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毅自己都嫌自己話多,但沒辦法,杜夏就一悶葫蘆,他不嘰嘰喳喳,兩個大男人就這麽一直抱,像什麽話。  杜夏沒哭,就是鼻頭還有點酸:“嗯,你說。”  “也不是什麽大事……”莊毅扭捏了起來,支支吾吾,“就是、就是那天吧,我拿著刀本來是準備去找陸廣發的。我聽何箏說了那晚會所的事我也懵了,不帶這麽瞧不起人的,這老同學太不厚道了,狗眼看人低,我想替你出口氣,但剛走到陸廣發那個小公司門口我就冷靜了。人那小公司有點規模哈,混的不錯有點社會關係哈,我怕闖進去後人沒幫你揍到,自己先被抬出去。”  杜夏聽笑了。  這才是他熟悉的莊毅,自信都是表麵的,本質是個欺軟怕硬的慫包。  隻是慫包也有尊嚴,莊毅說他在回來的路上突然就陷入成年人的一瞬崩潰,無法再逃避自己的無能和失敗,他已經對不起兄弟了,不能再對不起女人,為女人憋的那股心氣比為兄弟攢的來勁多了,連夜坐火車趕到阿珍前夫家門口還更旺盛了,於是有了那出鬧劇。  杜夏說:“你這叫,衝冠一怒為紅顏。在你這兒啊,阿珍是手足,兄弟是衣服。”  “嘿嘿,別那麽說,現在是法製社會。”莊毅跟杜夏分開了,兩人一個抬頭看天花板,一個側臉望向店鋪門外,避開眼神上的對視,都有點不好意思。  但話都已經說開成這樣了。  有些話這個時機不說,就真的再說不出口了。  “我剛開始讓你當學徒,連著三個月都沒給你工資,還老說你畫的不好,你別往心裏去,我……我就是把你當廉價勞動力,我一直沒跟你說對不起。”  道歉完後莊毅抓耳撓腮,語氣越是誠懇,腳趾頭摳得越緊,尷尬極了,他和杜夏的雙眸重新對上,一如七年前在大衛村拐角的一道窄門前,二十歲出頭的莊毅遇上十九歲的杜夏。  杜夏直到這一刻才發現,他原來記得那個下午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句話,他笑,搖搖頭,說,明明是自己主動想當學徒,是他不要莊毅付錢,是他莫名其妙被這個複刻名畫的村莊擊中,費盡心思想要留下。  “所以……其實是你選擇了我。”莊毅謝謝杜夏。  他的腳趾頭舒展開了,終其一生再也沒說過如此真誠的話。第81章   從莊周夢夏工作室出來後,杜夏並沒有沿著走了七年多的老路回附近的出租屋。他從大衛村繞出來了,蓉城的村鎮很早就已經城市化,沿途兩側的路燈比不上市中心的繁華霓虹,也足夠光亮。  杜夏就這麽漫無目的地走著,走著。夜晚的風難得清涼,掠過他裸露肌膚上的細小汗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隨風回頭,身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了一個人,麵龐和輪廓在路燈下略顯朦朧,乍一看沒有煙火氣,從天而降不屬於俗世凡間。  杜夏慢下腳步,但沒有停下。一輛三輪貨車恰好從那人身後開來,從那人身邊開過。杜夏的目光順著那輛載滿紙箱殼的小貨車回頭,重新看向前方,紙箱後方的貨倉平麵上有兩個年紀相仿的孩童。  高的是姐姐,矮的是弟弟,姐姐和弟弟曲著腿,肩靠著肩,背靠紙箱挨坐在貨車上顛簸。她們烏黑的雙眼都亮晶晶的,絲毫不覺得環境簡陋,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各自膝蓋上的硬紙板,在上麵胡亂塗畫。  姐弟倆用的都是那種很便宜的圓珠細筆。三輪貨車消失在馬路盡頭前,杜夏還看到姐姐二話不說搶了弟弟手裏的筆,再神色專注地繼續畫,好像搶來的筆如有神功。弟弟想搶回來,被姐姐打了好幾次手,弟弟就咧嘴做出要哭的表情,但哭鬧的動靜從始至終都被貨車本身的發動機淹沒。  杜夏很快也走到了那個拐角。放眼望去,那輛小貨車已經沒了蹤影,迎麵走來好幾個拎大塑料袋頭戴熒光發箍的女人,年齡各異。  杜夏沒等她們開口就小幅度擺了擺手,她們就沒纏著杜夏,往那個一直尾隨他的男人走去。  杜夏回頭前就已經聽到女人們一言一語的嘰嘰喳喳。何箏很明顯是被纏住了。  再走幾步就是公園,廣場舞的音樂有多熱鬧,那裏聚集的外地人就有多少,杜夏還是先轉身,走回到何箏邊上,繞到在他耳邊很輕地說了聲,“你要是不願意,可以直接走的。”  何箏身前有五六個女人圍著呢,他側臉衝杜夏一笑,“但我想領發箍。”  杜夏:“……”  杜夏無奈地站在何箏側後方,看著那些女人一個接一個地亮出手機裏的二維碼,要何箏幫她們掃一掃。姑娘們就是俗稱的“地推”,很少見何箏這麽配合的,趕緊逮住使勁讓他掃,何箏一一答應,掃出來後添加的用戶有做微商的代理,有整容醫院的前台,有發優惠券的客服,有賣蟲草海參燕窩阿膠二手奢侈品高仿複刻……五花八門,什麽都有。  “我終於知道你的朋友圈為什麽這麽亂了。”何箏還在忙著埋頭各種掃,但這話是對杜夏說的。地推裏有個很年輕的女孩亮出一個專門發返利廣告的群二維碼要杜夏幫忙也掃一掃,杜夏掏出自己的手機,點開後愛莫能助道:“我以前就幫你掃過了。”  “那我來。”何箏積極的都不像他了,他還是那麽聰明機靈,邊加入群問女孩,“這個群我明天退了行不行?”  “最好後天再退。他們跟我算人頭的,明天統計完發現人頭少了,就不給我錢了。”  女孩沒說“他們”具體是誰,但何箏顯然就是那個“人頭”。何箏問拉一個人頭多少錢,有人說四毛,也有人說四毛五分。  “那你們拉死拉活一整天,也就掙個幾十塊啊。”何箏今天話尤其多,還真心實意給這些地推們謀出路,“你們為什麽不去工廠裏找個班上上?”  杜夏一聽眉頭就皺起來了,趕緊偷偷用手指戳了一下何箏,何箏扭頭看他,一臉無辜,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有種何不食肉糜的意味。  “誒呀,工廠哪會要我們這種寶媽,”其中一個戴兔子耳朵的中年婦女跟何箏解釋道,她們都是有孩子的,要是去上班了,就沒時間照顧孩子,接送孩子,給孩子做飯,隻能趁孩子去幼兒園上學和接回家後的幾個小時出來做地推,拉幾個人頭賺點零用錢。  “那你呢?”何箏問那個最年輕的女孩,笑著,“你不會也有小孩了吧。”  “怎麽可能!”女孩跟何箏嬉笑,說自己就是不喜歡去工廠上班,自己覺得這麽做地推更自由。  “謝謝你哦小夥子,幫我們掃了這麽多。有女朋友嗎?你隨便拿,送女朋友。”中年婦女敞開自己的大塑料袋,讓何箏隨便挑裏麵的飾品。這些寶媽的拉個人頭也就賺幾毛錢,當然沒錢買好贈品,塑料袋裏的頭繩發夾全都肉眼可見的廉價,但那是她們唯一可以用來感謝何箏的,還是忙不迭地拿出來展示。  杜夏沒有女朋友,但知道這些寶媽不容易,遇到了就友情幫忙掃幾個,從來不拿贈品。他以為何箏看不上這些東西,何箏卻仔仔細細挑了起來,拿起一個毛茸茸的白色發夾卡在杜夏頭發上,杜夏一愣,呆呆的看著何箏,何箏就趁機在他頭發另一邊也夾了一個,兩邊對稱。  杜夏:“……”  杜夏一個大男人戴發夾的模樣成功把所有人都逗笑了,那打扮還挺可愛,年輕女孩趕緊把自己腦袋上發熒光的鹿角發箍取下來,戴在杜夏頭上,杜夏抬手要取下,何箏手更快的把鹿角扶正,讚不絕口道:“嗯,就這樣!好!”  杜夏無奈,隻得繼續戴著,包括那兩個毛絨發夾。那群寶媽地推和兩人道別時還在不停地說謝謝,何箏握住杜夏的兩個鹿角,也謝謝她們的贈品。  然後何箏不再跟在杜夏身後。他牽住杜小鹿的手,像之前的幾次散步,往有湖上涼亭的公園內部走去。杜夏被這麽打扮後走路都不情不願,眼神飄向別處,飄到地上,何箏被四麵八方路燈照出的影子上。杜夏的每一步都故意踩在何箏的影子上。原來何箏也是有影子的,肉體凡胎的一介俗人。  杜夏和何箏穿過跳廣場舞的大平底,和坐滿人的湖上涼亭。不知是誰在涼亭的正中間擺了個音響,誰拿到了話筒誰就可以唱,兩人路過的時候,一個袒胸露乳的中年男子正在高歌“朋友一生一起走”,他們再沿著一條曲徑通幽的石子路,來到一塊大草坪,涼亭裏的歌聲依舊很清晰,一首接一首都是經典老歌,那個已經回不去的年代的歌。  涼亭外的人也不少。除了正後方有個公共廁所,這片光線昏暗的草坪是公園裏整體氛圍最好的,會在這兒休息的都是年輕人,或者情侶。  隻是杜夏不可避免想到以前差點在這裏玩露出,坐下後有些欲蓋彌彰地側身,不和何箏太過於親密,泛紅的臉頰在夜裏並不明顯。  杜夏從褲兜裏掏出那本從畫室裏找到的口袋本,燙手似地扔到何箏盤起的腿間,迅即又側回身子,很是避嫌,何箏也沒死乞白賴地蹭過去,保持原來的坐姿,道了聲多謝:“怪不得兩邊出租屋裏都沒找到,原來在畫室。”  兩人全都陷入沉默。何箏也沒將本子翻開,放回兜裏後直接躺下,麵向星空,眯眼,狀態很是輕鬆,杜夏背對著他而坐,佝背抿嘴,胸膛裏說是翻江倒海都不為過。  他其實有很多話想問何箏,比如接下來到底該怎麽辦,到底還去不去歐洲。  他原本是不想去了的。何箏好可怕,一個在床上有那麽多花樣的男人怎麽能不讓他害怕,可惜等他醒悟過來,何箏早已把自己所有的退路都斬斷。  但何箏又挺可憐的。杜夏今天特意去了趟畫室,才知道何箏其實特意為自己準備了更牢靠的退路,杜夏要是不跟他走,他就又赤條條孤身一人,身上有割肉還母剔骨還父的猙獰傷疤。  又或者,何箏是可怖的。那本他一直貼身攜帶的口袋本怎麽就丟在畫室了呢,還是說他就是想讓杜夏看見。一切都在他的手掌心裏,他早早就布局,看似給了杜夏選擇的餘地,其實要杜夏心甘情願跟他走。杜夏要是臨陣反悔,他真實的那一麵還是會顯露,就算是把人裝行李箱裏,也要帶走。  杜夏頭疼。  他放棄思考了,泄氣地也躺下,側臉看向何箏。快睡著的何箏慢慢悠悠地也看過來,摸了摸杜夏的鹿角,樂嗬嗬地笑了兩下。  杜夏沒他這麽心大,很認真地問道:“我們這樣到底算什麽?”  “算……”何箏也很認真的想了幾秒。  也就是這幾秒,涼亭裏有人突然放聲歌唱,歌喉和莊毅一樣不著調,五音不全地唱:“阿珍愛上了阿強……”  抬頭,今晚的蓉城有星星,沒有飛機,也沒有流星劃過。  何箏篤定道,“算約會吧。”  杜夏無可奈何,也笑了。  涼亭裏的人不唱了,五條人的原曲唱:“雖然說人生並沒有什麽意義……”  何箏又眯起了眼,輕輕地跟著哼,但是愛情確實讓生活更加美麗。  有什麽難以名狀的情緒在杜夏單薄的胸膛裏洶湧,翻滾。  杜夏側躺,何箏也跟著側躺。  頭戴鹿角的杜夏盯著那張臉,茫茫然出神地想,這個可怕可憐又可怖的人,其實也挺可愛的。  而等他回過神來,他的嘴唇已經情不自禁地,在何箏臉頰上,很輕地碰了一下。  隨後他看到何箏的臉緩緩靠近。  他垂眼,沒有拒絕。吉他原曲的伴奏聲裏,街道公園的草坪上,人來人往間,一個更正式的吻在有星星的蓉城夜晚,蓋章定論兩人的第一次約會。第82章   杜夏還是答應和何箏去歐洲。  立秋過後的第二天,杜夏坐地鐵通過設立在蓉城與港島的之間海關,前往港島國際機場。  杜夏沒什麽機會旅行,這可以說是他近年來第一次坐飛機,需要辦手續的時候他就乖乖跟在何箏身後,何箏問他要什麽,他就給什麽。  杜夏身上甚至都沒戴包,倒是何箏單肩上背了一個,可以放一些零碎的東西。托運完行李箱後兩人非常順利的拿到機票,通過機場的海關後,兩本護照也全由何箏保管。在離登機口最近的那個等候廳坐定後,杜夏才把何箏那個包的拉鏈拉開,把自己夾著機票的護照本拿出來,放腿上,一頁一頁地看上麵印著的國內名勝,最後翻回唯一的一張綠色visa。  杜夏又把何箏的護照拿出來,也仔仔細細地翻看。和他想象得不一樣,何箏的護照本並沒有貼滿各個國家的visa,但護照本身很有使用過後的舊感,免簽的範圍也大得多。  杜夏最後看了一眼何箏護照第一頁上寫著英文姓名,合上,將兩本都放回他包裏,把拉鏈拉好。何箏看著他完成這一係列的動作後再一次坐好,空空的兩手規規矩矩放在腿上,不去四下看看,也不知道拿出手機打發一下最後的時光。  何箏湊近到杜夏耳邊,在他脖頸上嗅了嗅,吻了吻。呼出的鼻息很輕,但刺激得杜夏出於本能縮肩,稍稍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何箏便沒再靠近,隻是用手指頭捏了一縷杜夏隻有一小指節長的頭發杜夏前幾天剛剪了頭發。聽說國外理發很貴,他自作主張去了大衛村裏唯一的那個理發店,點了個29.9元的洗護套餐。理發師給他剪的短發很符合他“好打理”的要求,卻把莊毅看愣了,差點拉著杜夏去找那位tony老師討說法。  “之前多帥多氣質多藝術家啊,現在這啥啊!又變回繪畫民工了!”莊毅直搖頭,苦大仇深得好像tony老師剪了他的頭發,何箏反倒抿嘴笑,覺得挺好的,畢竟他半年前第一次的杜夏差不多就是這幅模樣。  沒什麽太大變化。  莊毅怕真情流露後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今天就發了幾條語音訊息給杜夏,並沒有送人到機場門口。以至於杜夏離飛躍國境線隻剩下上飛機這最後一步,他的不真實感還很強烈,好像他和何箏隻是出趟不遠的門,很快就會回來。  他有些茫然,也隱隱好奇,再看向身邊輕車熟路的何箏,何箏淺褐色的眼眸裏倒映的全是自己。  何箏先在衛生間外洗了個手,隨後和杜夏一前一後進了機場的男衛生間。他們運氣好,進去的時候連小便池那一排隻站了一個人,何箏進了最裏麵的馬桶隔間,跟在他身後的杜夏還是猶豫了一下,往前隻邁了一小步,就被何箏從隔間門後伸出的手拽住衣領。隔間門關上的同時,杜夏餘光裏的那位男士轉身背對著他們往衛生間外走,並沒有注意到有兩個男人進了同一個隔間。之後又有多少人在衛生間裏來來往往,被何箏壓在瓷磚牆壁上撕吻的杜夏就更不知道了。  杜夏被吻得有些喘不過氣。  他不得不三心二意,被隔著衣服撫摸的身體肌肉繃緊,又要防止發出聲音,惹得外麵的人疑慮。被手指插入後他還是很輕得悶哼了一聲,抓住何箏腰際的雙手收緊到骨節明顯凸起,又大大得舒張。  何箏暫時放過杜夏被蹂躪至紅的唇,輕聲問:“為什麽還願意跟我走?”  杜夏還有點喘,聲音也很輕:“機票挺貴的,不想浪費。”  “口是心非。”何箏笑了,手指很順利地加到三根。杜夏咬唇,腦袋仰起,後腦勺貼上了牆壁,眼皮卻更垂,何箏又在他脖頸上聞了聞,兩人耳邊都有若有若無的水聲。  何箏說:“你的身體很誠實。”  十五分鍾後,何箏先從隔間裏出來,到公共區域洗手,洗手液仔仔細細擦拭到指縫,杜夏才慢吞吞地出來,臉頰上還有異樣的潮紅未褪,唇色更是鮮豔。  何箏好煩,還要逗杜夏,將手上未幹的水漬彈杜夏臉上。杜夏被刺得眯眼,就在何箏以為杜夏會一如既往默默承受自己的搗亂時,杜夏打開旁邊的水龍頭直接糊了一手掌心在何箏的頭發上,然後逃也似地飛奔跑回原來的位置坐下,規規矩矩的,眼神飄向別處,假裝剛剛惡作劇的不是自己。  何箏扭回頭繼續將手上的液體清洗,鏡子裏的他衣發型淩亂,外人看著尷尬又狼狽,他本人卻不知為何笑得特別開心。  何箏又花了幾分鍾整理頭發,邊整理,他能通過麵前的大鏡子觀察到坐在遠處的杜夏。身邊沒了自己,杜夏很安靜,但會左顧右盼,脖子跟著縮動,貓似的,鎖定了什麽就又會持續盯住,比如那些警察。五六個穿港島製服的配槍警官徑直朝杜夏走來。何箏跑回去時剛好聽見站在杜夏正對麵的那位用標準的港普字正腔圓地說道:“杜先生,您涉嫌參與一場十二年前的謀殺案,請……”  坐著杜夏仰望那位警官,錯愕地張著嘴,看看被兩個警察攔在離自己五步外的何箏,撐著膝蓋慢慢站起來,再雙手接過那位警官出示的“應當逮捕犯罪嫌疑人意見書”。  “這裏是港島,你們沒有權力這麽做!”何箏能瞥見那張戳了紅章的意見書白紙黑字上寫了中文,但他和警方溝通時用的是英語。那位站在杜夏身前的警官也用英文回複何箏,表達能力比說港普時流利多了。  但杜夏聽不懂他們在爭辯什麽,隻是低頭,一個字一個字在心裏默默念過去。把意見書上的文字全部看完後他的臉徹底慘白,抬頭,那位警官從始至終都彬彬有禮,並沒有打算對杜夏行使暴力。  “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將作為呈堂證供。”  警官這句港普依舊標準,語音語調跟杜夏剛來蓉城看的警匪片裏的一模一樣。見杜夏沉默不語,警官並沒有使用手銬,而是摟住杜夏的一隻胳膊,同伴摟住另一隻,將人帶走的方式非常溫和。杜夏也沒有抗拒,反倒是何箏掙紮得很劇烈,想要再說些什麽,但見四周不斷有人往這邊聚,且一個接一個地舉起手機拍照錄像,他唯恐網絡輿論的發酵,不得已放棄。  控製住杜夏的警官也顧忌機場的人流量,速速將人帶離公共區域,何箏也被兩個警官控製在旁不讓靠近杜夏。當杜夏被挾持著走過他身邊,他很迅速地喊了句:“你別怕,審訊的時間不能超過十二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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