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練成了,打算教小陽打拳。」阿信自顧自的說下去,「一來,習武可強身,二來,你們孤兒寡母的,將來我走了,若那姓溫的再上門找麻煩,小陽也可以保護你。」


    丁沐兒心裏一緊。


    不知怎麽搞的,那句「將來我走了」,特別不順耳,可她也明白,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他若找回記憶,遲早要離開,他的家人如今不知在哪裏正焦急的在尋他呢……


    她心中萬千滋味流轉,衝口而出,「小陽才四歲,指望他保護,我不如再找個人嫁。」


    阿信突然古古怪怪的看著她。「你想嫁人?」


    丁沐兒撇嘴道:「我還年輕,難道要一輩子一個人?」


    她是沒有古人從一而終的保守觀念,但也沒有那麽想找個男人過日子,是他先提起要走的,不然她也不會說什麽嫁人……


    「你想找什麽樣的人?」阿信紋絲不動。「這次可要睜大眼睛好好找,不要再所托非人。」


    丁沐兒的心底不自覺地溢出一股子酸味,嗆得她悶悶的極為難受,她沒好氣的說道:「我是不是所托非人跟你有什麽關係?等你找回記憶,你就要離開了不是嗎?」


    阿信直直的盯著她,「如果你說不讓我走,我就不走。」


    「話說得太早了。」丁沐兒的眉頭皺了起來,語氣有些不善,「如果找回了記憶,卻不是你能不走的情況呢?」


    也就是說,如果他有妻有子有家庭,難道他能留下來?這可能性很大,隻是她不想親口點破罷了,他自己難道就沒想過實際可能的情況嗎?還對她亂許承諾,殊不知,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一樣。」他深深地望著她。「隻要你不要我走,我就不走。」


    丁沐兒的心頓時劇烈狂跳,這話十足就是告白,可他是在向她告白嗎?「你這是什麽意思?要我負責張羅你一輩子嗎?」


    「你不能嗎?」他看著她,黑眸熠熠生輝。


    丁沐兒心想,他真行啊!來個不答反問。


    這算什麽?他就不能幹脆一點說清楚講明白嗎?非要她先說不想要他走嗎?


    她很是破壞氣氛的啐了一口。「你想得倒美,我一個女人家,為什麽要養你一輩子啊?你想走就走吧!本姑娘不會留你!」


    她嘟囔著進了屋,卻感覺他的目光一直貼在她後背上,於是她心中也不禁惴惴然起來。


    要命,她怎麽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她是不是說得太過分了?他不會一氣之下明天就走了吧?


    小陽去哪兒了?平時很會在他們起口角時調停他們的小陽小人精,這會兒怎麽不出來了?隻要小陽軟軟地喊一聲「信叔」,相信他就不會走了。


    想想不太妙,她實在擔不起明日醒來他已離開的風險,到時人海茫茫,叫她上哪裏找人去?這可不是逞一時之快可以解決的問題。


    於是她轉身,想跟他再說幾句,把話說得清楚些,卻冷不防的又撞上一堵肉牆。


    媽呀,他是什麽時候站在她身後的?怎麽無聲無息的……


    「你小心點。」阿信出手扶住了她。「都當娘的人了,整天莽莽撞撞的。」


    「你站在別人身後時,就不能出點聲嗎?」還有,就不能快點把上衣穿上嗎?再這樣下去,她真要流鼻血了……


    阿信不緊不慢地道:「我會記住。」


    丁沐兒抬頭看著他。「事先聲明,我這絕對不是在挽留你,隻不過你要走可以,可是要等我把陶瓷燒出來你才能走,我可不是那種信口開河的人,我說能燒出來,就能燒出來。」


    他笑了。


    丁沐兒有點閃神,她著迷的看著他。


    他居然笑了?老天,這個妖孽,笑起來還真好看。


    「知道了。」阿信淡定從容地看著她。「要走,也會等到跟你姓才走。」他嘴角揚了揚。「丁信,挺好的。」


    丁沐兒嘴角抽搐著,半天說不出話來。


    不是讓你這樣理解的啊信叔……


    【第五章 刻磚,錢財到】


    丁沐兒初來乍到時便向郭大娘打聽過磚窯之事,知道村子裏隻有高大爺家裏有窯,這些日子以來,她沒少往高大爺家裏走動,上山挖筍會送些到高大爺家裏,平日做的吃食也會送些過去,更特別做了一些肥皂給高大爺家裏的女人,如今和高大爺的兩個媳婦都混熟了,藉著送吃食,也看過高家的窯。


    高家的窯爐專門用來燒磚,磚的原料便是田裏跟山裏的紅泥,因為村子依山傍水,自然也是不愁柴火的,不過並沒有因為是個無本生意就家家建窯來做燒磚的活計。


    一來,前朝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缺糧,引起動蕩,大蕭朝引以為戒,如今的朝廷深知民以食為生,人民隻要吃飽了,就不怕作亂,因此對農人十分優待,所以安然村裏還是種地維生的較多,像李猛這樣打獵維生的就隻有五、六戶人家,而像李猛這樣專精於打獵,每次進山都能滿載而歸的,也隻他一個。


    二來,看窯是個體力活,比起看窯,村民還是更喜歡種地,因此村裏的山地田地未經濫伐亂挖,對丁沐兒來說就是個寶山寶地了,而她自己則是下了一次肥就徹底打消靠種地過日子的念頭。


    這裏還沒有化學肥料那種東西,有的就是人糞跟動物的糞便,人糞有限,自然不夠,她便跟村裏其他種田戶一樣,向養豬大戶買數擔豬糞,豬糞又重又臭,她吐了幾回才下完肥,對她這個弱女子來說,實在吃不消,所以她更加堅定了要靠老本行過日子的目標。


    過幾日,高大爺的弟弟要娶兒媳婦,高家上下全要去鄰鎮的白蘿卜村做客,一去便是三日,丁沐兒早跟高大爺說好了,借他們的磚窯一用,高大爺的婆子和兩個媳婦都幫著說話,高大爺便答應了她,隻不過好奇她要做什麽,丁沐兒便是笑了一笑,也沒回答,隻說絕對不會弄壞磚窯便是。


    這日一大早,高大爺一大家子前腳剛走,丁沐兒就跟阿信、小陽大包小包的過來了。


    燒窯房就蓋在高家旁邊,說是屋子,其實也挺簡陋的,就是能遮風避雨罷了,窯爐的添柴口對著正門,一邊堆著半天高的柴和紅泥,還有小部分未出貨的紅磚成品,一邊是幾個要裝貨的大木箱,丁沐兒請教過高大和高二,這木箱他們就隻有幾個,把貨運進城裏之後,卸完貨還要運回來重複使用。


    窯爐裏早已熄火,也清理得很幹淨,據說這是高大爺的規矩,從前他在湛家磚廠時,上頭就是這般要求的,所以他也這般要求兩個兒子,半點都不得馬虎,這讓丁沐兒想到了她前世的師傅崔大師,崔大師第一個要求也是讓她好好清理窯爐,別想偷懶。


    「母親,這裏便是您說的,做紅磚的地方嗎?」小陽對這個陌生的地方十分好奇。「孩兒看這紅磚個個長得一樣,不過是大多了,是像咱們做肥皂那樣,用模子做的嗎?」


    「小陽真是聰明。」丁沐兒指著角落裏晾曬的十幾個方形模子。「那叫石膏模子,把泥巴弄進模子裏再翻出來就行了。」


    肥皂模具比較簡單,是她自己找了幾節竹子削削刻刻做成的,石膏模子就沒那麽容易了,今天她就是來給石膏模子動手腳的。


    「母親,這是何物?」小陽好奇的看著雜物堆裏一個他沒見過的東西。


    「這啊,這可是寶物。」丁沐兒笑得很歡快,伸手輕輕撫著機身。「它叫拉胚機,如今它是娘的了,暫時借放在這裏,需要時再拖回咱們家。」


    她初來見到這石磨拉胚機時便十分驚喜,高大爺說是他祖輩不知從哪撿回來的,擺了幾代也沒有人用,看不出能做什麽,一直擱在那裏。


    她見那器械雖然作工粗糙,又年代久遠,但她試了一下,腳踏上踏板的時候,轉盤還是能動,當下她便以三兩銀子向高大爺買了,高大爺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本以為是廢物,竟然能賣到好價錢,自然高興了。


    閑話不說,她取了一個模子到矮凳坐下,對阿信、小陽說道:「你們不是要練拳嗎?不必管我,練你們的吧!」


    哪知道那一大一小都圍著她寸步不離,看樣子是不想練拳,比較想知道她要做什麽。


    她打開帶來的包袱,取出一支削尖的竹子,專心地在石膏模子上畫了山水牡丹的草圖,再從包袱裏取出小刀開始雕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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