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支配別人,最簡單的方法也許就是變弱。當麵對弱小的人時,人很容易把自己塞進"強者"的狹小範疇,主動放棄各種可能性』


    ——霧間誠一〈虛空の帝國〉


    1.


    「和大家是初次見麵。 之後、我是流刃昂夕。 請多關照」


    這個中等身高、肩膀卻顯得格外寬闊的男人,一邊低著頭一邊開玩笑似的向同學們介紹自己。


    「怎麽說呢、很突然、以這樣的感覺進入了這個世界,請大家一定要好好相處哦——無論如何」


    麵對少年那爽朗的腔調,np學校的其他學生都有些不知所措。


    (什麽情況——那家夥應該是最近被敵對mpls襲擊的受害者吧…)


    (不明白自己處於危險的狀況嗎——險些被同班的女同學殺掉的時候)


    (不,現在不是還在被人盯上嗎? 所以我們要保護他,是嗎?)


    就在學生之間彌漫著奇怪的氣氛時,男講師說道,


    「流刃接受了檢查,確認了能力的覺醒——也就是說,作為正式np學校的學生進入了學校」


    這時,其中一個學生反町碧舉手說道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能力,我想事先了解一下」


    對於這個提問,講師看著她,碧點點頭。


    「是那樣吧? 那個他——也許因為是受到了之前那個〈myu-zu·tu、pharaoh〉的敵人影響才擁有了這種能力。當然、和那家夥交手過的我們有權利知道詳細信息、也有必要知道。對吧?」


    對於這種挑撥的問法,“是啊是啊”,班上到處都傳來這樣的騷動。


    「那個——」


    男講師剛要開口,流刃本人就說了


    「啊啊,好呀、當然。嗯。」


    他還是用輕鬆的語氣、然後走到教室最前排的女生麵前,問了“可以嗎”,拿起放在對方桌子上的自動鉛筆。之後——用舌頭舔了一下。


    盡管能聽到類似慘叫聲的聲音,流刃仍不停的轉動著鉛筆、然後說道


    「啊啊——你從昨天開始就為蛀牙的問題煩惱吧?」


    聽到這句話,對方有些漠然、


    「……所以」


    對方以呻吟的聲音回應。流刃微微一笑。


    「沒錯、就是這樣」


    他麵向大家鞠了一躬。


    「什麽?接觸物品就能知道主人的身體狀況嗎?」


    「說是物品,是最後接觸那個的人。那個人的弱點、就可以被我感知——那究竟是什麽呢? 是能看到事件的原委、還是刻骨銘心的痛苦記憶。我還是門外漢,你們可以猜測一下」


    流刃滔滔不絕的簡單說明了一下。他那種敞開心扉的態度讓大家有些無語。


    (這個——我們這些擁有特殊能力的人,在最初力量覺醒的時候,大概都會存在矛盾吧——)


    (雖然性格看起來很開朗,但是能力很真實,危險性也很低——)


    日高迅八郎一邊這麽想著,一邊悄悄問坐在旁邊的禦堂璃央。


    「怎麽樣?那家夥說的是真的嗎?用你的〈white shade〉能感應到嗎?」


    但是璃央說


    「不——我又不是鑒定師」


    對方噘起嘴,不回答。 迅八郎聳了聳肩,視線回到流刃上。


    但璃央並不是故意不回答。


    (唔……這個……)


    她很困惑。


    那個叫流刃昂夕的少年——外表看起來非常輕浮、開朗,是個陽光的人。而以她感知他人“認真”程度的能力來觀察的話,那就是——


    (不……確實隻能讓人感到輕浮。可是——會有這種事嗎)


    她至今為止觀察了很多人。


    然後領悟到的真相是——誰都有另一麵。


    她也有無法把握的複雜精神,人的性格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應該是這樣。


    但是——這個流刃昂夕,外觀和所感知到的內容、幾乎沒有差別。表裏如一


    (雖然說不太自然——)


    她瞥了一眼另一個不自然的家夥。


    「——」


    才牙虛宇介、似乎沒有什麽特別的印象、發著呆。也沒有特別在意那個“轉校生”的樣子


    男講師似乎很喜歡他這種漠不關心的樣子,對虛宇介說


    「才牙,在流刃適應之前,暫時由你來照顧他吧」


    「我、嗎?」


    「沒錯。不滿嗎?」


    「不,沒關係——你那邊呢?」


    被反問的流刃、滿臉笑容


    「不、怎麽可能會不滿呢? 前輩,請多多關照」


    「前輩的話——比我更年長吧、你的話」


    「不不不,這方麵先入學的才是前輩。在軍隊裏也總是先任者很了不起吧?」


    「啊——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走在前麵的人更偉大。不論是什麽」


    「隻是在前麵,那樣嗎?」


    「優先順序總是由走在前麵的人來選擇。所以那些被後來者超越的人」


    流刃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起來、


    「選擇了自己能夠超越的道路,隻是特意選擇失敗而已。全世界的所有人,都是這樣被淘汰的——」


    這番話聽起來有點不太靠譜,其他人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流刃對此、


    「所以我想向聰明的大家學習,盡量不做多餘的事。請各位多多指教」


    誇張的深深低下頭。


    室井梢看著他,皺起了眉頭。


    (怎麽看都像是在開玩笑……被〈myu-zu·tu·pharaoh〉襲擊時候的事、記憶還不清楚,可以說缺乏實感吧? 這邊已經、緊張起來了呢——)


    被大群蟲子襲擊時的感覺瞬間複蘇,她嚇得渾身發抖。


    (被那家夥襲擊的楓的眼傷還沒好、正在住院——說實話,她再也不想見到那家夥了。希望能不能找個專門幹粗事的戰鬥用合成人小組來幹掉對方——)


    隻能覺得擔子太重了……她瞥了一眼先前戰鬥中第一個被襲擊的受害者——〈quasar sphere〉的箕山晶子。


    然後,倒吸了一口涼氣。


    晶子凝視著天空、不停自言自語。嘴唇不停的動著,卻聽不到清晰的聲音。她低聲呻吟著。


    (等、等一下——你沒事吧?)


    不知是不是看到了梢焦躁的表情——晶子終於閉上了嘴,然後麵無表情。


    像洋娃娃一樣一動不動……


    (喂喂——是不是受到了打擊? 好好休息不是更好嗎)


    梢多少還會讀唇術,所以她總算讀懂了晶子最後喃喃自語的話。


    但那是莫名其妙的東西。


    (唔 "——以上" 什麽的……簡直就像在和看不見的人交流一樣……)


    *


    「是嗎——我知道了」


    虹上實野理小聲嘟囔著、


    地點在城市中心——高級酒店頂層的套房。


    在她坐著的沙發後麵,一個男人倒在地上、翻著白眼。嘴裏吐著泡沫,卻完全發不出聲音,一動也不動。男人是這家酒店的常客,幾乎包租了這個套房,是個暴發戶富翁,但現在卻成了一個人體模型。


    替代房間主人的是虹上實野理,她輕輕哼了一聲、不快的皺起眉頭。


    「——流刃昂夕沒有死嗎? 嘛、不過隻是隨便處理了一下而已……但是,我還是有些在意。因為他是我的同班同學,所以才會向統和機構大肆宣揚我的存在吧——」


    2.


    那天的課剛結束,日高迅八郎就被學校的工作人員叫去了。


    「呀、你就是〈sarutan·of·swing〉嗎」


    「…為什麽會有穿白大褂的小孩子?」


    「我不是小孩子、比你年長很多。抽煙喝酒都無所謂,是個地道的成年女性。叫我利斯基老師。嘛、菲小姐也是可以的」


    菲·利斯基笑著說道。


    「然後、sarutan、有件事拜托你」


    「我演不了過家家的爸爸」


    「哈哈。說起來、不,這是真的委托,我想讓你當偵探」


    「啊? 那是什麽? 你是要我調查什麽嗎?」


    「你能猜到嗎」


    「……是誌邑嗎」


    「乒嘭乒嘭、正解哦、sarutan。不愧是我看上的人,乒嘭乒嘭,你猜對了。果然如我預料的那樣」


    「我是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被初次見麵的你看上的啊」


    麵對迅八郎挖苦的反問、菲泰然自若


    「我對你做了很多研究。這幾年你的喜好我都知道。以前最喜歡的牛奶巧克力,從兩年前開始不那麽喜歡了,最近把口味換成了黑咖啡————我也確認了,在之前的戰鬥中,你是最冷靜應對事態的人」


    說完、迅八郎眨了眨眼、皺起眉頭。


    「那是——雖然很不甘心,但那是在前麵擋住了敵人的才牙和狙擊並趕走了敵人的反町的功勞吧。我隻是、逃走了而已」


    「背著受傷的女孩、呢。明明知道自己可能會被人從背後攻擊。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通話記錄上還留有你早就看穿敵人能力的發言。反應最快的、正式你呢」


    「搞什麽呀,連老師都覺得莫名其妙嗎」


    「你怎麽看?」


    「我們每個人、都是特殊的。那家夥不熟悉大家的態度就是一個例子、才牙那邊做了很多意思不明、不是特別會引起注意的事」


    「真是優等生的回答啊……上次也輸了嗎」


    「不認輸就行了吧」


    「哦哦,果然是男孩子呀——」


    說到這裏,菲的表情稍微嚴肅了一下、然後問道、


    「sarutan、你對"帝王"有興趣嗎?」


    「那是什麽?」


    「統和機構所追求的"和諧"——限製危險的突觸、將成長的可能性最大化,我們暫且稱其為君臨其上的人」


    「傳說中的"中樞"是指那個家夥嗎?」


    「嗯,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你是不是就覺得已經相當厲害了——但不是的、中樞始終是管理者,而不是統治者。 而且統和機構確實是世界性的存在、但不會是世界本身。"帝王"是關於擁有世界的假設之一」


    「你在說什麽呢,我還是不太明白」


    「那是當然,因為我也不太清楚」


    「哈啊?」


    「所以也有人認為值得追求的價值。沒錯——誌邑咲櫻應該就是其中之一」


    「什麽?」


    「或許她比我們更接近對方的真實身份——我是這麽想的」


    菲一邊笑著,一邊繼續盯著迅八郎。


    「怎麽樣——你不想代替她得到"帝王"嗎?」


    「不巧的是,我的想象力還沒有豐富到能對不懂的東西產生興趣的程度——不過、調查誌邑的事,我是自願的」


    「啊啦、你喜歡她嗎?」


    「不是那樣……我想知道她為什麽在教室裏、和其它所有人為敵時都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那是……換句話說、你也在考慮與大家為敵嗎?」


    「那麽。不用回答這個問題吧? 作為正式的命令是不徹底的」


    「不錯呢、不愧是臥蠶眼」


    (…真是認真的在調查我嗎)


    菲知道班上的女生都這樣嘲笑他。


    迅八郎心裏有些不快,閉上了嘴、


    (也就是說——這家夥當然也知道那件事……)


    *


    第二天,迅八郎開始調查。他決定暫時向學校請病假,從一早就開始行動。


    決定先去誌邑咲櫻就讀的學校看看。


    因為自己家附近的人行蹤不明之後,警方應該會進行調查,所以接近他們會很麻煩。


    而且——


    (如果是我的話、如果真的被偷偷調查了,那個證據絕對不會留在家裏——)


    但學校本身也沒有她的痕跡吧。學校、np學校和家,應該是在她經常移動的那個三角形的某處。


    (如果放置在了離得太遠的地方、去那裏本身也會引人注目——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埋沒在日常生活中」


    當然,也有可能會出現完全違背預想的情況,但總之目前什麽都沒有,先確認這一點並不是多餘的,雖說也許過於慎重了、但這次對日高迅八郎來說是第一次單獨執行任務,所以他認為首先要避免失敗是最優先的。


    (但是統和機構那邊、大概完全把我當成“誘餌”了吧——)


    在誌邑咲櫻消失的地方、不施加任何對策的設下一個來看看情況。灑下誘餌、棄之不顧。因此,將防禦力特殊化,以堅固性為長處的〈sarutan·of·swing〉置於那裏。什麽都可以、隻要被敵人攻擊一次,就是這樣。


    (不過我也不想輕易被幹掉——反而要感謝機會的到來)


    在np學校中,禦堂璃央已經擔任了正式的任務,應該會比其它人領先一步,但如果成功的話,自己也會站在這個位置。


    大學也是幾乎所有的學生都通過推薦進入的名牌學校,是典型的大小姐學校。


    (那家夥去了一個很好的地方——不過,怎麽說呢,應該說是窮苦的、硬撐著的感覺,並不是在溫室裏長大的樣子——)


    當然要避免過於接近學校。隻是遠遠觀察穿著校服上學的學生們。


    (從背後偷偷摸摸的看著女生們、怎麽說都有點偷窺狂的感覺呢,有點變態、另人討厭的感覺——如果被發現了、從別的意義上就是這樣)


    帶著些許愧疚,他爬到旁邊山的樹上、用望遠鏡窺視。


    隱藏在了連山路都沒有的樹木密集區域,隻有鬆鼠或猴子才能到達的位置,所以不用擔心會被發現,但總感覺是有點神經質般的在隱藏氣息。


    就在接下來的一瞬間——發生了令本人像戰場上的遊擊兵一樣小心翼翼的事態。


    哢嚓一聲,傳來樹葉和樹枝摩擦的聲音。 是從上麵開始。對於風來說隻是一小部分,那聲音好像是飛鼠飛到樹上來了。


    嗯?——迅八郎抬起頭,朝聲音的方向看去。


    和那視線的移動、正好擦身而過。


    那東西向下掉了下來,在他麵前上下翻滾,然後——啪的一聲停了下來。


    對方懸掛著、


    雙手和雙腳都並沒有被卡住。


    之後——四肢脫力。歪斜的脖子左右晃來晃去。


    是一個穿著製服、年幼的少女。


    吊死後不久——隻能說是那種狀態、不過那個少女的眼睛動了。


    「……」


    對方似乎一直盯著迅八郎啞口無言的臉,眼睛似乎隻是朝向這邊——然後


    「一嗚」


    那混濁的一聲響起。接著、少女那看不出意思的眼睛漸漸失去焦點、某種東西從那裏溢出來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她的眼睛裏滴落,她注視著迅八郎,無言的哭個不停。


    迅八郎不明所以,一臉茫然的盯著落魄的少女——


    「你哥哥呢……」


    「一誒?」


    「哥哥——我總覺得你很可憐……」


    3.


    並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隻是背上書包的皮帶掛在了樹枝上。


    少女不是吊死、而且毫發無傷。


    「喂,你是怎麽回事?」


    迅八郎把少女放下、問道。 對方呆呆的看著上方。


    「——空」


    「空? 天上怎麽了?」


    「…嗚、咕嗚嗚……」


    對方又哭了起來。完全不知道她到底在哭什麽。


    「不,所以啊——你」


    是敵人嗎? 迅八郎剛這麽想,就覺得很荒唐。


    這麽沒有防備的敵人、就算出其不意,之後也隻是徒勞無功而已——。


    「校服——你是那所學校的學生吧。大概才小學五年級或六年級吧。為什麽會在這樣的山裏? 爬樹還好、但是也不至於下不來了這種程度吧?」


    「嗚、咕嗚嗚」


    「不否定嗎……但是,我完全不知道你有在上麵。你也太消沉了吧。完全沒有自信呢……」


    「哥哥、什麽的——好可憐……」


    對方又重複了一次、眼淚一直流淌著。迅八郎不耐煩的說


    「不不、不是的。我並沒有偷窺。那麽——」


    "不要再可憐我了" 這句話剛要出口、他卻閉上了嘴


    少女的眼裏沒有一絲憐憫或蔑視。她的眼淚中帶著一種奇妙的透明感,仿佛隻是在悲痛的麵前。


    「——哥哥之所以可憐,是因為太勉強了」


    「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受到了傷害……不過,不光是哥哥、大家都是這樣……大家都好可憐——」


    少女的兩眼滴落著淚水,聲音卻異常平靜。


    「喂、喂——」


    「但是——反正什麽也改變不了,和其他人一樣。所以……就算我哭也毫無意義」


    下一瞬間、少女的眼淚戛然而止。


    剛才的大哭仿佛是假的、又恢複了平靜的表情。


    「…………」


    迅八郎啞口無言,少女說


    「既然哭也沒用、還是笑著吧,我總是這麽想」


    說完、她笑了、隻能用滿麵笑容來形容、真是無憂無慮的笑


    「因為不管我怎麽哭,結果大家還是很悲傷,就算是哥哥也不會氣餒的吧?」


    「那個……嘛、怎樣都可以、總之求你回去吧」


    「一個人回不去」


    「那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哎、真拿你沒辦法」


    最終、迅八郎背著少女,跑下山去。


    「哇、好快好快。哥哥、你像馬一樣呢」


    「馬下不了坡。硬要說的話、也是鹿和豹啦」


    「頭腦也很好呢。但是如果隻是聰明的話,就隻能悲傷的呆著了」


    「所以才不會悲傷。要說哪個的話、應該是很生氣哦」


    「啊啊——沒有那個必要」


    兩人從山裏出來、翻過架子來到公路上時,少女說了奇怪的話。


    「啊?」


    「所以,沒有必要憤怒,也沒有必要反省。那是錯的」


    「什麽意思?」


    「所以沒有意義——哥哥、正是因為感覺不到我的氣息,所以才焦躁的吧。 說自己還不成熟。但是,那是錯誤的感覺。他不是因為溫柔才沒罵我、而是覺得這是他自己的問題——徒勞、那種感覺」


    「…………」


    少女嘿呦一聲從迅八郎的背上跳了下來、落在馬路上,並拍了拍把製服上的葉子都抖掉了。


    「因為我是從上麵掉下來的。所以在那之前不可能有什麽動靜」


    「……你在說什麽呢?」


    「為什麽會掉下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不過、我確實掉下去了。被什麽吸引了、於是墜落了。那就是我的〈night fall〉——」


    少女隻是平靜的微笑著。迅八郎啞口無言……他的視野裏出現了另一個走在人行道上的身影。


    熟悉的麵孔——應該說是目標人物。


    (那個是——)


    他看向那邊、與少女的視線重疊起來。


    「啊、這樣啊——哥哥、是找詩歌有事嗎。於是、我就被吸引了」


    誌邑詩歌、便是出現的那個人的名字。是失去音訊〈tipicar·corapus〉誌邑咲櫻的親妹妹、正是迅八郎想要觀察的對象。


    而迅八郎沒有時間在腦海中整理這混亂的狀況。


    誌邑詩歌的身影出現了,緊接著、其他的東西也出現了。


    走在上學路上的詩歌背後有一個急速逼近的影子。


    泥頭車——而且,很明顯是一輛失控的車。


    「——!」


    迅八郎條件反射般的跳出來。


    壓在受到驚嚇的詩歌身上,將其纖弱的身體推倒,並撲在上麵。


    就在這時,卡車完全沒有減速、衝了過來。


    車身的保險杠毫不留情的碰在迅八郎的背上,巨大的輪胎抬起,然後通過了——。


    車子仿佛在確認已經完全碾過了兩人似的,又往前開了一點就停了下來。


    駕駛席的車門打開了,司機出現了。他的頭發倒豎、皮膚蒼白、眼睛瞪得大大的,個子很矮。


    「——」


    男人看了看泥頭車的軌跡,然後——微微一笑。


    日高迅八郎和誌邑詩歌平安無事的橫在那裏。旁邊的柏油路麵凹陷了一大塊、出現了無數的裂縫。卡車的衝擊都集中在了那裏。


    「原來如此——那就是〈sarutan·of·swing〉嗎。可以將身體承受的負荷轉移——」


    男人一臉得意的說明了情況、迅八郎站了起來,瞪著對方。


    「你這個——」


    男人露出惡心的笑容


    「所以、你也是"帝王"嗎,還是在尋找那個? 不管怎樣、加油吧——哈哈哈哈!」


    他大聲笑了起來、然後迅速移動了泥頭車。


    連想追上去的機會都沒有、車子很快就消失在視野之外。


    「……啊、啊……?」


    誌邑詩歌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倒在了道路上。在那裏、


    「沒事吧? 詩歌小姐——沒有受傷嗎?」


    少女動了起來。看到了他的樣子、


    「才、才牙——?」


    她這麽一說,迅八郎嚇了一跳


    「什麽啊——你剛才說了什麽?」


    詩歌看了看兩人。少女點點頭、


    「我的名字——才牙空。果然、知道的嗎?」


    不知為何、對方有些害羞


    4.


    「才牙前輩,將來想怎樣、有具體的願景嗎?」


    流刃昂夕這麽一問,才牙虛宇介微微皺起眉頭。


    「那個啊、所以我的前輩、果然還是放棄吧」


    這樣的交流。那是np學校開始上課之前的事。


    「不不不、那方麵要好好做。我無法告訴你很多」


    「是對誰說的、那句話?」


    「是對這個世界。 世界永遠都是由上下關係構成的」


    「不僅僅是這樣吧」


    「不、正是。 有人站在上麵、有人站在下麵,這就是世界的構造。分為支配者和被支配者」


    流刃奇怪的如此斷言道。


    唔、


    虛宇介露出難以接受的表情。


    於是流刃露出了笑容、


    「啊啊、難道你覺得支配別人很麻煩嗎?」


    虛宇介微微瞪大了眼睛。


    「我倒沒那麽想——或者說,站在支配的一方、就好像是在做決定一樣」


    「不、那倒也是。擁有被特別挑選的能力、隸屬於從背後支配世界的統和機構,說實話,那些普通人看起來都像傻瓜吧?」


    「你之前不也是那樣的普通人嗎?」


    「所以我知道、什麽都不懂的人的立場。什麽都不知道,就這樣被人從左到右的操縱著、被人利用」


    「真刻薄呢,所以說——當你知道統和機構的存在時、生氣了嗎?」


    「不不,我並沒有生氣。"果然是這樣啊" 就是那種感覺。前輩呢」


    「就算你問我怎麽樣——」


    虛宇介想了想,教室裏突然安靜下來,隻有這兩個人的談話、大家都沉默著。


    「嗯?」


    虛宇介環視四周,流刃竊笑道


    「不,前輩,大家都很關注你呢」


    「難道不是覺得你這個新入生很稀奇嗎」


    「前輩,我想是你更受關注吧」


    「?為什麽」


    「這個我不知道,不過好像在之前的戰鬥中很引人注目吧。 所以、不是嗎?」


    「是那樣嗎——」


    「前輩一個人、擋在虹上的前麵了吧? 那是因為勇氣嗎? 不畏懼未知的敵人、勇敢的戰鬥——」


    「我想不是那樣的」


    「那麽、為什麽呢」


    「嗯、怎麽說呢——太不自然了、那個女人」


    「那倒也是。特殊能力者不會是自然的吧」


    「不、不是那個意思——應該說、就像你剛才說的那樣」


    虛宇介凝視著流刃的眼睛、


    「總覺得、自己是處於支配的一方,這樣想太多了吧」


    「所以、那家夥才覺得自己比任何人都強吧」


    「感覺不僅如此。 好像被"必須站在支配一方的立場上"這樣的想法支配著、或者可以這麽說」


    「自信過剰、是那樣的吧」


    「也不是。她應該是——被什麽東西麻痹了」


    虛宇介小心翼翼的遣詞造句,似乎在試探自己心中的困惑。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存在支配者,那麽僅僅存在強者是無法產生這種結構的。有很多弱者,其中應該會產生強者——但在她的情況下,對於支配什麽,總覺得有些曖昧——如果隻是想讓自己變得更強、弱者在某種意義上就是阻礙。所謂支配,換句話說,就是照顧別人。這對追求更高目標的人來說是多餘的負擔。虹上實野理在成長的過程中,看她粗暴的使用能力就知道。她雖然想要成長、但是好像放棄了那個負擔。是的——好不容易發了大財,卻為了撐門麵買了不必要的高價東西而破產……」


    他咕咕嘰嘰的說著,流刃終於哧哧的笑了起來。


    「破產嗎? 真是居高臨下的說法啊」


    「自己充實的時候、應該不會去關注其他的事情。 但不知為何、她選擇了一條比起自身的成就感、更能擴大對他人影響的道路……怎麽想都不自然、那個女人。隻能認為是被什麽麻痹了,到底是什麽麻痹了……或者說是受誰的影響」


    「難道說、她暗地裏和統和機構勾結了嗎,那家夥」


    流刃沒完沒了的說著。 班上的其他人都嚇了一跳,因為這樣的陰謀論總是在大家的心中留下陰影。


    但是虛宇介卻很淡然


    「不、不是的。那不可能」


    他否定了。這時、忍受不了的反町碧反問道,


    「你從剛才還在說什麽呢? 那個敵人露出真麵目、是因為我們襲擊了她吧? 把對方逼到不得不采取攻擊的境地,所以她才會卸下偽裝的皮。還那太不自然了——你隻是在為自己的失策找借口。自己單方麵的滾來滾去,隻會讓人覺得是在勉強自己。太丟人現眼了」


    她焦躁的提高了聲音。


    「你總是這樣。明明在發呆、卻突然說出這麽有趣的話——」


    在她反駁時、有一個人——教室裏有人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現在,那家夥——)


    禦堂璃央。


    她注視著流刃昂夕。


    (你確實撒了謊——完全不是本心,說了和真心話完全相反的內容…那樣的反應隻有一瞬間——不過,究竟是哪裏說謊了呢?)


    流刃也不知道有沒有注意到璃央的視線,隻是看著虛宇介和碧的爭吵——說起來、有什麽。


    「那是什麽表情? 笑? 怒? 眼神不純粹啊、那個眼神。嘴巴怎麽也是半張著的——」


    碧說到一半,有人的手機來電了。


    是虛宇介的電話。


    「啊、不好意思」


    虛宇介說著,把手伸向口袋、接起了電話。


    「怎麽了? 不是說這個時間在私塾嗎——誒? 不過啊——唔、 嘛、 如果這麽說……沒辦法啊。我知道了」


    嘀咕嘀咕、應該是在和誰通話、掛斷電話後、


    「啊啊、我今天有點事,要早退了。 如果老師問了、你們就這麽跟他說好嗎」


    他站了起來。


    「誒誒? 怎麽這麽唐突——」


    「不、我也不太清楚,妹妹突然要把我叫出去了。她的命令我是無法違抗的~」


    誒……就在大家目瞪口呆的時候,流刃好像在裝傻


    「那個、我可以跟著去嗎?」


    5.


    (嗚嗚嗚…為什麽會這樣?)


    日高迅八郎十分困惑。


    走在他前麵的兩個穿製服的少女,一個像是在沉思、另一個則邁著輕飄飄的步伐。


    「絕對、咲櫻姐姐是被卷入了什麽事——平時她絕對不會離家出走的」


    誌邑詩歌滔滔不絕的說著、一旁的才牙說


    「一定會有辦法的。你一定會接受的、對吧?」


    不知道是鼓勵還是讚同,一直說著立意不明的話。


    「唔……」


    迅八郎忍不住歎了口氣,兩人回頭看著他、


    「請認真點!」


    發怒了起來。


    「不、本來我是認真的,結果是你們從旁邊橫插一手……」


    「什麽嘛,磨磨唧唧找借口,不像個男人。所以才是臥蠶眼吧」


    「和臥蠶眼沒有關係吧!」


    「本來就是你們np學校的錯、請負責!」


    詩歌直直的瞪過來、眼神非常銳利,迅八郎被震懾住了。


    說起來、他被這兩個少女糾纏,是在那輛泥頭車事件之後,空對著詩歌說:


    「我哥哥也是np學校的學生、他也是我的同學」


    就這樣散開了。看來這個妹妹、哥哥好像給她看了同學的照片。所以當被問到「到底在幹什麽」 這樣的問題時、他終於坦白說「在調查行蹤不明的誌邑咲櫻」 。


    「我會找到姐姐的!」


    詩歌這樣宣告著、向迅八郎逼近。對他而言,這個少女確實是被神秘男子盯上了,所以無法礙於情麵。


    今天兩個人都沒去上學,詩歌從迅八郎那裏刨根問低的打聽姐姐在np學校的樣子、態度、成績等等。迅八郎當然不能說統和機構的事,但能說的都說明了。作為交換、她也毫不懈怠的拋出從她那裏獲取的關於咲櫻的情報,但最後隻知道,咲櫻在np學校的某些地方也表現出了冷漠和排斥的態度。


    隻是——唯獨對作為妹妹的詩歌很溫柔。關於這一點,她好像是這麽說的。


    「詩歌,因為你是我的替代品——你的任務是代替我度過普通而幸福的人生,所以你必須珍惜自己」


    這句話表明咲櫻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她所涉足的領域、或許就是去了就再也回不來的領域……


    詩歌也隱隱約約的察覺到了這一點,盡管如此、她似乎仍有想要了解姐姐的強烈決心。


    但是另一個少女、才牙空——到底是怎麽回事、不太清楚。


    說了半天之後,迅八郎說 "接下來會再調查一段時間,請你們先回去吧" 不過兩人都不聽。於是現在——他就這樣帶著少女們走在路上。


    「才牙小姐、我不喜歡這樣說法」


    「嗯、我知道」


    「在明白姐姐在想什麽之前,我一步也不能退」


    「隻要繼續前進、就一定能找到什麽」


    「你是這麽認為的嗎?」


    「嗯、我相信」


    「我也願意繼續相信著——相信姐姐。爸爸媽媽因為姐姐有一段時間變得有點奇怪,所以好像已經放棄了——但是、我」


    「隻要小詩歌還在相信、就沒問題」


    「是啊——如果連我都不相信的話……」


    詩歌一副認真思考的表情、緊握著姐姐留下的手帕。


    「喂、喂——」


    迅八郎悄悄從後麵、用詩歌聽不到的聲音、詢問空。


    「什麽?」


    「為什麽那個女人管你叫 "才牙桑" 、你為什麽卻稱對方為 "小詩歌" 呢?」


    「哈啊? 好像是這樣。我和班上的同學交流、都在名字前麵附加了"小"這樣的稱呼。單純的來講、這樣的語癖不是很有趣嗎?」


    「是嗎——我倒不這麽認為……」


    「與其這樣,哥哥、你還是繼續保護詩歌吧」


    空叮囑他、之後接著說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你已經、卷入了螺旋的漩渦之中了——違抗隻會使你痛苦」


    「呃?你在說什麽?」


    「哥哥是英雄啊」


    空話音剛落、詩歌回過頭來、


    「在說什麽?」


    「我提醒過這個人了。不要中途逃走」


    聽了那句話、迅八郎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沒逃啊、沒什麽——」


    他歎了口氣。


    (這個才牙——是有什麽能力的人嗎?當哥哥還在np學校的時候、統和機構當然也知道這一點……難道對方已經在某個實戰部隊服役了?)


    也許正因為如此,他才給人一種超脫塵世的印象。


    甚至覺得他可能比迅八郎更熟悉場合。


    「日高——姐姐去的地方、你實際上已經猜到了吧?」


    迅八郎點了點頭、


    「你的姐姐兩個月前曾經逃課出去了一次——那時候、不知為何一個人去了遊樂場」


    「一個人嗎?」


    「嗯」


    設施入口的監控攝像頭留下了影像,所以不會有錯。


    問題是、為什麽要去那種地方。


    那裏、是相當遠離城市的地方。


    「咲櫻姐姐——果然是沒有朋友吧。是太寂寞了吧」


    「是的呢」


    荀八郎附和著、


    他點了點頭。 這時、詩歌的鼻子裏流露出了嗚咽的聲音。


    「啊、不——也許隻是我不了解……不能隨便斷言、嗯」


    慌忙跟進。


    但是詩歌卻沒有回應、咬著嘴唇繼續往前走。


    「——唔」


    迅八郎有些為難,瞄了才牙空一眼。


    但是,她臉上沒有特別明顯的表情、側臉看起來很平靜。


    (說起來——)


    迅八郎悄悄問了一些在意的事情。


    「那個——才牙」


    「什麽~」


    「為什麽你——看到我的時候哭成那樣,麵對詩歌卻不哭?」


    這個失去姐姐的少女更適合引人同情、使人流下共鳴的眼淚。空一次也沒有表現出那樣的樣子。隻是一直在鼓勵。這有點難以接受。


    「啊——是啊」


    空微微眯起眼睛、說道,


    「可是、小詩歌並不可憐啊」


    「誒?」


    到底在說什麽呢,不管怎麽想、誌邑詩歌都是個處境不幸的人吧?


    可是、空似乎無視這種一般的見解、繼續說道,


    「詩歌她、知道自己很悲傷——正麵接受了那個現實。所以、她並不可憐。默默承受著。和臥蠶眼的哥哥不同。哥哥才是個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誰的可憐人——就像世界上大多數人一樣」


    「…………」


    少女淡淡的說著、卻又帶著一種莫名奇妙的篤定,


    迅八郎有些無語。


    但無視這樣的他,空繼續說著、


    「對了——把那家夥、也先叫來吧」


    空說著掏出手機,開始聯係某個人。


    意識到這一點的詩歌問道、


    「在聯係誰?」


    「我的哥哥」


    就在這時、對方好像接起了電話,語氣突然變了。


    「來找我。立刻——怎樣都無所謂吧、那種事」


    用不高興的、低沉聲音,像是在威逼對方似的小聲說著。


    迅八郎目瞪口呆、空卻毫不在意


    「不要和我開玩笑——令人不快。通告到此為止」


    她自顧自的說著、之後單方麵掛斷了電話。 這種對話即使隻是發生在家人之間的奇妙關係中、也顯得未免太過怪異。


    「——那個」


    詩歌小心翼翼的問到、空微微一笑,爽朗的說道


    「我覺得還是增加人手比較好。沒關係。隻要我讓那家夥閉嘴、他就不會向任何人開口」


    「那、那樣啊——」


    對方點了點頭、什麽也沒說。


    迅八郎一直驚訝的張大嘴巴、終於回過神來


    (オ牙這家夥要來嗎? 大體上、上級下達了禁止向班裏其他人透露的指示)


    迅八郎很煩惱該怎麽辦、但又覺得無可奈何。就在他歎息隻能放棄、坦然接受事態的時候,背後又發生了些許變故。


    一隻停在電線杆上的蝴蝶搖搖晃晃的飛了起來,然後一躲到暗處、就完全看不見了。


    在那裏的細小身影、顏色很深。完全漆黑、就像用顏料塗過一樣。


    那是被稱為〈quasar·sphere〉的一片漆黒。


    影子立刻縮成一團消失了,那裏已經找不到一絲蝴蝶的殘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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