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有煙味?”陳淮皺眉起來,“你這麽晚回來,不會是抽煙去了吧?” 蔣易心一嗝噔:“沒,路上碰見幾個男的抽煙,也許是串上味道了吧。” 陳淮舒緩起眉頭來:“想來也是,你應該不會這麽沒有分寸。趕緊去洗漱,洗漱完寫作業,別耽誤了。” 蔣易到家裏也不能幹出什麽事,寫作業、洗澡,鑽空子玩一會兒手機。蔣誠添偶爾會來查房,幫他補習幾道數學題,十點過後就各不幹擾了。 十點之後是蔣易的玩手機時間,得抓緊,否則一會兒就要睡覺了。 這會兒班級群聊得正火熱,蔣易往前翻了好久才翻到頭,原來是在說校慶的事情。三中校慶在十月初,每五年都要搞個大型活動,今年是整十年,活動更大了。學校要每個班級都出一個節目,不可以是合唱。 “有獨唱就更好啦,自彈自唱也不錯,請大家踴躍報名哦。” 班長在群裏這樣說。 蔣易不喜歡表演節目,即使他從小到大被陳淮逼著上台演過很多回。他草草看了幾眼,都是同學們在推薦別人,熱火朝天地聊,沒一會兒話題就偏了。 沒啥好看的,蔣易也插不上話,他是轉校生,連班上人名字都沒認全呢,不湊這熱鬧。蔣易把手機丟一邊,還是覺得耳後很癢,起身拿一瓶花露水塗塗。 就這功夫,班長私聊他了:蔣易同學,你有才藝可以展示嗎? 那當然沒有,蔣易避之不及。他裝作沒看到,繼續用手指頭沾了用花露水往耳朵後麵戳,怎麽摸的時候能摸到疙瘩,塗的時候就碰不到呢? 他塗花露水塗了半小時,才惜字如金地回複:“沒”。 班長秒回:我聽說你會彈鋼琴,要不展示一下? 啊,那最好別了。蔣易又不想回複了,用意念說了一句“不想”,然後關了手機去做卷子。 後來忘了回了,早上刷完牙才想起來消息還沒回,這都過了好幾個小時了。 蔣易心想:算了,都這麽久了,還是不要回複了。 蔣易到班上的時候被班長給凶了。班長是一個嬌小的女孩子,叫陶郡。陶郡看蔣易得抬好高的腦袋,即便如此仍然氣勢洶洶:“蔣易,你為什麽不回我的消息?” “什麽消息?”蔣易假裝不知,“我不是回了嗎?” “你還有一條沒回複!”陶郡嘟囔,“我問你要不要展示一下你的才藝!” 蔣易在原地愣了三秒,嬉皮笑臉地說:“不要。” “為什麽?”陶郡看蔣易轉身要走了,急匆匆追過去。蔣易腿長,他邁一步,陶郡要邁兩步,歪歪扭扭走著,很像個企鵝。 “你會彈鋼琴哎,為什麽不展示一下呢?”陶郡使勁問。 蔣易把書包拿下來放好,又找出作業交掉,而後才說:“你怎麽知道我會彈鋼琴?” “這個……”陶郡支支吾吾說,“姚雪告訴我的!她說你鋼琴十級!” “十級?”蔣易忍俊不禁,“小朋友,你知不知道鋼琴十級啥也不是?小孩子都能考出來。” “誰是小朋友啊?!我雖然個子矮,但我不是!”陶郡跺腳,“班裏沒人願意表演,你以身作則,想辦法出一個節目。” 蔣易立刻反問:“我以什麽身作什麽則?我又不是班委,隻是一個轉學生而已。” 陶郡急了:“班裏沒人願意出節目啊。要不……” “要不什麽?” 陶郡握拳說:“要麽你彈琴,我唱歌?” 陶郡纏了蔣易一上午,實在是無可奈何了,終於在第四節 課下課前答應了她的請求。 一個彈琴、一個唱歌,也就不適合那種古典音樂,隨便找個流行歌曲就可以了。中午吃飯的時候陶郡特意坐到蔣易跟前,跟他商量節目的事兒。 “我打算唱《隱形的翅膀》,你拿著譜子學學?” 蔣易額間青筋直跳:“陶姐,這幾萬年前的歌了,能不能換點新的?” 陶郡不好意思告訴他,其實她是二次元,不怎麽聽中文歌。她假意思索,接著又說:“要麽我們唱點日文歌?” 蔣易不聽日語歌。他倆商議很久,終於是決定跟著蔣易來,唱《不換》。 這首歌陶郡從來沒聽過,在食堂悄咪咪聽了一遍,旋律似乎不是很抓耳朵,聽起來很奇怪。但是蔣易執意要唱這個,還說:“如果不唱這個,那我就不彈了。” 原曲是一個偏搖滾的感覺,鋼琴彈不出來,所以蔣易要把它改成抒情版的。 他找了譜子,花了一整下午的時間才改出來,陶郡也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去學。因為時間比較急,沒多久就要演出了,所以陶郡很著急地要合。 他們約好下午放學的時候借用音樂生的琴房用用,讓他多彈幾遍琴。 《不換》是一首很冷門的歌曲,聽過的人很少。蔣易就喜歡聽別人沒聽過的歌,他最喜歡裏麵的一句歌詞:愛,總要被愛,才可以好像不悲哀。 蔣易還沒愛過,也沒有被愛過,不曉得“不悲哀”是什麽樣的感受。 他拿著修改好的譜子,和陶郡一起找琴房。琴房樓有三層,一個年級一層。三樓肯定是滿了,因為高三的同學要藝考了,不會有空琴房。陶郡先從二樓敲起,前五間都有人,到第六間門口,蔣易退縮了:“要不我回家練?也不太急吧。” “急著呢!”陶郡說,“今天就在這兒彈,你彈,我學!” 她肉肉的小手捶好半天琴房門,以為是空琴房呢,正打算伸手轉動門把,突然有人來開門了。 陶郡趕緊後退一步,說不好意思打擾了,沒想到開門的是靳融。 “有什麽事?”靳融問道。 他這時候說話語氣倒是極其親切和藹,一點不如昨天晚上惡劣。蔣易有點納悶,看來靳融也是那種“看人發脾氣”的類型,陶郡比較小巧,連冷麵小郎君靳融也不忍心說狠話。蔣易嘛,傻大個,一看就好惹,不高興了就凶幾句,無所謂的。 可以理解。 這不,靳融的目光投向蔣易,果然又露出幾分不爽。 “你好,靳融同學,我們是來借琴房的!因為這個時間段有好多人練琴,但我們想找個地方彈一下,請問你方不方便……借一下琴房給我們呢?” 空氣凝固了五秒。 看樣子似乎不是很想借。 蔣易知道自己要吃第二次閉門羹了,打算繼續敲下一間,誰曉得靳融這麽不按常理出牌:“來吧。” 作者有話說: 林宥嘉的《不換》。第6章 “那你意思是可以當個朋友?” 這是靳融的琴房,有人要暫時借用,他就坐在鋼琴後麵的板凳上看譜子。 靳融今天又著急上火了,這首《冬風》讓他惱火至極。他對著樂譜生氣的時候,有人敲他的門,他更不悅了。 敲一下兩下也就算了,那麽多下,能是多著急的事情?他開了門就想把人家趕走,見麵前是一個嬌小的姑娘,也不好發脾氣。 靳融不情願招惹女孩子,說話語氣也就放軟一點。抬頭看見這傻大個,全然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不爽了。 來彈琴啊,靳融不用猜就知道是校慶的事情。音樂班要出好幾個節目,聲樂一個,器樂幾個。器樂選的是弦樂組的同學,弄一個四重奏,與靳融無關。還有民樂獨奏,也跟他無關。以為可以當沒事人,沒想到聲樂伴奏找上他了。 最近很忙碌。 靳融看要伴奏的樂譜,又是頭疼的中國作品,給中國作品伴奏太困難了,好像在彈新的鋼琴曲。六個降號,還有臨時升降記號,全是十六分音符,得練練。 他眼望樂譜,耳邊聽蔣易彈琴。靳融知道蔣易的樂感很好,沒想到即興伴奏彈得也不錯,如果他學藝術的話,應該也可以考一個不錯的學校吧? 靳融餘光瞥了一眼蔣易,背著光看不清麵容,隻能看見他在夕陽西下發棕的黑發。 “需要我多慷慨,才對我寵愛。”陶郡唱著。 唱歌的有在跑調,伴奏不錯。靳融很欣賞彈琴彈得好的人,雖然他本人不很熱愛鋼琴。蔣易長得再怎麽滑頭,琴音卻很真摯,流露的情感也很熱烈,比他本人要正經很多。 “我願獻出自己,隻願留下自我。” 靳融抬眼,從那張寫了歌詞的a4紙看見了反過來的歌詞。這首歌的名字叫做《不換》。 蔣易和陶郡合一起學歌快四十分鍾,不知不覺又快七點了。陶郡很不好意思,臨走前再三和靳融表達歉意:“真的很打擾。” 靳融難得做一次通融的人,他搖著頭說不要緊,又坐鋼琴前繼續彈琴了。琴房的門關上,沒想象中的安靜,因為空氣中還夾雜著一個人的呼吸聲。 蔣易還沒走呢,慢悠悠地收拾譜子,他也沒什麽可收拾的,就想辦法拖時間。靳融抬頭,目光繞過鋼琴上方看他,半冷不熱地問:“有事?” “我想聽聽你彈琴。”蔣易說。 靳融站起身來,手臂隨意搭在鋼琴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我們很熟嗎?” “不熟就不可以聽你彈琴嗎?” 靳融勾著手指頭讓他過來,靠他近一點。 蔣易走近,與他隔了一拳距離。 靳融停了一會兒,忽然朝著他的耳邊湊,鼻息先灑在蔣易的耳朵裏。隨後,他慢悠悠說:“當然,不、可、以。” 蔣易又覺得癢起來了,分不清是耳朵裏,還是耳後被蚊子叮咬的地方。 他一陣觸動,耳朵連帶著全身都酥酥麻麻,在靳融再次坐下來時恢複原狀。 方才他看見靳融紅潤的嘴唇,好像咬了什麽東西。 “不可以也沒關係,那我就走吧。”蔣易提著書包出去,帶上門,耳朵突然滾燙起來。 他雙手捂住耳朵,摸至昨天夜裏那個疙瘩,已經消下去了,不會再癢了才對。 蔣易失魂地踱步向前走,轉了彎要從樓梯口下去,身後傳來關門聲。他有些期待地往後看,不是想要見的人,有些失望。 真奇怪,他在期待誰呢? 蔣易沒出學校,他又習慣地在琴房門口坐著等。從天亮到天黑,蚊子圍著他轉,“嗡嗡”亂叫,可是他還是沒舍得走。 他不想承認自己是在等靳融,他隻是累了坐一會兒而已。 琴房陸續走出了好幾個人,蔣易皆抬眼一一望過,不是靳融。 靳融一個多小時都在彈這首伴奏,為了這六個降號的聲樂作品。合伴奏的時間定在下周,他還有時間練,先不急。 他把譜夾塞包裏,想起來窗戶還沒關。關窗戶的時候順便呼吸一下新鮮空氣,腦袋剛探出去就看見底下花壇邊坐著的傻大個。 還不走呢?靳融還真是好奇,為什麽這個人就非要跟他做朋友?他又沒什麽人格魅力。 莫非是多情公子有點特殊癖好,看上他了,想來撩撥?靳融也覺得不現實,他這十幾年除了自己就沒碰見過真的gay,蔣易也不會是那一個。 真好奇,但又不屑去問。蔣易愛等著他,那就多等一會兒唄,琴房還有一個後門,他從那兒走。 靳融從另一邊樓梯下去,悄無聲息地離開琴房樓,回頭在隱蔽處看蔣易,這小子還傻乎乎地等呢。 八點是三中關門的時間,門外大爺曉得音樂班的孩子喜歡練琴,關門前先來催練琴的趕緊走,再去門口鎖門。 蔣易看大爺鎖門,說道:“大爺,裏麵還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