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這兩人一副備受惡婆婆折磨的苦情樣兒,陸太太白眼一翻,回到沙發坐下了。  兩百萬的鏈子遞出去,換來陸太太不鹹不淡的一句“還可以”。  湯慢慢熬開,香味從廚房裏飄了出來,陸景陪著陸太太在小廳裏喝著功夫茶聊天,拉斐爾靜靜地伏在地毯上,時不時甩著尾巴,至於喬以棠,則乖乖待在餐廳那邊寫假期作業。  屋外陽光明媚,屋裏井然有條,儼然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午飯是喬以棠安排的四菜一湯。  清蒸東星斑,椒鹽鮑杏菇,菠蘿咕嚕肉,上湯豆苗,再配個霍斛麥冬燉雞湯。  海味時鮮,菌香味美,雖然都是家常菜式,勝在口味地道,是經典的城菜。  尤其那道霍斛麥冬燉雞湯,潤肺清熱,益氣養胃,最是適宜當下幹燥的時節。  喬以棠在廚房忙活,陸景跑進去抗議,嫌菠蘿咕嚕肉甜不唧唧的,他想吃芥蘭炒牛肉。  “不行。”今天喬以棠決絕不讓陸景胡鬧,他手上篤篤篤地將菠蘿肉切粒,背過身子不給陸景搗亂的機會,“你乖乖的,明天再給你炒。”  平日陪著他遮神像胡鬧無所謂,但今天主角是陸太太,麵上功夫肯定要做足。  陸景好氣,往喬以棠腰上一掐,轉頭就跑。  陸太太拎著紫砂壺慢悠悠地衝出茶湯,假裝沒聽到他倆在廚房裏的嘰歪。  陸太太在兒子“兒媳”家的一天,上午參觀屋子喝茶看小兩口暗戳戳地眉來眼去,中午吃了個接地氣的家常飯,下午沒安排,最後在兒子的陪伴下到小區的美容會所做了個spa.  “兒媳”做事麵麵俱到,將自家兒子照料得很好,一手好廚藝更是將陸景無比挑剔的毛病製得服帖。  日子要能一直這麽過,倒也愜意。  可自家兒子什麽德行,陸太太心裏頭門道兒清,能把自己請回家,那自然是不怕被挑刺。  用過晚飯,陸太太拿出來時帶著的那遝文件,拍拍沙發道:“來,該談正事了。”  就知道陸太太沒那麽容易放過他,陸景歎氣,拉著喬以棠在沙發上坐下。  陸太太:“情比金堅的戲碼我看得多了,今天我來,是要看到點兒實在的。”  陸景就很想翻白眼。  單身時,陸太太天天逼著他相親處對象;可這會兒呢,對象出現了,她倒是開始端架子了。  他伸手去抓桌上的文件,被陸太太一巴掌拍開爪子。  陸太太按著文件,問喬以棠:“聽說你成績還不錯?”  這口氣,一聽就不是想誇人。  喬以棠謹慎地擇詞而答,“如果沒意外,錄取國內最高學府不成問題。”  陸太太笑了一聲,“你倒是挺自豪。”  陸景皺起眉頭。  陸太太對兒子的不滿視而不見,捧著茶杯喝了一口,悠然道,“可惜了,頂級資源隻在匹配的階層中流動,你所自豪的成績,在我們圈子裏,不過是最基本的配置罷了。”  喬以棠一路從最底層走來,讀書是他擺脫困境的唯一指望,哪怕輟學在家照顧老人的那兩年,他也想方設法堅持自習不落進度,陸太太這話未免直白,也太傷自尊。  陸景坐不住了,“媽!”  關鍵時刻,喬以棠按下陸景,安撫性地在他手背上輕拍,繼而回頭看向陸太太,“那阿姨的意思是?”  陸太太點點頭,相比起一驚一乍的兒子,喬以棠這種沉穩的姿態更讓她另眼相看。  陸太太往後一靠,揚起下巴指著陸景道,“我這個兒子吧,談不上龍胎鳳骨,但好歹人模狗樣,還算上得了台麵,你說你以後想跟他並肩而立,我就問你一句,你憑什麽?”  喬以棠張了張口,發現自己現在還真憑不了什麽。  憑什麽?憑他足可衝刺高考狀元的成績嗎?這確實是他一直引以為傲的資本,可陸太太剛說了,他所自豪的這些,在她看來不過是基礎標配罷了。  寒門與豪門,這就是差距。  “我兒子”陸太太指了指陸景說,“rca西洋繪畫博士,國家美協最年輕的理事,獲獎無數,單幅作品拍賣屢破千萬,放眼國內外,都算得上拔尖的人物,作為陸家獨子,繼承非瀾是早晚的事。就憑你那應試教育催生而出的成績與不成係統的課外學習課程,你想同他並駕齊驅?還想輔佐他、支持他,恕姐姐直言,那未免太過天真。”  “媽!”陸景坐不住了,衝著陸太太喊,“讀理讀商以棠自己說了算,我又不是一定非得他扶持!”  陸太太“嗬”了一聲沒說話,倒是喬以棠圈著陸景肩膀把他按住了。  喬以棠看向陸太太,“那阿姨的意思是?”  陸景總覺得陸太太是在刁難喬以棠,但喬以棠看得更深。  陸太太是個明白人,她了解自家兒子,陸景不是方舟予那種對市場對政策直覺敏銳的商業奇才,光是眷臻就已透支了他的精力與時間,以後再來個非瀾,那壓垮隻是早晚的事。  兒子不爭氣,胳膊肘淨往外拐,幸好有個明白事理的喬以棠。  陸太太托著下巴,慢慢說道:“你成績好,上一流院校考最高學曆自然不是問題,但我們要的不是學曆,而是匹配。”  頂級資源隻在匹配的階層中流動,而圈子有排外性,連最基本的資本都沒有,又如何能融入到圈裏去?  這點不可否認,不然陸景也不會親自帶著喬以棠進社交圈。  但這遠遠不夠。  “你想在圈子裏立足,匹配是根本。”  簡單的一句話,點出太多的問題。  陸太太將文件冊推向他們。  那是以陸景的名義為喬以棠設立的信托基金合同。  陸景並不陌生。  二代們人手一份。  他自己,方舟廷、方舟凜之類的,都有。  撇開資產和門檻,其他內容基本大同小異,主要區分在於一些條件細則。  譬如眼下這一份,以入讀牛津為初始條件,又分別繼以lse金融碩博、就業與婚姻狀態為界,喬以棠可以階段性地獲得一定信托收益。  婚姻狀態是終極條件,就算結婚,唯一的指定對象也隻能是陸景。  看到了這,他們哪裏還不懂?前頭的學業成就隻是陪襯,喬以棠未來的婚姻狀態才是重頭。  一旦背叛陸景,他將一無所有。  這是陸太太為了保護兒子,對喬以棠設下的約束。  格局是被委屈撐大的。  溫柔也是懂事換來的。  什麽都明白的人最溫柔也最冷漠。【注2】  喬以棠若有所思。  陸太太說:“愛情必有所圖,說到底,婚姻本質上就是一場各取所需的利益結合。”  陸太太如今看得透,可誰能想象得出她在人生沉浮的種種酸澀?  “國內這情況,短期內你們也不可能結婚”  陸景張嘴想說話,陸太太眼尾一掃,馬上看穿了他。  她倨傲地說,“少跟我扯去國外結婚,你出去幾年溜了一圈回來國籍都沒舍得換,跟我扯什麽國外政策!”  “婚可以不結,但約束力必須有。”她指著兩個年輕人,“你們得讓我看到點實在的。”  談戀愛跟相親不一樣。  陸太太為陸景挑的相親對象無一不是在自己領域有一定建樹的人,這種人哪怕不能成為陸景事業的助力,起碼也不會成為累贅。  可談戀愛不同。  尤其喬以棠比陸景小了整整十歲!  陸太太的擔憂比陸景有過之而無不及!  尤其怕小年輕心性不穩熱血上頭,談起戀愛來不管不顧,真要遇上事了跑得比誰都快。  自家兒子嬌氣,十七八歲也就罷了,真要到這個年紀再碰上另一個程爍,怕是真能天塌。  【作者有話說】:  這文就差個最後收尾,這章請為陸太太點讚,陸太太是個好媽媽。  【注】:並沒有代表潮汕地區的意思,就是這個情節真的是我從小到大好像每一年都會聽到哈哈哈。  格局是被委屈撐大的。溫柔也是懂事換來的。什麽都明白的人最溫柔也最冷漠。這幾句非原創,來自網絡。第100章 看看世界,品品人生  有家族作為後盾的二代們,人手一份信托基金,是家裏為他們備下的一筆與個人財務、法務完全隔離的“零花錢”。  陸景這個不稱職的“爹”,也就是到了這檔兒,才猛然記起還有這玩意兒。  相比起他,陸太太才是真為人父母的過來人。  接受這份信托基金,代表著喬以棠已然由一個煢煢孑立的窮小子搖身一變成為有倚仗有底氣的大家子弟。  相對的,在一定程度上,他也失去了掌控自己人生的自由。  是陸太太對他們這段感情的首肯,也是條件。  他的未來將完全跟陸景綁在一起。  是機遇,也是約束。  當然,喬以棠可以拒絕,憑借自己高貴的自尊與傲氣,堅持本就規劃好的人生路。  但他沒有。  一如他當初毫無心理負擔地接受陸景的禮物獎勵,這回,他也就是在短短十幾分鍾的沉吟後,很快想通了。  他對陸景的欽慕,始終帶了那麽點兒凡眼窺天姿的意思。  哪怕他強迫自己聽遍陸景所愛的古典音樂、學會陸景的外語腔調、走遍陸景到過的地方,那也隻是畫虎類貓。  形似而神不似。  這種溝壑,是眼界視野、閱曆與格局的沉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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