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聚精會神,耳朵還是聽到了不該聽的,我哇哇大叫著抓著書翻過身來,不滿地抗議:“你怎麽能這樣?劇透是不道德的你知道嗎?”  他輕蔑地瞥了我一眼,翻身靠在他那一邊的床頭上:“我隻是覺得你篤定的樣子有些愚蠢,很顯然你並沒有猜對犯人吧?”  被他說中了。  我漲紅著臉,卻還是不服氣地說:“再多給我幾分鍾我就會抓出真凶的!”  他抬手,曲起中指,拇指和中指環成一個圓,在我的額頭上彈了一下:“癡心妄想。”  我撅著嘴唇聳了聳鼻子,扮了個鬼臉。  他的手轉而勾起我的下巴,那雙漆黑的眸子定定望著我。  長久的對視中,我漸漸反應過來剛才與他對話時的肆無忌憚,心裏一跳,緩緩垂下眼瞼。  他鬆開手,對我說:“關燈吧。”  我起身將書放好,關了床頭的開關。  黑暗裏我聽到他難得問我:“這段時間感覺怎麽樣?”  我誠實地回答:“還好,我在試著適應一切。”  他“嗯”了一聲。  沉默了一會兒後,他又說:“我不反對你出去走走,做些你能做的事。可像今天這樣走丟了還得讓我去接你的情況,我希望不會太頻繁地發生。如果知道自己有可能應付不來,幹脆一開始就跟我說,反正無論如何都得麻煩我不是嗎?”  我覺得有點難堪,但還是乖乖說了句“知道了”。  “好了,睡吧。”他道了聲“晚安”,很快就睡著了。  我在黑暗裏睜了一會兒眼睛,即使不斷告訴自己,晏明朗的話雖然不中聽,卻句句在理,可心裏難免覺得委屈。  我知道說出這些話的他隻是作為一個年長者以丈夫的身份很單純地在教我怎麽做事,可聽在耳朵裏,卻給人一種不該麻煩他的錯覺。  就算明知道那隻是錯覺而已,可還是難免紮心。  陳謹還是沒有去打工。  誰都看得出來,他在餐館打工隻是為了好玩而已。老板對他的缺勤一點反應都沒有,似乎他經常這樣的。  我沒有打電話問他什麽時候會來,我怕打擾到他,隻能把他那厚厚的錢包一直放在口袋裏。  後來有一天,在打工的路上,我和一個人撞在一起。  其實我能感覺得到那個人是故意的,那麽寬的路,他非要往我身上撞。  那人看起來就像個小混混,我本著息事寧人的原則,率先道了歉。等到我到了餐廳換衣服的時候,才發現裝在口袋裏的錢包不見了。  那天我心神不寧,工作時摔破了兩個盤子,被老板炮轟了一頓,我想他肯定會把盤子錢從我的工資裏扣掉。  下了班,我回到家,終於忍不住給陳謹打了電話。  “你好。”  僅僅是一個單詞,我卻能聽出他的聲音似乎有些愉悅,卻又夾雜著一些別的什麽恰恰相反的情緒,因此感覺有點怪。  我吸了口氣:“謹,真的很抱歉,你的錢包被我弄丟了。”  他很隨意地說:“丟了就丟了吧,我有很多錢包,你不用在意。”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連忙解釋:“你的錢我沒有動,一直想還給你,沒想到今天打工的路上被人偷了。”  陳謹沒有說話。  我覺得他應該是生氣了:“對不起,錢包裏有多少錢?我會還給你的。”  聽筒裏仍舊靜靜的,如果不是能夠聽到他很淺的呼吸聲,我還以為他已經掛掉了電話。  “謹?”  陳謹過了很久才說:“有多少錢,你應該比我清楚吧?”  我不大明白他的意思,愣了一下,他已經掛掉了電話。第09章 我不喜歡太虛偽的人  我很不安。  陳謹是我來到z國之後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可以跟他無拘無束地聊天的人,我很怕失去他。  陳謹的錢包我一直沒有打開過,但我大概可以猜得出來裏麵鈔票的厚度。  臨睡前,我趴在枕頭上,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個大概一厘米的厚度問晏明朗:“如果是這麽多最大麵額的鈔票,大概有多少錢?”  他沒有動,隻轉動眼珠看了看我。  “一萬。”  一萬。  我打工一個周隻有兩百元,賺一萬元要整整五十個星期,一年才隻有五十二個星期而已。  我歎了口氣,看來隻是洗盤子是不行的。我皺著眉無意識地掰著自己的手指,思索著賺錢的辦法。  沉思中我似乎聽到一聲極輕的譏笑,我抬頭去看晏明朗,他仍是在認真看書。  可能是我聽錯了吧。  我重新低下頭,把臉埋在枕頭裏。  身上的被子突然被掀開,我還沒來得及抬頭,就被晏明朗那沉重高大的身軀深深地壓進柔軟的床墊裏。  第二天早上,我在枕頭旁邊看到一個信封,裏麵裝著一疊紙幣。  足有一厘米的厚度。  我怔怔地望著那疊粉紅色的紙幣,空前的孤寂和難過漸漸包裹了我的心髒。  原來那一聲譏笑我並沒有聽錯。  他以為我在暗示。  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晏明朗誤會了,可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次尤為難受。  但好歹算是能把陳謹的錢還給他了,這也是件好事。我這麽安慰自己。  我把那疊紙幣連帶信封封好,不敢再像之前一樣隨時帶在身上,便壓在了床墊下,準備等陳謹來打工的那天,再回來拿給他。本來住得就很近,一來一回也花不了多長時間。  可我再也沒遇到陳謹。  甚至我給他打電話,他都沒有接,給他發消息,也同樣如同泥牛入海,有去無回。  我去問老板,不斷地跟他重複“謹”。  他擺擺手,說了三個字。  我發消息給晏明朗,問他那三個中國字是什麽意思。  他告訴我,就是“辭職”的意思。  一股寒意頓時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不明白。  丟了他的錢,的確是我理虧,可我明明說了要還他的,有必要生氣到絕交的地步嗎?  就算真的要絕交,難道不應該跟我說清楚嗎?  原來,他和晏明朗一樣。  什麽事,隻要他們做好決定就好,從不會去考慮別人的心情。  可我依舊是放不下他。這些天他對我的照顧,都是真的。我不想就這麽失去這個朋友,就算死也要死個明明白白。  於是我決定去找他。  那天出門時我把錢也帶上了。被偷過一次,這次我的手一直放在衣兜裏,緊緊地握著那個裝滿了錢的信封。  在以前的交談中,我知道他就在兩條街外的t大讀書,好像是學工商管理的,但除了這些,再詳細的我就不知道了。  提前查過路線,做足了功課,我鼓起勇氣出了門。  為此,我特意向本來就不喜歡我的老板又請了一天假。  跟老板解釋的時候,我知道他分明懂我的意思,可他還裝作聽不懂,直到我把歪歪扭扭地寫著“請假”兩個字的紙遞到他麵前時,他才一臉“你可真是不識抬舉”的表情答應了。  我覺得再這樣下去我這個工作非得玩完不可,可沒辦法,比起工作和金錢,我覺得朋友對我來說重要得多。  我沒上過大學,事實上我隻上到10年級,也就是z國的初級中學,就結束了我的讀書生涯。16歲父親公司破產後,大學這個詞匯徹底跟我斷了瓜葛。  走在t大的校園裏,身邊的人都是和我同齡的年輕人,他們臉上自信的表情讓我羨慕不已。  我發現路過的人們都會多看我一眼,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不管是老師還是學生。  我知道我有一張好皮囊。一張精致的東方美人臉,一頭純天然的微卷的栗色短發,隻是看起來缺乏男子氣概了點。但隻要不是跟像eric和陳謹那樣高大帥氣的男孩站在一起,我還是很引人注目的。  比起那些大方地跟我搭訕的學生,我反而沒他們的自信,直到遇到一個英文口語超棒的女生,我才終於鼓足勇氣詢問她:“請問你認識工商管理學院的陳謹嗎?”  “當然!我就是工商管理學院的,陳謹可是我們院裏的名人!”  沒想到會這麽順利,我大喜過望:“太好了!”  她呆呆地望著我:“你……”  “怎麽了嗎?”我隨意地抬起胳膊擦了擦臉,以為自己的臉上有什麽髒東西。  她咬了咬嘴唇,臉漸漸有些紅:“你的眼睛怎麽這麽漂亮?”  我不以為意地摸了摸右眼:“是嗎……那個,麻煩你能幫我聯係他嗎,我找他有點事……”  她回過神來,尷尬地不敢看我:“走吧,今天有籃球賽,我們學院對土木工程,陳謹可是主力哦。”  路上她不斷地跟我講陳謹學業是如何如何厲害,籃球場上是如何如何大殺四方,我的心情也被她感染得雀躍起來。  走了十分鍾,我們就到了t大的體育館。  她帶著我來到了籃球館,我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陳謹。  他的個子在那些打籃球的同學中不算最高的,可那初顯男人氣概的修長身材和帥氣的臉卻是最出眾的。觀眾席上的女生們的目光幾乎全投注在同一個方向,隨著他的移動,女生們的後腦勺也跟著移動著。  比賽還沒開始,籃球館裏就已經人滿為患了。  帶我來的女生拉著我走到最前排,然後朝陳謹揮了揮手:“陳謹!有人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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