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時,阮秋季從後麵擁著他,兩人蜷縮在沙發裏。這樣的姿勢他們都能睡著,還沒滾下去,也實在是稀奇。祁白露摸出手機看了下,正午十二點。 之前的澡算是白洗了,祁白露伸手在地板上撈到自己的睡衣,想把阮秋季的手挪開,但阮秋季也跟著醒了。阮秋季雖然醒了,眼睛還是閉著,嘴唇貼著祁白露亂蓬蓬的頭發,道:“再睡一會兒。” 祁白露好像發現阮秋季的軟肋了,他是真的喜歡賴床,不但自己賴,還拖著別人賴。 “我要遲到了。” “去哪?” “見一個投資負責人,然後接讓娜回來。” 身後的人沒動靜,但也沒鬆手,祁白露回頭看了一眼,阮秋季已經睜開了眼睛,這精神狀態可看不出是在賴床。 “你們要拍的新電影?” “對。” 祁白露終於從他懷裏溜出來,套上睡衣準備去洗漱,阮秋季躺在那裏看他,祁白露道:“你也要回去了。” 一夜纏綿這就打回了現實。被攆的感覺肯定很不爽,因為阮秋季瞧著他一聲不吭。 祁白露把他的衣服撿起來,阮秋季道:“你可以把鑰匙給我。” 得寸進尺也不是這種做法,這叫貪得無厭。祁白露道:“你睡糊塗了?” 阮秋季拉住他的手,示意他坐回來,話題一轉道:“預算多少?” 祁白露猶豫片刻,道:“題材你不會感興趣的。” “什麽題材?” “家庭,跨性別。”祁白露說,“很可能上不了院線。” “我知道。” 阮秋季思索片刻,道:“可以給你們一千萬。” 這個一千萬來得迅猛又平平無奇,祁白露知道他有錢,但他也忒大方了,所謂無事獻殷勤…… 阮秋季看到祁白露一言難盡的表情,道:“不過我也有條件。” 祁白露擺出傾聽的表情。 “第一,配角要用我們的人,第二,拍完這部之後,林悅微過來給我拍一部片子。” “她的性格不會接受的。” “那也要先看過劇本。” 誰能拒絕這天上掉的餡餅,拍片沒有錢就隻能幹瞪眼,祁白露道:“你都算好了,我還說什麽,等她回來你跟她談吧。” “可以接著睡了嗎?” 阮秋季嘴裏說的睡,顯然跟祁白露的理解不同,阮秋季一隻手攀住他的臂膀,低下頭來親他,親著親著就把人壓住了,祁白露道:“我還約了程文輝。” “找他做什麽?”阮秋季漫不經心。 “有事要問他。”祁白露頓了一下,又道,“而且,我之前丟了一個dv。” 阮秋季停下動作,但是臉還埋在祁白露的頸窩,所以祁白露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也看不到祁白露的表情。 如果他們麵對麵,短兵相接,很有可能會暴露自己表情中的秘密,但是他們擁抱著,所以這個秘密隻像一棵隨風搖晃的樹,將一閃而過的真相遮在了樹蔭中。第84章 萍蹤碎影 最後祁白露錯過了跟程文輝下午的會麵時間,兩個人起床都是四點鍾了,他麵無表情地穿衣服,阮秋季靠在他的枕頭上,道:“晚上一起吃飯,然後送你去接娜娜?” 聽起來是一家三口的團圓日,祁白露道:“你不需要工作嗎?” “今天周六。” “吃飯可以,過夜不行。” 交換條件還不錯,阮秋季想了一下同意了,祁白露把衣服丟給他,在床尾那裏整理行李箱,阮秋季看著他把衣服掛回衣櫃,因為看到床上扔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抬了抬下巴問道:“這是什麽?” “送人的。” 包裝盒外麵紮著漂亮的綠色緞帶,一看就是很用心的禮物,這對於祁白露來說是件稀罕事,阮秋季沒見過他對人這麽上心。祁白露一句“送人的”,說了跟沒說一樣,阮秋季手裏拿著手機,點開搜索引擎輸入林悅微的名字,發現她的生日不是今天,於是刪掉搜索框裏的字,手指頓了兩秒又打了另一個名字。 薛放。 屏幕上的出生年月日出現在眼前,阮秋季劃掉頁麵,抬頭淡淡道:“你記性真好,記得今天是薛放的生日。” 祁白露背對著他站在衣櫃前疊衣服,聞言回頭看他,道:“看起來你記得比我還清楚。” “比你差一些。” “心意送到了就好。” 祁白露扭頭合上衣櫃,不知道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阮秋季盯著他的背影,祁白露仿佛也知道他在看,絲毫沒被影響,坐在床尾一板一眼地收拾別的東西,拖了一小會,祁白露這才忽然道:“十一月一號。” 阮秋季身體向前傾,看他的眼神變了變,祁白露道:“你說了,我記性好。” 十一月一號是阮秋季的生日,祁白露這一句很顯然是在撩撥他,沒等阮秋季回應,祁白露又補了一句:“當然,我也記仇。” 阮秋季從床頭到床尾,一隻手捧住祁白露的下巴,看他兩秒之後彎下頸子吻他,祁白露道:“不做小氣鬼了?” “除非我會收到更好的生日禮物。” 祁白露很輕地彎了彎唇角,但看起來不怎麽像是一個笑,他蜻蜓點水一般在阮秋季嘴唇上碰了碰,仿佛阮秋季是一碰即碎的平靜湖麵,波紋蕩漾出去,天與山與水盡皆碎裂。阮秋季看著他輕闔的雙目,在這個溫柔的吻中生出了一種他愛自己的錯覺。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程文輝絕對想不到祁白露現在住在這種地方,小區在三環邊上,不能進外來車輛,他看著祁白露發過來的地址,在火柴盒迷宮一樣的老式小區裏轉來轉去,路邊停滿了汽車,路又窄又難走。雨停了之後,天氣一下子熱了起來,程文輝頂著太陽找了半天,最後還是祁白露下來接他。 樓下一排小餐館和攤點,不少老人坐在那裏下棋打牌,祁白露穿拖鞋戴棒球帽,順便買了一瓶花露水帶上去。程文輝站在收銀台等他,祁白露問他吃不吃雪糕,他愣了一下,祁白露俯身在冰櫃裏拿了兩根。 小區連電梯都沒有,好在祁白露就住在二層,他們走樓梯上去。一進門,讓娜就懶洋洋地過來黏人,還要舔祁白露手裏的雪糕,被祁白露抱著丟進了臥室。程文輝站在狹小的客廳四下看了看,房間沒什麽裝修可言,采光也不好,無不透露著主人的散漫,唯一亮眼的就是陽台上的綠植。 程文輝吃著雪糕,還處於驚訝之中,祁白露從學校搬出來之後,就沒有過“苦日子”,這裏比起當初鄭昆玉送給他的臨湖別墅可以說天差地別。 祁白露坐在沙發上,開門見山道:“雖然電話裏也能說,但有些事我想當麵問清楚。” 程文輝想不出他要問什麽,點點頭示意他直接說,祁白露道:“你知道我父親跟鄭昆玉聯絡過嗎?” “……你知道了?” “是鄭昆玉把他送進去的?” 嘴裏的雪糕明明是甜的,程文輝卻嚐不出什麽味道,猶豫一下之後點了點頭。 祁白露抿掉唇瓣上的奶油,道:“他還有別的瞞過我嗎?” “據我所知,沒有了。” “你再好好想一想。” 程文輝無奈地望著他,搖頭道:“就算有,我也不清楚。他不是事事都交代給我。” 這樣的話,祁白露是信的,他頓了一下,抬頭問道:“你見過那個dv嗎?” 程文輝似乎一時沒想起他嘴裏的dv的是什麽,兩秒之後反應過來,道:“你沒找到?” 祁白露將頭側向一旁,吃完了整根雪糕,蹙眉將木條扔進垃圾桶,程文輝好像也不知道接什麽話,看了一眼放在茶幾上的手機。祁白露扭回頭,他立刻抬起視線,祁白露道:“麻煩你走這一趟,一起吃午飯嗎?我點外賣。” 程文輝忙道:“不了,我還有些事。” 祁白露沒有道理攔他,程文輝站起來醞釀別的話,祁白露突然道:“有可能在阮秋季那裏嗎?” 程文輝似乎是怔了一下,祁白露看他這個表情,目光瞬時凝了起來,程文輝道:“這個……不會吧。沒有。” “他有沒有問過我的事?” 程文輝的表情立刻變成一種進退維穀的苦悶,祁白露盯著他的眼睛,發現程文輝將目光向下落,落在了倒扣在桌麵的手機上,祁白露也跟著去看,程文輝對他搖搖頭,拿起手機道:“阮總很少過問。” 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祁白露道:“好,很好。我要問的就這些。” 程文輝說不需要祁白露送,祁白露也就真沒有送。這麽熱的天,程文輝卻覺得身上冒了冷汗,他走出小區坐進自己的車裏,在褲子上擦了一下手掌才重新握住方向盤,然後他拿出手機看向後視鏡,隻見後視鏡中的阮秋季低著頭同樣擺弄手機,“叮”的一聲掛斷了這通二十多分鍾的電話。 阮秋季穿一身白色高爾球服,放下手機拿起開了罐的芬達汽水,抬頭道:“辛苦了。” 程文輝回頭道:“阮總,或許我不該多問……” “那就別問。” 程文輝閉了嘴,阮秋季道:“他缺個經紀人,以後你帶他,就說是你自己想做的。” “小祁會接受嗎?” “如果他還有事業心就不會拒絕。” “……你是想讓我監視他嗎?” 阮秋季瞥他一眼,挑眉道:“你以為自己是特工嗎?做好你該做的。” 程文輝沒意見,有意見也不敢說,阮秋季慢慢喝完自己的汽水,這才推車門下車,沒忘記拎上手邊的超市購物袋。 購物袋是透明的,程文輝打方向盤掉轉車頭,看到塑料袋裏還有牙刷這種東西,很顯然,這兩個人還是搞到一起了。他不明白阮秋季這麽大費周章為了什麽,一直以來他都搞不懂這些人。 但一想到阮秋季也要步行上樓梯,也要在烈日下走大半天,還要擠那張狹窄的單人床,程文輝稍稍平衡了一些,連即將到來的加班都不苦惱了,幸災樂禍似的,一踩油門衝進路邊的樹蔭裏。 祁白露點的外賣是披薩,既然阮秋季來了,祁白露就指使他去給外賣小哥開門,並說沒有他的那份。阮秋季拿了外賣進來,看到他在對著手裏的日曆研究行程。八月下旬進組拍《金枝玉葉》,差不多在十一月殺青,祁白露在開機那天的日期旁畫了一顆心,阮秋季拿過他手裏的筆,又在一個日期旁邊畫了一顆心,祁白露道:“什麽日子?” “《西風多少恨》首播的日子。” 阮秋季不說,他都差點忘記這部積壓已久的劇了,祁白露知道他是為自己謀劃,稍稍頓了一下就拿走筆,繼續標注其他的行程,阮秋季在他翻到十一月的時候,問道:“我可以探班嗎?” “我沒工夫陪你。” 阮秋季看著他低頭認真研究行程完全不管自己的樣子,卻不覺得生氣,反正時間是海綿裏的水,到時擠擠就會有。 他這樣一直看著他,祁白露垂著眼睛,筆尖一頓道:“你沒有話想對我說嗎?” “說什麽?” 祁白露抬頭去找他的眼睛,阮秋季跟他對視,祁白露的目光並不咄咄逼人,阮秋季也神色如常,仿佛他們隻是提起了一個沒意思的話題。祁白露很快收回視線,阮秋季正想再問,看到祁白露畫下了最後一顆心,就在自己的生日旁邊,他心中一動,祁白露低頭時,耳邊的一綹頭發跟著垂落下去,擋住了一雙眼睛。第85章 豌豆公主 林悅微回來之後,果然沒有拒絕阮秋季的提議,隻不過阮秋季那方提出了幾個修改劇本的意見,讓她改得有些惱火。離《金枝玉葉》開機一個多月,祁白露除了背劇本閑著沒什麽事,阮秋季想讓他搬過來一起住,或者自己給他找間近一點的房子,祁白露怎麽也不鬆口。如果他們住在一起,兩人之間的性質就不同以往,這點祁白露比誰都清楚。 於是他們要麽去酒店,要麽就去對方家裏,跟地下情報工作者碰頭似的。七月暑氣正盛,讓人想在空調房裏睡上一整個夏天,因為祁白露每次過來都是打車,阮秋季提起要送他一輛卡宴,結果祁白露說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