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走兩步給我看。” 趙鶴鳴無奈地點了點頭,一隻手扶著他,一隻手扶著桌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像重新學習走路一樣,每一步走得別扭又艱難。他一下地陸霜明就後悔了:“疼不疼?” 趙鶴鳴搖了搖頭:“隻是太久沒活動,需要重新馴服一下四肢。”陸霜明扶他走過了層層疊疊的花牆,像兩個老人一樣,蹣跚著走到麵向海的觀景台。 人工海無論何時都是溫柔美麗的,它像一塊巨大的藍寶石,又像一汪情人淚,陸霜明恍然發現,他們之間很多重要的轉折都與這片海有關。 趙鶴鳴不知道他在發呆想些什麽,自顧自地努力複習走路。 他牽起陸霜明的手舉過頭頂,慢慢地,慢慢地轉了一圈,像一鏡慢放的華爾茲。“陸霜明你看,是不是很有進步。”他抬起頭微微喘著,瓷白的臉上仿佛寫滿了“快來誇誇我”五個大字。 陸霜明恍惚間又回到了那個閣樓上的午後:“真好看。”不隻是好看,那是一種脆弱又倔強的美,像踩在刀刃上跳舞的人魚,美得驚心動魄,卻又讓人心碎。 在家祭上給人送鍾,不愧是你小鶴(''◇''`) 從這章的長度上就可以看到作者渴望完結的心嗚嗚嗚第85章 弑父 陸霜明摟住他的腰,在他的臉頰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趙鶴鳴被他親得有些癢,故作嫌棄地推開他:“好了別鬧了,再多呆他們會起疑。你坐下,我給你畫個挨打妝。” 趙鶴鳴從衛兵手裏接過刷子和一小盤青青紫紫的眼影,畫畫一樣在陸霜明臉上塗抹起來。陸霜明坐在石凳上,單手撐頤看著他。 趙鶴鳴專心致誌地在他鼻梁上添紅,被他看得不太自在:“閉眼。”陸霜明反而往前湊了湊:“咱倆可正在偷情哎,一眼抵萬金。” 趙鶴鳴敲掉刷子上的餘粉,瞪了他一眼:“嘴也閉上。我警告你,最近不要跟在首相身邊到處跑了。高特局和警署在暗查付家的各處資產,不知道會發生什麽衝突。你可別節外生枝給我添亂。” 陸霜明垂頭喪氣地“哦”了一聲:“別總教訓我,你呢?虛成這樣還出來搞事。”趙鶴鳴不滿地挑起眉:“我虛?之前買補腎丸的又不是我。” “做個人吧趙鶴鳴,明明是你發情期太粘人好嗎!三分鍾都沒歇夠就嗷嗚嗷嗚纏過來,你當我是永動雞啊?” 趙鶴鳴雲淡風輕地咳了兩聲轉移話題:“總之,我已經想到全身而退的辦法了,隻要再等一等,我們就能……” “夫人,時間差不多了。” 趙鶴鳴歎了口氣,把化妝品還給衛兵,抬起陸霜明的下巴打量了一番:“挺逼真的,滾吧小混球。” 看著陸霜明一瘸一拐的背影消失在大廳裏,趙鶴鳴回過頭對衛兵說:“直接回趙宅。” 初夏的北山園蓊綠欲滴,趙鶴鳴被太陽曬得微微眯起眼睛。不遠處趙鶴歸坐在陽傘下畫畫,一看見他便提著裙子飛過來:“等你好久啦!我一個人和爸爸在家真的很無聊,阿翎陪我一起畫畫!” 付錚在西郊基地出現後,趙鶴鳴隻能把趙鶴歸接回北山園。趙瑜現在多少對趙鶴鳴有所忌憚,再也沒當著女兒的麵說過混賬話。 “你慢點跑!”趙鶴鳴無奈地扶住急刹車的她,拿起桌上的畫認真看了看:“你的工筆畫越來越好了,我明天幫你訂一個畫框吧,姐想要什麽顏色的?” “象牙白的就行!” 趙鶴鳴笑了笑:“好,晚上我們一起選,但現在我還有點事要和爸爸聊……”趙鶴歸見他像小時候一樣委屈地嘟起嘴,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頭:“那你去吧,要小心哦,不要惹他生氣。” 趙鶴鳴被仆人推進內堂時,趙瑜正坐在沙發上看文件:“大熱天的就別出去了,好不容易才撿回條小命。” 趙鶴鳴接過仆人手中的茶壺,微微傾身,將茶水倒進杯中:“今天齊相讓我替他出麵,我也不好拒絕。” 趙瑜張口欲言,卻被他的茶水堵了回去。“爸,喝點茶解解暑。前幾天聽阿姨說您暈倒了?年紀大了要多注意,趙家總得有人撐著。” 趙瑜狐疑地打量他:“你什麽時候轉性想當大孝子了?” 趙鶴鳴麵無表情地用茶匙攪拌著茶水:“您也不用這樣諷刺我,人在鬼門關跑一趟很多東西都會看開,以前那些事我已經放下了,人還是要多為以後打算。” 趙瑜半信半疑地抿了一口茶,露出一個戲謔的笑:“外麵認的野爹靠不住,吃了虧隻能回來求親爹了?” 趙鶴鳴唇線緊抿,強壓著怒氣:“確實,我之前想要的太多,想讓趙家重新躋身名流,想讓那些背地裏奚落我們的人知道,趙世清的子孫不是孬種。可誰知道齊凜那麽短命,我所有的籌謀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趙瑜晃晃悠悠地開了一瓶酒:“都什麽年代了,你還真傻乎乎當小寡婦啊?齊誠冽年輕的時候凍過精子。你用他的精子做個試管嬰兒,說成齊凜的不就行了。隻要有孩子,齊誠冽以後肯定放心仰仗你。” 趙鶴鳴一開始還沒聽明白,逐字把那些話咀嚼了一遍,覺得身上的血都涼透了:“您的想象力可真豐富。” 趙瑜輕嗤了一聲:“少見多怪,其實也不用這麽麻煩,齊誠冽老當益壯,沒準他也挺喜歡你的。” 漫長的沉默在兩人之間洇蕩開,趙鶴鳴僵硬地提起嘴角:“或許吧。孩子的事以後再說,我現在這樣也生不了。咱們還是要想一些切實的辦法,先解決當下的問題。付啟和齊誠冽現在打成這樣,我可不想在中間當炮灰。” 趙瑜眼神迷離地靠在沙發背上:“別找我,我什麽也幫不了你。我現在也比你好不到哪去,前幾天檢查結果出來了,醫院說我得了腺體綜合症,喊我去住院呢。我又不像那些老色鬼一樣,看見漂亮omega就上,怎麽他媽得了這種病。” 趙鶴鳴看了一眼茶壺蓋上泛紅的深漬,勉強露出了一個驚訝的表情:“是那個多標記者腺體衰竭症麽?不應該啊……” 趙瑜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問我我他媽問誰去。” 趙鶴鳴皺了皺眉,似乎在艱難地思索對策:“這病現在也不是不能治,之前那個教育司長衛擎不就幫他兒子拿到解藥了麽?” “他那點藥還是從鷹盟弄來的,現在也沒查出來和他接頭的人是誰,早沒處搞了。” 趙鶴鳴扶著輪椅慢慢靠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倒也不一定,前陣子我幫首相辦事接觸了一些下議院的人,他們很多都有這病,好像還專門建了一個群交流治療用藥的事。” 趙瑜緩緩睜開眼睛:“你是說他們還能從鷹盟那邊弄來藥?” “不能確定。您之前統領上議院,下議院的人對我一直有所防備……但如果父親願意和我冰釋前嫌,以後勁往一處使,我可以去和他們周旋,深入查查。” “你的條件是什麽?” 趙鶴鳴遺憾地攤開手:“爸,之前我再怎麽跟你對著幹,也沒有真的傷害過你。不管怎樣我們都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光靠我一個人,趙家總有傾頹的一天。我本來想求你借我一點上議院的人脈,但現在看來您還是先養病吧。” 他滑著輪椅走回自己的房間:“我為我的年少氣盛道歉。我躺在病床上動不了的時候才明白,一個人丁不旺的家族難以為繼,我同意您帶趙雁行趙雁程認祖歸宗,我能幫忙安排的差事我也盡力去幫。萬一他倆比我更有天賦呢?到時候我也還能有所指望。” 趙瑜不置可否,但趙鶴鳴知道他已經有所動搖了。 回到房間,趙鶴鳴艱難地撐著桌沿起身,打開保險櫃拿出一個經過改裝的通訊器。 “喂?尤金先生,又叨擾您了。”趙鶴鳴露出一個冷淡的笑,目光投向了手中小小的淺紅色藥瓶,“最多半個月,我會帶我父親見您,到時候您就知道我的解藥究竟有沒有效了。” 小鶴傳統藝能:爸爸,喝茶了 前情提要:小鶴醒過來找莊忠湛的時候,讓他幫忙準備能讓人得衰竭症的藥,同時還準備了有副作用的半成品解藥。第86章 雪恥 前情:小鶴假裝和渣爹和好,幫他治病,約定父子一起搞事,保住地位不當炮灰 父與子是世間最堅固、最純粹的關係,媽媽發起瘋來會把窗台上的茉莉花通通砸碎。但爸爸不一樣,他的臉上總是掛著寬和的笑,好像自己犯了什麽錯都能被原諒。 五歲前的付錚對此深信不疑。可付嶸的出生撕開了那層虛幻的薄膜。 在一次又一次的訓斥中,他漸漸明白,權力才是拴在他和付啟之間的紐帶。 “一直沉著個臉,怎麽了?”賓客盡散,偌大的別墅驟然空了下來。付啟鬆開領帶,端著杯酒疲憊地靠在沙發上。 付錚低頭站在父親麵前:“今天是媽媽的忌日,我隻是有點想她。” 付啟越過他的頭頂,望向正廳裏的銅像,目光隻停留了一瞬便匆匆收回。“不,你是怪我沒在大家麵前給你留麵子。” 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這句話他已經不知聽過多少回了。每個家都要有一個承擔所有罪責的人,否則表麵的平靜就難以維持。他當了十多年替罪羊,已經開始厭倦了。 見付錚沒有反駁,付啟長歎一聲,又露出了那種虛偽的的慈愛:“小錚,我當時也是被氣昏了頭,一時口不擇言,爸爸向你道歉。下次宴會爸爸一定正式向所有人介紹你,給你辦一個鄭重的歡迎會。” “父親之前說,這次就向所有人介紹我。外公的塑像還在那裏立著,您又一次食言了。” 付啟低頭扶額,隱隱壓著怒氣:“不是被那狗仗人勢的賤人攪和了嗎!你非要今天和我鬧?” “爸,我已經28了。我還要像陰溝耗子似的過多少年,一輩子麽?所有人表麵上都對我恭恭敬敬,但暗地裏沒人看得起我。‘謀殺原配還賴在付家不走的野種’,嗬,您安給我的名頭可真是,”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讓我這輩子都隻能做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明明我媽是你的青梅竹馬,明明是我外公變賣家產給你湊齊了第一桶金,為什麽最後是我被罵野種!” 付啟被戳中了痛點,那雙渾濁的眼睛望過來,像一隻端詳獵物的年老豺狗:“我是不是最近對你太放縱了?” 付錚話出口就知道自己衝動了,對上付啟這雙陰沉的眼睛,他下意識地移開視線:“對不起,我今天……可能是有點上頭吧,連光明正大地祭拜母親和外公都做不到。” 付啟搖了搖手中的酒,突然抬腕潑在了付錚臉上,暗紅的酒像幹枯的血,從那張酷似alpha的、棱角分明的臉蜿蜒而下。 “不知好歹,我要是真不重視你,你早就成付嶸那樣的廢物了。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這就受不了了?我28歲的時候,事業剛有所成就被那毒婦看上,為了保護你和你母親,我像個喪家之犬一樣天天賣笑,夾在那些虛偽的上等人中間迎來送往。我明白你的感受,是,他們表麵上也對我恭恭敬敬的,但背地裏說我……” 付啟砸碎手裏的酒杯,神經質地大笑起來,像舞台上斷了線的小醜:“他們說我是鴨子,是趴在貴人裙下發情的公狗,他們的寵物貓扒拉兩下計算器都比我那小生意賺得多,我這樣的窮小子,最多三個月就會被掃地出門。” 他隨手抄起桌上的餐巾,溫柔地擦拭起付錚的臉,像在打理一件心愛的瓷器:“可現在呢,我讓他們都閉嘴了。活著的人隻知道我是啟東帝國的國王,是白手起家締造奇跡的商業天才,那些莫須有的罪名不會有任何人記得。” 付錚被他偏執又冰冷的眼睛看得毛骨悚然,僵硬地被他用那塊破布在臉上揉搓:“我看見你就像看見當年的自己,最多過上五年,不會有人再記得你的出身,你會是付家光明正大的繼承人。” 他把那塊布疊起來擦了擦手,眉間流露出興奮過後的倦怠:“權力中心的人一茬茬換,但永遠是如出一轍的惡心。今天那個趙鶴翎,和那毒婦的做派簡直一模一樣,一樣的傲慢,一樣的狗仗人勢,我已經不想再忍了。” 付錚遲疑地張口:“可父親……我們是不是有點操之過急了……” 付啟雙手撐在桌子上,緩緩回頭:“速則乘機,遲則生變,五十年來都沒有過這樣的好機會。齊誠冽已經是強弩之末,一旦我們有了槍,他還有什麽能製衡我們的?” 豺狼會時刻提防猛獸,卻不怎麽在意皮毛裏的蟲豸,等他們意識到的時候,基本也被吸吮殆盡了。 廣明宮大多時候都是安靜有序的,但今天實驗室所有人都圍在陸霜明的電腦前,像過節一樣熱鬧。一張張清晰的透視掃描圖慢慢生成,年輕的孩子們嚷嚷聲就沒停過:“就是這玩意吧陸哥!”“知道位置是不是就能破解了啊!” 年長一些的無奈地噓聲道:“別大呼小叫的!人家還在幹活呢。” 陸霜明一邊放大圖片一邊笑著說:“沒事叔,這事也沒什麽技術含量。”他飛快地敲著鍵盤,把圖像導入到一個分析圖像細節的軟件裏,一點一點查看兩台超級計算機的外表特征。 “型號應該是x7892,是啟東去年研製的新型超算,搭載的是啟明係統,這係統的雛形還是我老師做的。” 圍觀人群又爆發出一陣歡呼聲,陸霜明不太好意思地解釋道:“這並不意味著肯定能解出來哈。首先,我得找到一台x7892練練手,摸一下運行規律。然後我還得有機會潛進付家不被發現。最後,你們提供的信息可不能坑我,秘鑰得是付啟原配喜歡的花,要不一切白瞎。” “前兩條我們不知道怎麽整,但最後一條你放心,我們花了一年多功夫挖出來的線索,不會有錯。” 陸霜明驀地想起了付家家祭上隨處可見的鈴蘭,摸著下巴輕輕點了點頭:“那應該就是鈴蘭了。” 6月能完結,大概還有4章?開頭就有寫過傳言中是付錚殺了付嶸他媽,但其實並不是哦。幾章前提過小陸覺得有一尊銅像眉眼更像付錚第87章 潛入 連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覺夏深。一個月的時間飛逝而過,陸霜明剛摸清x7982的運行模式,付啟的邀請函便寄到了廣明宮。 “這次行動部署非常重要,有任何疑問請及時示意。”統籌行動的隊長是首相心腹,他蓄著邋遢的絡腮胡,看著吊兒郎當,幹起事來倒還算靠譜。 “這是付啟別墅的地圖,他們挖空了花園下方,建了一個地下保密區。”屏幕上顯示的地下空間比想象中大上不少,幾乎占了付宅三分之二的麵積。 “代號為苦咖啡的同事頂替了餐廳的一名幫廚,在半年前潛入付宅。每天除了準備餐食,她還負責給保密區的工作人員送餐。” 屏幕上一點綠色的熒光亮起,它以付宅大堂的地下室為起點,穿過漫長的地下走廊,慢慢像海邊方向前進。 “穿過這條廊道就是保密區了,所有人都要在這裏掃描虹膜和權限腕帶。機房在保密區的西南角,是整個保密區最靠近人工海的房間。機房由兩名管理員輪流值班,一小時換崗一次,在崗期間不允許離開機房。管理員進入機房也需要掃描虹膜和權限腕帶。” 行動組的成員問道:“苦咖啡能提供多少張權限卡?” 絡腮胡遺憾地聳了聳肩:“很遺憾,隻有一張,我們損耗了7個兄弟才混進這一個,不要苛求更多了寶貝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