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幾天都去哪裏了?”靳時苑質問。  “當然是去一個沒有方意轍的地方。”  “你就這麽討厭他嗎?”  靳融比靳時苑高一個頭,看她的時候也居高臨下。他輕輕扯開靳時苑的手,推回去,說道:“我很討厭,隻要有他在,就不會有我。”  “你這身衣服是從哪裏來的?”  靳融不想說。他欲轉身進電梯,被靳時苑一把拉住拖回家裏去。靳時苑抓人很疼,把靳融的手腕抓出三道紅印子。  “你到底去了哪裏!”靳時苑把他推到沙發上去,門猛得關上,她有些撒潑打鬧的念頭了,再次將玄關櫃子上的抱枕用力砸到靳融身上,“我給你打電話,你不接!我給你發信息,你也不回。你還把我當做你媽嗎?!”  靳融不回答,她就越瘋,掐著靳融的手臂責問:“你為什麽不說話?!你是啞巴嗎!”  “有完沒完!”靳融腦子一白,把她推到沙發角落裏去,“不要碰我。”  靳時苑也懵了,她撞在沙發柔軟的角處,雖然不疼,可著實是傷了她的心。她想著,養了十幾年的兒子,竟然就這樣對待她,竟然推她!如果不是沙發,是桌角;如果沙發不是軟的,是木製的……那她會不會就流血?  “你這個沒良心的!”靳時苑哭起來,“你和他一樣!都沒良心,都是個白眼狼!”  “他是誰?”  “白眼狼啊……”靳時苑還是哭。  靳融用力把茶幾上的玻璃杯砸碎,震地靳時苑停住哭聲。  “他是誰?”  靳時苑紅著眼睛望他。  “我親爸嗎?”  靳時苑不回答,那答案就顯然易見了。  “所以你把我當成他,還是當成你兒子?”靳融把內心一直有的疑問提出來,望見靳時苑躲避的神色,他又有點明白了。  “我真的很害怕你。”靳融說,“我回來收拾點衣服,這段時間都不想回家了。”  “你要走?!”靳時苑不願,她哭著上前挽留靳融,把他的衣服捏皺、手臂抓紅,都不允許他收拾衣服,“你要留我一個人在家裏嗎?他不要我,你也不要我嗎?靳融,你跟姓宋的一樣,都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你們都一樣不講情誼,都一樣……”  “宋什麽?”  “你們都……”  靳融按住靳時苑的肩膀,逼著她直視自己:“他叫宋什麽?”  “你想知道他是誰,然後去找他,拋棄我是嗎?我是你的媽媽。”  靳融用力晃她的身體,希望她在此刻能清醒起來:“你也知道你是我媽,你也知道我是你兒子!你把這個家搞成這樣怎麽沒想起來你是我媽,你跟方意轍在我房間裏做那種事情怎麽沒想起來你是我媽!他是有婦之夫,他兒子都快上高中了,這麽多年了到底有完沒完?你想過我的感受嗎?!你把你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一點都不是你自己了!”  靳時苑哭起來,她在沙發上抱膝蓋哭,抽泣地快要喘不過氣來。靳融無心管她,他在櫃子裏找了幾件幹淨衣服,回頭時望見自己淩亂不堪的床。  真惡心啊,靳融咬牙,他把被褥卷起,露出床板,想要遮掩住一切。  “你去哪裏呢?”靳時苑問。  “什麽時候你想明白了,我再回來。”  “那我永遠也想不明白了。”  靳融抽了好幾張紙給她擦眼淚,他是一個心軟的人,但此時此刻,心軟隻會給他帶來更大的麻煩。他還是和靳時苑說:“跟他斷了吧,不做第三者,你會是我的好媽媽。”  靳時苑還是不肯。  靳融出家門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深到不能再深的夜。他徘徊在街頭,之前他為了不讓蔣易擔心,騙他自己已經到家了,並且睡了。  蔣易偏偏也信。  “晚安,好夢哦。”  蔣易這個笨蛋。靳融怎麽可能好夢,這些日子來他幾乎就沒有好夢過。他被噩夢纏身,夜裏睡了醒、醒了又睡,現在幹脆連覺也沒地方睡了。  假期還沒結束,蔣易的爸爸媽媽還沒回來。  靳融心裏生出了一些不好的想法,且縈繞在心頭很久。  如果他自己真的和靳時苑斷絕了母子關係,那他該何去何從呢?如果哪一天,他和蔣易也走到了盡頭,他又該去哪裏呢?他已經開始杞人憂天了,他怕蔣易以後不喜歡他,他怕蔣易不要他了,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愛他了。  靳融一頭埋進夜色裏,他全靠記憶和感覺摸到蔣易的家,在樓下給他打電話。一次沒接,兩次到一半,才有人迷迷糊糊接起了電話。  聽上去是剛剛醒,說話聲音都帶著啞,從電話那頭傳過來,分明增添了幾分性感。  “怎麽了?”  靳融望著蔣易他家黑暗著的玻璃窗,半柔弱地說:“我好想你。”  “你在哪?”  “我在你家樓下。”  蔣易房間的燈亮了,他冒出腦袋往下望,很驚訝地與靳融對視:“這麽晚了,你不睡覺?”  靳融張開一隻手臂,另一隻手還保持著打電話的姿勢:“抱抱我。”  他等了兩分鍾,蔣易匆匆忙忙地從樓上下來,還沒看清人是什麽表情,就已經擁抱上了他。夜色撩人,有樹影婆娑,月光黯淡。靳融緊緊貼著蔣易,哪裏都不要放過。  “我好想你。”靳融說,“蔣老師愛我。”  “我愛你,你跟我上去吧,這麽晚了。”  靳融邊走,還邊要問清楚:“你愛我嗎?”  “愛。”  “我要你說完整。”  蔣易完完整整地說:“我愛你,我很愛你。”  “那你會永遠都愛我嗎?”  “我會永遠都愛你。”  靳融還是不信,他懷疑自己的耳朵,也懷疑自己的眼睛。他跟著蔣易進家門,迫不及待地和他接吻擁抱,連門都來不及關。蔣易邊吻他,邊把大門關上,踩著他的鞋跟把他的鞋子脫下來,踉蹌間往後推,雙雙倒在沙發上。  靳融吻得激烈,耳朵、眼睛、喉結也要吻。吻著吻著,他覺得委屈極了,眼淚水巴巴地往下掉。  “蔣易……”靳融哭起來,“我要怎麽辦呢?我……”  “怎麽了?你有什麽委屈的事,可以告訴我的。”  可以告訴嗎?可以告訴他,我的媽媽是小三,我連我爸爸是誰都不知道,這些事情都可以告訴嗎?這聽起來很難聽,但就是事實:靳融有個不要臉的媽,他本人也是個連爸爸是誰都不知道的“野種”。  這些事情,是可以說出來的嗎?靳融信不過,他信不過蔣易,也信不過自己。如果蔣易知道了,肯定會在心裏說的吧,肯定會看不起他的吧?就算他嘴上不說,心裏一定會有想法的。  靳融害怕這些醜事曝光,如果蔣易知道了,那肯定就不會再親近他了。  “我不能說……我不能說!”靳融哭著抱他,“你會討厭我的,你一定會討厭我的。”  “我不會,無論你是什麽樣,我都喜歡你的。”  “那你喜歡我什麽呢?”  蔣易愣了一下。  他喜歡靳融彈琴的樣子,他喜歡靳融隻對著他一個人笑的樣子,他喜歡靳融對他擺臉色,他喜歡靳融靦腆地用一張紙包裹著巧克力送給他……  還有很多很多。  年少的喜歡好像是沒有由頭的,喜歡就是喜歡了,也不需要什麽理由。  “我喜歡你所有的樣子。”蔣易擦去他的眼淚水,“你不想告訴我也沒關係,我也不想窺探你的秘密。”  作者有話說:  晚上好!  一個小小的評論,會讓作者非常開心~所以求評論拜托拜托~(>人<;)第36章 愛是不是也抓不到實影  蔣易說不開心的時候要吃糖,所以他給靳融拿了好多糖。  靳融不喜歡糖果,他蔫了一會兒,問道:“有棒棒糖嗎?”  “有。”蔣易從糖果深處抽出來一根橘子味的棒棒糖,“隻有這一個口味了。”  橘子味的棒棒糖,其實於靳融而言,什麽口味的都一樣。他吃不出味道,想來大概所有的糖都一個味道吧?  他和蔣易倚著坐在鋼琴前,他光著腳踩柔音踏板,蔣易踩延音踏板,隻是放在上麵,並不刻意踩下去。  靳融閉著眼睛吃糖,淡淡能感受到甜味,蔓延在他的嗓子裏。後來甜味散了,僅剩一點兒黏膩,堵住他的嗓子。他喝水,想衝散這樣難過的感覺,可是卻無法。  “好吃嗎?”蔣易比他高一截,問他時還需低著頭。  靳融咬著糖點頭,又搖頭,不知道是在說怎麽樣。但吃糖確實很開心,可以忘卻一切煩惱,也可以麻痹自己的味蕾。  如果有一種不吃糖就可以開心的辦法就好了。可以是失憶藥,也可以是刺激的運動,過山車與蹦極。靳融有些失落,他伸手點了幾下琴鍵,忽然說道:“德彪西。”  “什麽?”  “印象派,德彪西。以前不開心的時候就會彈,《月光》,《亞麻色頭發的少女》,《水中倒影》。”靳融伸長脖頸,他沒用力夠右邊的琴鍵,隻彈著左手的音。  蔣易替他彈右邊,明明是兩個人,卻如同同一雙手,深刻的、安逸地彈完這一首曲子。  飄忽不定的月光,傾瀉,灑下來,朦朧不清、曖昧無盡,從夜幕緩緩降臨到明月冉冉升起,水中月、月中水,河麵蕩漾著波紋,一圈、一圈,連起來了,皺起來了。  靳融的呼吸由淺至深,伴隨著樂曲蔓延、舒展,窒息、救贖。  《月光》,是靳融最喜歡的樂曲。他喜歡安靜,喜歡印象派,喜歡捉摸不透的東西。他在彈琴中摸索,尋覓,抓到什麽想要掙脫。  他的左手完美配合蔣易的右手,不過蔣易沒他哀愁,靳融又從他的琴聲裏找到一絲希望。除了希望,還有愉悅、近乎沉溺的幻覺。  “……你太快了,”靳融拉著他的手腕,“你要跟著我。”  蔣易慢不下來了,這是他第一次亂了節奏。  最後幾個音落閉,好像帶著依依不舍的眷戀,夜色將要落幕,月亮還朦朧地照著。  靳融在鋼琴鏡麵裏看到他和蔣易的影子,好像也飄忽不定起來。  靳融從鼻腔裏發出一聲歎息:“我好愛你啊……”  還有《水中倒影》,水光斑駁、搖曳,皺褶、斑斕,卷起內心那一處最柔軟的部分,拉進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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