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婆娑把玉玦扶了起來,「以後你還舒家人,養你終老雖然沒有問題,可你將來的夫婿豈不是要怨死我了?」


    玉玦破涕為笑,嗔道:「郡主還有心捉弄婢子。」


    「不然你要我愁眉苦臉,哭給你看?」


    「她們原來和婢子一樣不肯,是長公主發了話,才不得不去的。」雖然話題被舒婆娑岔開了,玉玦卻一個勁地替兩個姊妹求情。


    「你那頭上還未褪盡的瘀血,是因為違逆了我娘而留下來的痕跡?」舒婆娑看著她那雖然用脂粉掩飾過,但仍隱隱帶著青色的額頭。


    這都多久了,頭上還留著瘀痕,她心裏得多不情願,那頭才能磕得那麽重、那麽堅決?


    玉玦一愣,垂下頭。她明明多抹了好幾層脂粉,怎麽還是讓郡主給瞧出來了?


    「你這傻丫頭,要是我真的回不來,你這頭可就白磕了。」舒婆娑打趣著,其實是為了掩飾心中的感動。玉玦這股不知變通的傻勁,讓她心裏又是暖又是酸。


    「郡主怎麽可能回不來,郡主福星高照,這會兒不就平安無事地讓世子爺給接回來了?」玉玦一說完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這會的郡主和世子爺關係尷尬,她居然還拿來說嘴,這個笨呐!


    舒婆娑感情上受到撼動,可理智上她還是得說說這個死心眼的丫頭,讓這丫頭凡事得替自己留後路。「下回再遇到這種事,要知道見風轉舵,審時度勢,我要是真的回不來,看你們往哪裏哭去。」


    她這主子要是真的沒了,打算死跟在她身邊的這兩個丫頭,怕是再也不會受到別人重用了,這是常理。


    玉玦捏緊拳頭,臉色變了好幾變,眼裏蓄了淚,「不會的,那玉玦寧可替郡主去死!」


    舒婆娑扶著額,見玉玦那樣激動,遂改變了話題,「如今婆舞還留在府裏嗎?」


    見說起了正事,玉玦趕緊用帕子抹了淚,端正神色,「世子爺新婚夜挾持延平郡主回府裏對質後,就把延平郡主撂下不管了,東王爺更坦言延平郡主不是他想要的兒媳婦。之後延平郡主在府裏又哭又鬧,幾回上吊都被救了下來,駙馬沒辦法,親自去了東王府兩趟,可東王爺隻是客氣地請他喝了茶,他就被請出門了,連世子爺的麵都沒見著。駙馬那臉色……」比春天各色花朵還要精彩。


    舒婆娑頷首,舅舅這已經算是非常客氣的軟釘子了,沒有上門來要求公道,應該連重話也沒說上幾句,他能忍到這步田地,是不想弄壞兩家的關係,算是非常大度了。


    她並不知道東王爺對舒婆舞的印象是壞到底了,所以不管舒談上門如何說盡好話,要他把一個攪家精請回來,門都沒有!


    舒婆娑心想著,一手主導這出調包戲碼、把全家人整治得快活不下去的舒婆舞,應該沒想到詭計會這麽快被柝穿,甫進夫家的門,還沒拆封,就被退貨了。


    這妹妹,自己真的小看她了。


    舒婆娑既沒有放話要怎麽處置玉珊和玉誘兩個丫頭,也沒有對府中的境況做出什麽評論,她隻是一連喝了兩盞茶。


    這時,玉珪進門,將一碗幹麵和一碗羊肉飽蝕湯呈了上來。


    白白的過水麵條,澆上香菇鹵肉,撒上香芹和蔥花,油亮亮的透著鮮香。而餛純皮薄如紙,肉餡鮮嫩,味道爽口。


    舒婆娑立刻吃了個精光,滿足地笑道:「玉珪,有你真好!」


    玉珪笑得非常可人,「婢子知道。」


    郡主隻要覺得她煮的菜好吃,都會來上這麽一句。


    吃飽喝足,舒婆娑倒頭就睡。


    玉玦輕手輕腳的替她蓋上薄被,關上門,守在外頭。


    或許是知道即將回家,心頭大定,舒婆娑這一睡便睡得頗沉。


    昏昏沉沉中,她感覺到身子一輕,騰空了起來,接著好像……在飛?


    她猛地睜開眼,狂風從她耳邊呼嘯而過,她哪還有睡意,清醒後隻感覺到自己被護得嚴嚴實實的,臉挨著一堵結實的胸膛。


    「抱緊我,別撒手。」


    這聲音,她就算閉著眼都知道是誰。


    她並不害怕,隻問:「你想帶我去哪?」也不知為何,不論東伏羲做出多荒謬的事,她都不擔心自己會被他傷害。


    「出來吹吹風,陪我說點話。」他有一肚子話想跟她講,但是從小屯山到縣城這一路,有個礙眼的舒全在,他根本沒辦法說。


    原本他想一腳把人踹了,可他硬是忍了,有些事情非得借舒全的嘴說出來。但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再怎麽著,現在也該輪到他了不是?


    「我跟你沒有什麽好說的,放我下去。」她捶了東伏羲的胸口一記,因為勉強抬起頭來,吃了一大口風,嗆得她咳嗽連連。


    臭混蛋!三更半夜有什麽好聊的,也不想想她身上就穿了件中衣和紗褲睡覺,這會兒能見人嗎?東伏羲的喉頭突然發出低低的笑聲,他像是知道她的想法,安撫道:「甭急,我這不替你裹著鬥篷嗎,不必擔心被誰瞧去了。」她的美好隻有他能獨享,要是可以,他連她的一根頭發都不想被人看去。


    「混帳,你把我帶出來,我那兩個丫頭呢?」東伏羲藉著月色看向她,她的眸子因為怒火顯得生氣勃勃,令他忍不住低首啄了一下她光潔的額頭。


    這個登徒子,若不是她的兩隻胳臂都被困在鬥篷裏,動彈不得,她一定給他苦頭吃!「隻是下了點讓她們好睡覺的藥,她們還得感謝我呢,等你回去,或許她們就醒了。」東伏羲怕真的惹惱了她,腳下更輕快地踏在夜半無人、隻有月娘清輝照映的瓦片上。


    他如履平地,衣袂翩然,最後把舒婆娑放在一處平坦的屋瓦上。


    那是一處寺廟中的高樓,一麵陳舊斑駁的大鼓掛在樓頂,背後是一輪幾乎貼著他們身影的圓月。


    舒婆娑一站定,那夜晚特有的清涼氣息便拂麵而來,萬簌倶寂,就連呼吸都小心了幾分,好像整個世界再也沒有別人,隻有他們倆。


    「要是怕腳滑就坐著吧,在這裏不會有事。」東伏羲脫下自己的外衣鋪在瓦片上,「當然,靠緊小爺我更能確保你安全無虞。」


    舒婆娑拉緊了鬥篷,吸了口氣,站穩腳步,看也不看他殷勤鋪在瓦片上的衣服和他故作示好的雙臂,隻道:「有話快說。」


    他會帶她到這裏來,無非就是看準這麽高的地方她跑不掉,混蛋、混蛋、狡猾的大混蛋!


    看她一臉冷淡,臉上一點以往的嬌憨都沒有,東伏羲卻不緊張,他隻怕舒婆娑不和他說話,肯開口,他就放下一半的心他收起嘻皮笑臉,「你聽了一路舒全的話,也該聽聽我這當事者說說。」


    「你還有理了?」舒婆娑的笑容很冷。


    「為什麽不?我也是受害人,你對我可得公平點,小爺我一心一意想娶進門的人是你,可不是你妹子。那個臭女人,以為跟你長了有幾分相似就能來糊弄我,她當小爺的眼珠是琉璃珠子,裝飾用的嗎?要是你和她我都分不出來,你用石子砸我,我都沒話說。」他慷慨陳辭。


    舒家的四個孩子,除了老麽舒牟然這老來子,其他三人都隻相隔一歲,也不知是怎麽著,他們不隻遺傳了皇室的好相貌,兩姊妹更是有九成相似,不認識她們的人,乍看之下,往往分不清誰是姊姊,誰是妹妹。


    舒婆娑也知道自己和妹妹的相似之處,她並不在乎有個和自己相似的妹妹,對她來說,人再相似,行動、說話、言談也不可能一模一樣,這種事就連雙胞胎也不容易做到。


    她不在意,舒婆舞卻不高興,總想著憑什麽她要和姊姊長得像?最氣人的是,每個人最後一定會這麽說——原來是妹妹肖似姊姊呢。


    她怎麽那麽倒楣,晚舒婆娑一年生,就什麽都要輸給她?


    舒婆娑不知道舒婆舞那麽爭強好勝,隻知道舒婆舞開始微妙地和自己在衣著打扮上區隔開來。她不覺得這有什麽,她們不是雙胞胎,不需要一模一樣的裝扮討女人歡心,妹妹有自己的想法與風格,沒什麽不好。


    盡管她們有所區別,可不熟識的人仍認不出來,不過說也奇怪,東伏羲自從第一回來長公主府見過她們姊妹後,便知道誰是姊姊,誰是妹妹,從來沒有錯認過。


    舒婆娑曾問過他為什麽,他隻道:「你蠢呐,小爺我英明神武,就是個人,哪可能認不出來?你當小爺眼睛有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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