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善治郎使用『瞬間移動』魔法,來到了夏洛瓦?吉貝爾雙王國。


    雙王國和嘉帕王國一樣也是南大陸上的國家。因此,這裏同樣正處於酷暑期。但即便氣溫同樣炎熱,嘉帕王國濕度超過90%的熱帶雨林氣候體感,和雙王國濕度不足10%的沙漠氣溫體感有著相當大的不同。


    呼吸著和嘉帕王國相比算是略微好受一些的炎熱空氣出來迎接善治郎的,是夏洛瓦?吉貝爾雙王國中夏洛瓦王家的公主,瑪爾嘉利特。


    「歡迎您的到來,善治郎陛下。此次您願意將我送去韋倫多大人身邊,真是讓我感激的無以言表!」


    將幹巴巴的金發紮成一個勉勉強強符合禮儀作法的隨便發型。原本清澈的青色雙眼中隻有右眼表麵覆蓋著一層白膜。以及身上穿著的那套樸素到勉強不算失禮的禮服裙。


    看到將梳妝完全隻視為身為王族的義務風格的打扮,同時表現出記憶中從未有過的興奮態度的公主,善治郎不由得倒退了一步,然後才開始回應她。


    「啊、啊啊。謝謝你來迎接我,瑪爾嘉利特殿下」


    確實,善治郎這次回來雙王國的表麵理由,是過來完成瑪爾嘉利特公主的委托。但是,那終究也是『嘉帕王族的訪問』,並非『鍛造師韋倫多的訪問』。另外,奧菈會對這件事點頭的最大理由,應該是不能公開的『布魯諾前王的極秘訪問』才對。


    看到瑪爾嘉利特公主對這個真正的理由毫無察覺,已經被表麵的理由迷昏了頭徹底暴露出自身欲望的模樣,善治郎事到如今才終於產生了『原來如此,這個人確實和佛朗西斯科王子“同級”』的信服感。


    「善治郎大人,我來帶您去房間」


    可以的話,真想現在就轉移回嘉帕王國去。估計是從瑪爾嘉利特公主熱情萬分的盯著善治郎的模樣,判斷出再這麽下去肯定不會有什麽好事吧,常駐雙王國的嘉帕王國軍指揮官艾拉迪奧用這句話催促王配趕快行動。


    聽到這句,再怎麽說瑪爾嘉利特公主都會察覺到自己的失控了。隨著臉上露出轉瞬即逝的“搞砸了”的表麵,她開始向善治郎道歉。


    「抱歉我失態了,善治郎陛下」


    「沒事,瑪爾嘉利特殿下的為人性情,我從霍娜殿下和佛朗西斯科殿下那裏早就聽聞了不少。所以聽到剛才那些話時,老實說,比起驚訝我心中釋然的心情要更多些」


    看著故意用略微捉弄人的語氣這麽說後便轉身離開的善治郎,瑪爾嘉利特公主也露出一個完全不符合禮儀作法的笑容。


    「真是個讓我很難否定的評價呢」


    瑪爾嘉利特公主邊苦笑著這麽說,邊邁步追上善治郎。


    一起走出轉移專用房間來到走廊上時,善治郎才想起現在佩戴在自己右手腕上的腕輪型魔道具,原本是從瑪爾嘉利特公主那裏得到的東西。


    「說起來,瑪爾嘉利特殿下。之前從殿下這裏得到的『風之腕輪』,前段時間曾幫了我很大的忙。實在是非常感謝,因此我想日後以某種形式回報殿下一下,殿下有什麽想要的嗎?」


    聽到嘉帕王配這麽說,走在他身邊的瑪爾嘉利特公主那左右瞳色略微相異的雙眼中,發出歡喜的光輝。


    「那東西是我主動贈送給您的禮物。而且,善治郎陛下您不是已經接受了我的任性請求嗎。所以,我其實已經從您這裏得到十足的回報了」


    瑪爾嘉利特公主將『風之鐵錘』送給善治郎時,作為代價曾和他定了一個約定。那就是「請接受三次我妹妹露柯蕾夏的請求」。


    順便說下,按照善治郎的標準,那個約定到現在還剩一個請求沒有兌現。


    「既然您已經遵守了和我的約定,那就無需再以其他形式向我表達謝意了」


    畢竟從剛才的話語中,瑪爾嘉利特公主已經感受到了貨真價實的謝意。實際上,如果沒有『風之鐵錘』,善治郎是不可能完成烏普薩拉王國的『成人之證』挑戰的吧。


    而他若沒有完成『成人之證』挑戰就去迎娶芙蕾雅公主的話……嘛,說不定意外的也並非完全不可能成功……但不難想象,到時一定會遭到烏普薩拉王國首腦層更強烈的抵製。


    「既然如此,作為謝禮的替代,可以告訴我一下這東西的使用感想嗎?


    『風之鐵錘』魔法是我獨自改良出來的魔法,將其做成腕輪型戰鬥用魔道具,交給……請容我失禮……毫無戰鬥力的人使用這還是第一次。為了今後的更進一步的改良,如果您能毫無顧忌的給些使用感想和意見的話,我會非常開心的。啊,如果您願意將這些寫成書麵文件就更好了」


    「明白了。日後,我一定會把相關文件拿給殿下」


    對瑪爾嘉利特公主用快到略微失控的語速提出的要求,善治郎帶著藏不住的苦笑答應了她。


    ◇◆◇◆◇◆◇◆


    雖說善治郎僅僅表麵上為了對瑪爾嘉利特公主,背地裏是為了對布魯諾前王使用『瞬間移動』才來到雙王國的,但再怎麽說這都是一次公開的他國訪問。


    不僅身為大國嘉帕王國的王族,還是現在找遍全世界也隻有兩人的『瞬間移動』魔法使用者,雙王國不可能把這樣的善治郎他晾在一旁不理不睬。


    根據先一步過來的侍女伊妮絲和納塔裏奧騎士團長的報告,光是出席各種無法推脫的會麵或晚宴,就已經把善治郎半個月左右的行程完全塞滿。


    這裏是位於『紫卵宮』的別棟中,上次也提供給善治郎使用的一個房間。家具的配置完全保留著上次的樣子。


    雖然整座別棟已經作為大使館租借給了嘉帕王國,但這個房間自善治郎上次使用後就再沒有人碰過了,不過還是整理成了可以隨時再次啟用的狀態。


    由於安置在室內的造霧魔道具一直在運轉,因此進入後能感受到讓人精神一振的涼爽。


    在濕度很低的雙王國,即便僅靠霧之魔道具也能獲得相當不錯的降溫效果。


    『瞬間移動』和常規旅行最大的不同之處,在於不存在花費在路程上的時間。此外還有一個很大的不同,就是移動過程中幾乎不會產生疲勞感。


    如今已經完全習慣的用『瞬間移動』進行長距離旅行的善治郎,對這兩點的體會尤其深刻。因此,即便是轉移到雙王國第一天就有人送來了會麵申請,他也隻會覺得這都是無可奈何的事。


    抵達夏洛瓦?吉貝爾雙王國大約一個小時後。


    在已經成為嘉帕王國大使館的『紫卵宮』別棟的待客室裏,善治郎迎來了兩位客人。


    其中一人,是將鮮豔的赤色長發梳成一個複雜的發型,猶如誇耀般的穿著沙漠流浪住民的民族服裝的,充滿活力感的少女。


    另一人,則是有著讓人印象深刻的青灰色直長發,同樣身著沙漠流浪住民民族服裝的,給人感覺非常沉穩的少女


    前者是埃雷哈琉柯公爵的長女修菈,後者是利亞馮公爵的三女納澤姆。兩名少女都是善治郎上次訪問雙王國時曾見過,可以說和他有著一麵之緣的對象。


    「善治郎陛下,此次您願意接受我們的會麵申請,實在是非常感謝」


    「非常抱歉,善治郎陛下,我等竟如此匆忙的提出了會麵請求」


    前者用十分幹脆利落,後者用非常沉穩的語氣這麽向善治郎說道。


    善治郎微微舉起右手。


    「哪裏,畢竟這不是別人,而是埃雷哈琉柯、利亞馮兩位族長的請求,我當然不能視而不見」


    就像善治郎說的那樣,修菈是以埃雷哈琉柯公爵的名義,納澤姆也是以利亞馮公爵的名義送來會麵申請的。順便說下,善治郎之所以會用族長稱呼兩位公爵,是由於這樣更能拉近和獨立心很強的『流浪二公』的距離。普通的雙王國貴族,隻會用『公爵』和『公爵家』來稱呼他們,絕不會使用『族長』和『族長家』的叫法。


    是從這個稱呼中感受到了善治郎對自己家族的關照吧。


    笑容越發加深的兩名少女,同時取出一封書信放在桌上。


    「這是我父親,埃雷哈琉柯族長親筆寫給善治郎陛下的感謝信」


    「我的父親,利亞馮族長也親筆寫了同樣的感謝信」


    上前對放在桌麵上的這兩封書信略作檢查後,侍女伊妮絲將其轉交給善治郎。


    「容我失禮」


    善治郎當場打開書信開始閱讀。信的內容以南大陸西方語寫成,但樣式簡化到了『隻勉勉強強能算作王國貴族所寫文章』的程度。估計寫信的人知道善治郎隻能勉強讀懂南大陸西方語,所以為了配合他的閱讀能力才特意用了這種樣式吧。


    懷著對兩位公爵的特別關照的感激,善治郎讀完了信的內容。兩封信的內容基本上一樣,都是表達對善治郎構思出『新型雙燃紙』一事的深深感激之情。同時說明隨著朱瑟佩王太子就任新王,四公爵家搶先得到了一組『新型雙燃紙』。


    和一直以來的用完即棄型『雙燃紙』不同,『新型雙燃紙』使用時隻會消耗用化龍皮製成的龍皮紙,魔道具本體可以反複多次的重複使用。因此和傳統『雙燃紙』相比,在使用方便程度上提升了好幾個級別。


    這些優點,對於『流浪二公』的埃雷哈琉柯、利亞馮兩家的意義尤其重大。


    『流浪二公』就如名字那樣,是一直遵從著沙漠流浪民族時代生活習慣的部族。因為整個部族大部分時間裏都帶著作為家畜的眾多龍種生物在沙漠中巡遊,所以他們想要聯絡上王都總是非常困難。


    當然,為了以防萬一,兩部族都持有一定數量傳統型的『雙燃紙』。但那些屬於非常貴重的物品,隻有遇到真正十萬火急的情況時才可以動用。可現在隨著『新型雙燃紙』被開發了出來,聯絡困難的問題得到了極大的緩和。


    而且,維持『新型雙燃紙』機能所必不可少的化龍龍皮,是原則上隻有在埃雷哈琉柯、利亞馮兩公爵的領地才能獲得的材料。迄今為止隻被視為禍害家畜飼料牧草的害獸的化龍,一下變成了一種十分重要的資源。


    目前,夏洛瓦王家、吉貝爾法王家已經向埃雷哈琉柯公爵家、利亞馮公爵家提出了定期收購化龍龍皮紙的意向。當然,因為有埃雷哈琉柯、利亞馮兩個賣家可供選擇,前者會想方設法的壓價,但這個世界可不存在什麽反壟斷法。


    因此作為應對,埃雷哈琉柯與利亞馮兩位族長馬上進行了會麵,最終締結了化龍龍皮紙的價格由兩族長家共同決定的契約。


    由於這些緣故,善治郎構思出的『新型雙燃紙』給『流浪二公』帶來去了他想象之上的恩惠。


    因此兩封書信中,都以盡可能簡單易懂的文筆,寫滿了對善治郎的感激之情。當然,公爵或者說族長在這種情況下不可能僅僅通過言語表達自己的謝意,所以兩封書信中都以「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這樣讓人難以回絕的說法為開頭,記述了要贈予善治郎的禮物的詳情。


    首先,埃雷哈琉柯族長家要送的是奔龍。


    「修菈。這封書信上說,埃雷哈琉柯族長要贈送我奔龍?」


    「是的,正是如此」


    對善治郎的確認,修菈搖晃著赤色的頭發點了點頭。


    就連善治郎也知道,即便放眼整個南大陸,埃雷哈琉柯公爵領和利亞馮公爵領都是並稱為最強的奔龍產地。所以他們會選擇奔龍作為禮物這件事本身並不奇怪。拿出在送禮人眼中最有價值的東西來展示自身的誠意,這種做法決說不上有錯(雖然對善治郎來說,收到這樣的禮物並不會感到開心就是)。問題在於禮物奔龍的血統。


    「那匹奔龍,似乎擁有族長家,而且還是本家的專屬坐騎的血統啊?」


    即便同為埃雷哈琉柯公爵領產的奔龍,其中也存在『級別差距』這樣的東西。


    對於至今仍維持著沙漠中流浪生活的『流浪二公』的領民們,優質的奔龍無論從實用意義上,還是從對外展示自身權威的意義上,都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因此,每位沙漠之民持有的奔龍能力強弱,幾乎都和持有者的身份高低成正比。所以作為一族頂點的埃雷哈琉柯公爵家(族長家)本家的奔龍,其能力自然會優秀到無人能出其右的地步。


    即便在曆代夏洛瓦國王、吉貝爾法王中,也隻有和『流浪二公』關係特別親密的王才能獲贈族長家專用的奔龍,而且事後還必須留下相關的『官方記錄』。這麽講述完後,就能讓人明白此類情況是如何罕見了吧。


    所以善治郎才會特別確認一下:這種連雙王國的國王們都很少能收到的禮物送給自己是不是出了什麽差錯。然而赤法少女卻挺起胸表示了肯定。


    「是的。那是一頭即便在我埃雷哈琉柯族長家看來也相當讓人自傲的奔龍。因為年齡還隻有十五歲,所以我認為它應該至少還能再服役十五年左右」


    奔龍的平均壽命在五十年上下。當它們成長到十歲左右時,基本就可以供全副武裝的騎士騎乘了。自此之後,衰老較快的個體可以作為坐騎工作到三十歲,衰老較慢的個體則可以堅持到四十歲左右。當然,傳說中也存在五十歲後仍能在戰場上馳騁,又或是活到了八十歲以上的奔龍,但那都屬於特殊的例外。


    總而言之,奔龍這種動物最起碼也能從十歲到三十歲作為坐騎在一線服役二十年,優秀的個體甚至能從十歲到四十歲的服役三十年。在騎士當中,某人從初次上戰場到退役的坐騎始終是同一匹奔龍的情況據說並不算罕見。


    所以光從奔龍的年齡是十五歲這點,就能看出埃雷哈琉柯公爵這次是何等的用心。不僅自身能力很高,今後能繼續服役的時間還非常長——公爵就是送了這樣一匹可以用「年富力強」來形容的奔龍給善治郎。


    「對埃雷哈琉柯族長的關照,我在此衷心表示感謝」


    因此,善治郎也隻能這樣回應對方。


    「是,我一定會把陛下這句話轉達給族長」


    相對於露出自豪笑容的赤發少女,善治郎的心中卻滿是糾結。


    收下了如此高級的奔龍,善治郎就必須至少學會最低限度的奔龍騎術才行。老實說這讓他覺得很麻煩。


    接下來,善治郎又把視線轉向坐在修菈身邊的青灰色長發少女。


    「納澤姆。利亞馮族長家送我的禮物也是奔龍呢。這邊是目前隻有一歲的奔龍中的一匹嗎?」


    南大陸計算年齡時原則上隻會用整數,所以這是一匹按善治郎的感覺來說還隻有零歲,也就是今年剛出生不久的奔龍。


    奔龍雖是成年後會擁有數倍於重型馬匹的巨大軀體的生物,但最開始還是龍卵時卻比人類握緊的拳頭還小。所以剛孵化的幼龍也隻有健壯雛雞程度的體型,即便發育的很順利,一年後也隻會成長到大型犬的程度。


    換言之,一歲是奔龍以坐騎動物來說還完全派不上用場的年齡。


    看到善治郎對此歪頭表示不解,青灰色長發的少女帶著柔和的笑容解答了他的疑惑。


    「這是我利亞馮一族格外傾注心血進行配種後得到的品種,並會在孵化後進行最全麵的調教。旨在將其養育成即便中途更換主人,也可以繼續完美發揮自身實力的奔龍。不過最理想的情況,果然還是將未來會成為騎主的人和還是幼龍的奔龍自小就共同養育,讓兩者結伴一同成長呢。


    像這樣通過漫長歲月結成的人與龍之間的牽絆,會為騎主帶來巨大的益處」


    話說到這個地步,就連善治郎也明白利亞馮公爵的意圖了。


    利亞馮家的奔龍不是送給善治郎,而是送給他的兒子卡爾洛斯=善吉的禮物。


    卡爾洛斯王子目前隻有三歲,按非整數算法的話更是隻要兩歲多一點。十二年後他正式成人時,利亞馮公爵贈與的奔龍也十三歲了,用來供年輕王子騎乘已經很足夠。同時就如利亞馮公爵計劃的那樣,到時雙方已經共同度過了十年以上的歲月,這樣和自己一同成長起來的奔龍,對於卡爾洛斯王子肯定有著遠超單純坐騎的價值。


    能越過善治郎瞄準他的兒子卡爾洛斯王子,利亞馮公爵說不定比埃雷哈琉柯公爵更擅長策略一些。


    「明白了。我在此對利亞馮族長的心意表示感謝。另外我想確認一件事,既然說是『目前隻有一歲的奔龍中的一匹』,這匹奔龍是從複數的候選中挑選出來的嗎?」


    對善治郎的話,納澤姆笑著點了點頭。


    「是的。因為能作為候補的幼龍是複數的,所以將它們聚集起來進行選拔是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個選拔等到兩年甚至會更加靠後的時間再進行也是可能的嗎?另外,我希望可以將所有夠資格成為候補的幼龍,全部帶去嘉帕王國一次」


    善治郎剛才提出的是一個非常厚臉皮,同時極為耗費成本的提案。不過,他也不是毫無意義就擅自提要求的。


    由善治郎本人選擇的話不僅眼下就可以開始進行,也無需將所有幼龍帶去嘉帕王國。所以他剛才的那個提案,其實是「不能等善吉開始懂事後,由他本人來挑選嗎?」的意思。


    對於利亞馮公爵家,這個提案也並非全無好處。


    和終究隻是王配的善治郎不同,卡爾洛斯=善吉是嘉帕王國的第一王子,順利的話會成為下任嘉帕國王。——利亞馮家的奔龍最終要送給這樣的人物。


    因此比起現在就把幼龍交給善治郎,再由他轉給目前還不能記事的卡爾洛斯=善吉王子,讓已經懂事的王子自己挑選的做法更能增加他對奔龍的感情,也更易幫送來奔龍的利亞馮家在他心中留下好印象吧。


    眼下的問題,在於這樣的要求已經超出了僅僅是父親代言人的納澤姆可以做出承諾的範疇。


    「明白了。保險起見我會先和族長確認一下,但多半可以獲得許可吧。倒時就還請您多多關照了,善治郎陛下」


    「就是說,到時納澤姆你也會一起來嘉帕王國嗎?」


    聽到善治郎有些吃驚的這麽問,納澤姆挺起胸膛回答了他。


    「是的。雖然三年後幼龍們就四歲了,但前往嘉帕王國的旅途對它們仍過於嚴酷。所以同行負責一同上路照顧它們的人,也必須有著相當程度的技術才行」


    納澤姆雖然有著利亞馮公爵之女的高貴身份,卻也是個為了照顧龍甚至不惜在龍舍留宿過夜的怪人。但相對的,所有人都承認她飼育龍種的技術已經達到了一流的境界。


    納澤姆有著和外表印象一致的內斂性格,但同時也心懷自己是飼育龍種生物技術第一人的自負。


    「明白了,到時我們會好好款待澤姆你的」


    「萬事拜托了」


    此次會談的主要目的——兩族長的感謝信和贈禮的移交轉讓,就此便告一段落。


    這之後,善治郎又和兩位少女閑聊了一段時間。


    「也就是說,北大陸那邊真的存在背上長有翅膀的馬嗎?」


    「而且居然還是由人類進行飼養,作為坐騎動物來利用的……」


    「在空中飛的騎兵嗎,感覺很難對付呢。要對抗的話果然還是要靠弓箭?不,弓箭這種武器俯射要比仰射占有壓倒性的優勢,想在這種前提下取勝的話……」


    「雖然照顧奔龍時需要特別保養的部位主要是頭和腿,但如果對象是長有翅膀的馬,翅膀肯定比頭和腿更需要注意保養呢。奔龍是很貪吃的生物,偶爾也會出現因吃了太多飼料對奔跑能力造成影響的情況。坐騎可以飛的話,這種影響造成的問題就更嚴重了吧。但空腹的天馬肯定也是無法載人飛行的,看來天馬這種生物照顧起來非常辛苦呢」


    善治郎提起北大陸的茲沃達?沃爾諾西奇貴族製共和國引以為傲的最精銳部隊『有翼騎兵』的話題後,眼神變得閃閃發亮的修菈和納澤姆分別說出上麵的話。


    修菈將『有翼騎兵』視為一種強力敵人,自說自話的開始構思埃雷哈琉柯領的戰士團與其對抗的手段。納澤姆那邊,則開始思考照顧載著人在空中飛行的天馬這種未知生物的方法。


    「我聽說,即便在整個北大陸上也隻有共和國擁有天馬,而就連那個共和國中,隻存在極少量這種生物。雖然天馬以能進行相當長距離的飛行為傲,再怎麽說從北大陸飛到南大陸還是辦不到的。另一方麵,把它們塞進大型船隻進行將近百日的海上航行也很困難。所以估計我們很難在南大陸遇到天馬吧」


    「既然如此,隻需保持最小限度的警戒就行了呢」


    「哎呀,這麽說的話,想要實際和天馬接觸就必須前往北大陸才能實現的嗎」


    對善治郎的說明,修菈和納澤姆給出了截然相反的反應。


    和僅將天馬視為一種假想敵,摸索出對抗手段便好的修菈相對,納澤姆對天馬這種生物本身產生了興趣,可以的話希望能自己親手照顧它們。雖然對同一事物產生了同樣強烈的關注,兩人的目標卻完全是南轅北轍。


    時間就不知不覺的在聊著這些話題期間過去了。


    「那麽我先告辭,非常感謝您今天接受了我等的見麵申請」


    「善治郎陛下,您在如此繁忙的時候仍願意撥出時間同我等見麵,實在是非常感謝」


    「哪裏,我這邊才是,能得到埃雷哈琉柯、利亞馮兩位族長贈送如此貴重的禮物,讓我感到十分榮幸。還請兩位務必將我的這份心情傳達他們」


    接下來,就在修菈和納澤姆從自己的席位上站起身,準備退出這個房間的時候。


    向著房間出口方向走了幾步後,納澤姆就像忽然想起了什麽事一樣,重新把臉轉向善治郎。


    「善治郎陛下。我想拉爾戈殿下應該很快也會送來希望和您會麵的申請才對。他接下來要和您探討的內容,事前已經正式獲得了我父親利亞馮族長的同意,這件事請容我在此先向您報告一下」


    「我父親埃雷哈琉柯族長也是如此」


    從修菈不慌不忙的緊隨納澤姆說出同樣的話這點,就能看出包括在最後離開時才提起這件事的時機在內,兩人肯定事前就已經商量好了。


    另一方麵,通過兩人故意在最後才提起的做法,善治郎也自然而然的理解了傳達這番話才是修菈和納澤姆今天來和他見麵的最大目的。


    「明白了。我會把這件事記在心中」


    ◇◆◇◆◇◆◇◆


    翌日,就像納澤姆說的一樣,善治郎和拉爾戈王弟進行了會麵。


    「善治郎陛下,此次您特意為了我等來訪這個國家,實在是非常感謝」


    「哪裏,拉爾戈殿下。對我來說此次雙王國之行也是意義非凡」


    隨著布魯諾王成為前王,朱瑟佩王太子變成現任國王,拉爾戈的身份也從王子變化成了王弟。


    拉爾戈王子在王國中的權力似乎也隨之發生了改變。很多之前隻將他視為繼承權較低的國王之子而聚集來的人,現在因為感受到「王弟有著成為下任國王」的可能性開始疏遠他。另一方麵,也有人猜測身為拉爾戈的政治對手朱瑟佩王登基後,肯定會想方設法將他的權限維持原狀,認為「拉爾戈作為王弟今後將擁有相當安定的權力」,反而被吸引到了他身邊


    不過在善治郎看來,王子也好王弟也罷都是王族,反正稱呼都是『拉爾戈殿下』,那就不必去特別在意對方身份上的變動。


    在善治郎對麵的沙發上坐下的拉爾戈王弟,首先提及的是已經可以說是慣例的,和他那位問題兒童侄子有關的話題。


    「佛朗西斯科那小子,似乎又為嘉帕王國的各位添了很多麻煩,我在此鄭重向諸位道歉。如果各位有什麽不滿的話,還請不要顧慮盡管告知我們,我們也好盡可能迅速的拿出應對方案的」


    「不會,事情並未像殿下形容的那般嚴重」


    就連善治郎也覺得自己這番社交辭令毫無說服力,拉爾戈王弟更是一臉認真的向他提出進一步的忠告。


    「如果那小子真的一段時間沒有惹出任何麻煩,請各位務必要更加小心。因為那是他惹出前所未有大麻煩的征兆」


    「是,我們會留意的」


    由於拉爾戈王弟給出忠告的同時露出了不容辯駁的眼神,善治郎不由自主的答應了會老實照做。


    實際上,雖然善治郎因為正巧錯過了所以還不知情,但佛朗西斯科王子其實已經成功試做出了『付與魔法的魔道具』,拉爾戈王弟的警告可以說完美的成真了。


    總之,現在先把話題拉回主題。


    「您應該已經從修菈小姐、納澤姆小姐那裏聽到一些信息了吧?」


    對拉爾戈王弟的這句開場白,善治郎搖了搖頭。


    「不。她們隻是告訴我拉爾戈殿下你有事要和我商討,還有埃雷哈琉柯、利亞馮兩位公爵事前都給出了同意」


    「這樣啊……」


    略微思考了一會後,拉爾戈王弟慢慢開了口。


    「其實,我國打算不久之後向嘉帕王國大量的購入那種寶珠。負責這件事的代表就是我。而實際要使用那種寶珠的,是埃雷哈琉柯、利亞馮兩公爵領」


    聽拉爾戈王弟這麽說,善治郎心中不由得一動。寶珠——玻璃珠是最適合施加付與魔法的媒介,這件事在嘉帕王家和夏洛瓦王家之間已經成了公開的秘密。


    因此剛才的那番宣言,就相當於拉爾戈王弟說他準備製作大量的魔道具,然後交給埃雷哈琉柯、利亞馮兩公爵領使用。


    既然如此清晰明確的說了出來,那些魔道具應該不會用在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上才對,不過這方麵還是必須先確認清楚。


    「購買寶珠是嗎。確實,我自己也擁有一定程度那種物品的使用分配權利,但整體上的最終決定權仍歸奧菈陛下所有。殿下接下來和我進行的商討都必須以此為前提,這樣可以嗎?」


    對一上來就進行了這樣牽製的善治郎,拉爾戈王弟邊說這都是理所當然的邊連連點頭。


    「關於這點,我們早已銘記於心了」


    實際上,拉爾戈王弟一開始就明白這次自己的最終交涉對象是女王奧菈。但同時,他也看穿了對玻璃珠的事擁有最強影響力的人其實是善治郎,所以將他定位為最不容易突破的難關。


    單純以交涉對手評價的話,女王奧菈和王配善治郎之間明顯是女王更讓人棘手。但若以哪邊最有可能達成交涉目為標準評價的話,反倒是善治郎壓倒性的難對付。


    女王奧菈的棘手,單純隻是因為她早就習慣了交涉這方麵的能力又相當高而已,因此最壞也隻不過會落個『在交涉中吃了大虧』的結果。然而王配善治郎卻是可以用無欲無求來形容的人物,和他交涉不順利的話,最糟糕的情況下有可能導致『交涉本身徹底作廢』。而且那種最糟糕情況發生的概率往往還非常高。


    曾徹底激發了善治郎負麵情緒布魯諾前王和朱瑟佩現國王,如今就陷入了那種困境。


    和那兩人相比,拉爾戈王弟和善治郎構築了還算良好的關係,但也不能太大意。


    善治郎重新對略微挺直了背脊的拉爾戈王弟發問。


    「那麽,容我先問幾個問題吧。殿下此次打算購入多少寶珠?又準備將它們用在什麽地方呢?」


    「是。數量的話,至少要二十顆,可以的話最好是四十顆,甚至六十顆也是可能的。至於用途則和以往一樣,是要拿去製作『水作成』的魔道具」


    對善治郎的提問,拉爾戈用盡可能誠實的語氣做了回答。


    在國土大部分是沙漠的夏洛瓦?吉貝爾雙王國,『水作成』是需求量最高的一種魔道具。隻有坐擁巨大鹽湖的雅妮米亞姆公爵領例外。那裏比起『水作成』魔道具,『真水化』魔道具的需求量更大。


    雙王國需要大量的『水作成』魔道具,這件事本身並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但正因為如此,雙王國現在忽然特意為這個需求提供便利的做法就顯得有古怪了。


    夏洛瓦王家平時就總在製作『水作成』魔道具,然後賣給國內有需求的買家。因此,雙王國本該有著完美的這種魔道具的供應體製才對。明明是這樣,為什麽拉爾戈王弟現在突然需要大量的,至少也要湊足二十個的『水作成』魔道具?


    「貴國是出了什麽情況嗎?」


    因為某種理由,導致正在使用的『水作成』魔道具要無法運作了。又或者今年的自然降水比預計的要少,所以需要更多的『水作成』魔道具來緩解旱情。善治郎首先想到的是這兩種可能。


    聽到善治郎出於負麵想象而提出的問題,拉爾戈王弟有一瞬間睜大了眼睛,但馬上笑著否定了他。


    「非常感謝您的關心。萬幸的是,我國近來並未發生什麽值得陛下您擔憂的狀況。我等並非是為了預防某種不測的事態,而且看到了一個很大的轉機,才做出了此次購買寶珠的決定」


    「哦?」


    善治郎用表情和聲音表示自己對此頗感興趣,催促拉爾戈王弟繼續說下去。


    馬上明白了這個言外之意的拉爾戈王弟先是重新坐正,然後開始了說明。


    「要解釋清楚這件事,我必須先為您做個有點漫長的說明,這點還請見諒。善治郎陛下,您是否知道我國四公爵的席次排位是怎樣的呢?」


    從王弟的話中完全看不清話題流向的善治郎先是在心中遲疑了一下,隨即老實回答了對方。


    「啊啊,姑且也算知道。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埃雷哈琉柯公爵家為首席,利亞馮公爵家為次席吧?」


    「原來您知道嗎。是的,正如您所說。然後雅妮米亞姆公爵家是三席,艾連梅塔卡特公爵家是最末的四席。不過這個席次排序早就有名無實了」


    說完這句話,拉爾戈王弟笑了起來。公爵家的席次這種東西,其實隻有參加典禮時的席位位置,他人來問候時的先後順序程度的意義而已。


    以經濟實力排列的話,現在艾連梅塔卡特公爵家才是首位,雅妮米亞姆公爵家是緊隨其後的第二位,第三位是和前兩者有著很大差距的利亞馮公爵家,徹底與前兩者無法相提並論埃雷哈琉柯公爵家則是墊底的第四位。換言之就是和公開的席次排序完全相反。所以傳統的四公席次排序早就失去了意義,這是任誰都一目了然的事。


    拉爾戈王弟的說明還在繼續。


    「雖然現在已經就沒有了,但席次在過去的時代曾是有特別意義的。很久以前,四公爵家還未區分成『定居』和『流浪』兩派,都過著沙漠流浪之民生活的時代,四公爵家席次的排序就相當於各家實力強弱的排序」


    「原來如此」


    如此一來,就連對內情了解的並不詳細的善治郎也能夠明白了。既然四公爵的席次排序和他們目前各自的實力並不一致,那就代表這個排序是根據很久以前四族長家時代的實力排序製定的。


    「流浪的四部族將我夏洛瓦王家和吉貝爾法王家承認為自己的王後,成為了現在的四公爵家。接下來,得到了『夏洛瓦王家的魔道具』這一新力量,領地內坐擁巨大鹽湖的雅尼米亞姆公爵家和自家領地深處發現了黃金礦脈的艾連梅塔卡特公爵家又選擇了定居的生活方式,至使其各自的財力發生了飛躍性的提升。


    也就是說,如果排除掉『鹽湖』、『黃金礦脈』這些要素,並以沙漠流浪生活方式為前提的話,埃雷哈琉柯公爵領和利亞馮公爵領才是更為豐饒的一方。當然了,這是僅限於沙漠流浪部分領地這一範疇內的,相對而言的結論」


    說到這裏,拉爾戈王弟暫時停下了講述,拿起桌上的茶杯用裏麵的冷茶潤了潤喉。


    「更加豐饒,嗎。具體來說是指哪些部分呢?」


    拉爾戈王弟以回答善治郎提問的形式再次開始說明。


    「是的,具體來說,就是領地內的綠洲數量,與之相應的植物茂盛程度,還有雨季的長短和頻率這幾個部分」


    沙漠中存在植物茂盛的綠洲,這件事本身並不稀奇。畢竟如果是真真正正隻存在砂子和岩石的沙漠的話,人和作為家畜的龍種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在其中生活的。至於雨季的差異就更理所當然了,一年中真的一滴雨也不會下的地域,其實即便在沙漠中也相當罕見。


    也就是說,埃雷哈琉柯公爵領和利亞馮公爵領,在這些自然條件上相對比較有優勢一些。


    也正因為如此,這兩個部族才能至今仍維持著和過去相同的沙漠流浪生活方式吧。


    「話雖如此,在沙漠中流浪的生活果然還是太嚴酷了。為了養育作為家畜的龍種,他們必須將流浪路線固定在複數幾個綠洲之間才行。否則的話,飼養龍種所必不可少的牧草和水就會發生短缺」


    目前,流浪兩部族都擁有複數的『水作成』魔道具,族民中也存在多名能使用『水作成』魔法的魔法使。但即便兩者以最佳狀態製作水,獲得的水量也隻有勉強夠人類使用之餘,可以略微分給家畜一點點的程度。


    供家畜喝的水、洗浴用的水,然後最重要的是培育作為家畜飼料的牧草的水,這些用水需求都完全無法滿足。


    結果到最後,沙漠的流浪居民們隻能在多個綠洲之間按照固定路線的來回巡遊才能生存下去。而那些為他們提供水草的綠洲,數量又少到了殘酷的程度。因此,埃雷哈琉柯和利亞馮兩部族的族民數加在一起才剛超過萬人,家畜的數量也僅僅是族民數的幾倍而已。


    兩公爵領內的綠洲都是按照一定規模分散在沙漠中各地。但即便如此,如果一不小心長時間連續使用同一個綠洲的話,綠洲內的牧草就會被家畜龍種們過度啃食變成無法再複原。實際上,雖然所有人都知道後果的嚴重性,但因為誤判撤離時機而導致荒廢的綠洲好像還是出現了好幾處。


    「嘛,我倒也不是要為這件事譴責什麽人。畢竟誰也不能要求他們在下一處綠洲還沒有著落的狀況下,離開當前的綠洲返回沙漠中流浪嘛。那些人也是要生活的」


    先用這番話為『流浪二公』辯解了一番後。拉爾戈王弟重新繃緊表情,把話題繼續了下去。


    「但是,失去一處綠洲對於沙漠流浪之民來說,是比失去一處水源還要痛心疾首的損失。視情況而定,有時甚至會導致他們暫時失去流浪路線的方向」


    仔細想想就能發現這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舉個例子,現在有一條沒有任何用水和牧草補給的話最多可以堅持三天的路線。如果這條路線的暢通是以『行進三天後就會抵達一處綠洲,再行進三天後又會抵達一處綠洲』為前提,那麽一旦有一處綠洲荒廢,後麵的其他綠洲也會跟著無法利用變得毫無意義。


    「當然,即便是『水作成』的魔道具,也無法將枯竭的綠洲完全恢複成原樣。但隻要在枯竭的泉眼中設置複數一直處於運作狀態的『水作成』魔道具,就可以保證存儲到一定量的用水。如果枯竭泉水周邊的土地還未沙化的話,牧草便也能隨之多少再生長出來一些了。這樣救治過的綠洲雖然無法恢複原本的用途,但拿來當做『中轉點』利用已經很足夠」


    「原來如此」


    拉爾戈王弟說明完後,善治郎也理解了。僅僅是用水的話,隻要帶上『水作成』魔道具就可以進行補給,但用於奔龍飼料的牧草卻並非如此。而即便是已經枯竭的綠洲,隻要將其複活成僅能停留極短時間的小型補給站,一直以來的流浪路線就可以繼續使用。


    「這麽一看的話,綠洲的有無對於沙漠流浪之民根本是事關他們生死的問題呢。不過,水源已經枯竭的綠洲的數量竟然有這麽多的嗎?」


    沙漠麵積擴大,沙漠化加速,這幾個不吉利的單詞剛在善治郎腦中浮現,就被拉爾戈王第笑著否定了。


    「不,事態並不是已經非常嚴重緊迫。比起『綠洲枯竭』,用『綠洲移動』來形容應目前的狀況該更為貼切吧。即便某處的水源枯竭了,通常在別的地方又會誕生出新的水源,又或者是原本枯竭的水源會複活過來。這種水源此消彼長的情況,在沙漠漫長的曆史中其實相當常見。因此從整體來看,沙漠中的總儲水量其實並沒有發生過太大變化」


    隨著沙漠中氣溫和風向的改變,以及與之相伴的地形變動,一個地域內的降水量和地下水脈流向總是呈動態變化的。故水源既會突然枯竭,也會毫無前兆的誕生出新水源。事情大致就是這樣。


    因此,以更長遠、更廣闊的視角看待整件事的話,現在的狀況還算不上特別深刻嚴重。但對於在沙漠中過著流浪生活們的人,這仍是不能輕視的問題。


    「因為這些理由,對枯竭綠洲的修複雖非什麽需要特備關注擔憂的事,但也是個對現場當事人相當有壓力的問題。尤其是利亞馮公爵領中,已經有好幾處作為流浪路線分歧點的綠洲在近幾年內相繼枯竭了,所以他們一直希望至少也要修複那幾處綠洲」


    「事情我基本明白了。不過,既然沙漠中也存在雨季,不能利用那個季節做些什麽嗎?」


    提出這個問題時,善治郎並沒有想太多。


    既然沙漠中也存在可以稱之為雨季的時期,那麽比起用『水作成』魔道具憑空製造水,設法將雨季的降水收集起來利用不是更有效率嗎?


    要說理所當然也確實理所當然吧,這麽簡單的想法,長年在沙漠生活的雙王國王族們過去當然曾想到並反複嚐試過。


    「當然,我們也曾考慮過那類做法。實際上,隻要用土魔法將已經完全枯竭,地下也不會再有水脈流過的泉眼固定,就可以將其當成天然的蓄水池來使用。但綠洲始終是位於沙漠中。那裏的年平均氣溫太高,濕度太低,降水量太少。即便能暫時積累下一定數量的雨水,也很快就會全部蒸發掉」


    拉爾戈王弟邊這麽說邊聳了聳肩。


    說到這裏就能明白了吧,對枯竭的泉眼進行加工,是僅能在短時間內獲得少量的水,雖然能救人命卻不適合頻繁進行的行為。其效果好聽點說是「靠不住的安全網」,直白的說就是「比心裏完全沒底略好一些」的程度。


    聽完這些說明,善治郎在某種意義上可說是理所當然的,隨口做出了下麵的發言。


    「既然如此,將儲水區設在並非地表的地下不就好了嗎?隻要在入水口處加上屋頂之類的遮陽物的話,即便是收集的雨水也不會輕易蒸發了吧」


    而且地底湖不僅不會輕易流失水分,儲水的水溫還總維持在很低的溫度哦——善治郎擁有的知識其實隻有這種程度。因此理所當然的,拉爾戈王弟再次苦笑著否定了他。


    「道理確實如您所說的那樣,但那種做法太耗費物力了完全不現實。


    首先是第一點。將已有的枯竭泉眼改造成蓄水池和地底挖出一個新的蓄水池,兩者所耗費的人力完全不是一個級別,後者必須動用多名土魔法的魔法使或魔道具才能實現,光想想就很沒用現實感。


    第二,地底的確是最適合蓄水的地方,但儲存在那種地方的水也無法直接拿來使用。在沙漠中從地下打水是非常辛苦的事。雖然也有反過來挖掘一條通往地底的通道,讓奔龍們走那條通道前往地底飲水的做法。但奔龍是特化了平地奔跑能力的生物,不擅長上下攀爬。如果強行驅使它們那麽做,即便是訓練有素的老練奔龍也有發生意外事故的危險。


    還有第三點,因為地下不存在日照,所以即便是再大的水池,旁邊也長不出可以供奔龍食用的牧草哦」


    雖然拉爾戈王弟的話徹底否定了善治郎的想法,但由於他使用的語氣十分禮貌條理又非常清晰,因此後者並未感到什麽不快。


    但同時,善治郎也發覺自己在一個更為根本的地方沒能與王弟溝通清楚。


    「原來如此,確實每個理由都很充分呢。但我還是有一個疑問:為什麽要在平地上特意挖掘一個地底湖呢?即便是沙漠,整體地形也並非完全平整而是多少有些起伏的吧?將略微有些高度的丘陵,最理想的是巨大岩石的頂部鑿開,使水流可以自上而下的流入其內部用魔法硬化過的空間聚集起來,就能實現降水的存儲了吧?之後隻要在那塊巨岩的側麵另開幾個小洞,我想應該就能輕易的從巨岩中取水了」


    善治郎回憶起的,是以前在電視上見過的,即便沙漠中也有花草在岩石被陰麵綻放的話題。


    那塊巨岩雖然是100%的自然產物,但內部似乎存在好幾個空洞。因此即便到了幹旱季節,雨季的降水仍能好好的存儲在巨岩中。這些積蓄的雨水會慢慢滲透給四周,靠著這些水分,巨岩周圍即便進入幹旱期也仍會長出花草。


    隻要借助魔法的力量,不就可以再現出和那塊巨岩相同的環境了嗎,這就是善治郎的想法。


    而且如果是人工製作的話,還可以順便在巨岩側麵開幾個小洞,這樣一來,在有需要時就可以任意取用存儲在岩石中的水了。


    用更籠統的方式形容的話,就是將自然形成的巨岩改造成巨大水桶來利用的手法。


    即便再怎麽用魔法加固,應該也無法完全杜絕滲水現象發生,最終還是會有少量儲水滲出才對。但這樣一來就可以期待巨岩周圍像電視節目裏那樣長出牧草了。


    善治郎做完雖然拙劣,但基本將意思傳達出來了的說明後,才發現拉爾戈王弟正用仿佛已經被徹底驚呆的表情看著他。


    「拉爾戈殿下?」


    我說了什麽很奇怪的話嗎?聽到受這種不安驅使的善治郎叫起自己的名字,拉爾戈王第才輕輕搖了搖頭找回了意識。


    「抱歉我失態了,善治郎陛下。真是完全超出了想象的建議,讓我都無法隱藏自己的驚訝之情了呢。您說的一點沒錯。確實這樣一來,我等之前抱有的三個擔憂中的兩個就完全不是問題了。雖然還剩下以土魔法塑造那種空洞所花費的成本問題,但反過來說現在還能成為問題的也就僅剩這一點而已。真是的,如此簡單的解決方法,為什麽迄今為止沒有任何人察覺到?」


    這番話說到後半段,拉爾戈王弟已經完全是自言自語了。


    善治郎所提出的這種方法,為什麽迄今為止雙王國自己沒有任何人曾想到?


    理由其實很簡單:對於以奔龍為主要移動手段的沙漠流浪居民,某個地區光是地形起伏劇烈,就足以讓他們產生避諱感遠遠躲開那裏。


    即便是能在平地跑出可靠速度,同時擁有驚人耐力的雙王國奔龍,也不擅長應付斜坡或台階這類地形。當然,真要說的話也不是完全不能應對,但在這類地形奔跑時奔龍不僅速度會變得極端低落,萬一發生失足滑倒的情況,最糟糕的時候還會導致龍腿骨折。


    更重要的是,除了流浪部族外,沙漠中還存在野生龍種這種生物。野生龍種不僅大多為肉食龍,有好幾種還已經完全適應了斜麵和多段階梯這類地形。


    受過訓練的奔龍雖然勇猛到讓人懷疑它們是否真的是草食龍,但仍不擅長在起伏劇烈的地形上奔跑,更不擅長應對習慣了這類地形的肉食龍的襲擊。


    因此必然的,沙漠流浪之民們所規劃流浪路線中,幾乎不存在善治郎所說的那種丘陵或巨岩。


    「那麽,我的建議有考慮的價值了?」


    因為原本隻是閑聊時隨口一提而已,拉爾戈王弟的反應讓善治郎有些不知所措。


    但王弟用力點了點頭。


    「誒誒。真是讓人深感興趣的提議。老實說,事情最後是否真能那麽順利還不清楚,但我認為已經有十足的嚐試價值了」


    「但是,殿下剛才提到之前曾抱有三個擔憂,可現在才隻解決了兩個而已吧。剩下那個尚未解決的問題要怎麽處置呢?」


    聽到善治郎這麽問,拉爾戈王弟露出一個壞笑。


    「三個先不說,隻剩一個的話,將其放置不管先強行推進整個過程也是可以的。因此善治郎陛下,關於剛才提到的購買寶珠的細節請容我現在訂正一下:我希望可以把此次的最低購入數量從二十顆提升至四十顆」


    「原來如此……」


    拉爾戈王弟提出的改動非常易懂。簡單來說,就是在製作『水作成』魔道具的同時,也要製作挖掘用的土魔法魔道具。


    將巨岩或丘陵開鑿成巨大儲水罐的話,必然要耗費驚人的勞力。但這份勞力的消耗可以靠投入土魔法的魔道具來減輕。而隻要有玻璃珠,即便事前沒有訂單,臨時追加製作土魔法魔道具也是可能的。所以拉爾戈王弟才會提出要加購玻璃珠。


    雖然這是一種和華麗纖細之類的詞匯完全無緣,徹底依靠的蠻力做法,但僅看結果的話確實能破解掉困局。現在唯一的問題,在於是否能談成一個購買昂貴玻璃珠的合理價格,但這就不是善治郎這個外國人該操心的事了。


    善治郎需要關注的,是能否短時間內準備出這麽多玻璃珠,以及雙王國能否支付合理的購買費用兩個問題。


    「真的沒問題嗎?就像殿下知道的那樣,那種寶珠可絕不是什麽廉價的物品哦?」


    善治郎邊這麽確認,邊在腦中開始計算。


    雖然過程十分曲折,眼下『工匠箱庭』的玻璃工匠們也算能夠量產玻璃珠了。但那是以每次燒製都會導致爐窯熔毀,完成的玻璃珠中可以拿去當做付與魔法媒介的個體成功率頗低為前提的。由於最終成功完成的個體數量很少,導致玻璃珠的售價至今仍居高不下。


    要說理所當然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即便將各種外部因素完全去除僅以最簡單的方式來計算,如果十名工匠一個月內隻能生產十個某種產品的話,那種產品的單個售價即便不考慮材料費和燃料費,最起碼也必須滿足一名工匠一個月的生活開銷才能回本。


    凡是由人類親手製作的東西,製作所花費的時間都會直接反饋回成本中。稀少度、實用度,以及實際製造的成本。無論從哪一個角度考慮,玻璃珠都不可能賣的很便宜。


    對善治郎的這番話,拉爾戈王弟一邊表示讚同,一邊搖了搖頭。


    「誒誒,正如陛下您所說。的確,如果要購買那種數量的寶珠的話,所花費的金額一定會相當誇張吧。但在貴國是唯一能提供那種寶珠的賣家的同時,我國也是唯一會高價購買那種寶珠的買家。既然如此,我認為價格上還是會有商量的餘地的」


    這個指摘也是事實。玻璃珠可說是夏洛瓦王家想盡辦法也一定要弄到手的東西,而唯一能提供這種物品的,就隻有善治郎和他背後的嘉帕王家。


    然而,玻璃珠的價值在於『是最適合施加付與魔法的媒體』。也就是說,對於夏洛瓦王家的付與魔法術士之外的人,玻璃珠並沒有多大價值。因此夏洛瓦王家是唯一會高價購買玻璃珠的買家也是不容爭辯的事實。


    作為唯一的賣家和唯一的買家。嘉帕王家和夏洛瓦王家的關係在某種意義上其實是對等的。隻要這個現狀沒被打破,就不可能出現好處利益被其中一方獨占的局麵。


    「殿下說的確實也有道理。不過,關於寶珠的生產我國目前還處於反複嚐試摸索的階段。因此要在短時間內籌集出四十顆這種數量的話,可是會有相當大的壓力啊」


    雖然語氣有些裝模作樣,但善治郎還是將一定程度的事實告知了拉爾戈王弟。因為在這種場合裏,如實相告的做法反而有助於抬高價格。


    是早就預料到善治郎會這麽說了吧,拉爾戈王弟略微誇張的用力點了點頭。


    「明白。既然如此,我國也必須拿出相應的回報才行了呐。善治郎陛下,請問您是否知道『專屬契約』這一存在呢?」


    「『專屬契約』嗎?」


    對拉爾戈王弟的提問,善治郎坦率的歪了歪頭表示不解。當然,『專屬契約』這個詞本身是什麽意思他是明白的,但根據出現前的鋪墊來看,這個詞肯定另有什麽其他含義。王弟也明顯希望自己能仔細詢問一番。


    「不,我不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契約呢?」


    聽到善治郎這麽說,拉爾戈王弟保持著笑容為他仔細做了說明。


    「在我國,提到『專屬契約』這個詞時,基本都是和兩王家中的某一成員締結『專屬契約』的意思。也就是將我夏洛瓦王家的付與魔法術士或吉貝爾法王家的治愈魔法術士——兩王家中一名成員的技術,專門提供給某人使用的契約」


    善治郎在腦中將拉爾戈王弟的說明回味了一下。


    「那個,就是奧菈陛下將伊莎貝拉殿下請去我國時所締結的契約嗎?」


    拉爾戈王弟否定了善治郎的說法。


    「不。那隻是將契約期限長期化的普通契約罷了。雖然在本人可以裁定的範圍內多少能做一點妥協,但那個契約的服務對象基本都是限定為了的,也就是伊莎貝拉的治愈魔法隻可以用來治愈陛下本人的傷疾而已。或者可以這麽說,哪種魔法在哪種場合,具體要對誰使用,這類細節部分事先全都在契約中決定好了。


    『專屬契約』則完全不同。隻要是在有效期內,無論雇主向受雇的術士提出任何工作上的要求,都無需再另外進行交涉,也不必支付追加的報酬」


    當然,因為還要受到受雇術士的魔力量,能夠使用的咒文種類等限製,所以提要求也不是沒有任何限製。但隻要締結了『專屬契約』,被雇傭的術士在契約有效期內就必須完全按照雇主的命令來使用魔法。


    徹底理解了『專屬契約』這種雇傭形式的含義後,善治郎露出了藏不住的驚訝表情。


    「居然還存在這樣形式的契約嗎?」


    締結這樣的契約需要多少費用,善治郎完全無法想象。說到底,他認為這就不是光靠支付金錢便能締結的契約。


    「也難怪您對此一無所知。迄今為止,締結過『專屬契約』的那些人,都是在兩王家擁有一定地位,同時自身的技術也有著一定評價的成員」


    「啊啊,原來如此」


    聽拉爾戈王弟說明完後,善治郎終於理解了。這個『專屬契約』,原本應該是一種雙王國兩王家之間為了能更靈活的利用彼此的人才而出現的製度吧。


    舉個例子,如果夏洛瓦王家的王突然得了急病或受了重傷,可所有治愈魔法術士卻都已經用光自己當天的魔力的話,那肯定會鬧出大麻煩吧。而且如果不事先準備出某種應對策略,類似的緊急情況就會一再出現。


    畢竟,吉貝爾法王家的『聖白宮』外,總有來尋求『治愈魔法』救治的國內外人士排成的長隊。因此就出現了『專屬契約』這個應對手段。


    然後,足以支付自由獨占吉貝爾法王『治愈魔法術士』力量代價的方法隻有一種,就是締結能夠自由獨占夏洛瓦王家『付與魔法術士』力量的『專屬契約』。


    就這樣,兩王家之間開始互相締結『專屬契約』,這種習俗一直延續到了現在。隻不過,這種契約長久以來隻會在兩個王家的成員之間締結……直到今天這個時候。


    聽不懂拉爾戈王弟在當下這個場合提出『專屬契約』話題的言外之意,善治郎還沒愚鈍到那種地步。


    「那麽,殿下是想以締結那個『專屬契約』的形式,來支付購買寶珠的費用嗎?」


    聽到善治郎更像是在確認的提問,拉爾戈王弟先是會心的一笑,隨後點了點頭。


    「是的,陛下您覺得如何呢?雖然此次我國想要購買寶珠的數量確實巨大,但仍屬於一次交易就能完成的範疇。因此我自信僅靠締結有期限的『專屬契約』,便已足夠支付此次的費用了」


    拉爾戈王弟的這個提議無疑非常有魅力。但無論怎麽想,這都不是善治郎自己就能決定的事,最後肯定要交給女王奧菈來定奪。不過為了讓妻子做決定時更有把握,善治郎決定先趁現在把『專屬契約』的相關細節理清到一定程度。


    「誒誒,真是個有著驚人魅力的提議呐。假如之後我國真的願意接受這個提議的話,締約『專屬契約』的對象會是佛朗西斯科殿下嗎?還是霍娜殿下?」


    「不不不,再怎麽說都不能是那兩人的。雖然無法詳細為您進行說明,但締結『專屬契約』的對象,就僅限於兩王家中在地位、年齡、魔法的熟練程度三個條件上全部超過了一定下限,同時又不超出一定上限的成員」


    地位條件很好理解,以國王或王太子為首的這類國政中有著舉足輕重地位的人物,即便締結『專屬契約』也隻會是使喚人的雇主方,絕不可能成為被人使喚的受雇方。因此下級貴族出身的霍娜公主先不說,雖沒有王位繼承權但好歹也是朱瑟佩王長子的佛朗西斯科王子,隻能算勉勉強強在條件上過關。


    年齡條件也隻要想想就能明白。即便同為血統魔法的使用者,尚未成人的小孩子或壽命已經沒剩多少的老人,明顯都無法成為締結『專屬契約』的對象(不過老齡人士那邊如果本人強烈希望,身心的健康程度又得到承認的話,似乎也可以作為例外締約)。順便說下,年紀在十五歲以上但不到二十歲的霍娜公主在年齡這個條件上就屬於無法過關的一類,相反已經二十幾歲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則沒有任何問題。


    最後是魔法的熟練程度。這個也和年齡條件一樣存在上限和下限。作為血統魔法的使用者尚未成熟的話,自然就沒有締結『專屬契約』的價值。相反如果是最頂級的術士,則不能交出去為對方王家所用同樣無法締結『專屬契約』。例如佛朗西斯科王子的水平就突破了這個條件能容許的上限。


    總而言之,能夠締結『專屬契約』的治愈魔法術士、付與魔法術士,就僅限於「地位、年齡、實力都沒有任何問題」的人。


    聽完這些說明後,善治郎大致理解了。


    「明白了。那麽受雇者自身會使用哪些魔法,會在締結契約前告知雇主嗎?」


    「這是當然。受雇者會將自己能使用的魔法『全部』告知給雇主」


    說這番話時,拉爾戈王弟全部兩個字上特別加重了語氣。


    將能夠使用的魔法『全部』告知雇主,就代表受雇者不會為雇主使用事前曾明確告知之外的魔法。舉例來說,即便一個受雇者實際上已經學會了某種魔法,隻要他簽約時沒有明言自己會使用,一般就不會在契約期間為雇主使用那個魔法。『專屬契約』就是以這樣的前提條件締結的東西。


    「順便說下,按照我的推測,足以支付四十顆寶珠費用的契約期限大約為兩年」


    「兩年……」


    善治郎開始思考。


    通常來說,這樣的時限隻會被視為短到無需考慮的程度。因為用付與魔法製作魔道具,原本需要耗費『簡單的東西也要數月,大型複雜之物則要以年為單位計算』的漫長時間。所以區區兩年的契約有效期,實際上就和有條件的購買一到兩個魔道具沒什麽區別。然而,玻璃珠卻能將這個大前提徹底顛覆。


    使用玻璃珠的話,就能大幅縮短製造魔道具的時間。隻要有玻璃珠在,即便一年之內做出數十甚至數百件魔道具也是可能的。所以老實說,締結『專屬契約』的好處非常大。


    當然了,現在還存在量產玻璃珠的體製尚未完善到真能實現剛才假設的問題。


    保持著不變的笑容,拉爾戈王弟對陷入思考的善治郎又提出了一個注意點。


    「隻是,陛下您應該也知道吧,我夏洛瓦王家的人因為和吉貝爾法王家的約定,在離開本國一事上受到了極大的限製。因此即便締結了『專屬契約』,受雇者也隻能以留在國內的形式為雇主效力。這點還請見諒」


    「唔……」


    聽了拉爾戈王弟的話,善治郎一時無話可說了。夏洛瓦?吉貝爾雙王國的政權,是以內政歸夏洛瓦,外交歸吉貝爾的形式分配的。因為這個緣故,夏洛瓦王家的成員原則上不能在國外活動。能做這麽做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和霍娜公主,都隻是例外中的例外而已。就連為了讓這樣罕見的例外得到承認,夏洛瓦王家也必須先和吉貝爾法王家進行漫長的交涉才能實現。


    不過拉爾戈王弟的說辭雖然在道理上找不出破綻,但同時也是一種為夏洛瓦王家大開方便之門的做法。


    既然締結『專屬魔法』的受雇者無法離開雙王國,那麽無論是魔道具的訂製還是接收完成後的成品。嘉帕王國都必須派專人前往雙王國才能完成。當然,隻是一年之內在兩個國家之間往返一到兩次程度的話,不管雙王國還是嘉帕王國的人都還能承受。但如果要更進一步提升效率,就無論如何都必須依靠善治郎的『瞬間移動』才行。


    隻要看看當下的狀況,就能明白可以使用『瞬間移動』的善治郎定期前往一個國家會帶來多大好處了吧。雖然有每天隻能使用一次的限製,但隻要有善治郎在,原本需要一個月以上時間的行程可以在瞬間完成。


    比起四十顆玻璃珠本身,像這樣讓自己不得不頻繁的來雙王國這邊說不定才是拉爾戈王弟的真正目的。善治郎認為自己的這個推測絕不是想太多了。


    無論如何,整件事涉及的範圍實在太大,所以善治郎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當場給拉爾戈王弟答複。


    「明白了。回國後,我會把這些事原原本本的告知給奧菈陛下」


    光是給出這樣暫時保留的回答,就已經耗盡了他的全力。


    ◇◆◇◆◇◆◇◆


    數日後。


    仿佛是作為王配善治郎不在的交換一樣,來自夏洛瓦?吉貝爾雙王國的客人,以每日一人的頻次抵達了嘉帕王國王宮。


    官方公告中,此次來嘉帕王國訪問的人物是夏洛瓦王家的馬爾嘉利特公主。不過在公主本人抵達前,她麾下的騎士和侍從,以及和她締結了『專屬契約』的治愈魔法術士等人員被先行一步傳送了過來。


    布魯諾前王就隱藏在這群人當中。


    「竟然一個侍從都不帶就獨自前來嗎。看來你是個膽識遠在我想象之上的豪雄呐。好久不見了,布魯諾前王」


    「這沒什麽,畢竟要拜訪的是已經接受了兩名我國王族的最友好友邦嘛。所以根本沒有任何需要擔憂的地方。好久不見,奧菈王。你在我國長期滯留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呐」


    即便在整個嘉帕王國王宮中也是位於最深處的一個房間裏,年輕的女王和年邁的前王終於碰麵了。


    這個房間內現在就隻有女王奧菈和她的心腹法比奧秘書官,以及布魯諾前王三人在而已。也就是說,這是一場嘉帕王國和雙王國各自將知情人士壓低到了最小程度的,真真正正的秘密會談。


    「因為現在最優先注重的是保密,所以不要期待之後會有什麽盛情款待哦?」


    看到布魯諾前王端起法比奧秘書官送上的茶水,坐在他對麵沙發上的奧菈竊笑著這麽說道。


    「明白。反正老夫今天就會回國。款待什麽的本就不需要」


    布魯諾前王已經決定,今天的秘密會談一結束,就馬上讓女王奧菈用她的『瞬間移動』將自己送回國去。


    這是一種嘉帕王國有女王奧菈坐鎮,王配善治郎人在夏洛瓦?吉貝爾雙王國,也就是兩邊國家都有『瞬間移動』使用者的當下才能成立的,十分豪橫的做法。


    「那麽,因為沒有太多時間,我就立刻進入正題了,布魯諾前王。不對,或者我應該叫你『白之帝國』的後裔閣下?」


    雖然說這番話時女王的笑容中明顯伴隨著壓迫感,但坐在她對麵也是一隻老奸巨猾的老狐狸,所以布魯諾前王隻是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


    「要怎麽稱呼都隨奧菈王你喜歡。不過我要先警告你一句:在有其他耳目在場的場合,你還是盡量別用後一種稱呼比較好,即便那的確是事實也一樣」


    聽到這個回答,奧菈赤色的眉毛跳了跳。


    雖然從露柯蕾夏那裏已經得到相關情報了,但前王這樣雙王國中樞級別人物的斷言所帶來的沉重感果然完全不同。


    「……能告訴我一下詳細的理由嗎」


    即便被奧菈目不轉睛的緊盯著,坐在她對麵的老人仍舊是一副悠然的態度。


    「雖說事到如今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了,但其實老夫也不是特別清楚過去的詳情。畢竟隻是通過口述留傳下來的情報,其中應該存在不少相當偏離事實,甚至和真相完全相反的部分吧」


    「沒有書麵記錄?一點也沒有嗎?」


    「因為締結的就是那樣的『契約』嘛。就連締結過『契約』這個情報本身,也是靠口述留傳下來的」


    「那個『契約』是以口頭約定的形式締結的嗎?」


    聽到明顯知道事情肯定沒那麽簡單的女王故意這樣問,布魯諾前王和她預想的一樣搖了搖頭。


    「怎麽可能。當然通過『契約魔法』正式締結的契約——至少傳承中是這麽描述的」


    『契約魔法』。奧菈最近剛巧曾聽人提起過這個魔法。


    「沒記錯的話,那是『白之帝國』的血統魔法之一吧。不過按照露柯蕾夏的說法,持有那種血統魔法的王家應該已經被毀滅了。難不成其實有幸存者嗎?」


    女王的提問,遭到了年老的白之帝國後裔的完全否定。


    「並沒有。不過即便沒有幸存者,相關的魔道具也可以保留下來吧?『白之帝國』時代的我夏洛瓦王家——雖然當時是叫舒波列夫第四王家這個名字——所製作的魔道具,大多是和其他王家合力完成的東西。所以理所當然的,其中也存在封存有第三王家的『契約魔法』力量的魔道具」


    將緣由明說出來後,就能發現這都是理所當然的。即便是現在的雙王國,夏洛瓦王家仍會與吉貝爾法王家合力製造治愈魔法的魔道具。那麽在『白之帝國』時代,他們的先祖更不可能不進行類似的協同作業。


    「這麽說起來,露柯蕾夏確實說過『凪之海』是借助『創造魔法』的力量完成的魔道具。既然如此,存在利用其他十二王家的血統魔法造就的魔道具也是必然的嗎。就是說留給雙王國的遺產中,還另有其他各種各樣有趣的東西了?」


    「這個嘛,誰知道呢?」


    雖然布魯諾前王明顯是在裝糊塗,但奧菈也沒打算繼續深究下去。『白之帝國』時代的遺產可說是現今雙王國的底牌,她從一開始就不認為對方會公開與之相關的詳細情報。


    「算了,就這樣吧。不過,有幾件事我必須問清楚:那個『契約』是和誰締結的?『契約』的具體內容是什麽。最後,那個『契約』的魔道具如今依然存在嗎?」


    因為女王奧菈提出這幾個問題時表情明顯發生了變化,布魯諾前王也收起了輕浮的態度認真回答了她。


    「『契約對象』是烏特加爾德的巨人族以及古代龍族。契約的內容是放棄『白之帝國』時代的知識。至於那個『契約』的魔道具的下落……老夫也不清楚。至少並不在我等手上。如果口述傳承正確的話,應該至今仍保存在烏特加爾德吧,雖然沒有確證就是」


    烏特加爾德。對這個名字在女王心中有兩個印象。其一是之前露柯蕾夏提到過的,曾經收留過雙王國祖先的巨人都市國家。至於另一個,則是善治郎提到的,作為北大陸北方五國之一的烏托加爾斯。


    雖然名字並非完全一致,但兩者之間有著無法讓人當成偶然聽過就算的相似感。


    「我想布魯諾前王也已經有所耳聞了吧。北大陸現在,似乎存在一個名叫烏托加爾斯的國家。對此你有什麽頭緒嗎?」


    對女王敏銳的提問,老前王隻是聳了聳肩,


    「從位置來看,那個國家多半和烏特加爾德有什麽關聯,而且還是相當深刻的關聯。不過,那個國家絕非烏特加爾德本身,這點老夫可以向你保證」


    然後給出了這樣既和女王預想的一樣,同時又很出乎她預料的回答。


    「……更具體的說明一下吧」


    「其實很簡單。如果留傳給老夫等人的口述內容正確無誤的話,烏特加爾德位於無論何人都無法前往的場所……不,不對呢。雖然很稀少,但還是有人可以的前往那裏的。那麽老夫訂正一下,烏特加爾德位於除了你和善治郎陛下以外任何人都無法抵達的遙遠之地」


    除了奧菈和善治郎外任何人都無法前往的場所,這句話隻代表一個含義。


    「異世界……」


    對奧菈的這句低語,布魯諾前王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如果口述正確的話,吧。原本,烏特加爾德就是巨人族在距離這個世界極其接近的異世界構築的領域。據說,巨人族是以位於異世界的烏特加爾德為大本營活動的形式,和這個世界保持一定交流的」


    然而,據說在經曆過漫長的歲月後,烏特加爾德所在的世界開始逐漸遠離這個世界了。


    當然,構築了能和龍族匹敵文明的巨人族,也曾在一段時間裏對世界分離的現象進行了抵抗,想方設法的維持兩個世界的聯係。但無論是如何先進的超文明,終究還是無法違抗世界定理本身。


    領悟到這點的巨人族,最終做出了和這個世界告別的決定。


    「在此時引發問題的,就是當時寄身於烏特加爾德的人類們。雖然不清楚是全體,大多數,還是僅僅一部分,總之絕對不能算少數的人,決定離開烏特加爾德留在這個世界。這群人當中,就包含了我雙王國的祖先」


    然而,原本居住在烏特加爾德之後卻選擇留在這個世界的人們當中包含雙王國的祖先的情況,卻引發了特別的問題。


    「傑米切夫第十王家也就是吉貝爾法王家先不說,舒波列夫第四王家也就是我夏洛瓦王家是靠巨人族的庇護才得以存續的。在公開說法中,他們並未得到龍族們的原諒,僅僅是被默認了存在而已。雖然自白之帝國毀滅後已經過去了至少數百年,但那種程度的歲月流逝還不足以讓古代龍族或巨人族這樣的長壽種族發生世代更替現象。因此,『白の帝國』的所作所為和我們沒有關係,那隻是祖先在遙遠過去犯下的錯誤之類的辯解完全不管用。


    結果,巨人族不得不再次出麵與擁有智慧的龍族進行交涉,最終以締結『契約』為條件,保證了我夏洛瓦王家和吉貝爾法王家的安全。雖然在某種意義上,吉貝爾法王家隻是被牽連的吧」


    以『契約的魔道具』締結的『契約』,內容大致分為三條。


    一,放棄『白之帝國』時代的知識和技術(但允許擁有數件作為遺產流傳下來的魔道具)。


    二,在規定日期前離開北大陸。


    三,不允許帶走的魔道具大部分留在烏特加爾德歸巨人族所有,但其中的一部分要轉讓給龍族。


    「嘛,至少口述傳承中契約的內容是這樣的。雖然還不至於到以訛傳訛的程度,但其中肯定有不少錯誤的部分吧。畢竟再怎麽努力,口述終究隻是口述而已」


    因為被禁止留下文字記錄,所以隻能以口述的方式勉強進行傳承。而口述這種情報傳遞形式,會隨著世代疊加逐漸發生扭曲同時不斷丟失細節,這都是無可奈何的事。


    因為整個話題過於龐大,赤發的女王回話前不得不為了重整精神狀態深呼吸了一下。


    「這可真是個……,讓人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的話題呐。雖然我也明白這些情報不僅十分重要,更和國家今後的運營方針息息相關,但整個話題實在太過龐大了,它會帶來怎樣的影響,我方要怎樣應對之類的,都不是能簡單得出的答案呢」


    「嘛,事情就是如此吧。不過,和老夫不同奧菈王你是仍在一線的王,所以可沒法把責任拋給別人哦」


    「……切」


    想不出反駁說辭的女王,幹脆拿起飲料享用暫時中斷了對話,等重新整理好心情後才繼續了下去。


    「算吧。眼下,還有其他更切身實際的問題要解決。你們應該也從露柯蕾夏那裏收到關於現今北大陸各國的報告了吧?在你們看來,北大陸國家能帶來多大程度的威脅呢?」


    「唔嗯……」


    看到布魯諾前王手托下顎陷入了沉默,奧菈眯起眼睛又再追加了一番話。


    「我國不可能選擇拋棄夫婿殿下和他的孩子。同時也早就做好了他的血統終有一天會曝光的覺悟。因此,嘉帕王國已經不可避免的注定要被卷入『白之帝國』和『教會』的爭端。換言之,嘉帕王國和夏洛瓦?吉貝爾雙王國在這個問題上,已經是同生共死的關係。所以別再遮遮掩掩的了。就算你我還要為了利益另外進行交涉,那也應該是共享情報,彼此做出一致判斷後的事」


    聽到女王比想象中還要坦率的想法,老前王一邊的眉毛不受控製的跳了跳。


    繼續保持沉默了一會後,他像投降般的開了口。


    「…………他們會來的。雖然不是現在馬上。但一旦對方動真格的開始行動,最快隻要十年後,最大的可能是數十年後,總之他們一定會來這點是絕對不會錯的」


    因技術革命而不斷巨大化、高性能化的船隻。持續增強的國力。走擴張路線的國策。這所有的一切,都在預示會出現針對南大陸的大規模侵略。


    「會來?據我所知,北大陸的貿易船如今已經經常造訪南大陸西北部沿海地區了吧?」


    聽到奧菈故意這麽問,布魯諾前王回以苦笑。


    「行了。大家心裏都明白就不要裝糊塗了。你自己剛才也說了別再遮掩的吧。老夫指的當然不是那種民間交流級別的小規模往來,而是得到正規的國家援助,甚至能夠運用整個國家全部力量的船團所發動的,不同次元的大攻勢」


    布魯諾前王剛才所指的並非隻是單純的擴大貿易規模,而是會出現更加暴力的傾銷式貿易,甚至是更進一步更直接的暴力行為——武力侵略的意思。


    聽到布魯諾前王把話說比想象中還要透徹,奧菈在心中鬆了口氣。


    「能在這點上達成共識比什麽都好。那麽,你認為我們對此該製定怎樣的應對策略?」


    「自然是靠內政和外交了。雖然既老套又樸素,但也沒有其他方法了吧。一方麵,努力將國力增強到不輸給北大陸各國的程度。另一方麵,通過外交和南大陸各國——尤其是擁有港口的西部各國結成不會被北大陸輕易瓦解的同盟」


    領悟到狀況和預想的一樣還算樂觀後,奧菈決定打出手上的一張底牌。


    「看看這個」


    女王這麽說完後放到桌上的東西,是數張複印紙。


    這是從和善治郎同行的侍女所拍攝的數碼影像中嚴選出來,然後打印成實體的波姆吉耶港的街景照片。


    關於善治郎從日本帶來的道具。別說那些道具本身,就連用那些道具打印出的東西,給他國王族看到也會帶來一定風險,但女王判斷那樣的風險現在已經在容許範圍之內。


    「這是什麽!?」


    結果和預想的一樣,布魯諾前王發出了今天最為驚愕的聲音,而且那份驚愕明顯是針對照片這一事物本身的。


    早就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的奧菈,先是故意輕咳了一聲,


    「先說好,關於這個的詳情我不會進行說明哦。如果你無論如何都堅持要我解釋的話,那就先告訴我『白之帝國』遺產的各種細節吧。比起這些事,你先仔細看看這些圖紙上的景色吧。這就是茲沃達?沃爾諾西奇貴族製共和國的港都波姆吉耶了」


    「唔唔……」


    布魯諾前王暫時陷入了沉默,隻顧著集中精神讀取照片上的信息。


    「這些『畫』的準確程度能達到什麽水平?」


    「當做把景觀本身整個封入了畫中也沒問題。雖然顏色上會有若幹差別,但隻要是這些畫中有描繪到就一定存在同樣的實物,相反如果畫中沒有描繪,就一定不存在相應的東西」


    「唔唔唔……」


    聽到奧菈的話,布魯諾前王皺起了眉頭。長期坐鎮大國夏洛瓦?吉貝爾雙王國王位的他,馬上就理解了女王奧菈為什麽會拿出這些本該是機密的照片給自己看的理由。


    赤色的屋頂、白色的城牆和台階、規劃建設時甚至會考慮到配合前兩者顏色的美麗市區。在這樣的街道上往來的大量行人,每個人臉上的明快表情。代表本人有足夠精神財富餘力去關注自身打扮的,每個人身上五顏六色的服裝。然後是最為可怕的,是停泊在寬闊港灣中的數之不盡的大型船隻。


    這些景象所表現出的國力水平,即便用最保守的說法也隻能用超大國來形容。


    看到布魯諾前王的表情逐漸變得險惡,奧菈開始展開話題。


    「經常有人把國家比喻成人體吧?說國王是頭腦,國民是手足什麽的。但老實說,我覺得這種比喻也有完全不貼切的時候」


    乍聽上去,這個話題和眼下的狀況一點關係也沒有。但布魯諾前王很清楚,女王奧菈絕不會在這種場合裏閑扯不相幹的東西。


    因此他默默的把原本落在手頭複印紙上的視線轉向奧菈,催促她繼續說下去。


    「畢竟,人類在手足遭到強烈打擊時,頭腦會立即將其理解為受到了傷害啊。如果手腳因某種行為吃了大苦頭,頭腦更會因為感受到的痛楚阻止手腳再次做出相同的行為吧?然而,國家,尤其是那些被稱為大國的國家,卻通常無論損失了多少派出去進行遠征的,相當於手腳士兵,作為頭腦國王都不會感到痛楚。最糟糕的情況下,隻要能獲得足夠讓人滿意的戰果,國王就會將士兵的損失視為和自己完全無關的事」


    奧菈所要表達的意思,布魯諾前王也十分清楚。很少有人在手腳被折斷甚至失去後還能繼續去戰鬥。然而,即便派出去進行遠征的士兵被擊退卻仍想進行下次遠征的國王卻很常見,隻要那個國家的國力和兵力還有餘力的話。


    「所以,無論我方聚集了多少戰力迎擊敵人,如果無法做到不損失一人便驅逐敵軍的話,就稱不上獲勝。而隻要這邊沒有能夠進行大陸間航行的大型船隻。戰爭就會一直以北大陸國家發動侵略,南大陸國家被迫防禦的形式一直拖延下去」


    簡單來說,那就像一場不會因犯規失分的棒球賽。無論一方湊齊了多少一流的投手,另一方集合了多少一流的打者,在這樣的前提下比賽最好的結果也隻是平手,絕對不可能有勝者。除非反複進行延長加時局,其中的一方才會最終因體力耗盡迎來注定會敗北的時刻。


    身為王者的經驗同樣豐富的布魯諾前王,迅速理解了奧菈的言外之意。


    「所以,我們這邊也必須準備好能讓攻擊之手觸及到敵方大本營的手段,嗎。道理老夫明白了。確實,如果先讓敵人吃點苦頭,過後是可以更容易的提出和談意向。那麽,嘉帕王國對雙王國有什麽要求?」


    「要求這種說法有些不對呐。我隻是準備把我國有這方麵的計劃一事告知給你們罷了。夫婿殿下已經把芙蕾雅殿下迎娶為側室這件事,你們應該也知道了吧。她的祖國烏普薩拉王國,是放眼整個北大陸也首屈一指的技術先進國。我國目前,已經開始著手實施利用他們的技術力量產大陸間航行船的計劃了」


    奧菈的話姑且也算是事實。隻不過,即便沒有雙王國參與,嘉帕王國也本就沒有不量產大陸間航行船參加大陸間貿易的選項。


    但同時,奧菈也理解到單靠自己國家實現這個目標會非常耗費的時間。除了建造船隻本身很花時間外,船員的培育要更加辛苦。畢竟嘉帕王國的船員大部分是隻會在近海捕魚的漁民,那些為數不多的貿易船隻,也隻有沿海岸航行至南大陸北部的經驗而已。


    即便有『黃金木葉號』船員的協助,要培育出敢於參加耗時動輒近百天的航程,可以駕船在南北大陸間往來的船員,也是一件不知要花費多少時日才能完成的工作。


    這種時候就需要雙王國的助力了。


    裝備『真水化』『水操作』『送風』等魔道具的話,航行就會瞬間變得輕鬆很多。隻要借用吉貝爾法王家的治愈魔法術士的力量,訓練就算多少嚴苛一些也無需擔心。


    沉默思考了一會後,布魯諾前王靜靜的開了口。


    「至少一艘,也給我國大型船吧。費用就以魔道具支付,具體價格日後再討論。吉貝爾法王家在立場上無法對老夫的發言視而不見,所以應該也能溝通。老夫也會幫忙說服他們。但是,這所有的前提是你們至少要分一艘船給我國」


    聽到這個回答,奧菈露出一個壞笑。


    「那就說定了。我在此和布魯諾王你約定:會分一艘『黃金木葉號』的同型船給貴國。不過船員的問題你們要怎麽解決?」


    「老夫打算先去和雅尼米亞姆公爵談談,看看能不能讓他周轉些人才過來。不過最糟糕的情況下,也許要采取我方隻出一個名義上的船長,其他船員都得從其他地方租借的形式」


    由於領地中存在巨大的鹽湖,雅尼米亞姆公爵領是內陸國夏洛瓦?吉貝爾雙王國中唯一存在正規船隻運用體製的地方。即便這些沙漠水手隻會駕駛在平穩鹽湖湖麵上行駛的小型船隻,他們水平仍比臨時訓練出來的原外行人強的多。


    「雖然不知道要幾年後才能解禁,但我國這邊暫時都不會有多餘的人員借給你們哦。畢竟借出這些人員的烏普薩拉王國目前還說不上可靠」


    「唔,果然如此嗎」


    聽到奧菈這麽回答,布魯諾前王的臉蒙上了一層陰霾。看來即便同為精靈信仰國家,北大陸的烏普薩拉王國也至今仍沒有得到嘉帕王國的信任。


    話雖如此,和無論造船還是駕船都是先進國的烏普薩拉王國的聯係,仍是必不可少的。


    「好吧知道了。不過,聽奧菈王你的語氣,似乎不久後就可以將烏普薩拉王國也視為同伴了?」


    聽到布魯諾前王這麽確認,奧菈聳了聳肩。


    「畢竟因為『凪之海』的緣故,他們已經注定要和『教會』敵對了嘛。再加上芙蕾雅殿下的存在,暫時先將他們視為友軍已經沒問題了。即便最保守的估計,接下來應該至少也能拿到讓我國軍艦進入洛古沃多——烏普薩拉王國主港口——的許可吧」


    「能給出讓他國軍艦進入自家主港口的許可的話,那已經完全就是友邦盟國了吧」


    對布魯諾前王名為正論的吐槽,女王露出桀驁的笑容。


    「因為這還隻是一切的出發點,或者說解決整個問題的最低條件。如果真的爆發戰爭,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在北大陸建立我方的橋頭堡。反過來說,對手在南大陸建立橋頭堡這種情況,則無論如何也要避免」


    「奧菈王,你清楚自己這番話代表的意思嗎?老夫沒記錯的話,芙蕾雅殿下現在的名字,好像已經改成芙蕾雅?阿爾卡多?烏普薩拉了吧?」


    也難怪布魯諾前王會說出這種像在嘲諷一樣的話。


    授予了芙蕾雅公主阿爾卡多公爵的地位,並和她約定會把阿爾卡多建設成港口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女王奧菈自己。


    也就是說,如果之後奧菈和芙蕾雅公主以及她背後的烏普薩拉王國談判失敗導致對方加入北大陸勢力,嘉帕王國出錢出力建設的阿爾卡多港就會一下子變成北大陸在南大陸的橋頭堡。


    「我承認這種做法帶有若幹賭博的成分。一旦失敗就會帶來極大危險也是事實。但相對的,如果成功的話也能獲得巨大的回報,最重要的是,成功的概率現在可是壓倒性的高呢」


    雖然要先經曆高風險才能得到高回報。但成功率非常高。


    不得不承認奧菈的說法也算有道理的布魯諾前王微微歎了口氣。


    「作為先驅者,老夫必須警告你一下。吸納外來異物這種行為,可是比奧菈王你想象的還要艱辛哦。你、善治郎陛下、芙蕾雅殿下手握實權時也許還能相安無事,但到了個人交友關係變淡薄的下個世代、下下個世代,就很難保證不出問題了。一個搞不好,你的子孫會將芙蕾雅殿下的子孫視為異族,或者自己在國內的假想敵。芙蕾雅殿下的子孫,也可能將自身血脈源頭的烏普薩拉王國視為靈魂的歸處,而非生養自身的嘉帕王國。


    如果不想發生這些麻煩事,老夫建議最好在你們這代人掌權期間就製定出完善的相關法規」


    既是北大陸移民——『白之帝國』的後裔,又和沙漠流浪之民合力構築了國家,但兩方之間的隔閡至今仍未抹平的國家的前國王的忠告,有著話語難以完整表達的沉重感。


    「感謝您的此番貴言,我一定會銘記於心」


    因此,女王帶著今天最為微妙的表情,給出了這樣的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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