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搶走了,他被搶走了……  為什麽要來搶我的?家世,樣貌,林笙明明什麽都有了,為什麽還要來搶我的?  他是我的,他本該是我的。  無數念頭湧上腦海,痛苦卻很少。  我一直盯著他們,直到冉青莊抬眼看向我。  他發現了我,卻不準備停止。好似挑釁一般,手指更深地插進林笙發間,另一隻攥在腕間的手更用力地將對方扯向自己。  林笙仿佛無法呼吸似的,指尖都微微痙攣。白皙脖頸戰栗著向後仰著,毫無招架之力的姿態,仿若一隻脆弱的,被猛獸一口咬住了脖頸的白天鵝。  喉結滾動著,像是要把那些即將衝口而出的怒吼與質問全都壓回去。我退後一步,又退後一步,遠離那扇可怕的門,直到再也看不到門裏的兩人,這才轉身倉皇逃離了學校。  那之後,我就像具行屍走肉。按照程序去補課,拿著飯菜回家,洗漱完躺到床上,睜眼到天明。  鬧鈴一響,我起床去學校,到大門口才覺出有哪裏不對,想了一圈,發現是忘了帶大提琴。  十幾年來,我去哪兒都帶著它,它已宛如我的半身。我卻把它忘了。  我捂著臉,頭疼欲裂。眼前一會兒是小妹扒著飯,吃得狼吞虎咽的畫麵;一會兒是媽媽躺在床上,倔強地朝我丟枕頭,讓我滾去上課的畫麵;一會兒又是林笙與冉青莊在教室親吻的畫麵。  回過神時,我已經稀裏糊塗地站在了教導主任的辦公室門前。  我告發了他們。  將我所看到的,關於林笙與冉青莊的種種,全數告知了教導主任。  我平靜地掀起驚濤駭浪,將他們一個個卷進深淵。  痛苦更少了,晚上我甚至能睡得著覺。沒有愧疚,不會自責,我變得麻木不仁,沒有良知。  現在看來,那更像是一種自我保護機製,大腦覺得我可能無法承受那些複雜的情緒,未免身體崩潰,便暫時替我隔絕了它們。  林笙轉學出國後,我順理成章得到了心心念念的保送名額。周末在家收到保送通知的那一刻,所有的情緒蜂擁而至,猝不及防地又都回來了。  我顫抖地捏著那張紙,被那些複雜的,揪成一團的情緒擊倒,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小妹驚恐地跑來,問我發生了什麽,結果看到我手裏的保送通知書一下子歡呼起來。  “媽媽,哥哥拿到名額啦!”她跑進臥室,同媽媽一起分享這份喜悅。  是,我拿到名額了,用不光彩的手段,卑劣的,藏著私心的,靠告發競爭對手……拿到了最終的名額。  我搖搖晃晃起身,沒和家人交代一句便衝出了門。  之前冉青莊留堂,曾跟我說過他家大概的位置。我知道他家在哪個小區,也知道約莫是哪一棟,隻是不清楚是一樓的哪一家。  我這頭看看,那頭望望,在兩家人窗外探頭探腦,沒多久便被冉青莊發現。  他開門出來見我,站在台階上,問我想做什麽。  “對不起……”  我剛走向他,他就退後一步,嫌惡地蹙起眉。  我無措地停下腳步,痛苦於他對我更不如前的態度。  “你隻有這些要說嗎?”他站在高處,冷漠地看著我。  我也不知道除了道歉我還能說什麽,如今再說任何的話都像是狡辯,甚至連道歉本身,都透著一股虛偽做作。  “對不起……我,我很需要錢。”  我將自己的無恥說的這樣理直氣壯,連冉青莊都有些出乎意料。  “你很需要錢。”  他平淡地複述完我的話,沒有再說什麽,轉身往屋裏走去。  我追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他猛然回身揮開我,似乎連我一絲一毫的觸碰都無法忍受。  拳頭已經揚起,手臂肌肉緊繃著。我仰著臉,閉起眼睛,不躲不閃,等著他的拳頭落下,希望他的拳頭落下。  但預想中的疼痛沒有來臨。  “我不想再見到你,季檸。”  胸口被不輕不重推了一下,我往後退了好幾步才堪堪穩住身形。  再抬頭,冉青莊已經關了一樓的入戶門。  “咳咳……誰啊青莊?”年邁虛弱的聲音自屋裏傳出來。  “沒有誰,推銷的。”冉青莊走至窗前,一把拉上窗簾,隔絕了我的窺視。  隔了幾個月,我又去找過冉青莊一次,從窗戶看進去,裏頭家具都搬空了。  我著急地向人打聽怎麽回事,鄰居說冉青莊奶奶上個月去世了,冉青莊賣了房子,之後就不知道去了哪裏。  他走了。  徹底的,走了。  他說不想再見到我,就真的再也不見我了。  那天春光明媚,街頭開著大片大片擁擠的櫻花,我走了一個多小時,一個人獨自走回了家。到家就發起高熱,病了許久才好。也不知是不是刺激太過,病好後就想不太起來關於冉青莊的事了。  我以為是癌症,是腫瘤讓我失去了記憶,但其實不是。  我沒有失憶,我隻是在一點點想起來,想起我曾經是那樣孤單地喜歡著一個人,那樣迫切地渴望著一個人,那樣痛苦地覬覦著一個人。而因為這份喜歡、渴望與覬覦,自己又變成了多卑鄙、多自私、多可怕的一個人。  腥鹹的海水從喉嚨裏嘔出,我大口呼吸著,眼前被明亮的燈光照得很不舒服。  “醒了醒了!”有誰在說話,“沒確認身份前,把他拷到裏艙。”  “這個孩子還有女人怎麽辦?”  “分開關押。”  這是三天的量,前天昨天今天。第58章 本來不該是他的  白熾燈不停搖擺,起初我以為是我的視線在晃,等完全睜開眼,才發現在晃的是整個身處的空間。  吃力地撐起身,手腕傳來牽扯感,我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左手被拷在了牆角的一根管道上。  衣服還在滴水,外頭隱隱傳來海浪聲,加上顛簸的空間,我應該是在船上……  “別亂動,醒了就靠牆坐好。”  眼鏡早些時候在餐廳就掉了,是以我現在看什麽都有點模糊。  眯著眼看向發聲處,瞧見門邊站著個二十來歲的娃娃臉年輕人,站的筆直,表情嚴肅,身上穿著深藍色的作戰服,頭上戴一頂配護目鏡的頭盔,側麵有“特警”二字。  這兩個字刺激著我的眼球,讓我瞬間激動起來。  “冉青莊,快去救冉青莊!”我拉扯著手銬,朝對方喊叫著,完全不顧手腕上的疼痛,“他在地牢裏,受了很重的傷,金辰嶼還派了孔檀去殺他,快點……再不去救他就來不及了!”  對方聞言眉心一凝,往我這邊走來。  “你叫什麽名字?”他一隻手警惕地搭在腰間的槍套上,似乎我一有異動,就會拔槍毫不留情地朝我射擊。  “季檸。”我怕他不信,一口氣報了自己的身份證號。  他點點頭,轉身往外走,邊走邊按住肩上的通訊器:“幫我接一下總指揮,我這裏撈到一條小魚……”  對方離開了十來分鍾,回來時一手拿著食物和水,另一手拿著條保溫毯,已經確認好我的身份。  “不好意思兄弟,我這就給你解開。”他將東西一股腦塞進我懷裏,隨後掏出鑰匙打開了我的手銬,“你先在裏頭休息一下,靠岸了我來叫你。和你在一起的是金斐盛的老婆跟孩子吧?他們也沒事哈,就在隔壁,我同事看著呢。”  聽到金夫人和元寶沒事,我稍稍鬆了口氣,但心裏頭卻還是為冉青莊的安危感到擔憂。  “那冉青莊那裏……”  “其他人已經去救他了,沒事的。”他撕開一塊巧克力,笑著遞給我,“給,先補充一點體力。”  “謝謝。”雖然接過了,但我隻是拿在手中,沒什麽胃口。  冉青莊一刻不脫險,我便一刻不得安寧。  娃娃臉特警歎了口氣,替我展開保溫毯披上,站起身道:“我叫陶念,你有事叫我。”說罷轉身出了門。  在海上航行了一個小時左右,船終於靠了岸。沒有冉青莊消息的這一個小時,每分每秒都是煎熬。我不止一次追問陶念冉青莊那頭的消息,他都隻是無奈地搖頭,告訴我他無權探聽關於其他隊伍任務中的情況。  我問他能不能和母巢對話,仍然得到否定的回答。  崇海碼頭已經全部警戒起來,遠遠就拉起黃色警戒線。線內停放諸多特種車輛,醫護人員隨時待命。  我一下船,便被陶念推上一輛救護車。他讓我待在這裏,隨即不知去了哪裏。  “有沒有覺得頭暈胸悶?”手電照過我的眼睛,醫生問我。  我搖搖頭:“沒有。”  醫生用聽診器又聽了下我的心音,確認我沒有大礙後,讓護士給我處理了臉上和四肢的擦傷。  “可能會有些痛哦。”護士替我做傷口的消毒,鑷子夾住棉球,輕輕擦過我的顴骨。  我盯著碼頭的方向,看不斷有人被船運過來,有的是已經無法行動的傷員,有的是戴著手銬的犯人……然而來來往往這麽多人,卻始終不見冉青莊的身影。  手指緊扣著,指甲無意識地刮擦著指關節,直到被護士製止,我才發現自己的指關節已經整個紅腫起來。  “你在等人嗎?”對方沒有責備我的行為,隻是輕輕牽起我的手,繼續替我處理手上新增的傷口。  “……嗯。”  她衝我笑笑,安慰道:“沒事的,對方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溫柔地替我處理完身上的所有傷口,她又匆匆跑去下一個傷員那邊。  陶念這時候也回來了。  “季檸,快過來……”他拉著我就往碼頭深處跑,保溫毯沒跑幾步就掉了,我茫然地一路跑過一個又一個船隻停泊位,最後在一艘警用艇前止步。  不少醫護人員簇擁在下船的出口處,似乎在安撫擔架床上情緒激動的傷員。  “他在哪裏?”  “你先冷靜下,這樣對你的傷口不好……”  “他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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