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易跟他一起去超市買東西,邊逛還邊說:“你那兒沒有琴,以後隻能去學校練啦?”  “嗯。”靳融挑了牙膏、牙刷丟在購物車裏,他無意撫過蔣易推著購物車的指背,“其實我回家也不稀罕練琴的。”  “你來我家練。”蔣易一本正經地說。  他們互相笑過,靳融勾著蔣易的領子拽過來,在他耳邊吹氣:“那你想好怎麽跟你媽介紹我,是同學,還是男朋友。”  蔣易臉一紅,把靳融的脖頸摟過來,假裝是好兄弟之間的勾勾搭搭,實則內心融化成一灘水了。  超市生活用品區人倒不多,往別處就人多起來。蔣易往那兒一瞧,原來是打折,不少人圍在那兒選購,嘰嘰喳喳的吵個不停。  “要去看看嗎?”蔣易問。  靳融不喜歡往人堆裏鑽,他恐懼這麽多的人臉,正要轉身逃離,卻於人堆裏發現熟悉的身影。  那是方意轍。他穿了一身不菲的西裝,在人群中還確實是有些突兀。  蔣易摸著自己快要長出來小胡渣的下巴,揶揄道:“這西裝挺顯眼。”  靳融覺得他和蔣易還挺有默契,這麽多人圍在這裏,他倆偏偏就注意到同一個人了。  “衣冠,”靳融輕蔑地瞥了方意轍一眼,很輕地咬著說,“禽獸。”  “什麽?”蔣易沒有聽清楚。但靳融不願意再說了,他低下頭來,把目光放到最低,躲在蔣易身邊,掩著身經過那片打折區。  很吵,但是靳融的耳朵很好,他聽見方意轍不耐煩地抱怨:“你為什麽非要來這兒買東西?!”  旁邊一個穿著風衣的女人瞧起來略有些滄桑,棕色的頭發隨意紮成一個馬尾,靳融沒太看清她的臉,隻聽見她說:“你以為錢這麽好賺!”  “我沒有給你錢嗎?!”  靳融心中有些猜測,他又抬頭去注意快要吵起來的兩個人,不經意對上方意轍亂看的眼神。  方意轍怔了一下,他嘴裏還是在和麵前的女人爭辯,心思卻完全放在靳融身上了。  靳融惡心他的目光,很冷地翻了他一眼,與蔣易匆匆從那兒走過。  蔣易完全不知道靳融的心思,他看見前麵有巧克力專區,很自然地摸了一下靳融的耳垂,問道:“吃巧克力嗎?”  靳融不理他。  蔣易勾著他的肩膀又問:“吃不吃巧克力?我想給你買。”  這下靳融才緩過神來,他露了點笑容,望見金燦燦包裝的巧克力,搖頭說:“吃巧克力會胖呀,蔣老師。”  “胖就胖吧。”蔣易喜歡吃甜的,他覺得吃甜的會變開心,所以也想靳融吃甜的。  他給靳融挑選了一盒酒心巧克力,放在購物車裏,又問他要不要吃別的糖果。  “我想回家了,蔣老師。”靳融小心地摳著蔣易的手心,“不想吃糖了,改天再來吧。”  他很擔心再和方意轍碰見。  “好吧。”蔣易如是說。他付了賬,提了半袋子的東西,當作是散步送靳融回家。靳融一個人住,蔣易還有些不放心,鋪了床、拖了地,還覺得不夠,又囑咐靳融睡前要檢查好門窗,不要粗心大意。  靳融坐在床上點頭回答,聽完囑咐,空氣中靜默了幾秒,他張開雙臂求蔣易抱他。  “蔣老師啊。”靳融緊緊地圈著蔣易,好像要把他揉到自己身體裏了,“謝謝你。”  “不要謝我。”蔣易也回抱他,“晚上要是害怕就打電話給我,我偷偷摸摸出來陪你睡。”  靳融搖頭:“那你幹脆不該走了,我一定會害怕的,蔣老師。”  蔣易無奈地親一下他的嘴唇:“乖乖聽話,我離你很近。”  “那我要是害怕,就給你打電話吧。”靳融說。  “好。”  “那我要是睡不著,也給你打電話吧。”  蔣易又說“好”。  過了一會兒,靳融問:“你愛我嗎?蔣老師。”  蔣易耐心地告訴他:“愛,我愛你。”  那就好了,隻要有這句話,靳融就可以睡一個很安穩的覺。  他無限依賴著蔣易,好像有蔣易在身邊,他就可以無所不能。  夜裏起風,靳融與蔣易同床共枕了幾天,都習慣旁邊有個小火爐子了,今天忽然缺了,很睡不慣。  靳融翻來覆去難以入睡,想給蔣易打電話,打開手機就看見靳時苑發的微信。  她還是在質問:你真的不回家嗎?靳融,你要是今天晚上不回家,我們就斷絕母子關係吧。  靳融不想回。沒一會兒,靳時苑又示弱著給他發消息:小融,不要再生氣了,回來吧。媽媽很想你的。  靳時苑猜到靳融能看到消息,這就給靳融打了個電話,接通時,她帶了點哭腔:“你在哪呢?”  “當然是在沒有你們的地方。”  “我聽你方叔叔說,在超市看到你了?你去超市幹什麽?”  靳融頭暈眼脹,他按著太陽穴皺眉,很沒好氣地說:“我去哪裏,關方意轍什麽事?”  靳時苑吼道:“不關他的事,關我的事!你到底去哪裏了?!你半夜不回家,靳融,你想翻了天嗎?!”  “我很討厭你這樣。”靳融忽然說。  “你說什麽?”  靳融重複:“我說,我很討厭你這樣的語氣。”他掛了電話,連坐了手機裏的所有人。  他關了機,將手機藏在床底下,眼不見就心不靜。  靳融應該是一個吃軟不吃硬的人,他希望別人溫柔待他,如若有一點點不好的語氣,他就會無比惱火。沒有人會永遠溫柔的,但蔣易會。  靳融越發想念蔣易了,想念蔣易無時不刻的溫柔,想念他輕和地喊他“寶寶”,又或者是揉他的耳垂。  人和人為什麽這麽不一樣呢?靳時苑是他親媽,卻對他這樣反複無常;蔣易和他沒有一點血緣關係,可溫柔到無可挑剔。  靳融到半夜仍然輾轉,後來還是忍不住給蔣易打電話,他也學著哭腔求救:“蔣老師,我好害怕。”  你來了,我就不會害怕了。第38章 很沒有定力  蔣易半夜出現在靳融這裏的時候,靳融有一種“天神下凡”的錯覺。他沒有開燈,就著客廳窗戶外的月光和蔣易擁抱,光著腳踩上他的腳背。  “穿鞋,地上涼。”蔣易抱著他去找鞋,又關切地說,“不怕了,我來了。”  他摟著靳融躺在床上,像哄小孩兒一樣拍他後背入睡。靳融的呼吸很淺,呼到一半甚至沒有聲音,嚇得蔣易晃晃他:“融融。”  “嗯。”靳融迷糊起來,他抱緊蔣易,喃喃說,“有點困了。”  “那你好好睡。”  靳融睡了一半又醒過來,很著急地問:“你會走嗎?”  “我不走。”蔣易吻他的額頭,安撫著他,“你放心睡。”  “你會永遠地陪著我嗎?”  “我會的。”  靳融還想問“你會永遠愛我嗎”,但蔣易已經先給他答案了:“我也會永遠愛你的。”  “永遠是有多遠。”靳融認真地問他,“一個小時那麽遠,還是一輩子那麽遠。”  “你想有多遠,那就多遠。”  如果是這樣,那靳融想有八百輩子那麽遠。他抱緊蔣易,盡情訴說著自己的思緒:“不要你走,你走了,我就再也沒有好覺。你留下來陪我,我在夢裏都能見你。”  “我不走。”  “永遠都陪著我。”  蔣易拖著他的被子來蓋,抱在懷裏哄睡,手輕輕拍在他的後背上。  “你要相信我。”  假期結束了,三中的校慶也就開始了。這天算是學校的開放日,不少校友回校,許多家長也特意過來看一眼。  上午是三中的示範課,向家長、校友展示現在的教學過程,下午則是演出。  示範課選中的班級是蔣易他們班,上課時教室裏坐滿了人,外頭也有家長圍著看。蔣易是年級第一,他也成了班裏的焦點,難題都是他來解答,寫黑板時倒瀟灑利落,每一步都非常準確。  “這個學生厲害。”外麵的家長交流起來。  另一個家長接話:“可不厲害嗎?這可是蔣主任的兒子,從師大附中轉過來的。在師大附中就能排年級前三呢。”  “哎喲,那到我們學校可不屈才了。”  靳時苑擠進人群裏,她望著剛才家長們討論的蔣易,又拿起手機,把手裏的照片放大了數倍。那天方意轍在超市裏碰見了靳融,拍下了這張照片。  原本靳時苑沒有把蔣易放在眼裏的,可是就在半夜輾轉難眠、反複查看這張照片時,意外發現靳融在勾著這個男孩的手。  真奇怪,在靳時苑的印象裏,靳融應該沒有朋友才對。她疑心重重,今天得以見到真人,隔著窗戶看去,確實是個優秀的人。  蔣易在黑板上把最後一步寫完,教室裏自覺響起掌聲。這是一道很難的題目,是出題組為了壓分出的題,陷阱很多,步驟也很複雜,沒幾個人能拿滿分。但是蔣易做到一分都不扣,非常漂亮。  “確實不錯。”靳時苑旁邊的一個家長讚歎道,“他很聰明,這道題用以往的方法非常複雜,所以他就用了別的辦法。這個方法都扯得上高數了,看來他已經把高中的內容都學完了。”  靳時苑也不由點頭,確實厲害,蔣易小小年紀,題目做的怎麽樣且不說,他從裏到外散發出一種坦然自若的氣質,已經很難得可貴。  靳融會和蔣易做朋友,多半也是看上他的優秀。  欣賞優秀的人,和優秀的人做朋友,在這一點上,靳融和靳時苑還是很像的。  這節數學課還在上著,但靳時苑沒有繼續聽下去了。她很久都沒有關注過靳融在學校的動態,打算去找一趟靳融的班主任,問一些近況。  下午一點就要開始走台,午飯前楊卓一直在靳融的琴房合伴奏,要最完美的狀態。  靳融這幾天耐性極好,一遍又一遍地彈,沒覺得疲憊。臨到午飯,最後一遍唱完,門外響起敲門聲,蔣易推門進來,問起靳融:“要不要一起吃飯去?”  楊卓這才想起來到點了:“也差不多了,先吃飯吧。吃完飯我再來找你。”  靳融一直看著楊卓把譜子收好放在鋼琴上,目光對視後,他淡淡說:“你先去吃飯吧。”  “那我走了啊,吃完飯我再來。”  楊卓走出琴房,他以為靳融一會兒就要出來,特意把門留著。在他走了幾步遠,蔣易悄悄關上了門,背對著鎖好,那兒靳融就晃著身子走向他,仰麵和他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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