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箏的語氣很衝,明顯是在鬧脾氣,杜夏算準時間完美地將雞蛋翻到另一麵,終於扭過頭,有空和何箏多說兩句。  “……我聽歐洲的畫商說,我們賣給他們的畫很便宜,比一些街頭藝人的作品都實惠。我……如果你真的走了,那我也去街頭支個攤賣畫,價格低,跑量。”  杜夏先是沉默了一下,是沒想過這個問題,所以現給了這個答案。  然後扭回頭繼續盯雞蛋,跟身後的人說道:“你放心,我皮實得很,在哪兒都能活下去。”第66章   杜夏過去常給杜浪煎蛋,現在給何箏做自然很熟練。  但杜浪愛吃蛋黃全熟蛋白有點焦的那種,和何箏的偏好口味剛好相反,杜夏沒讓何箏將就,依照他的口味掌控火候。  他多包容何箏啊,何箏卻不領情,關鍵時刻從後麵抱住他搗亂,上下其手各種亂摸。杜夏原本以為何箏突然來了性致想玩人妻圍裙y,無奈地放鬆肢體配合,何箏卻不按常理出牌地偷襲他胳肢窩,邊撓癢癢邊忿忿不平:“好你個杜夏!”  杜夏無處可逃,弓起的後背被何箏的胸膛接納。他咯咯止不住地笑,身子骨發軟差點沒拿穩鍋鏟,他縮著脖子求饒,要何箏別鬧。  “蛋、哈哈,蛋要糊了。”這沒什麽好笑的,杜夏微曲的雙腿腿根瑟瑟並攏,身上哪兒都覺得癢。何箏更委屈了,這都什麽時候了,杜夏最關心的竟然是鍋裏的雞蛋,不免咬牙切齒,小眼神卻委屈巴巴,跟杜夏嘟嘟囔囔,“你變了。”  杜夏:“?”  “你以前明明很寵我的。”何箏不折騰他了,緊緊將人摟住,唯恐他逃了。  但該抱怨的一句都不能少,扶住杜夏肩頭將人扭過身,麵對麵眼對眼地控訴:“你現在不僅不哄我,還跟我說那樣的話!”  杜夏:“……”  杜夏聽著鍋裏滋啦啦的焦聲,心想這個蛋還是自己湊合著吃吧,待會兒給何箏重新煎一個。  但何箏還是安生不了。他忙煎蛋呢,何箏便要摟摟抱抱,鬧夠了,手又往自己下麵探。  他隻穿了件上衣,下麵空落落的,被狠了還有點微腫,何箏就沒用手指往裏麵插,盡逗弄那顆紅蒂。之前在床上69,何箏拉扯了一會兒就把環取了,說是怕傷口還沒愈合,杜夏現在還真有點痛,但更多的是酥麻,從股間蔓延到軀幹,匯合成子宮卵巢的形狀。  何箏也不忘照顧他的小兄弟,輕攏慢拈陰蒂的同時將性器擼動,漲起後在衣擺裏彈了幾下,並沒有什麽東西射出來,是沒什麽東西可以射了。  總之杜夏的第二個蛋又煎失敗了,何箏卻覺得香噴噴,吃得美滋滋。杜夏沒什麽胃口,自己盛得很少,吃完後也沒跟何箏爭洗碗,等何箏收拾好了回到對麵的房間,杜夏已經關燈躺下了。  杜夏聞聲翻身,像是被吵醒,但睡的又不沉,眼神都還清明。他拍了拍身側的床單示意何箏也躺好,何箏脫光褲子鑽進被窩裏,單肩將人摟進懷裏,並沒有急著關床頭燈。  杜夏也不摧,就趴在何箏的一側胸膛,結實的肌肉不失肉感的軟和,比任何枕頭都舒服。  就是那些傷口美中不足。不管杜夏怎麽調整角度,都沒辦法找到一處完全沒有增生凸起硌到的位置。目光所及之處,也總有褐色的長條疤痕醒目。  杜夏應該問問何箏,這些傷到底是怎麽留下的,  又牽扯出怎樣的過去,他一直沉默,未必是不感興趣,而是不想何箏自揭傷疤,不如就這麽接受。  他都這麽寬容了,何箏還是不能安心,惴惴然地咄咄逼問:“你為什麽要自己穿下麵的環。”  杜夏沒抬頭,一隻手橫過杜夏的胸膛搭在他肩上,平淡到有些乏味道:“我還以為你會很喜歡。”  何箏總不能昧著良心說不喜歡。他握住杜夏的那隻手,撫摸那一根根幹過很多活的略微粗糙度的的手指,沒有吊書袋的給他灌輸書本上那些要為自己而活的主義和死去的人的精神。他更在乎身邊這個實實在在的人,關心則亂所以刨根問底,一定要知道:“那你喜歡我什麽呢?”  杜夏終於抬頭了,那種純良無辜的眼神原本是何箏的看家本領,現在頻頻出現在天真而不自知的杜夏臉上。  杜夏求何箏放過他:“你也寵寵我,別再提這些我回答不上來的問題。”  杜夏並不是在逃避。情愛歡喜從古至今,從東方到西方,都是才子佳人的專利。就算其中一方在故事的前期並不登對,王子獨愛的那位灰姑娘會獲得一位遠親舅舅的巨額遺產,權貴驕女看上的窮小子也會金榜題名,皆大歡喜,圓滿落幕。  但那畢竟是畫本裏的故事。  現實生活裏,人生從未如此清閑的杜夏終於虛度起時光。何箏不在的時候,杜夏睡睡覺,發發呆,把杜浪送的教科書拿出來,翻翻這本,看看那本,然後像課上開小差的年輕學生一樣,忍不住在課本插畫上加上自己的塗鴉,在空白位置上複刻出差不多模樣的山水和人物,再拿給何箏看,問他自己畫的怎麽樣。  何箏已經很久沒有在那個小口袋本裏畫杜夏了。越相處,他越覺得現實裏的杜夏看不夠,比任何定格在畫紙上的形象都鮮活真實。  杜夏黑眸閃亮,托著下巴期待自己的評價,他勾了一下杜夏的鼻頭,抖機靈地反問他:“你想聽低情商的還是高情商的?”  “反正不要漂亮廢話。我要聽實話!”為了讓何箏不懷疑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杜夏自我揶揄道,“我從來沒把自己當joe。我就一普通人,我一直知道的。”  杜夏還記著會所那晚的事。  不是因為自己在台下,joe在台上。那是嘩眾取寵,真正的藝術家才沒這個時間和精力,他們的時間和精力都被燃燒了,都不得不畫,就像窒息的人不得不掙紮,他們的作品就算被過度解讀,也經得起過度的解讀。  而是這世間能稱得上天才的,百年難得一遇。他一直知道的,他在大衛村做了這麽多年野畫家並非明珠蒙塵,比起莊毅的懷才不遇,他甚至沒有一丁點可以稱之為天賦的創造力。  他的一筆一畫沒有人來解讀,模仿和複刻不需要人來解讀。  但他還是想聽。  說不出原因,他就是想聽,想通過何箏的視角看,自己到底什麽模樣。  何箏心尖刺痛了一下。  然後翻到一頁黑白的風景插畫,指著樹葉後麵寥寥幾筆黑色的線條,給出了自己的評價。  “你很喜歡我。”何箏這麽說道。手指的那個簡筆畫是個打招呼的笑臉牛子,他自己卻紅了眼眶。  杜夏先是愣了一下。  像被老師扔粉筆頭的壞學生,他努努嘴,矢口否認並和何箏嗆:“是喜歡你的大牛子!”  說完,自己先笑了,臉頰跟著泛紅,不好意思又害羞,但又有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甜蜜。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是壞學生呢,這樣的杜夏多好啊,想要活得好,怎麽好都不算最好,杜夏苦了這麽多年,到頭來還是隻求活下去,在哪裏都能活下去。  他就像顆種子,落到塵埃裏才會生根發芽。  何箏把懷裏的杜夏摟得更緊,比起大樹,更像跟攀附樹木汲取營養的茁壯藤蔓,他對杜夏說:“你是我的。”  杜夏並不抗拒這種表述裏的非獨立性,沒怎麽猶豫的重複:“嗯,我是你的。”  “我們要一起去歐洲。”  “嗯,一起去歐洲。”  “去了之後你不可以跑,不可以離開我?”  “跑?當然不會。但你不要我了,我也不能離開嗎?”  “又這樣說話,又不哄我!哼!”何箏又發脾氣,罵罵咧咧像是要跟杜夏吵架,他的腿也纏上杜夏的,那麽大的個子強行縮進杜夏懷裏。  換做杜夏摟著他,輕拍他的後背,像母親陪伴嬰兒,月亮哄睡潮汐。  難得的平靜。隻有平靜。  兩人也良久沒有大的動靜。直到杜夏以為何箏睡了,便起身,何箏特別機敏地也跟著坐起,杜夏說他隻是想去關燈,何箏才鬆開手,讓他去。  黑暗裏,杜夏回到被窩裏。兩人都裸著身體,不管杜夏怎麽改變睡姿,何箏總能將手臂橫到他胸前,朝一個方向側臥的姿勢保持最久,久到何箏也以為杜夏睡了,盯著他的頭發和一點點側顏,魔怔了似的喃喃,“真想把你藏起來。”  他的聲音很輕,雙眸在黑暗裏閃爍,像伺機而動的豹,幽幽道:“又想把你裝進行李箱裏,去哪裏都能帶著你。”第67章   何箏買了八月下旬的機票去歐洲。  蓉城和港島隻有一江之隔,地鐵線路坐到底再過個海關就到,何箏於是買了從港島出發的票,價格比內地便宜不少,終點站是一個對中國護照免簽的東歐小國,抵達後再買當地的火車票去其他歐盟國,文藝和經濟更為發達的中西歐國家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地。  杜夏頭一回聽說還能這麽中轉,七彎八繞的,乍一聽怎麽像是在偷渡,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遣送回國。  但歐洲是何箏的老快樂家了,和母親在英國生活的二十年裏沒少去度假,不管乘坐什麽交通工具,穿越國境線時都沒怎麽被查過身份證件。  可見隻要能在歐洲境內落地,去另一個國家真的就像國內出省,下個高速而已。總之何箏一點兒都不擔心他們半個月後的旅程會出現變故,唯一的遺憾是無法參加杜浪的開學典禮。  絕大多數家長都會送孩子進大學校園,好像那才是真正的成年禮,杜夏對這一天的到來夜期待許久,比真正有書念的杜浪都夢寐以求,他並沒有責怪何箏把離開的日子選在九月前。  他自己也知道,若是真進到杜浪寢室,幫著把被褥鋪好,交代這個叮囑那個,說不定又嘮嘮叨叨舍不得走了。  杜浪也清楚自己哥哥是什麽性子,對何箏的安排舉雙手讚成,還找了個杜夏拒絕不了的理。  “從小到大,我就送過你一次。我一直以為那是最後一次。”他指的是六歲那年從地窖將人放走的夜晚,他始終記得自己陪著杜夏走了好長好長一段山路,目送杜夏徹底離開,再原路折返。  他一直不想看到杜夏回來。比起當自己的哥哥,他更希望杜夏是自由的,不被任何身份束縛的。  “所以這次也必須是我送你。”  何箏代杜夏答應杜浪了。一個周末,兩人去蓉城的包箱批發市場買了兩個最大號的行李箱,拉回家裝出國的行李。原本以為兩個箱子不夠用,裝到最後,竟隻把其中一個塞滿,另一個堪堪放了一半。  杜夏看著箱子裏自己的衣服,跟何箏說:“我以為你會有很多東西。”  何箏看著箱子裏自己的衣服,跟杜夏說:“我也以為你會有很多東西。”  兩人於是回到對麵的一居室,重新看看還有什麽遺漏的物品,局促的出租屋一覽無餘,除了鍋碗瓢盆毛巾牙刷之類可以到當地再購買的日用品,他們都沒落下什麽不可缺少的珍重物品。  “沒事,反正這房子還有一個月租期,真忘了什麽,可以等到了再讓杜浪給我們寄。”  不止這間,何箏給對麵的三居室也續了幾個月租期,倒不是計劃日後還要回來,而是不想大動幹戈地親自整理,所以給杜浪留了足夠的時間,幫他們把住過的痕跡清空。杜浪去上大學前肯定要來幾趟,他還有一些衣物放在這裏,那台台式電腦賣二手也能換點錢,再把那件布背帶拿回去杜夏第一次整理的時候有把布袋放進行李箱,但換來何箏一句故意的陰陽怪氣,杜夏就又拿出來了,放回衣櫃,杜浪日後要是覺得沒必要再留著,扔了也沒關係。  杜夏站在門口,用眼神巡視了一遍住了好幾年的一居室,並沒有進去。  “沒什麽了。”杜夏搖搖頭,聽語氣,確實沒多少留戀。  何箏哪壺不開提哪壺,歪著肩膀倚在門框邊,問:“布袋也不要了?”  杜夏沒生氣,側臉,嘴角有笑意,就是覺得何箏特別孩子氣。  “孩子太大了,背不動。”  杜夏說完就回對麵的房間了,留何箏在那兒愣了一小會,恍然大悟到底誰是那個孩子。  何箏後一步回去。沒什麽使用痕跡的寬敞客廳裏大敞著兩個行李箱,杜夏蹲坐在行李箱前,雙手托著兩側臉頰,思忖還有什麽沒帶走。  也像是在悵然,自己在這座城市生活了這麽多年,想要帶走的東西寥寥無幾,連兩個行李箱都裝不滿。  何箏盤腿坐在杜夏身邊,陪他沉默。  他和杜夏不一樣,杜夏要是一個人用了兩個箱子,他可以什麽都不帶,把vincent ching的身份證件和錢包卡包放背包裏就夠了。  vincent ching是有信托基金的。裏麵的錢足夠讓母子二人在海外一輩子無憂無慮。  而且這個基金從vincent出生起就獨立於程榮升的產業,有專門的投資人運作。送出去的哪有收回的道理,這等規模的信托基金如今在程榮升眼裏也不過是九牛一毛,沒必要大費周章用金融遊戲吞並。  “我們會見到你母親嗎?”杜夏突然想到了什麽,提議,“我們買點蓉城特產做伴手禮,送你母親吧。”  何箏搖搖頭,並不是第一次告知杜夏:“我和她已經斷絕母子關係了。”  “那你還用她的錢。”杜夏扯扯嘴角,很輕地拍了一下何箏的肩膀,吐槽何箏是白眼狼。何箏沒有絲毫的愧疚,抓住杜夏的手,隔著t恤摸自己胸間的傷口,“我都還給她了。”  杜夏抽回了手,抿唇,低眸。  “她是她,程榮升是程榮升。我出生時的體重五斤二兩八,我是她身體裏掉下來的一塊肉,我理應還給她。但程榮升呢?程榮升貢獻了什麽?我當了他二十多年沒有名分的私生子,我母親二十多年都在英國,被原配限製回港島故鄉,這是他用錢就能還清扯平的嗎?扯不平!”  何箏:“所以他給我多少,我就堂堂正正拿多少,不要白不要。”  杜夏:“……”  杜夏放棄扯錢的話題。為了生活,不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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