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邵揚側過眼,見賀嶠還在廚房盛粥,動作很斯文得體。  “爭?”他收回目光,“這份家業本來就是我的,我跟誰爭,大哥?他人都不在了怎麽和我爭。況且我跟大哥是親兄弟,都說親兄弟秉性相近,他都能睡男人我為什麽不能?”  段玉虹直接摔了碗:“你別讓我抓到把柄!”  賀嶠聞聲出來,她已經趿著拖鞋上了樓。  “又為難你了?”  “習慣了。”方邵揚漫不經心,“隨便她吧。”  開車先送他去榮信,一路上天清氣朗,金燦燦的陽光從樹葉間篩下來。  方邵揚小聲哼著歌。  “今天心情怎麽這麽好。”賀嶠笑了笑。  “以後你每天都送我吧,我不想學開車了,真難!”方邵揚扭頭看了眼窗外,隨後忽然想起件事來,低頭從包裏翻出一份透明文件夾裝著的簡曆,“對了嶠哥,我大學同學最近在找工作,這是他的簡曆,幫忙看看鶴鳴有沒有適合他的職位。”  匆匆一,賀嶠覺得照片上的人有些眼熟,一時卻記不起在哪見過。等到了辦公室以後簡曆隨手擱在桌上,卻被周培元一眼認出:“這不是來找邵揚的那個朋友嗎?”  “哪個?”  “就那個,賣場那個!”  居然是他。  “培元,你讓人力給他一個麵試機會,如果還不錯就留下他。”  “邵揚拜托你的?”周培元看上去不大認同。  “嗯。”  “這還是你嗎賀嶠,這種別人塞來的關係戶以往你可是看都不帶看一眼的,現在是怎麽了?”  “邵揚不是別人。”  賀嶠麵上淡淡的,心裏卻莫名像是蒙了層霧,看不清霧後是什麽。    章維早上打工,午休時隨便找了間偏僻的藥店。  “老板,你這裏有沒有……”他聲音放低,“金戈。”  藥店老板早就見怪不怪,彎腰拿藥拿黑色塑料袋,“要幾盒?”  “先來三盒吧。”  操。  一張嘴就要三盒。  抬眼瞟他長相氣質,老板這才有點兒詫異,這麽年紀輕輕的就不行了?  “去看過醫生沒有?你們小年輕沒病別亂吃,這東西吃多了後麵就真不行了,偶爾助助興還行。”  章維頭都抬不起來:“知道了,謝謝老板。”  “別的還要嗎,延時套子我這裏也有。”  “不要了,不要了。”  付完錢出門,他腳步匆匆地往工作的快餐店走,經過一家便利店時領子卻被人從後麵拎住。  “你怎麽在這兒啊?”  一回頭見是劉晟,他嚇得魂不附體,腿一軟跌在地上。  其實自從刮車那次過後,因為每月都要還劉晟錢,他們已經見過好幾次了。劉晟蹙眉:“毛病是不是,見著我至於嚇成這樣嗎。”  章維急忙爬起來:“誰讓你從後麵嚇我的。”  情急之下這麽說話,劉晟非但不怪他反倒笑了:“你他媽平時見了我跟老鼠見了貓似的,今天倒好,居然敢吼我。”  “我沒吼你。”  “沒吼我你剛才聲音那麽大?”  “我”章維急急扭過身去,“我還要上班,不跟你說了,拜拜。”  “想得美,這是你見著債主應有的態度嗎?”  拉拉扯扯間撇見他手裏的黑袋子,劉晟問:“是吃的嗎,給我吃點兒,老子餓死了。”  章維匆忙一捂。  這一捂就壞了事,劉晟嘩一下奪過去。  “你快給我!”章維搶回去也晚了。  “你……”看清藥盒上的字,劉晟曖昧掃視,“沒看出來啊……嘖嘖,你弟不是說你沒女朋友嗎?”  “不是給我自己買的。”  說完章維就後悔了。第19章 你是個混蛋,方邵揚  “不是給你的那是給誰的?少他媽糊弄我。”  劉晟以為他是臉皮薄不好意思說,抬腳踢了他屁股一下:“你說你這倒黴催的,窮就罷了,身為男的那玩意兒還不好使,活著還有個什麽勁。”  正巧這時他朋友買完煙出來,趁他轉身說話的功夫,章維趕緊拿著藥走了,一路上心裏都惴惴不安,不時回頭看他有沒有追上來。  幸好劉晟對他根本不在意,跑了也就跑了。  之後沒兩天,方邵揚申請去印度出差被批準,臨走前到章維家去了一趟。  章維入職鶴鳴也就在那幾天。  對於一名應屆生來說,能在鶴鳴的it部門找到一份工作不容易,尤其像他這樣本科學曆並不亮眼的。他自己知道這是因為誰的緣故,又因為私下幫邵揚做的那些事,內心對賀嶠既感激又愧疚,總想著什麽時候能見見賀嶠,隻是一直也沒有機會。  處暑節氣那天臨江下大雨,許多沒帶傘的都被困在公司等人來接,其中就包括章維。  八點左右賀嶠和周培元下樓回家,經過大廳時見一個年輕人正用手語跟保安交涉。見到他們,保安瞬間立正:“賀總好!”  “怎麽回事?”周培元打量章銘。  “好像是來接什麽人的,不會說話。”保安指指嗓子擺擺手,“電話也沒打通,正問他具體什麽部門的、叫什麽呢。”  章銘呃呃兩聲,翻過手機給他們看,屏幕上是剛打的幾個字:我找我哥哥章維,他是這裏的電腦工程師。  “你是章維的弟弟?”賀嶠目光移向他的臉。  他用力點頭,指指外麵的雨,又指指傘。賀周兩人對視一眼,表情都變得很複雜,尤其是把章維引薦給人力的周培元,心裏格外不是滋味。  跟保安簡單交待幾句後,周培元引著人坐到等候區:“給你哥哥打過電話了,坐這兒等吧。那邊有熱水有餅幹,想吃什麽自己拿。”  章銘感激地點點頭,兩個膝蓋並著,坐姿十分拘謹。等了一會兒後大約覺得尷尬,打開背包拿出平時交流用的作業本,把封皮上自己的名字指給他們看,然後又對著他們倆羞澀地笑了一下。  “章銘。”賀嶠輕聲念了一遍,也回以微笑,“好名字。”  章銘指指他,又指指周培元,眼睛睜得大大的。周培元馬上會意:“他這是問咱倆名字呢。”  人總有種慣性思維,覺得不能說的人也不會聽,聾啞聾啞,二者區分不開。賀嶠和周培元都犯了這毛病,第一反應是想把名字寫下來,賀嶠問周:“有筆嗎?”  周培元搖搖頭,章銘馬上把頭埋到包裏去掏,掏了半晌後忽然驚喜地“啊”了一聲  他找到了一支不屬於自己的筆。  賀嶠離得近,在他把那支筆舉起來的那一刻,臉上的微笑一點點消失。  沉穩莊重的黑色筆杆,鉑金筆夾,又是限量款的,不可能認錯,更不是一個十幾歲的小男生可以負擔的。  他的一顆心漸漸下落。  明明包裝時慎之又慎,送出時珍而重之,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有舍得握過,它就被一個陌生人隨手扔在包裏,跟鑰匙、口香糖、衛生紙胡亂地擱在一起。  順著他的目光,周培元也注意到了,定睛一看後馬上搶過來:“這筆哪來的?”  章銘嚇了一跳。  “我問你這筆哪來的?”  “呃、呃、唔!”  “培元。”一隻手搭上他手腕,“把筆還給他。”  “這是邵”周培元蹙眉扭頭,看到賀嶠眉眼之間的落寞和黯淡,後麵的話再也不忍心說出口。  他的手剛一鬆,章銘就一把奪回去,很寶貝地捂在胸前。  等章維收拾好東西下樓來找到弟弟,章銘還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旁邊靠著兩把套著塑料袋的傘。  “銘銘,走吧。”章維替他背起書包,拉人起來卻發現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手裏一支筆,就問:“怎麽了,怎麽魂不守舍的?”  抬頭見是哥哥,章銘嘴巴動了動。想告訴他剛才有人搶邵揚哥的筆,可忽然意識到自己連對方叫什麽都不知道,隻好搖搖頭作罷,將筆小心翼翼地收進書包夾層。    印度,新德裏,酷暑難當。  到這裏剛一個上午,方邵揚就發現出國前做的準備工作遠遠不夠。  首先是語言,當地人的一口印式英文說得驚天動地,連他帶去的翻譯都聽得腦子打結,更別提他這個英文九級殘廢。  其次是思維模式。不知道是他運氣差還是當地水平普遍如此,負責跟他對接的幾個印度人一個比一個軸,一件簡單的事來回來去就是說不明白,思維差異大得像馬裏亞納海溝。  頭三天下來方邵揚頓悟,指望印度人給他解釋榮信為什麽不暢銷根本不可能,深層原因必須靠自己去挖掘。從第四天開始,他徹底放棄代工廠和子公司那群吃幹飯的,撇下翻譯一個人跑到街上亂轉,看見家電門店和賣場就進,幾次累得差點中暑。  不過老孫頭真沒誆他,這裏麵的學問深著呢。  作為最早進軍印度市場的家電品牌之一,榮信走的是“低價高質”的路線,把國內賣得好的幾款平價型號重新包裝,再請這邊最火的明星代言打開知名度。渠道費、推廣費、公交費一樣沒少花,產品質量也沒有任何問題,按理說不應該不好賣。可事實是闖蕩印度市場近五年,榮信不僅沒打過印度本土品牌,甚至連中國前三都排不上,大跌所有人眼鏡。  問題到底出在哪兒了?  方邵揚這人沒有別的長處,就是會死磕。老孫頭教過的那句“不了解對手等於做無用功”他牢記於心,先是把市麵上賣得好的款式通通買回去拆機,連著兩天閉門不出,後來又在外麵從日出逛到深夜,不管是棚戶區還是樓房區通通往裏鑽,搞得當地助理心驚肉跳,生怕他出個什麽意外。  到第七天晚上,資料整理好後他興奮地睡不著覺,躺在床上枕著手臂一遍又一遍地想那幾點發現,到夜裏11點時大腦皮層還異常活躍。  一翻身,枕頭旁邊的手機亮了,是通訊公司提醒他交話費。順著點開聊天界麵,他這才猛然發覺一件事:已經快三天沒跟賀嶠聯係了。  上一通電話還停留在三天前,他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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