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啊,多蘭。弄完委托回來了?」


    在位於魔法學院主教學樓裏的事務局前的大桌子處,爽朗地跟我招呼道的是我的同班同學約書亞。


    我在春季裏離開了故鄉貝倫村,就讀入了北方大都市伽羅瓦裏的魔法學院。半人半蛇的魔物、拉米婭的美少女賽莉娜也以使魔的身份與我同行至此。


    在以貴族為中心的學院之內,身為平民出身的編入生的我,和身為魔物而被害怕著的拉米婭賽莉娜,現在正被同班同學們給絕佳地保持著距離。


    而這位縱著橫著都數值很高的大個頭同學則是,對我和賽莉娜都接觸很隨意的稀少少年。


    赤紅色的頭發梳理得很是工整,為向後方梳攏,還有著理性且智慧的眼睛和沉靜的態度,一點也看不出他跟我同樣是十七歲。


    「你還是今年才入學沒多久,有沒有因為不清楚情況而煩著的啊? 雖然說拿到魔法學院裏來的委托應該都是些以學生也能夠勝任的標準進行挑選出來的才對,但到習慣為止還是有著各種麻煩的呐」


    不等這邊回話,約書亞就說了起來。


    我這位同學雖然是個老好人,但是有著稍微不懂得讀取對話流向和場合氛圍的缺點,這是我從短時間的打交道中就學到了的。


    找準他說了一陣子的話結束了的時候,我總算是能回答他最初問的那個提問了。


    「找逃走了貓和幫忙購買魔法藥的材料,還有整理任之荒廢了的庭院就結束了啦。不論哪一個都是隻要有耐心的話,誰都可以完成的委托」


    「不不不,話說是那麽說,但在找貓中探索存在痕跡的探查魔法能排上大用場,魔法藥的材料的話則需要關於魔法藥學的知識。就是庭院的整理,去觀看地相、傾聽精靈之聲的話,比起老老實實地來幹要更有效率多了。得注意好好地學以致用,把所學的知識應用到委托內容裏啊。不過,明明這還是午前,就完成三項工作回來了,你也是個相當不得了的家夥就是了呢」


    「因為助手很優秀啊」


    我僅如此說道,然後看向待在我旁邊的賽莉娜。賽莉娜因為我的視線和褒讚的言語而微微一笑。


    約書亞也看向賽莉娜後,焦茶色的眼睛中浮現出某種理解了的神色,「嗚姆嗚姆」的點著頭。


    「原來如此,確dy賽莉娜的話,比起來大多數的使魔來要優秀很多呐。雖然不好跟小動物和小型魔法生物來比,但拉米婭兼具著和人類同等的知性和蛇的感知能力,而且魔法也會用。就算是在高等部學生的使魔中,你家dy應該也是出類拔萃的呢」


    「會毫無顧忌地稱讚賽莉娜的人,在學生中你是第四人啊。要是其他的大家也能跟你們一樣,摘掉拉米婭這一有色眼鏡來對賽莉娜進行評價的話就最好不過了呢」


    「嘛啊,勉強算是普通都知道拉米婭這一魔物的棘手度的情況下,你說的那個應該很難吧。而且,對於把那個拉米婭收為了使魔的你的嫉妒,應該也是在大家的心裏糾纏著的吧。沒事啦,過段時間裏對你們的好奇眼神就會消失的啦。到那為止就受著吧,多蘭dy」


    約書亞像是激勵賽莉娜一般,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話說回來多蘭,除了我以外評價dy的其他三名學生到底是誰啊? 要是方便的話告訴我唄」


    「尼祿和琺緹瑪和克裏斯汀娜桑哦」


    我說出學院裏親近我們的三名友人的名字。


    然後,約書亞「啊啊」地歎了口氣,一邊以右手捂著臉一邊像是感到沒救了一般搖著頭。


    「怎麽,約書亞,你也是『克裏斯汀娜大人的下仆們』中的一人麽? 還是說是『miss阿爾瑪提亞信奉會』的會員或者『白銀的公主騎士團』的團員? 每天都不斷有來跟我來說想要接近克裏斯汀娜桑的人出現啊,真是夠了」


    克裏斯汀娜因為她那隻因天上有的美貌而在學院裏具有著極高的人氣。


    我剛才所例舉出來的,不論哪一個都是魔法學院裏熱情……不對,是狂熱的克裏斯汀娜信徒的集團。


    「關於miss阿爾瑪提亞的實力我發自肺腑地感到敬佩,但不湊巧我還沒有狂熱到那一份上啦。但是多蘭,我要訂正一下剛才的話。dy的好奇視線在過段時間內應該是會緩和了的吧,但是對你羨慕或嫉妒的念頭在這之後是會慢慢增強的吧。


    還有,我在這裏提醒你一下,別看尼祿妮西亞小姐那樣子,其實也意外地有著人氣的。想要被那冰冷的眼神給俯視著然後踐踏的男女,可是也有著那麽多的哦」


    「男女都是?」


    我感覺到有些煩人的預感,用自己也清楚是生硬的聲音反問到約書亞。然後,約書亞就如同大賢者一般,鄭重嚴肅地頷首以返。


    「昂」


    「什麽鬼啊。魔法學院是特殊性癖者的巢穴嗎?」


    「最多就是一部分啦,少數一部分。而且就是琺緹瑪也是有著人氣的。她的話,就是因為那副人見人愛的外表,以及親近人的性格呐。


    就是這麽回事,跟你接下友誼的那三人,不湊巧地全都是這所魔法學院裏的人氣女學生。而且還是男女通殺的那種啊。這樣子的話,要是你在今後跟她們還是很親近,越是親近,對你的攻擊也就必然會越是猛烈的吧」


    「就算你跟我這麽說,尼祿跟琺緹瑪暫且不說,關於克裏斯汀娜桑,要是看到了我和賽莉娜的話,她那邊就會很高興地跑過來。不管怎麽說也沒辦法置之不理睬啊。而且因為那一位的朋友總感覺是沒——fumung,很少的原因吧,總想要跟我們在一起」


    因為克裏斯汀娜以前在貝倫村裏逗留過,所以在我入學魔法學院之前我們就在打交道了。自從在魔法學院裏再會以來,她一看到我和賽莉娜後,就會像是和飼主再會了的小狗一樣歡喜地跑過來。


    「嗚姆,對miss阿爾瑪提亞的印象多少有些改變了呐……隻是,多蘭,你要是在其他人麵前說這種話的話,可是會惹上新的嫉妒,增加敵人的哦。和諧相處當然是好事情,但是你這邊可是各方麵都很難的啊」


    「克裏斯汀娜桑那樣子其實是很殘ni(殘念)——fumu,有意思的女性,明明他們也要是膽大點去跟她說話的話,很快就會成為朋友的。我都想要去勸告他們『有時間嫉妒我的話,還不如迅速地去積極行動』了啊」


    「哈哈哈,既然你都說到這一地步了,看來是沒必要擔心你了呐。不過,多蘭,你可一定要好好地照顧好旁邊dy呦」


    「我一定以我的全心全力來保護賽莉娜」


    這是我直率的真實想法。


    『啊嗚…』


    我旁邊的賽莉娜傳來低吟聲。要是我現在轉頭過去的話,應該能看到賽莉娜那變成熟透了的蘋果的顏色的麵龐吧。


    「一般,使魔都是守護主人的存在,不過守dy也是男子漢的義務。多蘭,我真的越來越中意你了啊!」


    「我也挺中意約書亞的啊。你可是除了尼祿和琺緹瑪她們以外會跟我說話的珍貴存在」


    「呼呼,那還是真是光榮呐。抱歉留了你這麽久。我在這之後還有課要上,這裏就告辭了dy,先走一步了」


    「好、好的。約書亞先生,上課,請加油呢」


    『謝謝』


    約書亞露出潔白的牙齒,同著實為爽朗的笑容一起離開了事務局的大桌子。


    fumu…這還真是無法模仿的獨家爽朗呐,約書亞他。


    在看不到約書亞的身影後,賽莉娜喊道我,手指著一張貼在牆壁上並記載著有委托的紙。


    「多蘭桑,多蘭桑,這裏,是琺緹瑪醬她們接了委托要去的地方的說」


    在賽莉娜所指著的紙上,記載著「去取回魔法藥材料的花兒」這一委托。而那個花兒所生長著的村子,則是接受了其他委托的琺緹瑪和尼祿兩人要前往的目的地。


    「是在早上的泡澡時當成話題聊到的弗拉烏帕村嗎。琺緹瑪她們還沒有回到魔法學院裏的樣子,要是接下這個委托的,說不定會在去村子的途中突然跟她們碰上呐」


    「弗拉烏帕村好像是一個花兒開著很漂亮的地方哦。而且隻是去跑一趟而已的說,我覺得是個簡單的委托」


    賽莉娜如此說著,多次地瞟向我。


    明明不用顧慮我直接說出來的話就行了——我雖然這麽想著,但那也是賽莉娜的優點之處呐。


    「fumu…就算是現在開始出發,也得要到傍晚那會才能回到學院裏吧。那樣子的話,到那邊歇一晚上也行,偶爾放鬆一下也挺不錯的呐」


    「那……」


    對神色明顯明亮了起來的賽莉娜,我以微笑返回。


    「啊,接下這個委托吧」


    到了那邊的話,應該也有空餘時間去觀賞賽莉娜想要看的眾花之海,而且也可以去買花苗或花種子吧。我僅僅是覺得賽莉娜能開心的話就好。


    ……


    在事務局裏辦完接受委托的手續後,我跟賽莉娜兩人乘上馬車是在吃完中飯之後。


    我來擔任由兩匹馬來拉的馬車的馬夫,賽莉娜則坐入付有車篷的載物台裏。


    在學院裏的話暫且不說,要是身為拉米婭的賽莉娜被伽羅瓦或著城外的普通人給看到了的話,很有可能會引起不小的騷動。


    幸運的是,準備好的馬車的載物台很寬,就算是在弗拉烏帕村裏取到了委托的花束,也依舊有著賽莉娜坐的空餘。


    我一邊跟載物台裏的賽莉娜聊著天,一邊駕著馬車向弗拉烏帕村前進去。


    延向遙遠天邊的道路是由於數之不盡的鐵蹄與人們的鞋子而被完全磨損掉了表麵的灰色石板。


    人們讚揚這一條石板路,稱呼他為灰道。多虧了這一條作為王國興發期的一項大事業,在王國領地內呈現蛛網狀鋪成的道路之福,國內的交通之便一下子就變好了,人口、各種物資以及情報的流通發生了急劇性的變化。


    隔了一段時間後,人來人往的吵雜聲斷絕,在道路上除了我們以外就再也沒有其他行客了。這樣的話,就算是讓賽莉娜到禦者台來也大概沒事了吧。(孤:「禦者台」馬夫坐的位置,想不到適合的詞就丟原文了)


    大概並不是聽到了我那一心聲,但賽莉娜突然從我身後的載物台裏露出臉來,跟我說道。


    「多蘭桑,沒有碰上琺緹瑪醬她們呢」


    「fumu…確實呐。我們這邊也差不多快到了弗拉烏帕村了……不過對方是琺緹瑪啦,或許是跟對麵的村民們打好了關係,在那裏停留一晚上了。那個孩子可是有著誰都會當她朋友的出色才能」


    「呼呼,也是呢。琺緹瑪醬的話,不管到哪去都會讓那裏熱鬧起來的呢。都覺得她是跟孤獨一人最沒有緣分的人了啊」


    (真的就是呐)


    我發自心底地表示讚同。


    漸漸地,灰道幾度蜿蜒之後,連向了高大的樹木接連不斷地聳立著的森林之中。進入森林後,石板到此結束,變為光禿禿的地麵。


    這是一座在恍若隔世的歲月重疊堆積之中,孕育了數之不盡的生物們的生死循環的蔥鬱森林。


    但是,我的知覺明確地感知到了發生在這座森林裏的異狀。


    在一般情況下的話,應該是生命之息湧動,並充滿了他們所散發的隱形生氣才對的森林裏僅有一物,而且是絕對性的,某種東西充斥著。


    會占據掉無數生物的活動或存在的那個是,會平等地去訪問所有存活於這塵世裏的生命的東西——「死」。


    「多蘭桑,總感覺哪裏很奇怪,這裏。明明生物的氣息確實是有……但是,在這以上的是所有的東西都死掉了一樣的奇怪感覺」


    「fumu…那個感覺是對的。賽莉娜,請相信自己的五感和靈魂感覺到的東西。這裏確實變成了以死來上色的世界了。隻不過,死雖然是死,但這裏是活著的死者的世界,是即便死了卻也還活著的家夥們的國度」


    「多蘭桑,霧……」


    在賽莉娜伸出手所指向的前方——馬車前進的前方處,突然出現了濃霧。


    純白色的霧不僅僅是把道路的前方給覆盡,被眾木遮住了左右盡頭也是如此,並於眨眼之間繞至我們身後將我們吞沒。


    「是霧魔嗎? 居然有這麽大的家夥在這裏,真的連聽都沒有聽過」


    所謂的霧魔就是指霧狀的生命體。不過,確實如賽莉娜所言,這麽巨大的霧魔不論是無根傳聞還是我在魔法學院的圖書館裏看過了書籍裏,全都沒有前例。


    「畢竟這裏被說是白紗之村的說,會不會是這裏的地區特有自然現象啊? 還是說,這是以魔法生成出來的霧呀?」


    賽莉娜為了不管圍在我們周圍的霧是在幾時襲擊過來都能夠進行反殺而自全身升騰起魔力,進入了瞬時就能夠構造完魔法術式的臨戰狀態中。


    馬們早已停下了步伐,通過韁繩傳來著它們的細微膽怯。我把韁繩交給賽莉娜,左手握住愛劍的劍鞘,下了禦者台。


    「是改造成霧魔的魔法生物呐。看上去要解決挺費時費力的,那麽……」


    我感知著從我這接下韁繩的賽莉娜不安般地看著我的後背,同時遠眺著自要將我抓入手中一般的濃霧對麵,漸漸地向這邊接近過來的黑影。


    「救命啊!」


    自霧對麵傳來的是跟我和賽莉娜年輕相差不多的少女的聲音。


    因這一再簡單明了不過了的求助,禦者台上的賽莉娜猛地嚇了一跳。


    比聲音傳來稍遲了一會兒,聲音的主人便從霧中現身了。是一名跟聲音所給人的印象一樣,容貌楚楚可憐的少女。長長的黑發亂糟糟地披散著,眼角細長而清秀的眼睛處不斷地落下大粒的淚水。若是在太陽之下微笑的話,不論是多麽偏執的人都會因此而笑容滿麵般的惹人憐愛的臉由於恐懼而扭曲了。


    緊接著,三道追逐著這名少女的氣息在霧的對麵出現。從外形來看是四足的大型猛獸。大小大概跟棲息在恩特之森裏的刃虎差不多吧。


    我放鬆全身的力道,右手拔出長劍,隨意地指向地麵。


    「救救我,救救我!!」


    隨著我眼前的少女接近,從她身後的霧中出現了三匹模糊不清的猛獸。


    這邊是以黑豹為基礎進行改造而成的魔獸嗎。應該是保留下了黑豹的容姿和健美,然後強化了其凶暴性和戰鬥能力吧。


    「多蘭桑!!」


    看到了黑豹獸要以橫抓把我的腦袋切裂掉半分般的爪子的賽莉娜,發出了警戒和擔心參半的聲音。


    (沒事的哦,賽莉娜。沒有什麽要擔心的)


    在向這邊慌張跑過來的少女踏入了劍圍的那一瞬間,我一翻長劍,從少女的頭頂一直砍至股間為止。


    被左右分斷了的少女順著跑起來的慣性從我的兩旁穿了過去,黑血從切斷麵噴出的同時,身體咚地向地麵倒去。


    我確認了一下長劍的手感後,開始對從少女身後猛撲過來的三匹黑豹獸進行處理。


    其中一匹壓低身子奔馳在地麵上,另外兩匹則是像是要從左右包抄我一般跳躍起來。


    一般人的話,大概隻能看到有三道黑風向自己襲擊過來。


    「被製造的生命啊。雖然可憐,但沒辦法容忍呐」


    我僅僅隻要快速揮舞三次長劍便好。我的長劍以遠超如同黑風般的黑豹獸的爪牙的驚人速度揮動,從它們沾濕有油、能讓刀刃滑向一旁的鐵之皮毛到鉛之髒腑、鋼之骨骼為止,全部整整齊齊的一次性斬斷。


    把黑豹和各種金屬以煉金術進行融合而成的黑豹獸,或是被斬首,或是被斬腰,或是被從頭部一直斬至股間,共計為六份的屍體隨著液體滴落聲落向地麵。


    「砰」的進入我嗅覺的是被稱之為「能燃燒的水」、「黑水」或者是「石油」的液體的氣味。循環在黑豹獸體內的血液便就是這個。


    對重呼了一口氣後,十分冷靜地登上禦者台我,賽莉娜以「無法理解」這一充滿責備的眼睛瞪著。


    到現在為止,賽莉娜有這一程度地怒視過我來著不。


    我為了立刻解開她的誤會開口說道。


    「賽莉娜,那名少女是誘餌。跟追在她身後麵出現的猛獸一樣,目的是捕獲或殺死我們」


    聽此,賽莉娜陡峭著的柳眉雖然還留有困惑,但也漸漸地舒展開來。


    然後在看向我以左手食指指向的少女的兩段屍身後,從賽莉娜的唇中漏出「啊」的驚訝聲音。


    在我以長劍讓其不知死亡痛苦地歸西的瞬間,少女暴露出了她的本性。


    隱藏在嬌小的嘴唇下的是如同鯊魚一般鋸齒牙,還有著布滿血色、縱向收縮的眼瞳。那一副麵容完全就是鬼女之物。


    在她尋求救助而伸出的手指指尖上,無一例外地都長有著黃色的粗爪子。


    「追擊的和被追的,兩方全都是捕獲者(獵人)這麽一回事嗎?多蘭桑真的好清楚呢」


    從聽上去感覺累了般低聲說著的賽莉娜手中接下韁繩,我重新坐好在禦者台上,揮了一鞭子。由於阻礙了視野的霧以及從霧的對麵衝過來的殺意而停下了的馬蹄,再次開始緩緩地動了起來。


    「因為馬們在害怕黑豹之前,害怕的是那個仿似少女。不過,這樣一來就完全清楚了,在這前麵有著不好的東西在等著呐」


    在我的言語裏,賽莉娜注意到了某個事實,身體一下子僵硬住。這是因為等待在我們前方的弗拉烏帕村裏麵,有著至今還未回到魔法學院裏的琺緹瑪和尼祿兩人在。


    「多蘭桑。琺緹瑪醬和尼祿妮西亞桑她們……」


    「畢竟是那個人,一般來說應該是很少會有事,不過還是趕快吧」


    「嗯!」


    我再進一步抽了馬一鞭子,加速馬車的速度。


    但願,我還能夠看到琺緹瑪那懶散散的表情和尼祿基本上跟無表情沒什麽變化的微笑。


    我抓著韁繩的手緊緊握起。


    馬車再次前進後,霧立即便將我們包裹住。果然,這並不是什麽自然現象呐。這個霧有著作用於這邊的五感和方向感覺,使得這邊沒完沒了地永遠彷徨在霧中的效果,但還不至於能夠欺騙住我的感知能力。


    我正確地把握住被白霧吞沒了的道路,讓馬們一直奔跑在正確的路上。


    自從殲滅了仿似少女和黑豹獸後,就再也沒有來襲擊我們的存在出現。我們通過霧中的道路,在夜晚時分終於到達了弗拉烏帕村。


    在弗拉烏帕村的周圍,圍著有一圈圍欄,圍欄上纏有吊著眾多鳴子的細繩,這是應該為了防止想要盜取名產品芙洛姬椏魔法花的采花賊的對策吧。(譯注:「鳴子」為了趕走田裏的鳥獸,用繩子將細竹管與竹板串聯,一拉繩子,竹管就會碰撞竹板發出聲音)


    雖然看上去並沒有怎麽把力量安排在自衛上,但即便如此,在跟伽羅瓦相連的主要通道上,還是聳立著一扇具有分厚的木製門扉的石砌門。


    當我們來到了石砌門的附近時,隨著一道「咻」的破空聲,在馬的腳附近降下了一根箭矢。


    我從禦者台上站起,扯著嗓子喊了起來。現在這個距離的話,就算說是在霧之中看不見身影,但聲音而已還是可以傳過去的。而且,沿著村子的占地邊緣看樣子是圍有著複數的結界在,因此從某一程度的線上開始就阻止了霧的侵入。


    「我是伽羅瓦魔法學院的學生,多蘭。因為藥學部艾盧普雷爾教授的委托,前來收購芙洛姬椏花。還請開門!」


    「給我站在那別動! 到底是怎麽從那個霧中間來到這裏的!? 絕不可能會把你這家夥一樣的奇怪東西放進村子裏來!!」


    在門的上麵,以拉著弓箭的年輕人為先,突然出現十名左右武裝好了的村民。


    看來,發生出了這個霧的人的魔手已經伸向了弗拉烏帕村了。


    他們接連地將箭矢搭上弓箭,箭矢的尖利先端對向我旁邊的賽莉娜。


    村民們沒有一個人有所例外,臉上全都明顯地張貼著恐懼和焦躁的神色。看上去是有過了很是可怕的體驗。可憐,悲慘。我發自內心地同情他們。


    雙手發抖地拉著弓箭的年輕人,一邊唾沫飛濺一邊大聲地喊道。


    「到現在為止好幾次跟伽羅瓦發出過援助請求。但是,到現在都沒有救援來! 別說救援了,就連去請求救援的那夥人都沒幾個回來了的。死裏逃生跑回來了家夥也說,在霧中間被怪物給襲擊了。為什麽你們兩個家夥無事地到了這裏!? 更還有,你這家夥旁邊的女人是什麽啊! 你這家夥才是打算裝作人類的樣子來騙俺們是吧」


    因為事前想到「反正進了村子的話肯定會被看到樣子的」,所以賽莉娜就一直坐在了禦者台上。弗拉烏帕村的人們會由於連想象都未曾想象過的未知恐懼而陷入了疑神疑鬼中也是理所當然的。


    賽莉娜也是這樣子想的嗎?隻看到她對自己被射了箭矢和被用凶狠的眼神看著的事情一點兒也沒有感覺到受傷的樣子,倒不如說,她是在擔心著對麵處於焦躁中的村民們。


    賽莉娜把證明使魔身份的勳章拿到手上,直立起下半身,開始述說自己的清白。


    「我是多蘭桑的使魔的說。如這勳章所示,是正規正矩取得了魔法學院的認可的正規使魔的話,我絕對不會傷害大家」


    「誰他媽地會相信你啊!」


    看著村民們簡直就像是被逼入了絕境一般的樣子,賽莉娜也露出了一副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才好而苦惱著的樣子。我則說出了在霧中間遭遇到了的那個們的事情。


    「進入霧裏麵後,立刻就遭遇到了尋求救助的少女和追在她後麵的猛獸。襲擊了去跟伽羅瓦尋求救援的人們的,大概就是那些家夥們吧」


    由於的話語,而使得自年輕人全身噴散出的敵意開始動搖,像是要說無法相信一般的表情,皺著臉。


    「騙、騙人的。俺們也拜托過了停留在村子裏的冒險者們。就連那些冒險者們都隻有一個人活著回來了。然而、你們卻一道傷都……」


    年輕人混亂著,在他的聲音裏已經完全失去了力道。


    「少女有著長長的黑發和眼角細長清秀的眼睛,猛獸是有著鮮豔潤滑的毛發的黑豹。黑豹的皮毛是鐵,肌肉是青鋼,髒腑是鉛,骨頭是鋼,血是黑水。要是從我們來的這條路上往回走的話,應該可以看到一名少女和三匹黑豹的屍體躺在那的」


    (fumu…要是早知道事情會這樣子的話,或許把屍體搬上馬車上比較好呐)


    在聽到了的我的話語的村民們之間,動搖明顯地開始擴散開來。中間也有著懷疑我這是不是為了讓他們放鬆警惕的陷阱的聲音,互相討論起放我們進村子到底好還是不好。


    在村民們低聲互相交換著意見之中,門上方出現了新的人影。


    當那道人影的麵龐完全顯現出來後,我和賽莉娜都放下了半顆心。


    「尼祿」


    「尼祿妮西亞桑,太好了。你平安無事呢!」


    對賽莉娜情緒高漲的聲音,尼祿微微地鬆緩了嘴角,但那也在下一刻就即刻緊繃住。


    在尼祿的右手裏握著一根同身高相近的魔法之杖。跟魔法學院所配發的那個不同,應該是尼祿的私物吧。杖身由曆經了歲月的靈樹的枝條所成,於杖的先端嵌有一顆握拳大的高純度魔晶石,魔晶石上則戴著刻有增強魔法威力的術式在的秘銀環。


    「你們兩人,真虧能夠沒事地到了這裏。不過有必需要稍微確認一下的事情。你們兩人,都露出脖子來。左右兩邊都是」


    聽到尼祿的這一句話,我明白了弗拉烏帕村被襲擊了的事態的黑幕。讓得人必須得要確認脖子情況的威脅,就算是在這個棲息著多種多樣的亞人或魔物的塵世之中也是有限的。


    我向尼祿點了下頭,也跟賽莉娜使了下眼神後,我鬆開了魔法學院校服的衣領,賽莉娜鬆開了天藍色襯衫的衣領,將脖子左右展示給尼祿和村民們看。


    尼祿發自內心地不願看到的兩個傷痕,當然並不會出現在我和賽莉娜的脖子上。


    尼祿和村民們之間全都大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兩人都沒有被咬」(孤:「被咬」這裏還有一種翻譯是「遭遇毒手」)


    「可是……艾奇爾尼亞sama,那兩個人能夠相信嗎?」


    身為在王國北部裏被高歌為「若是提及戰火那便是艾奇爾尼亞」、就算是在貴族裏也是以武鬥派中的武鬥派而廣為人知的艾奇爾尼亞家的子女,使得村子們看向尼祿的視線中甚至含有著敬畏之心。


    「放心。男生那邊是跟我一樣強或者在我之上的魔法使,拉米婭的女孩子也是溫柔的好孩子」


    「啊,跟艾奇爾尼亞sama差不多一樣強嗎……」


    敵意從村民們的眼中消去,取而代之浮現上來的是跟他們望像尼祿時程度一樣的敬畏之色。


    「嗯,所以他們來了非常的得救了。真的」


    尼祿比起看到我們時那會更大地鬆出了一口氣,她立刻向周圍的村民們下達迎接我們入村的指令。


    伴隨著沉重的聲音,木門打開了,我駕起馬車一直前進到在結界裏等著我們的尼祿的身旁。


    「好像事情變得大條了呢,尼祿」


    「嗯。出魔法學院的時候根本就想象不到。總之,先到村長那兒去。到那在詳細說明」


    「知道了。尼祿也上馬車吧。那樣子輕鬆些吧?」


    「合理」


    尼祿表示讚同,然後登上禦者台,在我的左旁坐下。因為賽莉娜的下半身大部分都在載物台裏,所以就算是三人也還是可以坐下的。


    「要是不是這種情況的話,賽莉娜現在是在悠閑地欣賞著花田吧」


    「那也沒辦法的說啊。不過,機會還是有的,下次再來的說」


    「fumu…說的也是。下次再來」


    沒過多久,我們到達了在村中占地最寬的宅邸前。


    用裝滿水的溝渠以及石壁圍著的這一宅邸,不用多言,就是弗拉烏帕村村長的住宅。


    來迎接我們的女仆一副看到賽莉娜後感到十分害怕的樣子,打開了打磨得光滑的橡樹門,為我們帶路到府邸的主人那去。


    在待客室裏,擺滿了同富裕的村中長老相配應、在其他村子裏一丁點兒也不可能會看到的豪華家具。


    總有一天我要讓貝倫村變得比這更加富裕!


    我的心中燃起著這一決意之炎時,身體健朗、濃鬱的白色胡須遮住了嘴的村長出來接待我們了。


    「噢噢,尼祿妮西亞sama,您平安無事地回來了真是太好了」


    村長的笑容中充滿了對尼祿的信賴。


    「隻是去看了下門那的情況而已。跟什麽也沒做一樣。村長,這邊的男孩子是多蘭。我的同班同學,也是跟我同一水準左右的實力者。那邊的拉米婭是賽莉娜。是多蘭的使魔,所以沒必要害怕她,而且也很可靠」


    尼祿代替我們做完簡潔的介紹後,村長向我們伸出手來,尋求握手。


    「這還真是,來了意料之外的夥伴了呐。初次見麵,鄙人是弗拉烏帕村的村長博爾丹」


    「在下多蘭。不需要我用敬意。雖然跟尼祿讀同一所學校,但我自身並不是貴族。而是貝倫村的一介農民」


    「是這樣子嗎。沒什麽,就算是那樣子,既然跟尼祿妮西亞sama一樣在魔法學院裏讀書的話,就是將來有望的年輕人呐。不過,說到貝倫村,那個地方的軼事我也有所聽聞過啊」


    「故鄉的大家聽到的話一定會很開心的吧。我是接下艾盧普雷爾教授的委托來這裏取芙洛姬椏花的,但看樣子現在是陷入了非同尋常的事態裏了。既然這樣的話,就讓我盡上綿薄之力吧」


    「我也會努力加油的!」


    聽到賽莉娜加入了十二分精神的言語,博爾丹村長似乎有些感到驚訝的樣子,但那中間並沒有恐懼或不安。或許,跟絡繹不絕前來偷花的采花賊以及人麵獸心的商人們交手過的這位老人,看出了賽莉娜的話語和表情並不是虛假的。


    「那麽,由我來說明關於本村現在正陷入在的事態的情況吧。站著說有點那個,首先還請先坐下吧。茶水馬上就會端過來的」


    雖然博爾丹這樣說著,勸我們入座向迎客用的沙發上,但我卻用手製止了這個。


    「失禮了,我也打算請您詳細說明一下,但看樣子,招來這種狀況的罪魁禍首本人像是到這邊來的樣子呢」


    「你說什麽……!?」


    我盯著跟我們剛才走過來的正對麵處——弗拉烏帕村的西邊。


    在不僅僅是弗拉烏帕村的四周,就連天空也覆蓋盡了的白色濃霧之中,有著什麽東西急速地向著這邊逼近。


    我和尼祿和賽莉娜迅速行動。立刻往屋外走去。


    讓村長從衝擊中回歸現實的是尼祿通過宅邸的大門時所下達的命令。


    「把自衛團集合到西門。但是,注意絕對不要走出門外。我和多蘭來當對方的對手」


    我們快速走出宅邸後,沒有乘坐馬車,而是自己飛奔在道路上。


    中途,我平靜地詢問到跟尼祿會合開始就沒有見過一次麵的友人的事情。


    「尼祿,我問你一件事」


    「嗯」


    尼祿大概也猜想到了我要問什麽吧。在她簡短地嗯了一聲中,有著比以往更生硬更冰凍的寒冷在內。


    「琺緹瑪怎麽了? 不對,她遇上什麽事了?」


    「……」


    尼祿的回答是沉默。且,在她的眼中刮起了憤怒和憎恨之風。


    即便是隻有這些,我也能夠推測到在琺緹瑪的身上發生了絕不歡迎的事態。


    「尼祿妮西亞桑,琺緹瑪醬她發生什麽事了?」


    擔心得不得了的賽莉娜向尼祿詢問道。


    賽莉娜特別疼愛琺緹瑪,對於獨生女的她來說,琺緹瑪肯定是跟自己的親生妹妹一樣吧。


    對於賽莉娜的詢問,尼祿也是沉默不語。不敢再繼續詢問尼祿的賽莉娜看向了我,眼中閃爍著不安。


    「沒事的,賽莉娜。還趕得上」


    賽莉娜在聽到了我的話感到安心的同時,似乎心中又出現了新的不安一般,她點了下頭,但臉上依舊還是寫滿了擔憂的神色。


    「……嗯」


    我們繼續這樣子沉默地奔跑了一段時間後,看到了西側的門以及擔任門衛的村民們。


    雖然村民們在看到了賽莉娜後驚了一大跳,但在聽到尼祿急迫的聲音後,意識全集中了在那。


    「她是友軍。比起這個來,敵人來了。您們還請退下,好好守住門」


    「啊,艾奇爾尼亞sama……可是,既然敵人來了的話,俺們也要戰鬥」


    「行了,退下吧。不能把您們也卷進來。而且,我也不是會照顧周圍的那一類型」


    看著尼祿簡直就像是要說就連眼前的村民們也是敵人一般的、陰氣逼人的樣子,平日裏都是待在種植魔法花的和平生活中的村民們漸漸地從門旁遠去。


    「稍微有點粗魯過頭了,但確實如你所言,他們不在附近比較容易放開手」


    「嗯。就是這樣」


    「還有就是,謝謝你幫我庇護了賽莉娜」


    「隻是結果變成那樣了而已」


    (真不坦率呐)


    看著猛地別過臉去的尼祿,我在心中帶著些許的啞然和感謝如此暗道。


    我們走到門外後,村民們暫且從門上退去,在門內等著其他自衛團的到達。


    弗拉烏帕村外,更準確地說的話是走到了圍著弗拉烏帕村的結界外的話,在那兒的是盡是純白的霧之世界。


    沒隔多久,在霧中出現了一道漆黑的巨影,隨後,一架由六匹馬拉著的、比人類高出一倍的馬車露出了全貌。


    在馬車上部的四個角上有著展翅的蝙蝠雕像,塗染在車身上的顏色是太陽燦爛閃耀的蒼穹的青色。裝飾則是有著金銀,還有就是各種寶石,這些全都毫不吝嗇地使用著。到底是要持有著多大的權勢和財力的王侯貴族才能弄出這麽豪奢的馬車來呢。


    「多蘭桑,不覺得有點冷嗎? 天氣好像突然變成秋天,嗯嗯,是變成了冬天一樣了」


    站在我旁邊的賽莉娜瑟瑟發抖著。


    賽莉娜懷有的疑問是理所當然的。事實上,在馬車出現了之後,周圍的空氣就急劇地失去熱量,變得就像是冬天來訪了一般的寒冷。


    在就連呼氣也變為白霧之中,剛才的疾走就像是假象一般,馬車在距離我們約二十步左右的地方急停車住了。馬車的車身上施加有打消負荷和慣性的處理,且馬自身也是與其主相應的魔性之馬。


    安裝在車身側麵的黃金門把手響起嘎嗤的聲音轉動起來。就連那個聲音都是優美的氣。


    「尼祿,那個就是給琺緹瑪和這個村子帶來災厄的罪魁禍首沒錯吧?」


    從緩緩打開的門中吹出來以雪山之巔為背景的冷風。在風中含有著絕非一般的氣息。


    有人稱其為鬼氣(陰氣),也有人稱其為妖氣。


    「嗯,那家夥,那些家夥們……!」


    殺氣毫無間隙地自尼祿全身噴出,同吹來的鬼氣從正麵進行碰撞。


    若是持有著靈性視力的人在的話,就能夠看到在尼祿周圍激烈狂暴著的兩種氣息吧。


    踏著車身橫側出的踏板,馬車的主人出現在了我們的眼前。在那同時之間,覆蓋在上空的濃霧散開,露出了煌煌發亮的滿月。但是,月光並未在那個身影的腳下落下影子。


    「吼哦,有兩個麵生臉孔」


    如果,這裏是紳士淑女的社交場的話,大概不論是誰都會聽之入迷的美聲回響起。


    在那兒出現的是有著極其典雅的外貌、跟埋盡周圍的霧一般潔白的晶透肌膚以及異樣赤紅的唇部吸引人注目的年輕人的身影。


    「多蘭桑,那個人,很可怕的說。有非常、非常危險、什麽東西在……」


    賽莉娜對麵前的年輕人的害怕是身為生物的地位差所產生的本能性恐懼。是害怕死亡,又或者說是害怕著死亡之上的事物所導致的。


    但是,我現在可是在身邊待著的,沒有必要害怕。


    我緊緊地握住賽莉娜的手,完美地止住了她身體的顫抖。


    僅僅是現身了而已,就使得周圍的熱量都如同臣子一般對之俯首,然後更重要的是,其與從夜天傾注而下的月光是如此的相稱,究竟是為何?


    深海色的披風上有著數萬顆月光之粒閃爍著的同時,年輕人張開了朱唇。


    「雖說是除了成為吾等的食糧以外便無其他任何存在意義的下賤者,但不知道我的名字也挺不方便的。在爾等那脆弱的生命走至盡頭的時間裏好好記住便是。我乃布朗古爾丁古羅斯格利亞。榮耀的古羅斯格利亞王家的嫡長子」


    在報上布朗之名的年輕的唇處露出了兩顆尖銳的獠牙。是為了刺破血管,從那兒飲用溢出來的血液的獠牙。


    這名年輕人正是吸吮他者的鮮血來說延長自身的生命、橫行於夜中的生之死者——吸血鬼。


    「 『夜之國的居民』 嗎。說到古羅斯格利亞的話,是始祖六家其中之一。出來了大家夥了呐」


    說出古時吸血鬼的別稱的同時,我緩緩地將腰間的長劍拔出鞘內。


    不論眼前的年輕人是誰,是什麽存在,既然傷害琺緹瑪,那麽我應該給予的他的命運就僅有一個。


    若他是生者的話便予他以死。若是生之死者——不死者的話便予他以滅亡。


    「吼哦,稱呼我為夜之國的居民嗎,人類啊」


    「昂,是喊了, 『夜之國的居民』 啊。又或者是 『月與夜暗之子』 、 『夜天的君臨者』 、 『漫步於結冰的冬季荒野上者』 ,你們這些家夥們的稱呼在曆史的黑暗之中可是有著很多」


    報上布朗之名的年輕吸血鬼饒有興致地看向我。


    如同先前所言,對於這個人來說,所謂人類——恐怕除了他們吸血鬼以外的所有種族都是如此被看待的吧——不過是支撐自己的不死生命的食糧而已吧。


    吸血鬼即便是在眾多的不死者之中,也是被稱為 「不死者之王」 的極其強大的種族。


    他們有著,就算是身體被砍為兩半,又或者是被大卸成八塊,都能夠立刻恢複原狀的再生能力;能將人類如同紙屑一般地切成碎片的身體能力;能命令智力低下的生物的指示能力,以及能瞬間將對方納為自己支配下的催眠眼。


    然而這並不是全部,他們在持有著這些眾多異能的基礎上,還能夠把被他們的獠牙吸食過血液的存在轉換為同是吸血鬼的下仆,這一獲取生命和力量的能力,方才是他種族視吸血鬼為應該厭惡的存在的主要原因。


    並不僅是被奪去生命,意識和身體還全部被支配掉了的恐懼,比起僅僅是被給予了死亡、血肉被啃食盡的恐懼來說,要大上很多。也就是說,對他們的存在本身感到恐懼。


    「不論哪個,皆為往昔知曉吾等世界的他種族詩人們所留下的稱呼。時至今日,人類們應該已然忘卻,僅殘留下埋有曆史黑暗在內的書籍才對……


    學生嗎,看上去學習甚是熱心。聽聞往昔那般稱呼吾等的詩人們被吾當年裏的同胞們讚揚,定下若非他等所望便絕不吸吮他等之血的約定,並給予了他等眾多財寶」


    布朗說到這後暫時停下了言語,嘴角出微微仰起一絲微笑。那是不論是花開盛半的女性,還是連花蕾都未含的少女都肯定會被之徹底地魅惑住的、如文字所言一致的魔性微笑。


    「——但我不那般認為。因我之思於古之同胞相比是為他物呐。知曉吾等古稱者啊,將爾之血奉獻於我吧。最為於我有益之物便是年輕健壯男子之血呐」


    「我可沒有自己向前把脖子遞出去的興趣。誕生於古之血脈者啊,若是想要血的話,就用力量來使我屈服」


    「吼哦,承受著我的氣息和眼神居然亦未曾變色。這還真是於出乎意料之處與男子漢相會了啊」


    點綴布朗的月光徐徐褪色。或許是月在害怕著從布朗全身滲出的氣息變質。


    「像這樣子生出霧,把自己的領土與此地置換掉,還真是有夠講究的行為呐。在將鐵之刃刺入那顆心髒之前我問你。為什麽,選擇了這塊土地? 然後還有一問。傷害吾之友人琺緹瑪的是你這混蛋嗎?」


    聽到我的話後,布朗的眉頭微微一動。


    弗拉烏帕村被白霧吞沒掉的周邊,既是弗拉烏帕村,亦並非是弗拉烏帕村。空間被扭曲掉,那什麽古羅斯格利亞王國所支配著的土地出現,於我們頭頂上輝耀著的月也投射出原本隻有在古羅斯格利亞王國才能看到的事物。


    「竟然察覺到了吾之領土與此地之間的置換,此真是愈加令我想要享飲爾之血液了啊。對爾之慧眼表以敬意,便回答爾的提問吧。


    選擇此地之事不曾有理由。硬是要說的話,便是吾等完成準備之時此地離吾國最為近之,此般程度而已。


    另一問,以吸吮那個琺緹瑪什麽的血液來滋潤咽喉的並非是我,是吾父呦。似乎其之血甚是美味,吾父格外心喜。盡管為其成為了暗黑之暗夜中最偉大的古羅斯格利亞王國第一千三百代國王的食糧獻上賀言便好」


    「原來如此。對你遵守禮儀回答了我一事道聲謝。多虧了這個,我搞清楚了是哪個混蛋傷害了琺緹瑪。也就是隻要把你這家夥的那什麽父親的心髒給貫穿掉,把那家夥暴曬在陽光下化為灰燼就好了啊」


    我在手中的長劍內充入龍種魔力,同時以竜眼望向占盡了布朗身後的白霧。看著我極其勇敢的模樣,布朗漏出了苦笑。


    「擅自打起要毀滅掉他人父親的算盤,這讓我很頭疼呐。若是在我正式繼承了王位之前,父王就不健在的話就麻煩了啊。而且,在此之後有著偉業等著吾等。便是為此,吾等親子與臣下們就必須得要養精蓄銳」(孤:「養精蓄銳」這的原文直譯是「進食營養高的食物來補身體」,所以多蘭得出了宴會的這一結果)


    「上奉於宴會的貢品是這個村子的人們這麽一回事嗎」


    「就是如此。已然將一名特別令吾等鍾意的村姑要至吾等城中,但此次宴會,比起貢品來吾等所在意的是為量。接著吾等打算將剩餘的村中賤民們也邀入城中呦。


    歡喜吧,服從吧,感恩涕淚吧,隸屬於吾等吧。因為吾等將贈予爾等這些除了流淌於那卑微之身裏的血液以外便再無價值、就如同那毫無價值的塵芥一般的低等人類訪問吾等城中的榮譽啊」


    「這樣啊,那樣的話……」


    布朗真心地喜悅著,通告著我們從服於他,不過我的回答也是已經決定了的。然後不僅僅是我,因摯友被傷害了而憤怒的少女也是如此


    「趕緊去死吧」


    一直聽著我和布朗對話的尼祿像是接下我的話一般,簡單明了地說出了要求。


    尼祿所持著的魔杖直指著布朗,比話音落下更快的,於刹那之間便在她的周圍生成出了十根冰之長槍。


    她在我和布朗對話之中一直沉默不語的,大概就是為了儲蓄這些冰之長槍中所充入的魔力吧。


    ——冰屬性攻擊魔法【ice javelin(アイスジャベリン?冰霜標槍)】


    反射著傾注而下的月光、釋放著冰寒光輝的冰之長槍立刻貫穿疾風,全部殺向布朗的心髒。


    「怒火是添入於名為心的火爐之中的薪火,因而給予魔力以深濃與劇烈。便讚揚爾一聲漂亮吧,小姑娘。我記得,是叫尼祿妮西亞來著」


    很是懷疑布朗究竟是否真的有感到讚佩,但在他的語氣中絲毫不存在有痛苦。


    由於包裹著布朗全身的披風,而使得【冰霜標槍】未能觸碰到他,就像是在他的周圍有著一塊隱形的盾壁一般,冰之長槍於臨近他的咫尺之處便停了下來。


    「於那般年輕看來是為不錯。但若妄想傷我,還完全不夠格啊」


    布朗從披風內伸出右手,如同輕拂去蟲子一般地一揮。


    被破碎為數萬碎片的冰於布朗周邊散落著的同時,在他的眼瞳之中映照著尼祿。即便是麵對著布朗的魅惑視線,尼祿的鬥誌也絲毫不知萎縮,激烈的鬥氣從這名被稱為冰之花的少女全身上如同陽炎一般升騰起來。


    「看我將你這家夥凍為灰燼,再也開不了那張嘴」


    「那還真是可怕。吸吮了爾之友人血液可是吾父啊。怒火的矛尖是不是指錯對象了年輕?」


    「你也是同類」


    「暴論呐。父之罪便是子之罪嗎? 我雖能與爾唱反調,但我讚同此為具有理性的結論」


    「再說,誘拐了村中姑娘的是你這家夥。要是把能讓她毫發無損地回來,以此抵消你的罪孽的話,你的罪就絕不可能消去。與父同罪」


    「毫發無損可是無法做到。畢竟那個姑娘是用於戰前之宴上的餘興道具。但是叫做琺緹瑪的與之不同哦。吾父是那種即便是奴婢職位,也少有讓人類或亞人一流加入吾等末席的類型,但此次他很是罕見地打算將那個琺緹瑪收為眷屬。


    若是那般的話,琺緹瑪就將成為永葆那份年輕、未來永劫不再患病、就算是被砍掉頭顱也不會死去的不死之身。雖將無法再能感受陽光的溫暖,但與此替換,她將能接受暗夜與月光的祝福。那般的話,爾身為友人對此表示祝福便矣」


    布朗的視線緩慢地攀爬著尼祿的全身。


    「若是那般的話,我贈予爾以眷顧,以眷屬身份迎接也是可以。劇烈燃燒的火炎也能冰潔起來一般的那個魔力很是漂亮啊。而且爾之姿容也是不錯」


    「琺緹瑪也是,我也是,全都沒有接受你們這些家夥們的髒牙的打算。我能跟你這家夥說的隻有一句話。去死然後化為灰燼去吧」


    尼祿再次以魔杖進行了增幅的魔力,一邊在周圍的空氣中釋放著冷氣一邊逼近向布朗。


    下一瞬間,生成了從內側吹飛掉白霧的冰爆。尼祿所釋放的是【冰粒耀斑】。


    如果處於冰爆中心的布朗未展開對魔法防壁的話,這一招的威力應該是可以把他的上半身全部削掉,殘留下的下半身也冰之碎片給穿刺掉的。


    從白霧同因月光而閃閃發光的冰之碎片中,響起了布朗帶有著妖豔回響的聲音。


    「『去死吧』可並非正確說法呐,尼祿妮西亞啊。吾等乃不會死去的存在——不死者。就算是被予以死亡,也會從死之中複蘇。因此,對吾等應該此般言之——」


    布朗說了開頭的言語我接了下去。


    「——毀滅,對吧」


    「!?」


    於話語的同時攻擊向布朗的是從我刺出的長劍劍尖閃出的紅蓮光線。


    ——火屬性攻擊【crimsonlei(クリムゾンレイ 深紅之蓮)】


    基於術者的力量,能夠釋放出鋼鐵也會被融解掉的超高溫度。


    瞄準尚還處於白煙之中的布朗攻去的【深紅之蓮】以自身的熱量吹散掉白煙,射向布朗的右胸並開出一個拳頭大的洞。


    麵對著我輕易就貫穿了對魔法防壁的魔力,布朗的眼瞳因驚訝而大張。


    「噢噢,貫穿了我的守護嗎!?」


    一瞬之中,布朗的身體搖搖欲墜地搖晃著,但在一個瞬間,他右胸上被開出的洞就基於吸血鬼的再生能力給閉合住了。


    「吼哦,傷口是複合了,但疼痛跟平常不一樣。這是含有的魔力質量的不同嗎。嗬嗬,看來是比我想得還要有趣的男子呐」


    布朗連著咳嗽了兩下後,以左手捂著嘴,吐出了少量的血液。


    布朗以舌頭舔舐著沾濕了左右的自身血液,原本就紅潤的嘴唇變得更加赤紅,莞爾地浮現出讓目擊者戰栗的微笑。


    從布朗全身散發出的氣息終於開始增強起不詳度。


    自願承受我和尼祿的攻擊的這名年輕人表示出了給人一種『總算要反擊了』感覺的意思。


    「我與父王不同,並不對增加下仆之事感到厭惡。對象越是美麗、越是健壯、越是強大就越好。能將那樣的存在收為了下仆的話,就能夠以此為耀。而且,那樣的存在的血液格外的美味。不論是在成為我的下仆之前,還是成為了我的下仆之後都是的呐」


    布朗以握住舞伴的手一般的流暢動作,從披風中拔出一把長劍。


    那是一把黃金長劍,全身都由黃金打造而成,並於劍柄處嵌有著不少數大拇指大小的寶石。從劍鞘之中拔出的劍身所溢出的魔力(又或是叫做妖氣)極其強大,就像是出現了一條新的高位吸血鬼一般。


    這是一把配得上由夜與月與死亡國度的王子所佩戴的劍一事,無可置疑。


    「吾之愛劍名為古莉芙瑪利亞——悲歎的聖母。若是厭惡成為吾之下仆的話,便從此刃之下逃走給我看吧」


    布朗懶散地把黃金劍鋒垂下,指向被霧吞沒掉了的大地,然後不知何時發生的自然動作從右下挑向左上,劃起一條筆直的線。


    在布朗和尼祿之間隔著一道黃金之劍理應無法攻至到的距離。


    但是,這個距離保護不了自己——尼祿的第六感似乎是如此理解到了。


    在尼祿一踏地麵,向我們這邊跳躍來的刹那之後,我感知到了存在於布朗那一道斬線的延長線上的大氣、眾木、更甚是空間都被切裂開來。


    於一直到霧之盡頭都被切裂開的空間處,周圍的空氣被以相當驚人的吸引力給吸了進去,隨後空間基於世界本身所持有的修複力,恢複為了原樣。


    連空間本身都可以開斬的話,以物理手段想要防禦住布朗的斬擊,在現實上是不可能的。


    「真虧爾能躲開第一刀。畢竟還不知道被幹了什麽,就被此擊兩斷了的存在眾多呐」


    在將上挑起來了的黃金長劍移回斬擊的起手點的同時,布朗微帶極少的稱讚之意說道。如他所說的那般,僅以最初的一刀就能夠贏下了大部分的戰鬥。


    後跳至我和賽莉娜近旁的尼祿臉色微變。是在細嚼著如果自己的反應慢了一瞬的話,身體就會被切裂開了的事實嗎?但即便如此,她的鬥誌也並未萎縮。明明都已經很深刻地意識到了自己的死亡卻依舊如此,真的是位堅強的女子啊。


    從右膝單跪著的姿勢緩緩站起來之間,尼祿開始了攻擊魔法的詠唱。


    「鱗為冰柱? 牙為銀筍? 吐息為吹雪? 汝為冰之雄蛇與雪之雌蛇之子? 真白的雙頭蛇啊? 布琅薩朋塔斯」


    從精靈界而來的冰精之力於尼祿的魔杖所指向前方處急速集聚,如詠唱所歌詠的一致,構造出一條長有冰柱之鱗的真白色巨蛇。


    在出現的同時大幅降低掉周圍氣溫的巨蟒於本應是尾巴先端的部位處也長有一顆蛇首,兩顆蛇首向著布朗開始威嚇起來。


    於『紗啊』的吐出吹雪吐息的同時,雙頭蛇遵從召喚者尼祿的意誌,於虛空之中扭動著巨體猛撲向己敵。


    吹雪吐息在眼看著就要擊中布朗的時候被防壁所擋住,向後方散去。


    布朗一邊以在說『這才是真正的冰之眼神』的冰冷視線看向疾於箭矢雙頭蛇,一邊勾起細微的苦笑,從右至左地快速一揮手中長劍。


    大張著長滿了銀筍之芽的血口的雙頭蛇無瑕避開黃金劍身,被不費吹灰之力地給兩段掉,並被吞沒進古莉芙瑪利亞所斬裂開的空間裏,消失掉。


    「古莉芙瑪利亞稍稍有點鋒利過頭了。必須得注意不會割下爾等的頭顱是為難點呐。雖在死掉之前吸吮血液便好,但從割下來了的頭顱那兒吸血也太沒情趣了」


    這怎麽看都不是尼祿能夠打贏的對手。就算是尼祿也停下了動作一瞬間。


    在尼祿的鬥誌被布朗明吵明諷的言語所點燃之前,我動了起來。


    「接下來是這邊嗎? 若是斬斷爾的腿,爾便會戰意盡失否? 若是砍下爾的手,爾便會放棄抵抗否? 還是說,若是將爾的四肢盡數切碎,爾便會降服於我? 那我就試試看到底哪個是正確答案吧」


    就算隻有這一些話語,也能夠明曉眼前這名美麗的年輕人的冷酷殘虐度。布朗舉起就像是要說出『必須得注意我才行呐』一般的黃金魔劍。


    黃金劍鋒切裂月光的同時直指天空,然後攜以巨瀑迫力與暗夜寂靜揮下。


    「多蘭桑!」


    「多蘭!」


    賽莉娜和尼祿悲鳴著喊著我,是在我沒有避開切裂空間的斬擊,而是以完全一樣的軌跡揮舞長劍之後。


    撕裂金屬一般的聲音振動著大氣。這是由於被切裂掉的空間在閉合之前又被切裂開了而產生的,也就是所謂的空間悲鳴。


    聽到像是在貫穿鼓膜、直接衝擊大腦一般的並非此世間之物的聲音後,賽莉娜和尼祿死死地皺著臉、捂著耳朵。


    我從跟布朗同樣地由天向地揮下了長劍體勢上,再次抬起長劍,劍鋒指向他那藏於深海色披風之後的左胸。


    『刺穿掉那後麵的心髒』


    看到我這一係列舉止的布朗麵露出毫無虛假的驚訝。


    「這可,真是驚人呐,多蘭什麽的。竟然既不是從吾之一擊下保護己身,也不是躲開此擊,而是用完全相同的斬擊來頂住。明明並非是手握著特別的刀劍,卻有如此攻勢,何等揮劍之術啊。或許我該歎息己身劍才的無力呐」


    「要稱讚隨你,但就算如此,要是被期待會手下留情的話就頭疼了。把你這家夥的灰燼充分地暴曬在陽光下,然後撒入大海中吧」


    在左耳進右耳出掉布朗的話語的同時,我以低聲回應到。尼祿一副大吃一驚的表情看著我。她還是第一聽到我對敵人的冷徹聲音以及包含在內的殺意。


    布朗絲毫不在意我的抹殺宣言,甚至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左半身向前探出,將黃金劍藏在身體的陰影裏麵。這是為了不被看穿斬擊的初斬以及劍法。


    感覺到自己的一舉一動、甚至連呼吸都在布朗的注視之下的同時,我舉起手中空空如也的左手,然後呼的揮下。


    「傾注而下吧,celestial javelin(神聖標槍)」


    在我的聲音融入大氣中的同時,遠超月光的強烈光芒將夜天照亮,並使我們的影子落於地麵。


    這是我以前在恩特之森裏同魔界軍隊戰鬥時所行使過的,從地方集團的上空傾注而下的無數魔力之槍。


    由於我省略掉詠唱,僅以左手的動作和魔法名發動魔法,而使得威力大幅度地下降,但即便是這樣,內含竜種魔力的白輝光槍也依舊有著視布朗的對魔法防壁如薄紙、輕而易舉地貫穿掉的威力。


    麵對從上空落下的【神聖標槍】,布朗以不愧是吸血鬼的超人——不對,就是超人的反射神經進行迎擊。


    布朗的魔劍並不僅僅是切斷空間,還以劍身內含的魔力和布朗遠超百人之力的膂力來一一擊碎掉【神聖標槍】。


    但是,這樣子沒法應付過來——早早的領悟到了這一點的布朗突然說出了一件奇妙的事情。


    「這個有點麻煩啊。處理工作就交給我的護衛吧」


    明明連影子都沒有哪來的護衛?


    但是,我立刻就得知了布朗所說的護衛的真麵目。


    隻見從遮蓋住布朗全身的披風裏突兀地探出半透明的手臂。手臂不並不僅僅是一條,而是兩條、三條、四條、五條……地持續增加著,最終停留在五十之數上。


    那些不僅僅隻有人類的手臂,更還有長有黑色剛毛的手臂、覆有青黑色鱗片的手臂、關節返轉並有綠色皮膚的手臂…實在是種類繁多。


    引起我注意的是那些手握著武具的屬於各種種族的手臂全都是吸血鬼化了的一事。


    「此便是吾之護衛們。不論哪一個都是贈予眷顧、吸吮了血液的強大且美麗的女性。在成為吾之下仆後,我將她等的皮膚剝下接合在一起,更是把她等的靈魂封入其中,所縫紉製成的便是此披風。寄宿於披風裏的吾之下仆們能夠回應我的意誌,像這樣子現身」


    似乎是被布朗自豪地說道的言語所鼓舞了一般,從披風裏伸出的五十條手臂以各自手中的武器迎擊向數十根落向自己主人的【神聖標槍】。


    被高密度壓縮過的魔力之槍以超音速攻去,但卻被布朗的護衛們一根都不漏地或彈開、或擊碎、或彈偏掉軌道掉,一點也沒有傷到吸血鬼王子。


    是得知【神聖標槍】不會再繼續落下了嗎?又或者基於布朗的意誌? 隻見手臂護衛們跟出現時一樣地突兀透明化,迅速地消失掉了。


    估計那些手腕們就是以前向布朗發起過挑戰的眾多種族的女戰士們吧。


    被王族吸血鬼吸血後化為下仆的話,大概不是成為普通的吸血鬼。至少依我估摸著來看,大概每一個都有著高位長老級吸血鬼(elder vampire)的力量吧,但如果是成為吸血鬼之前的實力加上布朗的力量的話,或許就是更上位的貴族級吸血鬼(noble vampire)了。


    以竜眼進行觀察的話,能夠清晰地看到寄宿於布朗身披著的披風裏的無數靈魂身影。


    吸吮了她們血液的吸血鬼布朗本應是憎恨對象才對,然而現在,不論哪一道靈魂都對布朗心懷有敬愛和畏懼之念,對敵對者的我們則是望來染上了憎惡的漆黑視線。


    她們被吸了血,被化為了別的生物,更是被剝下了皮、靈魂被封於其中,卻依舊對其主奉上絕對的忠誠和敬意。就連在被吸血之前決意情願一死也不願成為下仆的存在也在被吸了血液之後,視上奉己身全存在於己主為理所應當之事。那就是被吸血鬼吸吮了血液後的存在的心理。


    更何況,布朗在吸血鬼中是屬於一人之下眾人之上的王族吸血鬼。他對下仆的支配力應該是絕對性的。


    「沾濕了我獠牙的女性數目好像是一千或兩千……已經停了很久沒數了,我自己也不清楚,但跟我戰鬥就是等同於跟數千名吸血鬼戰鬥」


    「吹牛皮可不好呐。你這貨一枚也就相當於一萬雜兵左右吧」


    聽到我從客觀上所看到的評價,布朗稍微有點開心般地笑了笑。


    雖然那一微笑意外地可親,但是這名年輕人可是一個有著能夠麵帶著這一微笑地咬入女孩子們極其鮮嫩的脖子的冷酷殘忍之心的存在。(孤:「極其鮮嫩」直譯:這才是剛剛誕生的嬰兒)


    「那就訂正一下吧。跟我戰鬥就等同於跟一萬加數千名吸血鬼戰鬥,這樣」


    布朗為了進行攻擊而微微移動重心的時候,新闖入者的聲音嘹亮地從弗拉烏帕村的方向傳來。


    「好像在弄好玩的事情呐。也讓我來摻合一個吧」


    ——『金鈴清脆的聲音就是這個嗎?』


    明明是使得人會這麽去想的悅耳聲音,然而在那回響之中卻僅有對他人的毫不關係以及無情滲出。這是與布朗的聲音不同的、會讓聞者直冒冷汗的、僅有人外之物才能夠發出的聲音。


    一道灰色的光幾乎是在聲音傳入我們耳中的同時之間出現在了布朗的頭頂上空,隨後一條半透明的巨大獸臂直砸向布朗。


    重新出現的手臂護衛們支架向從頭頂上空襲來的獸臂。一條巨大獸臂與過百之數的女性手臂正麵過招的衝擊擴散向周圍。


    視線順著獸臂的根看去的我,發現了在弗拉烏帕村閉合了的大門前站著一道似曾相識的嬌小身影一事。說是似曾相識,不如說是我在學院裏曾看到過一次。


    染著無星輝的夜空之色的頭發和眼瞳,甚至可以說是並非是人類的白皙晶透肌膚引人注目,惹人憐愛的容貌。然而,盡管是有著如此程度的可愛度,但那身上所滲出的威壓感以及氣場卻都是不容許常人直視之物。


    尼祿非常不情願地說出新闖入者的名字。


    「蕾妮婭」


    聽到這一名字,我抽出了一道記憶架上的抽屜。


    「fumu…伽羅瓦四強之一來著呐。原來如此……弗拉烏帕村裏展開有著兩道結界,一道是尼祿的,另一道則是她的麽」


    「嗯。她跟我們不一樣,是因為退治出沒在村子周邊的魔獸的委托而來到這裏的。村子最初被襲擊的時候也多虧了她才控製住了村民的犧牲。琺緹瑪沒有被幫助就是了……」


    說到眼前的蕾妮婭的話,她在消去獸臂後,以一副完全不把我們放在眼裏的、典型的桀驁不馴的態度悠閑地接近向布朗。


    身穿著魔法學院校服的蕾妮婭直盯向絲毫不掩飾自身不愉快的布朗。吸血鬼的催眠眼沒有起效的模樣。


    「這又來了一位甚是可憐的妨礙者呐。今天是與妨礙我的人們接連邂逅的命運之日嗎」


    看著歎息著如此說道的布朗,蕾妮婭浮現出了像是個站在想要得不得了的玩具麵前的孩子般很開心的、同時也是無比凶惡的微笑。


    正因為是以人偶般的端正麵龐來做出的,所以那浮現出的微笑的慘烈度才非是一般之物。


    「死吸血鬼的王族麽。是前段時間裏來過這個村子的那個家夥的兒子什麽的嗎? 畢竟那家夥最後還是給他逃掉了呐。要是把你這家夥給毀滅掉的話,那家夥會揚言為兒子報仇的吧,下一次絕對不會再讓那家夥逃掉了」


    尼祿說過蕾妮婭在村子被襲擊的時候也戰鬥了。那樣的話,她不可能會不知道吸血鬼的威脅。盡管是如此卻還這般大言不慚的話,要麽她就是很有本領的自信者,要麽她就是無藥可救的蠢貨。


    稱讚布朗為真正的貴公子的人定是不絕的吧,而在那樣子的美顏上此刻正明顯地浮現出嫌惡之色。他的不愉快感似乎從蕾妮婭出現開始就在一個勁地增加著。


    「汝之惡言極為荒繆,我有必要訂正幾點。畢竟此並不能視之為女人之戲言而置若罔聞呐。


    其一,吾父非走之。連續數夜立於入眠女性的枕邊後再飲用鮮血是吾等自古以來的禮儀。吾父前些日子於此村離去,不過是尊重此傳統罷。


    其二。要毀滅我,此方是無稽之談。憑汝那般矮小(羸弱)之力想要討伐我可謂是癡人說夢」


    「不過是條不吸他人的血液的話便無法保持不死生命的肮髒寄生蟲罷了,你這家夥才是戲言過頭了。毀滅你這家夥究竟是不是癡人說夢,就用你的身體來確認吧!」


    話音剛落,從蕾妮婭全身釋放出的殺氣就猛烈地拍打著我的臉頰,將環繞在周圍的魔性之霧驅散。


    灰色的魔力從她那纖弱的身體中劇烈溢出,漆黑的頭發倒立其。


    「尼祿,蕾妮婭擅長的魔法是什麽?」


    我一邊警戒著布朗和護衛們的注意不知何時返回向這邊,一邊向身後的尼祿確認道。雖然尼祿在為了能夠適應新的狀況而淬煉著體內的魔力,但立刻回答了我的問題。


    「她擅長意念魔法。稱號?『破壞者』?!」


    意念魔法,法如其名,是一種以意念來幹涉世間森羅萬象和魔道法則的魔法體係。順帶一提,我平常所用的理魔法是以含有力量的言語——詠唱或魔法文字、神秘徽章、自身的魔力來幹涉世間之理的,但是意念魔法的話,則是以心中所思為基礎的。


    意念魔法是用絕對淩駕於常人之上的意念強度來把世界法則暫時性地更換為符合自己所想的。由於天生的才能以及想象的強度是無比重要的,所以想要在後天習得這一魔法是極其困難的,能手的數目是為有限。


    蕾妮婭像是為了證明她那稀少的魔法才能和不詳的稱呼「破壞」不是裝飾物一般,開始揮舞起那份力量。


    麵對著一邊徹底粉碎著位於進攻路線上的物體一邊逼近向自己的破壞意念,布朗呼喚出新的護衛們進行對抗。


    隻見有兩條像是將數個圓木給束在一起一般的粗壯的手臂浮現出來。那正是巨人種的手臂。


    因為種族原因,而持有著人類數百倍高大的身體的巨人也是吸血鬼王子的一名下仆。


    巨人手臂將手中緊緊握著的戰錘向著逼近過來的破壞意念砸去。


    “砰砰!”


    然後出現了驚人的巨響和衝擊,刮亂著我的頭發。


    「此般街頭雜耍便想要毀滅我,狂妄甚也」


    「是嗎,那麽這招怎樣!」


    從依舊向著布朗走去的蕾妮婭的左右出現了先前出現過的獸臂。在灰色手臂的表麵上鱗次櫛比地長著眾多鱗片,五根手指都長有著粗且尖銳的鉤爪。超過布朗的巨人手臂的巨大獸臂硬要說的話,可以說是念動獸吧。


    布朗一揮披風,便從左右各出現了百條手臂,共計兩百的手臂舉起各自手中的盾牌,形成一道盾壁,打算從正麵硬抗住念動獸的一擊。


    「不斷地強拉出護衛的膽小鬼!」


    「被刺到痛處了呐」


    在念動獸和盾壁展開著一進一退的攻防之中,蕾妮婭的魔力和氣息不斷高漲著。我的眼睛捕捉到了三塊隱形的力之塊在她的眼前生成著一事。


    破壞,蕾妮婭僅僅是一心意念著此一點的意念之塊化為無色無音的破壞攻向布朗。


    似乎,隻有布朗憑借著王族吸血鬼的超感覺捕捉到了賽莉娜和尼祿大概都無法目視確認的那一破壞念一般。他刺出古莉芙瑪利亞的劍鋒,不多不少地正好與破壞念一樣多。


    布朗的刺擊無視掉劍身之長,向著前方空間延長,貫穿掉蕾妮婭所釋放的破壞念,使之雲消霧散掉。


    「嘁」


    蕾妮婭漂亮地背叛了她那惹人憐愛的外表,砸了一下舌。我在那一聲中所能聽到的是,她比起自己的攻擊被布朗給破壞掉的焦躁來,更多的是她對隻能做出某一程度的攻擊的自己自身的悶氣。


    那段時間內,蕾妮婭的攻擊也是在毫無間隙地持續著,防禦著那些攻擊的布朗的周圍不斷地凹陷、爆裂,持續地轉換成與蕾妮婭的稱號所,相符的破壞慘狀。


    可是,即便如此也依舊無法突破黃金魔劍同眾多護衛們的防禦,再這樣子下去,可以預見到蕾妮婭那會讓人認為是無窮無盡的魔力用盡的未來。


    看樣子蕾妮婭跟我一樣,都是由非人者轉生來的,但是……當布朗的對手還是有點勉強吧。我得出這一結論後,重新握起長劍,闖入蕾妮婭那亂飛的破壞念之中。


    「fu——」


    ——mu…的闖入戰場中後,我躲避著破壞念,並從布朗的右方砍過去。


    布朗注意到了我,他一邊憑借著左邊的護衛們應付著蕾妮婭的攻擊,另一邊則是架勢起右邊的護衛以及黃金魔劍。


    隻見五百條手臂一齊從布朗的披風中刺出長度和形狀都為異形的槍。我則是以表皮、肌肉纖維和骨骼都變為了竜的左臂將此全部橫掃開。


    以貴族吸血鬼的膂力、魔力以及身經百戰的技量支撐著的五百槍尖從與我左臂的接觸點開始碎為粉塵,握著槍的手臂也無一例外地被折斷掉。


    五百杆槍杆與五百手臂的骨頭一齊被折斷的聲音響著之中,我從右下方劃出半月軌跡,將長劍朝著驚訝的布朗的臉斜砍去。


    即便感到吃驚,但布朗也依舊用黃金魔劍擋住了我的一擊。


    黃金魔劍同我竜爪劍的劍刃互咬著,猛烈的力量衝擊以我和布朗為中心向周圍擴散開來。


    但是,雙劍衝撞的僵持是一瞬間的事情。布朗應該完全不會想到自己超過百人之力的劍會被極其簡單地就給挑開掉的吧。


    布朗因為古莉芙瑪利亞被彈開而陷入無防備之中,我則是抓住機會向著他的脖子砍去。


    長劍的劍刃將筋肉和骨頭全都如同斷水一般地斷掉,輕鬆地切斷布朗的脖子。


    一道朱線筆直地出現在吸血鬼王子的脖子上。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布朗比起從斷麵處噴出血液來更快地,用空著的左手摁住了自己的頭,猛地往下一摁後,脖子上的朱線就像是一開始就沒有出現過地消失了。


    「吼哦」


    對不自禁地發出了吃驚的聲音的我,布朗以稍帶嘶啞的聲音回應道。大概是聲帶沒有很好地連接上吧。


    「竟有此般實力,我真是看錯了呐」


    明明是在嚐受著我長劍裏的魔力所造成的絕非一般的痛苦,然而布朗卻絕口不提此事地笑了起來。


    「竟有傷我至此的強者存之,我於夢中亦未思矣」


    「也就是說你是個不知現實為何物的大少爺呐。下次就不是那個惡心的 『人偶』 了,而是把你這家夥的本體給化為灰燼」


    聽到我所指出的事情,布朗開心地笑了起來。


    沒錯,眼前的布朗隻不過是個用有機素材製作出來的人偶罷了。以某種手段將之與本體布朗的意識聯係在一起,從相隔甚遠的地方進行操控。


    「此般程度,嗯嗯! 看穿至此般程度了嗎,果然並非凡人。爾實為有趣呐,多蘭。我要直接咬入爾之心髒,飲盡其中的足量血潮」


    「如果你有膽子站在我麵前的話,就盡管放馬過來。但是,你一定會走向與人偶一般的命運的吧」


    話音落下的同時,我以竜爪劍的一閃將布朗的人偶縱一字地給兩斷掉。


    布朗的人偶沒有要閃避的意思,不一會兒就左右分開,咚的倒在地麵上。


    內髒、骨骼一直到血液為止都與真物毫無分寸之差的精致人偶因為臨時的生命被斷絕了,而於眨眼之間徹底腐化掉,鬆鬆垮垮地漸漸崩潰。


    人偶腐爛著的時候,披風和古莉芙瑪利亞似乎是真物的樣子,留下了本體。在這兩件物品輕飄飄地浮起的同時,馬車的門自行地打開著。


    披風和古莉芙瑪利亞一被以風速收入馬車中,周圍就回響起布朗的哄笑。


    「哈哈哈哈哈,現身於無趣村中的有趣之人們啊。前往吾等古羅斯格利亞王國的王城達庫洛亞便可。精彩地達至之時,我便認同爾等是配得上我親吻之人吧」


    馬們嘶吼了一聲後,馬車一轉身打算向著來時的道路回去。不僅僅是我,蕾妮婭和尼祿也為了追擊那個而想要行動的時候,馬車背麵的一部分開打,並從中射出了一個巴掌大的、閃著金輝的方形箱子。在空中時,箱子的各個麵都開始打開,從中伸出棒狀的物體。


    這一段時間內,白霧從對麵大量噴來,並將布朗的馬車吞沒進去。白霧似乎有著跨越空間的力量一般,我感知到馬車在被白霧吞沒的瞬間就開始移動向了極其遙遠之地。


    (別想跑)


    我也打算同樣地進行空間跳躍,但在猛然想起被投放到我們眼前的箱子的正體是何物之後,我不得不斷掉追擊的念頭。


    黃金箱子想要展開封閉結界把我們和弗拉烏帕村給關進去,並引發某種現象。


    我記得古人類們是這樣稱呼這一現象來著。


    ——核聚變反應。


    【第一章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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