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嘛吃她的醋?”  鄭昆玉掐住他的胳膊,眼神恨不得把他碾碎了,仿佛他說了一句極其殘忍的話,兩人對峙了一會兒,祁白露被他抓疼了,縮著肩膀掙紮,道:“我跟悅微上次出去,你也沒反對!”  聽到林悅微的名字時,鄭昆玉看著他,表情一時變得古怪,就好像他臉上剛才戴的其實是一副冷硬的麵具,表情一下子變成了浮在表層的符號化的東西。  祁白露也覺得古怪,抬頭去看鄭昆玉的臉。兩道視線碰在一起,像兩段不同頻的信號撞上了,半天才翻譯出對方的語言。  “你說的他不會是……”  祁白露剛發出阮的“r”音,鄭昆玉胸膛微微起伏,將他猛地往後一推,製止了他的話。祁白露拎著燒烤悟了幾秒鍾,鄭昆玉麵無表情轉身就走,祁白露跟上去,拖著調子道:“鄭昆玉!”  鄭昆玉不理他。  他們倆剛才也太傻了。祁白露心想,該生氣明明應該是自己才對,莫名其妙被他誤會一場。  等他回到客廳,鄭昆玉已經上樓去了,祁白露還是覺得這實在是太巧,鄭昆玉不可能因為那條消息就突然誤會了他。他摸出手機看消息,沒有什麽變化。  祁白露想了下,先點開跟阮秋季的對話框,接著又點開了阮秋季的朋友圈。  隻見阮秋季的最新一條動態來自幾個小時前,他那一排照片,拍的正是大溪地的海。從照片一角可以看出阮秋季是躺在沙灘上曬太陽。  這不是,巧了嗎。  於是,兩天之後,祁白露做夢也沒想到這段旅行變成了非常“夢幻”之旅。當他跟林悅微躺在沙灘椅上,看著麵前的鄭昆玉跟阮秋季一邊說話,一邊各自抱著帆板往波光粼粼的海邊走時,還是沒怎麽想明白事情是怎麽發生的。  準備下海玩帆板時,那兩個人甚至還握了下手,相互鼓勵……  看來人後不管怎麽相互撕咬,人前還是做足了場麵。  林悅微戴著太陽鏡,懶洋洋地看著兩個男人走遠了,隨口對祁白露道:“欸,你覺得他們兩個,誰的身材更好?”  祁白露抱著椰子,遲疑地想了片刻,阮秋季看起來的確很有吸引力,但鄭昆玉摸起來也很……  “你覺得呢?”  祁白露吐出吸管,把燙手山芋丟給林悅微。  林悅微想了一下,分不出來,扭頭道:“都挺好?”  【提前幾章再打一遍預防針,鄭昆玉快要下線了,會很意難平,怕留下心理陰影的話棄文還來得及。老鄭下線之後基本都是阮的火葬場。不是標準換攻文,兩位攻更像是紅白玫瑰。  還有,請教評論區朋友們一個問題,到時候tag【完結】的話應該還能發番外?】第60章 望穿秋水  準備去大溪地的前夕,鄭昆玉扔下他上樓之後就沒了半點動靜。祁白露吃完燒烤,琢磨了一下鄭昆玉的心理活動,覺得他現在可能是真的惱了,便猶豫著想要不要哄他一下,但鄭昆玉怎麽可能那麽好哄,於是祁白露遲遲不肯上樓,好不容易捱到了睡覺時間,姍姍往房間走。  經過鄭昆玉房間時——說經過也不準確,因為他是直直地朝著自己的臥室走的,但他們倆的門就挨在一起,所以祁白露還沒走到門扇前,就看到鄭昆玉在他自己的房間裏收拾行李,行李箱攤開放在地板上。  祁白露靠著門框研究了片刻,鄭昆玉在衣帽間,沒看到他站在外麵,過了一會兒,鄭昆玉拎著衣架將一件襯衣扔在床上,回身推眼鏡時,剛好發現了門口的祁白露。  他是要離家出走嗎,祁白露心想。這可是件稀罕事。  鄭昆玉臉上已經看不出方才嗔怒的痕跡,淡淡地說:“你去看,我有件黑色的泳褲,是不是在你那。”  原來不是離家出走,是要跟他私奔到天涯海角。祁白露沉默片刻,道:“你的泳褲怎麽會在我那兒?”  襯衣、外套、襪子,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倒是有可能放錯,可泳褲這種東西平常都是收起來的,何況鄭昆玉的衣服不是他的尺碼。  鄭昆玉看他一眼,又打開了一個櫃子繼續翻找,無果。祁白露看他找得辛苦,回去翻了一下,沒想到真的在自己衣櫃角落找到了。他苦苦想了很久,隻零星有一點相關印象,好像是那次在樓下的泳池邊上,水那麽冷,他們倆還半個身子泡在裏麵,最後雙雙感了冒。  雖然是平角的,但是真的很薄,拿在手裏沒什麽重量,他確定要穿這件……?祁白露拎著邊緣,把泳褲給他扔進行李箱,道:“我已經答應了悅微,不可能跟她爽約。”  鄭昆玉沒說話,照舊坐在床邊垂著眼皮疊自己的衣服,祁白露看他神情,遲疑道:“你不介意讓她一起?你不是很忙嗎?”  “所以你連問都沒問我一聲?”鄭昆玉若有所思地掃了他一眼,眼神怎麽看都有點銳利。  祁白露覺得不回答這個問題比較好,刻意轉移話題道:“你買票了?”  鄭昆玉還沒回答,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先響了,鄭昆玉折起那件花裏胡哨的夏威夷衫的袖子,朝祁白露抬了抬下巴,意思是讓他給自己拿過來。祁白露站起來去給他拿,等他拿到了遞過去,鄭昆玉又不伸手接,祁白露隻好替他接起來,把手機豎在鄭昆玉的耳邊。  簡直像伺候大爺,祁白露站著聽他講工作,鄭昆玉一邊疊衣服一邊聽對麵的秘書匯報,等對方匯報結束,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始說刻薄話,沒有半點留情麵的意思,秘書似乎被罵傻了,大氣不敢出一聲,祁白露臉有些熱,覺得那些話倒像是在指桑罵槐地刺他。  等通話一結束,祁白露立刻掛斷,要把手機放在一旁,結果鄭昆玉捏住他的手腕拽到自己麵前,就著祁白露的手在屏幕上按了一會兒,等“嘟嘟”兩聲響起後就撒手不管了,又拿起另一件衣服開始疊。  祁白露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聯係人,電話是打給了林悅微……等那邊傳來一聲“喂”,鄭昆玉給他一個眼神,意思是:開始解釋吧。  第二天的飛機上,祁白露跟林悅微坐在一起,林悅微倒不介意多了一個鄭昆玉,反正她是真心跑出來看風景,不是出來約會,她隻怕祁白露為難。  空姐推著小車來送茶水,林悅微坐在靠窗的位置,探過身體去接,她看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鄭昆玉,靠回椅背對祁白露道:“你還是對他心軟了?”  祁白露捧著那杯果汁,並沒有因為林悅微的這句話而驚訝,也沒有立刻反駁,而是道:“你會看不起我嗎?”  林悅微摸著杯子搖頭,道:“這是你的個人選擇,但你可以忘記過去嗎?”  “我不知道。”祁白露仿佛自言自語,他停頓了好一會兒,表情有短暫的空白,“過去的事我沒有忘。”  祁白露的聲調漸漸低下去,聽起來和緩而黯然,“他好時,又像是另一個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我看不起自己,我知道我……”  不能,不應該,不可以,不被允許——  愛,愛他。  祁白露想說那個字,最後也沒能說出口。他的愛就像是掛在元宵花燈上的一個字謎,掛在火樹銀花間,掛在如織人流的頭頂上,好多年都沒一個人猜出來,所以他自己也忘記了答案。愛這回事如果不提,是會一層一層落灰的。  林悅微知道他糾結什麽,但她無法替祁白露做出選擇,寂靜在兩個人之間持續了半分鍾,林悅微低頭問道:“那他呢?”  祁白露沉默了一會兒,輕聲恨道:“他是個混蛋。”  說完之後,祁白露卻仿佛輕鬆了一些,他知道鄭昆玉多麽壞,他記得他做過的每一件傷害他的事,傷心是真的,恨是真的,耳鬢廝磨也是真的,那麽喜歡,即使一點點的喜歡,是從半真半假的吻裏催生出來的嗎。  林悅微不知如何發表議論,因為他們談到了鄭昆玉,她眼睛的餘光不由向後瞥了一下當事人,道:“他在看你。”  看!光是看有什麽用。祁白露回頭望向自己的側後方,目光探向手扶著葡萄酒杯的鄭昆玉,這一看,祁白露怔了一下,因為他在鄭昆玉的手指上看到了一枚指環,今天早上他們起晚了走得急急忙忙,祁白露並沒有留意到。  所以光是看有什麽用,視線往上抬,鄭昆玉還是那副喜怒難測的表情,仿佛在說,我看你與你無關。  祁白露扭回頭,道:“讓他看。”反正自己不會換座坐過去,林悅微也不會把座位讓出來。  這一次鄭昆玉挺老實,沒要求他換座,祁白露睡著之前,能感覺到那道目光是如何從後腦勺裹上來,蜂蜜一樣浸漬他的夢境。  看可能是最沒用的姿勢,但祁白露還是從單純的“看”中嚐到了滋味,望梅止渴,望穿秋水。知道有一個人看了他這麽久,就好像他的字謎被一雙手摘下,那雙手拂去了上頭的滿麵灰塵,謎底字跡如新。第61章 碧海藍天  祁白露沒問鄭昆玉會不會跟阮秋季見麵,畢竟他們倆是酒肉朋友,一個圈子低頭不見抬頭見,工作上總會有往來,麵子上絕對要敷衍過去。但他還沒提——他也不敢提,林悅微在飛機落地之前問他,你知道阮秋季也在大溪地嗎。  知道。祁白露回答得幹幹巴巴。  他知道林悅微剛跟阮秋季結束一個項目的合作,阮秋季給她撥過去的資金相當於雪中送炭,既然在同一個地方碰見了,林悅微少不得過去跟他打招呼。  林悅微道:“我之前跟他提了一句,他說到時會來接我們,畢竟這裏他比較熟悉。鄭昆玉應該不會介意吧,我記得他們倆是朋友。”  “……”  鄭昆玉介不介意他不知道,但祁白露自己挺介意的,畢竟他們見麵再眼紅,也隻是兩頭的小餅幹,不知道中間的夾心奶油的痛苦。  於是祁白露在飛機上做了個荒誕的夢,夢到自己真的變成了薑餅小人,夢裏恍惚是電影《唐伯虎點秋香》的場景,他隔著鴛鴦紅紗看他們來掀自己的蓋頭,結果蓋頭一拽走,底下隻豎著一塊薑餅……他們兩個看著他沉默良久,阮秋季伸手把他攔腰掰成兩截,鄭昆玉拿走了其中一塊……  這還沒完,薑餅小人的胸口嵌了一塊心形的巧克力,鄭昆玉看到了,要換上麵的那塊,阮秋季不肯給,於是他聽到他們一個說什麽一日喪命散,一個說什麽含笑半步顛。就在他們劍拔弩張準備發作時,一個聲音叫道:“請旅客朋友們……”  祁白露一下子驚醒了。  醒來時飛機已經降落,機艙裏的旅客走得七七八八,鄭昆玉站在他旁邊的過道上,給他拿架子上麵的背包,林悅微也早就站在過道整理東西。  祁白露看了眼勒在腰上的安全帶,伸手解開,他本來想對給自己遞包的鄭昆玉說“到了嗎”,但是一張嘴,不知怎麽就變成了帶著顫音的“秋香”。  “秋香”的動作頓了一下,把背包丟進他懷裏,旁邊的林悅微暗暗發笑,掌不住笑出了聲,鄭昆玉俯視著他,沉聲道:“做什麽亂七八糟的夢。”  祁白露看清了人,站起來不作聲,跟著鄭昆玉往外走。他還記得林悅微說的,阮秋季會來接機。出了出口,他下意識地四下裏看了看,沒走兩步,迎麵看到戴著茶色墨鏡穿夏威夷衫的阮秋季趴在欄杆上,對他們閑閑招手。  阮秋季走過來,他們三個走過去,火星撞地球一樣。祁白露看著鄭昆玉的後腦勺,鄭昆玉沒事人一樣跟阮秋季並排走在一起,淡淡道:“來了?”  “中午好,車在外麵等著了。”  看他們的反應,像是早就知道會跟對方在今天碰麵,甚至有可能提前通過話。  祁白露不動聲色地跟林悅微落在後麵,跟著阮秋季來的司機是當地人,手裏拎著花環熱情地遞給他們三個新來的,這是本地迎客的風俗,林悅微低頭讓他給自己套上花環,用英文說了聲謝謝,祁白露也一樣。  他抬頭正好看到鄭昆玉微皺眉心,手裏拎著花環,看起來並不想把它掛在脖子上。祁白露看這花開得素雅清新,問這是什麽花,阮秋季回頭,微笑說:“大溪地梔子花。適合你。”  鄭昆玉一聲不吭地回身,同樣盯著祁白露看,像是研究出了怎麽處理手裏的多餘物,他抬手把自己的花環像套圈一樣套在了祁白露的脖子上。祁白露用眼神發了個歎號,鄭昆玉拉著花環,把他拽得往前走了一步,然後才鬆手。  花環有點歪,鄭昆玉給他調整了一下,他這一句話都不說,反而比說了一千句一萬句都要……溫馨?  阮秋季旁觀他們互動,臉上的表情出現了波動,林悅微都看出來了,他不可能沒看出來,看出祁白露跟鄭昆玉之間,早已今時不同往日。  在酒店共進午飯之後,阮秋季邀請他們下午出海釣魚,乘坐他朋友的私人遊艇。他們冒著烈日步行去碼頭,阮秋季跟鄭昆玉走在前頭,兩人都穿夏威夷衫,大麵積的繁複的印花,從背後一看很容易看花眼。他們兩個人在討論本地酒店的經營,祁白露無言以對,學著林悅微的樣子把手搭在前額上,看遠處波光粼粼、梔杆林立的港灣。  酷烈的陽光罩下來,祁白露很快覺得自己的臉被曬得發燙,雖然走之前塗過了防曬油,但這樣好的太陽還是讓人懷疑自己會被曬掉一層皮。海風拂在臉上,像一隻溫暖而溫柔的手在輕撫。放眼望去,停泊的船艇像是一枚一枚白色的貝殼,漂浮在廣闊的藍色海水的表層。  船長已經在遊艇上等他們,阮秋季熟稔地跟他打招呼,祁白露進到船艙裏,看到裏麵什麽都有,還扔著一件阮秋季的外套。阮秋季給他們每人都倒了一杯利口酒,看著外麵翻湧的波浪,道:“這幾天都沒什麽收獲,希望今天可以釣上一條大魚。”  林悅微和祁白露都對釣魚沒什麽興趣,兩個人便坐在船頭說話,祁白露半躺在甲板上,覺得就這麽躺著隻看看天上的雲也很好。一開始遊艇向前疾馳,於是那些雲像流竄的小魚一樣,也跟著向前疾馳,雲的影子在墨鏡上嘩啦啦飛過去。  遠離了國內的紛紛擾擾,在誰都不相識的他鄉異國,祁白露不知不覺放鬆下來,最後遊艇開到了深海區,在一望無垠的海麵上停下來輕輕搖蕩,於是雲彩也幾乎跟著停下來,變成了在天空上紮根的棉花團。  耳邊是中英文混雜的說話聲,夾雜在嘩嘩的海水聲中,討論的都是發電機、航向、魚,這一放鬆,祁白露就枕著一隻向後的手臂,躺在陽光底下慢慢睡著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這麽能睡,一睡就睡了很久,自然醒過來時林悅微已經不在身邊,他有些口渴,伸手去拿自己的酒杯,他記得睡覺之前酒水還有一半,結果這伸手一摸,酒杯不在那裏了,隻摸到了什麽人的大腿。  祁白露抬頭,看到一隻手把自己的酒杯拿在手裏,鄭昆玉坐在他旁邊曬太陽,懶懶散散,一動不動,如果不是祁白露能看到他茶色鏡片底下的眼睛睜著,還真會以為他睡著了。  鄭昆玉沒理他的手就搭在自己大腿上,他喝了一口酒,這才低頭看祁白露一眼,然後不緊不慢地把整杯酒喝完。  祁白露的臉和脖子都被曬得發紅,他現在口渴得要命,一點不想說話,怒而拍了一下鄭昆玉的大腿,鄭昆玉穿沙灘褲,這一巴掌拍在他光裸的皮肉上,發出的響聲驚動了他們對麵的人抬頭來看。  祁白露這才看到阮秋季就坐在他們對麵,阮秋季手肘向後撐,手裏拿著一本書在看。祁白露有些尷尬地收回眼睛,隔著墨鏡鏡片跟鄭昆玉對視,道:“你喝完了,我喝什麽?”  鄭昆玉把他的手抓下去,站起來去給他倒酒。祁白露半坐起來,看著鄭昆玉走向船艙,而阮秋季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望著這邊。祁白露看不清他的眼睛,也分辨不出他的情緒,隻能看出他的唇角抿得很平。  過了片刻,鄭昆玉跟拿著防曬油的林悅微先後走出來,林悅微坐在阮秋季旁邊抹防曬油,道:“他們剛才抓到了好大一條魚,這都沒把你吵醒。”  祁白露接過鄭昆玉手裏的利口酒,問道:“有多大,能吃嗎?”  “夠你吃三天。”鄭昆玉冷不丁道。  祁白露瞪了他一眼,雖然隔著眼鏡片,這個瞪沒什麽力度和威脅性可言。  林悅微把防曬油丟給祁白露,祁白露接過去塗自己的身上和腿上。林悅微看阮秋季在看書,隨意地瞥了一眼他攤開的書頁,覺得有點意思,便念出了其中一行:“奴役,最好是麵帶微笑的奴役,實在絕對必要,但這隻能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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