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易就是凡夫俗子。 “好看嗎?”蔣易輕輕問。 “嗯!”靳融展開雙臂迎著風與光,他說,“真漂亮啊!” 如果時間能在這一刻停留就好了。 靳融轉過臉,他沒瞧見蔣易眼裏的萬千燈火,因為蔣易眼裏就隻有他一個人。 “你看著我幹什麽?” 蔣易偏過頭去看燈光:“沒什麽,我看你挺開心的。”他又不確定地問,“你開心嗎?” 餘光完全分給了靳融。 “開心。”靳融說,“好像沒有這麽開心過。” 蔣易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樣的感覺。他想著,靳融此刻的開心是因為這一片祥和的燈火,而陪著他同享開心的那個人,正是自己。 “你開心就好了啊。” 蔣易想離他近一點,感受他真摯的歡喜。 “你看我給你喊一個吧?”蔣易手作喇叭朝山下大喊,“我討厭學習!我討厭考試!” 靳融咯咯笑起來:“可是你成績不是很好嗎?” “但我還是非常討厭學習,我討厭條條框框的規矩。你呢?” “我?”靳融很沒有底氣地說,“我討厭學鋼琴。” 蔣易點頭:“那喊出來吧!除了我與山風,沒人能聽見。” 靳融念道:“我討厭鋼琴。” “再大點聲!” “我討厭!鋼琴……” 蔣易覺得還是不夠:“我陪你一起喊吧?” 他站在靳融身側,用比他高許多分貝的聲音大喊:“我討厭學鋼琴!”他的感情激烈,帶動著靳融一起激烈起來。 “我討厭學鋼琴!” “我討厭學鋼琴……”靳融咬牙,對著所有的一切喊道,“我特別特別討厭學鋼琴!” 蔣易望向他,滿意地誇讚:“你這樣很好,乖乖。”他騙靳融,“據說,對著這樣的燈光大聲喊出心願,就可以成真哦。” “真的嗎?”靳融天真起來,“什麽都可以成真嗎?” “嗯。” 靳融很是認真地思索,他的願望……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自由。他想自由,他想睡一個不再做噩夢的安穩的覺,他想回到家裏能感受到靳時苑的愛,他想他的家裏溫暖起來,他想方意轍永遠都不要出現在他的家裏了。 “要大聲喊出來。”蔣易提醒他,“把不開心都發泄出來。” 靳融不開心的事情太多了。他貪心地問:“我可以多許幾個願望嗎?” “可以呀。” 靳融望著那片燈海,他還做不到將所有的事情都發泄出來。 “我想……” “大聲點!” “我想!” 靳融鼻子一酸:我想,無憂無慮的生活。 ……我想,有一個人能好好愛我。 他還是沒把這些話說出口,因為這好像是沒有辦法解決的事情。能有誰愛他呢?好像沒有了。 蔣易在等著他說出願望,可是都快到嘴邊了,靳融又噎回去。他以為靳融不好意思大喊,幹脆捂起耳朵:“你放心好了,我不聽,你喊吧!” 靳融望著蔣易,又望著山底下。 他忐忑地沉默起來,有什麽逼迫著他奔赴那些明燈裏。 “我想……”靳融輕聲說著,“我想蔣易天天開心。” 蔣易捂著耳朵,還是能聽見一點點。就好像是句夢話,恍恍惚惚之間,似乎是聽見了什麽有關自己的東西。正當他以為是在做夢,靳融又大聲喊道:“我希望蔣易天天開心!然後,”他轉過頭看他,“也帶著我一起開心吧。” 蔣易呆滯住了,他的手已經全然忘記繼續捂耳朵,緩緩放下來,連眼睛都忘記眨動。 靳融怕他沒聽見,又朝著他許願:“我希望蔣易天天開心,也帶著我一起開心。” 那一刻,蔣易心中的某些東西如同決堤的水壩,不斷有洪水從他心頭傾瀉出來。他的心驟然跳動,周圍山風靜謐,他的心跳聲如同鼓點起舞。 他甚至忘記了回答,連表情也沒有做出來一個。 “不行嗎?”靳融小心得問。 “行!”蔣易恍若無事地摸腦袋,“當然可以呀,我帶著你開心,你不要再難過。” 蔣易假裝去欣賞那片燈,可是他已經看不進去了。他的呼吸也被打亂,頭一回這樣混亂不堪,僅僅是因為聽見靳融許的願望,他就躍到天上去了。 希望蔣易天天開心…… 希望蔣易帶著他一起開心…… 蔣易說話都微微顫抖:“你……為什麽要我開心啊?你的願望不應該是……替你自己選的嗎?” “不知道。”靳融說,“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啦。有別的願望,我以後再和你來許。” 以後?以後再一起來?蔣易心裏的弦繃斷了,“啪”的一聲。他沒腦子地點頭,癡癡傻傻地笑起來:“那我也替你許個願望?” “許什麽?” 許什麽呢?蔣易想了想,對著山底下的燈大喊:“我希望!所有人都對靳融很好!” 這樣他也可以悄悄地對他好了。 掩藏在人群裏。 “呆。”靳融無奈地看著他,“隻要有一個人願意對我好,我就心滿意足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真心真意對他好的,靳時苑也不是。靳時苑隻是想對自己好而已。 人人和他都是帶著利益的好,他隻是也想感受一下“毫無緣由”的愛是什麽樣的。 對你好,僅僅是因為“我愛你”而已,沒有別的任何理由。 “我對你好,”蔣易對著那一片燈,又對著靳融,“我會對你很好的。我會和你做很好很好很好的朋友。” 靳融笑起來:“真的嗎?” “嗯。”蔣易說,“我願意對你好的,我特別願意。” 作者有話說: 這章看起來非常的戲劇化(嘿嘿第16章 你明天有空嗎 蔣易送靳融回家時已經不早了,自己再走回家,都快十一點鍾。 這個點陳淮已經睡了,蔣誠添還在改卷子,他的書房門開著,一點動靜都能聽見。 蔣易悄悄摸摸從客廳進房間,被蔣誠添逮了個正著:“你還知道回來?這幾天你都那麽晚回家,魂丟外邊了?” “蔣老師。”蔣易端正地站好,等蔣誠添訓。 蔣誠添手下的卷子很多,厚厚一疊,看樣子還有很多沒有改完。他抬起頭,招呼著蔣易進來,搬個凳子坐旁邊:“來幫我改卷子吧。” 這是高三的卷子,高三最近有一個大考,為了能考出好成績,蔣誠添費了很大心血。這份卷子是下午才考的,周六高三還要補課,他得把連夜把卷子都改完,明天上課講評。 數學卷子看了頭疼,每一個步驟都得看,並且算分,因此卷子改得很慢。 蔣誠添還有一半沒改完,現在眼睛看得疲憊,放下筆揉眉頭。 蔣易坐下來,從他麵前抽過一張卷子,聽蔣誠添乏倦地說:“改個填空題和第一道大題吧。” “嗯。” 蔣易以前經常幫蔣誠添改卷子,他扣分有個習慣,能給分就給分,大題就算沒寫出來,隻要是有字,他也會留個辛苦分。蔣誠添就不會,他絕不手軟,錯了就是錯了。 “別心軟啊,寫錯了就是寫錯了,不要給辛苦分。”蔣誠添按著眉心,“三中的學生跟附中不一樣,卷子質量很差!” 蔣易沒吭聲,他也能察覺到,數學填空題前八題對他而言可以說是送分題,竟然有人走上來就錯。答題紙前一部分一片紅,全是叉。 “你在三中,能學好嗎?”蔣誠添擔憂起來,“三中學附中,什麽沒學到,隻學到鬆散管理。學生學習靠自覺,不自覺,還這麽懶散,怎麽考得出來?!” “我覺得挺好啊。”蔣易聳肩,“我感覺沒區別。” “你考試就知道區別了!” 蔣易沉默著改卷子,連續打了好幾個叉,看得蔣誠添更生氣了:“真差!” “行了,蔣老師,當初他們挖你進來,是你同意的,現在又抱怨,你想回到附中也回不去了啊。而且你還是教導主任呢。” “我也不是抱怨。”蔣誠添歎氣,“你要是覺得三中不好,我跟附中校長再說一聲,你回去吧。” 蔣易改卷子的手停了下來,很錯愕地看蔣誠添:“我沒覺得三中不好啊,這不是挺好的嗎?” “你懶散慣了,在哪都一樣。”蔣誠添仍然歎氣,“今天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我出去玩的。”蔣易實話實說,“有個同學心情不好,我帶著他出去轉轉。”他突然擔心蔣誠添胡思亂想,又補充一句:“男的啊,不是女的。” “看你緊張的,我可不擔心你早戀。你眼光這麽高,三中也沒哪個女生能入你的眼。” 蔣易覺得他這話說得不對:“三中的女生也沒這麽差啊,我同桌就挺好的,個子也高,跟我很配。” 蔣誠添皺眉頭:“那個姚雪?你看上她啦?” “你覺得她怎麽樣?” 蔣誠添冷笑一聲:“沒心沒肺,心思不在戀愛上,你跟她沒戲。” “蔣老師這話說的對,我跟她沒戲,我也不喜歡她。我就是想說,三中女生挺好的,不是人家不入我的眼,是我不入人家眼。”蔣易把改過的卷子堆蔣誠添麵前,又說,“而且我覺得三中藝術班的學生挺好啊,三中升學率不是全靠藝術班?” “藝術班?”蔣誠添一邊改大題扣分,一邊說,“高三音樂班有個彈鋼琴的小姑娘不錯,好像還是你媽的學生。但你跟她不行,姐弟戀,人家也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