


    「本來腦中浮現許多備案,但都不太適合。後來,在讀詩的時候想到一個案名,叫『書寫沉默之詩的女人』,大家覺得如何?」


    「一語不發的絹枝女士寫的詩,是我們目前最大的線索,我認為滿好的。」


    「我也讚成。」


    由美舉起手,隨即從辦公桌麵拿一張便條紙,寫上案名後湊到真的臉附近,幾乎快貼上去。


    真張開眼睛,看到便條紙,急忙說:


    「沒有異議。」


    「三千代姊呢?」佳菜子問。


    「我覺得很棒,佳菜很有品味。」三千代笑答。


    「好,就這麽決定。」


    浩二郎在白板上寫下〈書寫沉默之詩的女人〉。


    案名真的十分不可思議。明明是宛如陷入五裏霧中,連方向都搞不清楚的案子,有了案名後,彷佛遠方出現一個指標,有種霧氣稍微散開的感覺。


    佳菜子看著浩二郎寫的文字,深深吐出一口氣。


    佳菜子告訴真,首先要找有沒有一家叫「象牙色」的酒吧。


    「比起這個,我更想針對絹枝女士的青春時代,也就是一九四一年到五八年之間,電台播放的樂曲做一個整理。」


    「如果是平井一定能同時進行,拜托你了。」


    佳菜子沒有太大的反應,她早料到真不會乖乖聽話。


    她暫且不理會真,拿起電話打到「波克」找美鈴,詢問她對「象牙色」這個名稱有沒有印象。


    「您對『象牙色』這個名字或許會有印象……」


    美鈴發出搜尋記憶的低吟。


    「這首詩寫著『漂流至吃到破產的城市,從桃色到象牙色』。」


    為了幫助美鈴回想,佳菜子把〈罪行累累〉這首詩,從頭讀到這一句為止。


    「這是絹枝姊寫的嗎?」


    「是的。」


    「我的天啊……對不起,我很驚訝。我知道她喜歡閱讀,但不知道還會寫詩。隻是,這詩讀起來有點毛毛的。」


    「『象牙色』應該是店名。」


    「哦,沒錯。我想起來了,我聽媽媽桑提過。」


    決定離開善藏的絹枝,曾告訴「peach & peach」的老板娘,她要去關西。於是,媽媽桑跟絹枝說,她的前夫在大阪也開了一間這樣的店,提議絹枝去投靠一陣子。


    戰後的田町,隻要稍微離開車站附近,到處都是黑市攤販。媽媽桑從違法的簡陋小店一路打拚出一間生意興隆的酒吧,她知道絹枝是出外打拚的人,生活一定很艱苦,於是提出這個點子。美鈴說,媽媽桑其實不希望絹枝離開。


    「媽媽桑知道絹枝女士沒有戶籍,相當替她擔心吧。」


    佳菜子想像著這個重人情的媽媽桑的心境。


    「或許是這樣,媽媽桑十分為人著想。聽說最後一天的中午,絹枝姊曾來向媽媽桑道別,大概是不想和我見麵吧。媽媽桑提到,她替絹枝姊介紹了一間叫『象牙色』的店,不知道後來如何。」


    「多虧您回想起來。」


    「後來,我們聊起象牙色到底是怎樣的顏色,媽媽桑隻曉得很像白色。啊啊,真懷念,忽然連媽媽桑嘶啞的嗓音都浮現腦海。」


    「您知道那間叫『象牙色』的店,位於大阪的哪裏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


    「媽媽桑仍健在嗎?」


    「不,七年前就已去世。」


    「她有子女嗎?」


    「有一個兒子在東京,我知道地址。」


    媽媽桑直到去世都住在岡山市內。有時她會到「波克」作客,一直和美鈴保持往來。媽媽桑去世的時候,美鈴在喪禮上和她兒子交換過名片。


    「她兒子隻要回老家整理東西之類的,就會順道來我的店。你聽過東京的汽車用品店『輪胎丸一』嗎?」


    「看過電視廣告。」


    「他是那家公司的專務董事,叫吉津一誠。」


    美鈴停頓一會,看著名片,說明對方名字的漢字,及公司的地址和聯絡電話。


    「這支電話可以直接找到本人。啊!」


    美鈴高呼一聲,突然沉默下來。


    「怎麽了嗎?」


    佳菜子擔心美鈴的身體出狀況,畢竟是年近八十的高齡者。


    「之前和你們見麵的時候,提到音樂的事吧。」


    美鈴的聲音沒什麽異狀。


    「是的,我問過您,絹枝女士有沒有喜歡或平常會哼唱的曲子。」


    「剛才你念的詩中,出現在什麽町中的阿清與龜鬆吧?」


    美鈴探詢道。


    「是的,京都町的阿清與龜鬆。」


    「是不是京都我不記得了,不過……」


    美鈴歪著頭思索。


    「您聽過阿清與龜鬆嗎?」


    「真是不可思議。回想起一件事後,當時的記憶就接二連三蘇醒。最近發生的事情反倒一件也記不得。絹枝姊哼歌的時候,曾唱出這兩個名字。『阿清』與『龜鬆』聽起來有點滑稽,我暗暗想著,這是什麽啊?」


    她本來想問絹枝這是什麽意思,後來卻忘了問。


    「哼歌?所以,應該是歌詞中出現『阿清』與『龜鬆』的曲子吧?」


    絹枝借用歌詞的一部分,放入自己的詩中。


    「那是一首節奏輕快,歌詞像在繞口令的民謠,所以大部分的歌詞都聽不懂。」


    「那麽,『京都帝大的法學士』與『陪葬的女人』呢?」


    「唔……沒有印象。」


    「『罪行累累』和『報應』呢?」


    「沒有,這麽可怕的字眼,大概聽過一次就會印象深刻。不過,『阿清』與『龜鬆』我確定聽過。」


    美鈴說,真是不好意思,沒幫上忙。


    「哪裏的話,光是知道詩的一部分和歌詞有關,就是相當重大的線索了,實在很感謝您的幫忙。」


    佳菜子一掛斷電話,真馬上接著說:


    「你們似乎聊得挺熱絡。『象牙色』的確是店名,但我查到的都是飯店和美容業相關的店,找不到與酒吧、俱樂部相關的店。不過,這隻是網路搜尋範圍內的情況。」


    「這樣啊,有可能關店了吧。」


    佳菜子把從美鈴口中得到的情報告訴真。


    「聽說,戰後那段時期,人心變得很頹廢,但也有這樣的好人。」


    「一定還是有許多人願意幫助別人。」


    「總之,什麽人都有。」


    真伸伸懶腰,轉個脖子。


    「既然『象牙色』就是吉津媽媽桑介紹的店,我想直接找她兒子談談。」


    接起直通電話的是一名女秘書。


    事出突然,佳菜子很難說清楚來龍去脈,最後不得不搬出美鈴的大名。


    「您就說,是倉敷『波克』的三宅美鈴女士介紹的。」


    「請稍等。」


    對方按下保留鍵後,聽筒傳來莫劄特的樂曲。


    等了五分鍾……或許更久,音樂終於切斷。


    「讓您久等了,我是吉津。不好意思,我先打電話向三宅阿姨確認,所以那麽久才接。」


    「這樣啊。」


    佳菜子心想,給美鈴添麻煩了。


    「事情我大致從三宅阿姨那裏聽說了。阿姨以前的朋友生病了是嗎?『象牙色』是父親以前經營的酒吧,二十五年前父親去世,就收起來了。」


    「象牙色」停止營業的時間點,是絹枝與壽士同居的三年後。


    「還有人知道這間店的事嗎?」


    「這個嘛……我們公司有一名姓鈴木的男士,曾在『象牙色』打工。」


    店倒閉後,這名男士拜托在「輪胎丸一」工作的一誠介紹,上東京討生活。


    那年,一誠三十六歲,鈴木二十八歲。


    「這家公司能擴展到今天的規模,鈴木功不可沒,是寶貴的人才。他是阪大出身,非常優秀,二十歲時在『象牙色』工作,如果碰巧曾和那位女士共事,或許知道些什麽。現在他是我們的營業部長。你不妨打我們公司的電話,轉分機五五六就能找到他。這樣可以嗎?」


    「百忙之中叨擾,真不好意思。非常感謝你。」


    佳菜子掛斷電話後,立刻打電話向美鈴賠罪,並謝謝她的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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