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學校不是號稱精英子女學校嗎?那麽多社會精英的孩子,就沒一兩個爸媽在社會上說得上話的?什麽知名記者,著名主播,優秀撰稿人,一個沒有嗎?” 有,還真有。 林笙的叔父,博城都市報的主編,同樣是宏高畢業,去年曾經作為優秀校友回來給我們做過演講。 配合第 22 章食用更加第57章 好喜歡他。好想要他。 “我為什麽要幫你?” 僻靜的操場一角,林笙靠在單杠上,視線望著遠處的籃球場。雖然猜到他可能不會輕易幫我,但被這麽直白的反問多少還是讓我有些意外。 一陣難堪湧上心頭,麵皮都在發燙。他說得對,他的確沒什麽理由一定要幫我的。不過是死了一隻無主的流浪狗,凶手還是群不滿十八的小混混。這樣的事一年不知道要發生多少起,對於新聞報道來說,內容未免太過貧乏,沒有爆點。 想明白了,我也不打算繼續求他:“抱歉,是我強人所難了,就當我沒有提過……” “幫你也不是不行。”林笙忽然改口。 我腳步一頓,詫異地看向他。 他收回放在遠處的視線,與我對視,道:“但我有個要求。” 這世道,要求別人給你辦事,總不可能白白給辦的。兆豐如此,林笙也是如此,我倒是沒有太驚訝,或者說這才是人之常情。 “隻要我能做到的,你盡管說。” 林笙笑笑,過來勾住我的肩膀,道:“幫你可以,但我們約好了,這件事裏不能出現你。” 對於他故作親昵的姿態,我有些別扭,正要不動聲色掙脫他的桎梏,就聽到了他說的話。 我不由怔了怔:“不能……出現我?” “對,不能出現你。”林笙捏捏我的肩膀,語氣一派和善道,“你的功勞要全都歸我。不然我辛辛苦苦為你做嫁衣,不是也太虧了嗎?” 原來是這個意思。 這種事能有什麽功勞,難道他還要靠這個評三好學生嗎? 我本來就不是為了從中得到什麽才去追查這件事的,不過是想還小黑一個公道,想給冉青莊一個安慰,想用非暴力的手段了結這件事。能不能在這當中擁有姓名,我無所謂。 “好,一言為定。”我幾乎沒有猶豫便答應下來。 林笙見我答應,進一步擴充他的條件:“這事你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冉青莊。” 聽到冉青莊的名字,我眼尾條件反射似的抽動了下。 “這件事我找了南職的人幫我調查,他也是知道的。” 林笙挑了挑眉,似乎覺得麻煩:“那就除了他,別再讓別人知道。你能做到我就幫你,不能做到就另請高明吧。” 我能找的也隻有他了,哪裏還有第二個選擇?但凡有第二個選擇,哪怕次一點的,我都不會來找他。 “我明白了。我不會再讓別人知道的,包括冉青莊。” 林笙滿意地拍了拍我的肩,留下一句“交給我吧”便往籃球場跑去。 遠遠看到他似乎是與人迎麵擊了擊掌,換了場上的一個人下來。籃球場上都是他們班的人,看不清楚是不是有冉青莊,但有個身影異常高大,跳得也很高,看著像是。 我站在原地看了許久,直到上課鈴響起,這才緩步往教室走去。 當晚我就寫了封三千字的長郵件,將來龍去脈全都寫明,並附上兆豐好不容易找到的沒有經過剪輯的完整露臉視頻,發到了林笙的郵箱。 林笙沒有回複我,但幾天後,《博城都市報》便將南職幾人虐狗的事做了詳細地刊載。其中還加了不少匿名學生abcd的證詞,證明以高偉帶頭的那幾人平日裏就是欺男霸女的存在。老師懶得管他們,家長更是直接放任自流,他們整日混日子,敲詐、霸淩、打架鬥毆,儼然就是個黑惡小團體。 【許多變態殺手也是如此,起初隻是虐待動物,發現沒有人管,他們就逐漸開始囂張起來。越是囂張,便越沒人管,如此惡性循環下來,就使得他們的行為一次次升級,逐漸朝犯罪發展。】 文章大部分用的都是我的稿子,隻是加入了更多“殘忍”、“血腥”、“變態”、“罪犯”等等這樣的詞匯,刺激人的眼球。 最後的主題,從虐狗又拔高到現代教育上,質問社會到底怎麽了,為何會培養出這樣一個又一個的潛在犯罪者。 《博城都市報》雖然隻是地方報紙,但創刊已有四十多年,在博城人心中地位非凡,具有深遠的社會影響力。 報道一出,雖說沒到登上晚間新聞,掀起全民熱議的程度,在我們當地卻也造成不小的討論度。 “聽說了嗎?虐狗的找著了,是南職的學生。” 午間休息,我翻開練習冊,筆尖落在紙上,聽到身後的交談聲,不自覺停下動作。 “肯定就是南職的啊,都穿他們校服了。惡心死了跟這種學校做鄰居,看到他們就心煩,把我們學校的檔次都給拉低了。” “誰說不是呢,我朋友知道我是宏高的,還跟我打聽隔壁南職是不是真的有人吸毒賣春?靠,我怎麽知道?我跟他們又不熟!誰會跟那群烏合之眾有來往啊……” “噓,小聲點,我們班可還有烏合之眾的朋友呢。”對方雖是這樣說,聲音卻不見得有壓低幾分。 “怕什麽?我敢說他敢認嗎?通過這件事我算是知道什麽叫‘身在曹營心在漢’了,要放以前兩軍對壘的時候,這種人就是要被拖出去亂箭射死的。跟人家林笙一對比,人和人的差距也太大了吧?都不知道怎麽想的,吃裏扒外的東西。”說到最後,逐漸義憤填膺,就差對著我的後背啐上一口,罵一聲“狗賊”了。 “要不怎麽沒人跟他做朋友呢?一天到晚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幹,比女孩子都嬌弱,跟誰沒學過樂器似的。” “可能就是我們學校沒人願意和他做朋友,所以才去隔壁發展的吧。一天到晚悶不吭聲的,像個背後靈一樣……” 兩人竊笑起來,絲毫不掩飾話語裏的惡意。 握緊拳頭,霍然起身,身後的笑聲消失了,我卻沒有勇氣轉身,隻是快步離開了教室。 說來也巧,一出門便碰上冉青莊、林笙幾人從走廊另一邊走來,臉上不約而同掛著汗水,似乎是剛打完球要回教室。 “還是林笙有本事……” “這次真是大快人心。” “長得帥,成績棒,心地善良,有勇有謀,打籃球還總是投三分球,世界上怎麽會有你這種人啊!”那人越想越氣,一把勾住林笙脖子,死命撓他的頭,撓得林笙哇哇大叫。 冉青莊臉上帶著淺淡的笑意,嘴裏說著別鬧了,出手拽住那人後領,輕輕一扯,將林笙解救出來。 幾人打鬧間,冉青莊無意地一掃,終是發現了前頭愣愣站著的我。 唇角下壓,他若無其事收回視線,笑容已經從臉上消失。 他也和他們一樣。 他也和他們一樣看我。 我閉了閉眼,將腦袋垂得很低,縮在一邊,讓他們先行通過。 兩方交匯,我邁開步子,繼續往前走,越走越快,最後幾乎是用跑的衝進廁所,將自己鎖在了隔間裏。 對著門緩緩蹲下,我將臉埋進雙臂間,隻想一輩子呆在裏頭,再也不要出去。 眾口鑠金,積非成是。我算是知道言語化為利刃,一把把戳在身上到底有多痛了。 然而就算我現在跑出去大喊:“你們都誤會我了!我不是叛徒,兆豐跟我隻是互相合作!”有幾個人會信?又有幾個人會當我是神經病? 這件事裏最悲哀的,已不是眾人對我的誤解,而是就算我想解釋,也無人可說,更無人願聽。 “季檸可以啊,高偉那幾個癟三這次真是踢到鐵板了。”兆豐朝我豎起大拇指,“這件事影響太差,學校再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已經把他們幾個開除了。收拾東西離開的時候,你是沒看到他們一個個臊眉耷眼的樣子,恨不得把書包套在頭上走。” “該!”一旁周辰亦嗑著瓜子道,“這麽變態的人,我都沒臉說自己跟他們是同校。” 周辰亦和兆豐是同班同學,家裏就在宏高和南職後頭的那條街上開小飯店。學校不能補課後,兆豐說他去想辦法,隨後便找到周辰亦,問能不能借他家飯店補課。 周辰亦與兆豐關係極鐵,回去就跟他爸媽提了。每對父母都有顆望子成龍的心,一聽是宏高的學生給補課,周爸周媽當即就拍板同意了,隻是有一個條件,希望補課能捎帶上他們兒子。 一個兩個都是補,對我來說沒什麽差別,也就答應下來。 與兆豐相比,周辰亦沒有太多的上進心,基礎也差得多。我同兆豐講題,他一般就在旁邊嗑瓜子,或者吃他媽送來的糖果點心。 “我聽我媽說,這幾天好多人往他們家門口送花圈,潑紅漆,還丟臭雞蛋。幾家人家好像都準備搬走了。”小飯店做的都是周圍本地人的生意,街裏街坊出了什麽事,彼此互相說一嘴,沒幾天就全傳開了。 “搬走了?搬走好啊,搬走這地方就清淨了。”兆豐用塗改液修正卷子上自己寫錯的地方,頭也不抬地道。 “搬走了是挺好的。其他幾個不怕,但我感覺高偉那個人多少腦子有點問題,被開除後沒來學校拿過東西,另四個人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這人我看著就瘮得慌,搬走了好,不然我都怕他知道是你背後算計他,給你套麻袋。”周辰亦道。 兆豐不屑地嗤了聲:“這怎麽能叫算計?這是正義的鐵拳你懂不懂?”他抬起頭,亮出自己的拳頭道,“況且我會怕他?你讓他來,看老子不把他打得哭爹喊娘!” 我聽他們越說越不像話,用筆尾輕輕敲了敲桌麵,打斷兩人的對話道:“好了,別聊無關的了,快做題。” 周辰亦趕緊把眼轉開,撐著腦袋,繼續嗑他的瓜子。 兆豐經我提醒,注意力再次回到麵前試卷上,不一會兒湊過來,指著試卷上最後一道題問我該怎麽做。 一月份的天,六點以後就很暗了。 自從開始給兆豐他們補課,我都會用利用課間休息把作業做了,實在做不完的,就帶到小飯店去做。 六點放學,我總會練琴練到七點,給冉青莊送完早餐包,再去找兆豐他們。補課補兩小時,差不多九點結束,到家緊趕慢趕也要九點三刻左右。洗漱一番,躺到床上已經是十點半,一天的時間排得相當緊湊。 這天我照常練完琴,臨走前去給冉青莊送早餐。將袋子放進櫃子裏,正要關上,斜後方突然響起一道人聲。 “你在做什麽?” 我嚇得差點夾了手,忙退後一步,驚懼地看向來人。 林笙站在我身後不遠處,瞥了眼半開的櫃子,道:“我回來拿東西的。你在我們教室門口做什麽?” “我……”我手心全是汗,腦子裏亂糟糟的,一時根本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林笙直接過去打開了冉青莊的櫃子,我想阻攔已經來不及了。 “是你在給他送早餐嗎?”他拿出那隻看起來廉價又簡陋的紅色塑料袋,遞到我麵前,“別送了,整天紅豆包多沒營養?以後我會給他帶別的早餐的。”說完不等我反應,直接鬆開了手。 我狼狽地接住,將袋子捧在懷裏,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羞愧得簡直要無地自容。 緊抿住唇,我盯著鞋尖,無法反駁,也不知道如何反駁。 “不要告訴他……” 從喉嚨裏擠出微弱的聲音,我祈求著林笙,不要將這件事告訴冉青莊,不要讓他更討厭我。 林笙沉默半晌,忽地笑了:“放心吧,我不會說的,誰都不會說的。” 得他承諾,我鬆了口氣,正要離開,他抬手攔住我。 “他在門外等我,你要不要等會兒出去?他看到你會不高興。” 我更緊地抱住懷裏的袋子,愣愣看著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啊,好……我過會兒再走。” 我找了處台階坐下,開始發呆,等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自己嘴裏塞滿了紅豆麵包,手上還握著喝到一半的早餐奶。 一個沒控製好力道,半滿的早餐奶從吸管裏飛射出來,弄得滿手都是。 我慌忙起身,進廁所洗了個手,出來時,將早餐袋子順便丟進了垃圾桶。 已經夠久了,他們應該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