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白露鎮定地示意他稍等,去給他拿那件夾克外套,這一次薛放披上衣服停在門口,鼓起勇氣多說了一句:“等你回北京我們再見。”  “好。”  祁白露看著他的眼睛,但薛放總覺得他有點走神,估計是今天還有通告,薛放不再耽誤他時間,匆匆離開。  出了電梯走到酒店大堂,因為昨晚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又回來了,薛放下意識瞥了一眼休息區的沙發,看到一個眼熟的身影。他跟休息區擦肩而過,那個人站起來走向電梯,按開了剛剛關閉的電梯門,薛放沒有多想,扭頭繼續走,但上了出租車之後他突然想到,剛才的那個人不會是阮秋季吧。  皮鞋踩在走廊的地毯上,幾乎接近無聲,但是不緊不慢的步伐又踩出了一種壓迫感。第二次的敲門聲來得很快,“得得得”敲了三下之後,怕房間裏的人聽不到似的,又敲了三下。  因為來得太快,幾乎像是薛放去而複返,祁白露以為他又忘了拿什麽東西。門剛開了一條窄窄的縫,一隻手撐在門上推開了門,祁白露被這股力道震得鬆開了門把,抬頭看到阮秋季站在他的麵前。  阮秋季穿長款的風衣,麵色冷淡而疲憊,看起來跟以往那副風度翩翩的樣子稍有不同。他似乎昨夜沒睡,一雙秀狹的眼睛殊無笑意。祁白露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阮秋季跟著踏進門來,反手合上門扇。落鎖的一瞬間,阮秋季抬手去碰他的脖子,祁白露向後避了一下,說:“你來得早。”  祁白露的睡衣領子有些歪,可以看到一邊的鎖骨,阮秋季盯了他一眼,繞過他往裏麵走。那張窄小的米色沙發非常淩亂,上麵扔著祁白露昨天穿過的對襟毛衣外套,一隻抱枕落在了地板上,阮秋季的目光掃過遙控器、零食袋以及紅酒杯,站在茶幾旁邊拿起那瓶紅酒看上麵的外文。  這支酒是他上次來的時候買給祁白露的。  祁白露將酒瓶從阮秋季手裏拿走,放回茶幾上,阮秋季道:“為什麽騙我?”  “騙你什麽?”  阮秋季轉身冷冷看他,伸手將祁白露按坐在沙發裏,他的手勁很粗魯,祁白露沒有動,背脊挺直而僵硬。阮秋季俯下身來,目光跟他平視,道:“你還有一次解釋的機會,為什麽騙我?”  這樣的阮秋季看起來無比陌生,平時他喝醉酒都沒有這麽可怕,惱怒和懷疑清楚地寫在一雙眼睛中,祁白露道:“我還以為你昨晚就會忍不住,沒想到,你等了整整一夜。”  阮秋季被他戳破,表情沒怎麽變,但眼神逐漸變得陰鬱難看。祁白露那副淡淡的語氣徹底惹怒了他,他用力掰過祁白露的臉,道:“你是故意的。”帶薛放來過夜,不接電話,以及騙他說自己在拍夜戲,都是故意的。他竟然這麽狠心。  “一開始答應我也是故意的,這幾個月你虛與委蛇,就是為了今天?”祁白露不躲不避地瞧著他,阮秋季手上又加了力道,“是不是?”  祁白露沒有回答,兩頰被他掐得微微凹陷,看著他道:“阮老板,生日快樂。”  阮秋季笑了兩聲,但是眼中沒有一點兒笑意,他鬆開祁白露,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道:“你是為了報複我嗎?”  “這種程度還算不上報複,隻是讓你嚐了一下被人算計的滋味。”  “好手段。”  “跟你學的。”祁白露微微仰起臉。  阮秋季的目光往下壓,刀刃一般鋒利,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可能持續了半分多鍾。這半分鍾,他仿佛一直在隱忍著什麽,最後還是說出口,道:“你是為了鄭昆玉?”  祁白露的喉結滾了一下,看向別的方向。  “你是不是還沒忘了他?”  “我就不能為了自己嗎?”  這兩句話他們幾乎是同時說的,所以差點沒聽清對方說的什麽,阮秋季道:“你是為了你自己?還是對你的舊情人念念不忘?”  祁白露被他的刻薄刺痛,剛站起來就被阮秋季抓住肩膀甩了回去,祁白露攥著沙發扶手滑坐在地板上,阮秋季半蹲下來看著他的眼睛,撈住他的脖頸道:“可惜他死了。”  祁白露裝作毫不在乎,像是根本沒聽見鄭昆玉這個名字。  阮秋季跟他額頭抵著額頭,道:“他的死我從來都沒後悔,如果能讓你像這樣看著我。”  “這才是你的真麵目吧。”  祁白露簡直受不了他的目光,那種試圖控製他、撕毀他的眼神,他扭頭避開阮秋季的手掌,阮秋季道:“你既然知道,怎麽還敢做出這樣的事。”  “因為我受夠了你的利己主義。”  “所以你寧願跟自己不喜歡的人上床?”  祁白露迎著阮秋季哂笑的目光,頓了一下,道:“我不是也跟你睡了嗎?”  人在氣頭上什麽話都能說得出來,何況他們又這麽了解對方的痛腳在哪,祁白露說這話的時候處於一種報複的快感中,這陣快感讓他暈眩,他知道自己在說謊,說謊的時候他生出一種背棄自己帶來的顫栗。為什麽隻有在相互傷害的時候,他們才可以完整地撕下對方的偽裝,看見對方的一點真心。  這句話一個字一個字地把阮秋季的驕傲盡數敲碎,阮秋季自己也覺得匪夷所思,被他討厭、冷落和踐踏,原來就是這種感覺,他一抬手就推翻了他們所有的過去,推翻了那些小心翼翼的試探和甜蜜,像個任性的孩子一腳踢翻辛苦搭起來的積木樂園。  隻有阮秋季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他風衣的口袋裏放著兩張芭蕾舞劇的票,日期是昨晚,10月31日,現在已經失了效。看完舞劇,沿著馬路往前走,說不定還能看到上一次賣花的三輪車,那樣他就會給他買一束玫瑰。如果祁白露吻他,跟他說一句生日快樂,阮秋季就會在自己的33歲跟他說,我們在一起吧。  或許祁白露會裝聽不懂,那樣他就會說:白露,我不想再等了。不想等到你說喜歡我的那一天才□□人,不想虛度光陰,不想留下遺憾。  阮秋季扣住祁白露的臉,眼神像在看一個劊子手,他道:“在你心裏,我算什麽?”  雖然阮秋季從沒表現過什麽暴力傾向,但祁白露還是怕他,他抓住阮秋季的手,防止他突然掐自己的脖子,道:“我從來都……”  阮秋季忽然拿起茶幾上的那瓶紅酒,祁白露下意識閉上眼,往旁邊蜷縮,阮秋季牢牢地捏著他的下巴,不讓他亂動。紅酒的瓶口對準了祁白露的臉,酒水一下子湧出來,不停地傾瀉在臉上,往口鼻裏灌,硬生生打斷了祁白露的話。祁白露緊緊閉著眼睛,在阮秋季的手中掙紮,他被酒水嗆到了,試圖躲開瀑布一樣潑在頭臉上的紅酒,但不管往左右哪邊躲都躲不開。  幾乎是漂在水裏沉浮,祁白露拚命咳嗽,鼻腔和喉嚨裏的酒水讓他產生了窒息感,阮秋季做這一切的時候,隻是冷靜地看著他。大半瓶紅酒倒完的時候,祁白露終於能側過身子呼吸,阮秋季將酒瓶隨手放在地上,俯身看他的表情,祁白露擰著眉毛,臉上掛滿了水痕,睫毛和鬢角濡濕。酒瓶骨碌碌滾出去,阮秋季扶正了他的臉,什麽話都沒說,隻是長久地看著他努力咳嗽的淒慘模樣。  祁白露的頭發都被紅酒淋濕了,身上的睡衣也是,他躺在酒水泊裏,簡直像臥在血泊中,皮膚被襯出一種病態的白,讓人聯想到血色羅裙翻酒汙的詩句。阮秋季伸手摸了一下他濕透的頭發,祁白露扭臉看他,沒等祁白露說話,阮秋季狠狠吻住了他的嘴唇,被紅酒浸潤過的雙唇酸澀而甜美,還有讓人沉醉的,濃烈的,酒精的味道。  撕咬一樣的吻,但祁白露根本沒有躲,他現在不在乎任何傷害,他恨不得阮秋季來摔碎自己,就算自己摔成了一堆碎瓷片,也可以把阮秋季紮得渾身流血。他這樣的反應仿佛正合阮秋季的心意,阮秋季眼神沉沉,用蠻力扯開他的睡衣,空氣中有清晰的裂帛聲,反正摔下去就一起下地獄。第88章 蒲公英  現在的境況怎麽看都像是阮秋季單方麵的欺淩,但祁白露一次都沒躲。阮秋季將他的睡衣扯得從肩膀滑落,祁白露也拽著阮秋季的衣服不撒手,要做野獸,就都要坦誠相見。阮秋季將他脫得渾身赤裸,他將阮秋季剝得一幹二淨,雖然阮秋季不愛讓他碰,好幾次把他的手臂按下去,把他的臉按回去。  就像一個岸邊的人看到墜水的奧菲莉亞,不但沒有將她救起,反而將手覆蓋在她的麵孔上,將她往水底下推,直到她的四肢被水草纏滿,溺斃而亡。可祁白露不是在絕望中失足的奧菲莉亞,阮秋季咬他一次,他就咬回去一次,阮秋季手上有多麽用力,他就多麽用力撓回去,如果他們真的是兩隻動物,估計會一塊一塊咬掉對方的皮毛和耳朵尖。  紅酒浸在裸露的皮膚上,淌滿了地板,掙紮了不過一會兒,阮秋季看上去也跟祁白露一樣淒慘了。他手上的動作欠缺過去的嗬護與體貼,從沙發拽下一張毯子,毫不溫柔地擦去祁白露身上的酒水。阮秋季的目的很明顯,如果祁白露真的跟薛放有什麽,身上不可能沒有一點痕跡。  祁白露是疤痕體質,哪怕留下一點瘀痕都會很明顯,但是他的身上什麽都沒有,白如未被人踏足的新雪。阮秋季將他的每塊肌膚都檢驗完了,瞥他一眼,架起他的雙腿,察覺到祁白露想要合攏膝蓋,他就扣著他的小腿牢牢固定住。  盡管祁白露有心理準備,還是被他第一下抵進去的動作搞得很難過,他伸手扯住阮秋季的頭發,嘴唇打著顫,阮秋季貼著他的嘴唇道:“是他不願意碰你,還是你有那麽一點良心?”  沒等祁白露回答,他就退出去又頂了一下,這一次的動作還是又狠又重,祁白露看著阮秋季,說話的聲音變了調,但還是那種淡淡的語氣,道:“為什麽我跟他一定要上床?”  這句話的語境令人浮想聯翩,為什麽一定是做愛,不能是手淫和口交,不能是親吻和撫摸,不能是精神上的交流與共鳴,不能是秘密的戀愛。誰也不知道這棟房子發生過什麽,也許他愛憐地吻過他呢。  明明阮秋季才是占據上位的人,可是那顆充滿猜疑與嫉妒的心仿佛完全被他拿捏住,祁白露竟然這麽殘忍,這麽說就好像他們一直以來的快樂都是很可笑的事。  被汗水打濕的額發垂下來,蓋住眉梢眼角,阮秋季低了低頭,眼裏射出嘲諷的冷光,道:“為什麽?鄭昆玉那麽對你,你不是照樣愛上了他?我看你喜歡得很。”  “愛”這個詞煞有其事地嚇人,祁白露的胸膛劇烈起伏,忽然撐起上身用力推他,阮秋季一隻手就攥住他的兩隻手腕,強迫他倒回去,壓製著他的身體,一下一下地操他,每一下都狠得讓祁白露弓起背。阮秋季的目光在他臉上逡巡,道:“這麽久了,你倒是跟我解釋一下,為什麽?”  回答他的隻有微弱的呻吟聲,祁白露眼裏噙著水光,看上去就跟要哭了一樣,但阮秋季懷疑他是否真的有眼淚。不過被操了幾下,祁白露就軟得像水裏的魚,這樣的反應還在嘴硬,還把臉轉向一邊看著牆壁,阮秋季用食指勾過他的臉,讓他朝上看,道:“你在視頻裏對著他哭的時候,是不是還覺得很爽?”  祁白露看著阮秋季陰沉的眼睛,身體一陣冷一陣熱,手指緊緊揪住了地板上的衣服,阮秋季果然早就看過了,他看過了。他真的想去抓阮秋季的眼睛,好讓他別用這種眼神看自己,阮秋季卻還在說:“你想知道我的感受嗎?”  “閉嘴。”  “當時我真想也那樣操你,然後錄一百遍,一千遍,一萬遍,直到讓你忘了他。”  祁白露閉著眼睛喘息,但是眼角有一滴很大的淚滾下來,接著還有第二滴,說不上他是因為快感哭的,還是因為阮秋季說的話。阮秋季幹得太深了,每次都是強硬地全部插進去,他敏感的身體受不住這樣的淩虐,終於有嗚咽的哭聲從喉嚨裏擠出來,阮秋季俯視著他潮紅的臉,冷漠而自嘲地彎了下嘴角,最後道:“但我沒舍得。”  被淚水浸濕的睫毛動了動,可是話說到這裏,阮秋季似乎也累極了,他用手捂住祁白露的眼睛,好像這樣就看不見他掉眼淚一樣。接著阮秋季垂下頭,臉上的表情也跟著散去,讓這場交歡隻變成單純的皮肉交易,祁白露聽不見他說話,也看不見他的臉,甚至接下來一個吻都沒有,隻有讓人空洞又麻木的快感逐層堆積,將他們推向歡愉的巔峰。  祁白露的表情也漸漸消失,不知為何覺得無望。  或許,這一次他真的逼得阮秋季放手了。  阮秋季射完之後才把手掌移開,滾燙的掌心擦過祁白露的鼻尖捂住了他的嘴,祁白露在黑暗中還沒回過神,隻覺得自己是被他拋棄在了一個冰冷而黏稠的沼澤中,身體還在不停下陷。他好像這時才聽到斷斷續續的手機鈴聲以及敲門聲,敲門的女生喊的是“祁老師”,來人是他的化妝師和助理。  祁白露睜開眼睛,看到阮秋季麵無表情地捂著他的嘴巴,他沒有掙紮亂動,阮秋季也沒有回應,任憑敲門聲和鈴聲繼續響。片刻之後,阮秋季翻過祁白露的身體,讓他跪在地板上,手掌依舊捂著他的嘴,掰著他的屁股從後麵操進去。  後入的姿勢有難以言喻的屈辱感,何況阮秋季又幹得凶,跟他朝夕相處的工作人員就在門外喊他,但是他卻在做這樣的事,祁白露沒法不緊張。他一緊張,阮秋季也跟著用了力衝撞,如果不是阮秋季捂著他的嘴,他可能真的會喊出來。  這一次是他們一起跌進了湖裏,做兩個裝聾作啞的水鬼,沉在水下的世界。祁白露不記得她們倆什麽時候走的,隻記得阮秋季停下來時,上午的太陽已經升得很高,陽光穿透玻璃照在他們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陽光過於溫暖,阮秋季壓在他身上的軀體很燙。他側躺在地板上,阮秋季從後麵敷衍地摟著他。  一簇陽光停在明亮的木質地板上,因為微微的反射,像是一朵有著光芒的小蒲公英,祁白露擱在腦袋旁邊的手蹭過去停在陽光中,摘下了那朵小蒲公英在手裏。短暫的一刻,好像就連冰冷的沼澤地也有了一點生機。  阮秋季在祁白露的背後,但是從他的角度看不到那一簇反射的光,所以他隻看到祁白露有一隻無力的手停在那裏,像是等著接住什麽,又像是等著有人拉住他。阮秋季的手指動了動,但最後還是隻停在祁白露的腰上,摟緊了他。  醒來的時候天黑了,祁白露在昏暗的房間中疲憊地睜開眼,適應眼前的黑暗。借著窗外微弱的燈光,他看清自己半趴在阮秋季身上,一隻手被阮秋季握在手裏。阮秋季躺在地板上,另一隻手搭在他的背上。  他們居然就這麽在地板上睡了過去,可能睡了有十個多小時,祁白露想把手抽走,但阮秋季抓得很緊,他費了半天力氣終於成功,他看著阮秋季模糊而沉靜的麵目,忽然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  祁白露記得自己的手機就放在茶幾上,他半跪起來,伸手去找,心劇烈地跳動起來。找到手機之後,他看了眼時間,晚上十一點。他跪坐在地板上,用手推阮秋季的大腿,叫了一聲他的名字,阮秋季沒有回答他。祁白露跌跌撞撞地爬起來去開燈,好一會兒才適應眼前驟然降臨的光明。  他用一隻手擋著頭頂的燈光,看清楚阮秋季的時候怔了一下,阮秋季躺在那裏不動,眉頭微微蹙著,鬢角早就被汗水打濕。剛才他就覺得不對勁,就是發現阮秋季的體溫不對。  祁白露驚疑不定地跪在他身旁,用手試了一下阮秋季的臉頰和額頭,頓了一下,又把手放在阮秋季的頸部動脈上。  感受到他的動脈在跳動之後,祁白露茫然地想,他還活著。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  都到這種時候了,祁白露沒空處理手機的未讀消息,爬起來先找自己的電子溫度計。誰能想到阮秋季會發高燒,而且是在這樣的場景下,不知道他燒了多久,看起來真的很嚴重。  雖然有新仇舊恨,都得暫且擱起來了。祁白露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草草撿了一件新t恤套在身上,現在的情況真是荒唐又可笑,他的身上和頭發裏都是葡萄酒的酸味,還有做愛之後的味道。  阮秋季也好不到哪裏去。  把電子溫度計塞進阮秋季嘴裏之後,祁白露去浴室擰了兩條濕毛巾,回來拿出溫度計看,40.2攝氏度。其實他心知肚明阮秋季為什麽會突然高燒,正常人在酒店大堂吹了一夜穿堂風,又躺在冰涼的地板上睡了十多個小時,怎麽可能不燒成這樣。祁白露醒來的時候還像樹袋熊一樣趴在這個人身上。  祁白露這裏沒有退燒藥,打電話讓助理和經紀人過來看到阮秋季又不太好,這就找手機給醫院打電話。剛拔了一個數字鍵,手機從有些脫力的手裏掉出去,他撿起手機又重新撥,請救護車過來接人。  離車過來還有一段時間,祁白露用濕毛巾給阮秋季擦了兩遍身體,做愛的時候看他的身體是一種感受,現在看他的身體又是另一種感受。毛巾擦過他的手背和手掌,剛想放下去,阮秋季抓住了他的手腕。  祁白露看他一眼,以為他醒了,但阮秋季還是在昏睡中。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給阮秋季一件一件套上衣服,讓他睡在毯子上,然後才去清洗自己,因為怕救護車來得太快,他花了三分鍾衝了一個澡,頭發隻用毛巾隨便擦了一下。  阮秋季一直都沒醒,祁白露打算帶他下去等,於是拍他的臉試圖讓他清醒一下,叫了好多遍他的名字,可能是放在額頭的濕毛巾起了一點點降溫作用,阮秋季不很清醒地睜了睜眼,似乎還能認出他是誰。祁白露扯著他的胳膊扶他起來,將一頂棒球帽扣在他頭上,道:“我現在送你去醫院,你能起來嗎?”  阮秋季疲憊地合上眼皮,但是好在他聽得懂人話,借著祁白露的力氣站了起來,這個過程可能比等一朵花開還要漫長,祁白露終於將他拖了起來。祁白露的腦袋上也扣了一頂漁夫帽,半拖半抱著阮秋季往前走,可是阮秋季實在太重了,大半個身子都壓在他的肩膀上,他們挪了好一會兒才出房間門。  祁白露給阮秋季多加了一條自己的圍巾,中間好幾次,圍巾的一端從阮秋季的肩膀上滑下來,進了電梯之後,他終於可以有空給圍巾打個結。祁白露讓阮秋季靠在電梯內的牆壁上,伸手去按一樓的數字鍵,結果電梯一動,阮秋季就貼著牆壁滑坐下去。祁白露架著他的手臂,試圖扶他起來,阮秋季似乎清醒了半分,定定地看他,但眼神還是混沌的。  “喂?”  祁白露輕輕叫了一聲。  阮秋季忽然有了反應,伸手將祁白露推開,他的手勁不大,但祁白露沒有防備,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阮秋季坐在那裏看他,一隻手搭在膝蓋上,似乎想要自己站起來,祁白露伸手拉他,又被他毫不留情地甩開。  但是隻靠他自己顯然站不來,祁白露兩隻手從前方抱住他,拖著他起來,這樣試了兩次,祁白露被他折騰得渾身都是汗。等阮秋季站穩了,祁白露抬頭道:“還記得自己是誰嗎?”阮秋季的帽子有些歪,帽簷下的眼睛直直地盯著祁白露,祁白露道:“別添亂。”  電梯一層一層地下降,下一刻,阮秋季忽然低頭吻他,祁白露被嚇了一跳,滾燙的唇已經貼上來,用氣聲說了一聲“schatz”,聽起來像在叫茶匙,還說了一句他完全聽不懂的話,好像是德語。祁白露一頭霧水,不過阮秋季說了就沒了動靜,掛在了他的肩膀上。  會有一點點的安慰嗎,如果他知道,“茶匙”是寶貝的話。第89章 回頭看  祁白露繳完費用,給林悅微打電話報了平安,再回到病房時接近午夜。走廊是聲控燈,祁白露步子輕,一直走到門口燈都沒有亮起,透過門上長方形的玻璃窗,他可以看到護士正在收拾東西,於是輕輕推門走了進去。  護士看到人來了,奇怪他們這種情況也叫救護車,又不是急救。其實,如果不是因為叫不醒人,祁白露也不會打電話,當時阮秋季看起來就像得了重病。祁白露問道:“那他為什麽會暈倒?”  “低血糖,是不是沒吃飯?下麵有食堂,等會兒醒了可以給他拿點吃的。”  護士這麽一說,祁白露也覺得餓了,但他不太想動。護士出去之後,他坐在靠窗的沙發上待了好一會兒,阮秋季還沒醒,麵色蒼白地躺在那裏,看起來無知無覺。祁白露把臉扭開,看到床頭插著一支百合,沒想到醫院的服務這麽人性化,畢竟是住院費一千塊的特需病房,床對麵甚至還有電視。  睡了整整一天,祁白露根本不困,他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隨手調了一個頻道,幾乎是靜音,畫麵靜靜地閃爍。他並不多麽想看電視,隻是房間裏的孤寂令人難以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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