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身著第三正裝的善治郎出現在了芙蕾雅公主的祖國烏普薩拉王國。


    嘉帕王國處於酷暑期的時候,烏普薩拉王國這邊正處於夏季。根據善治郎的體感,大致可以推論出嘉帕王國酷暑期的氣溫在攝氏三十五度到四十度以上,相對的烏普薩拉王國夏季的氣溫卻隻有不到二十五攝氏度。而且現在的時期與其說是夏天,其實更接近季節即將交替的夏末。


    此外,王都烏普薩拉還是建在梅達湖這個麵積超過琵琶湖的巨大湖泊旁的湖畔都市。即便是風力較小的夏季,也總有來自湖麵的涼風吹過整座都市。因此這裏的氣溫之低已經超出了涼爽的範疇,甚至會讓人感到一絲寒意了。


    「如果我當初是被召喚到這裏的話,最想帶來的東西就不是空調而是電暖爐了吧」


    這樣喃喃自語的善治郎,現在人在烏普薩拉王國租借給嘉帕王國的本國王宮——『廣輝宮』的別宮,也就是已經得到官方承認、相當於嘉帕王國大使館的建築物中。


    這份待遇,在北大陸諸國中引發了不小的衝擊。


    要說理所當然也是理所當然的吧。烏普薩拉王國與很多北大陸王國都建立了國交,因此王都烏普薩拉內存在不少外國大使館。然而那些大使館都隻是位於王都內而已,沒有一處在廣輝宮中。


    說是北大陸國際社會新人也不為過的嘉帕王國能得到這種破格待遇的理由,一半是因為大陸間貿易,另一半則是因為嘉帕王國的血統魔法——更準確的說是『瞬間移動』這個魔法的緣故。


    眼下,善治郎正在做好了迎接賓客準備的大使館待客室中等待著。幾天前,攜帶相關書信的侍女已經被他先行傳送了過來,和烏普薩拉王國這邊打好了招呼。不過,自己明明連寫有「會在哪日哪時過來拜訪」信息的書信都送出去了,卻仍無法得到任何「好的,我們會恭候您的到來」之類的回複,看來即便是利用『瞬間移動』進行訪問,也仍會有一些不便的地方。


    雖說沒得到主人的正式許可就跑過了算是一種相當失禮的行為,但問題在於能自由往來於南大陸和北大陸的交通手段,目前就隻有善治郎的『瞬間移動』而已,所以這都是沒辦法的事。


    順便說下,那個先行被傳送過來的侍女,是芙蕾雅公主帶走的三名烏普薩拉王國出身的侍女之一。在當事者本人來看,這次應該算是意外驚喜般的暫時回國吧。當然,相應的她也必須支付為落選的同僚們帶書信給親人,返回前要為所有人購買烏普薩拉王國的特產這個代價就是。


    終於,兩個人物走進了有善治郎等待的待客室。來人分別是烏普薩拉王國國王古斯塔夫五世,以及他的兒子尤格文第二王子。


    雖然善治郎在請求會麵文件上寫的是希望分別與國王和王子見麵,但同時與兩個人一起見麵的可能性他也早就想到了,所以現在並不會動搖。


    簡單打過招呼並彼此落座後,善治郎首先開了口。


    「歡迎二位光臨。在如此繁忙的時候,還願意回應我的此次的邀請,實在是非常感謝」


    對善治郎的致辭,國王和王子都回以笑容。


    「這不算什麽,畢竟女婿就等同於兒子呐。能像這樣會麵讓我感到十分幸福」


    露出落落大方笑容的古斯塔夫王這麽說道。


    「沒錯。說到底,善治郎義兄大人不可能毫無理由就把我們叫來的嘛。所以一定給我們帶來某種有趣的話題了吧」


    至於尤格文王子,他和芙蕾雅公主同樣的冰碧色雙眼已經因期待閃閃發亮了。


    「這個嘛,其實我也不清楚能否回應應殿下的期待」


    善治郎之所以隻能苦笑著這麽回應,是因為他總覺得這位新義弟經常會給自己過高的評價。


    話雖如此,今天要談論的話題,感覺的確可以回應尤格文王子的好奇心。


    在椅子上略微擺正姿勢後,善治郎再次開了口。


    「其實,芙蕾雅殿下在嘉帕宮廷中的『初次亮相』,之前已經順利結束了」


    「哦呀哦呀?事實果真如此嗎?」


    雖然是用開玩笑的語氣發問的,但尤格文王子的眼神中滿是對善治郎說法的懷疑,甚至連坐在他旁邊的古斯塔夫王都有些動搖。


    看起來,在「能夠順利結束」這點上,芙蕾雅公主似乎非常不受親人們信任。


    「誒誒,當然是真的。畢竟芙蕾雅殿下是位很守分寸的人」


    善治郎無疑是出自真心才說出這番話的,然而坐在他對麵的國王和王子卻同時露出十分相似的懷疑眼神。


    「芙蕾雅很守分寸?」


    在仿佛真心無法理解這句話的古斯塔夫王旁邊,尤格文王子一瞬間露出了爆笑的表情同時錘了下手。


    「看起來,芙蕾雅真的結了個很幸福婚呢。即便是以那麽離譜的方式締結婚約,婚禮上又做出那麽出格行為的妻子,仍能發自真心的認為她『守分寸』的丈夫,估計即便找遍南北兩塊大陸也隻有善治郎義兄大人了吧」


    尤格文王子所指的,就是芙蕾雅公主在自己的歡迎會上當著女王奧菈的麵向善治郎提出希望成為他參加婚禮的女伴(這麽做實際上就相當於求婚了),以及在自己的婚禮上親自動手用劍切肉分給來客食用的做法。


    無論在南北哪塊大陸,這些都屬於很沒有常識或者說根本是將常識徹底拋棄了的言行。


    「嘛,雖然那些可能也的確是事實,不過芙蕾雅十分聰明,同時總能清晰的表明自己的意誌,我很信任她」


    這些話並不是簡單的打圓場,而是善治郎毫無遮掩的真心。


    芙蕾雅公主的性格說好聽的是理性,說難聽的就是會根據算計做出判斷,進而規束自己言行所束縛類型。


    之所以做出當著公眾的麵對善治郎提出實際上等同於求婚的請求這樣沒常識的行為,也是因為想要實現她自己的願望就必須這麽做的緣故。既然如此,隻要事前叮囑芙蕾雅公主如果想要實現她的願望今後必須遵守常識的行事的話,這位銀發公主就一定會凡事都循規蹈矩的行動才對。


    芙蕾雅?阿爾卡多?嘉帕並不是那種會僅憑自己的喜好就製造混亂的人。雖然她也是個不會懼怕混亂的人。


    對善治郎來說,提起芙蕾雅公主的事隻是想當做引子而已,結果沒想到卻讓話題大大跑偏了。


    「在那場『初次亮相』裏,芙蕾雅講了不少尤格文殿下的事」


    雖然也有略微強行了些的直覺,但善治郎還是努力把會談轉回到主題上。


    幸好,烏普薩拉王國的國王和王子都沒怎麽在意,立刻接下了他拋出的新話題。


    「謔哦,芙蕾雅所描述的我嗎?這可真讓人不安呀。我真實的樣子到底有沒有正確傳達給嘉帕王國的各位啊」


    「沒問題哦。聽說殿下和芙蕾雅是雙胞胎,容貌與她非常相似後,年輕的女孩們都表現出了強烈的興趣呢」


    「誒?那可真讓人開心」


    就像自己說的那樣,尤格文王子露出一個很高興的笑容,甚至還把身子探了過來。


    雖然這個笑容是貨真價實的,但尤格文王子開心的理由可不僅僅是單純的『自己在異國少女們中很受歡迎』而已,這點就連看人眼光水平一般的善治郎都能看得出來。


    在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時機裏,由善治郎親口傳達出「嘉帕王國的年輕女性們,對尤格文王子產生了興趣」的信息,尤格文王子本人不可能不理解其中代表的含義。


    就像是為了回應雙眼已經閃閃放光的王子的期待一樣,善治郎繼續說了下去。


    「所以如何呢?雖然我想尤格文殿下平時應該很忙碌,但要不要也來一次我嘉帕王國呢?如果殿下願意的話那將是我國的榮幸」


    為了強化兩國的關係,尤格文王子有意從嘉帕王國迎娶側室的『傳聞』已經流傳到了嘉帕王國。


    而嘉帕王國的回答,就是善治郎剛才的話。


    嘉帕王國這邊,也存在對尤格文王子感興趣的年輕女孩。所以,希望王子本人來一趟嘉帕王國。這個信息翻譯過來大致就是「嘉帕王國並不抗拒送女孩給尤格文王子當側室。但是,為了實現這點你本人必須先來我們這邊露個麵」的意思。


    親耳從善治郎口中聽到這樣積極的消息,尤格文王子冰碧色的雙眼中浮現出喜色,同時大聲的做了回答。


    「這主意真棒呢。我會去的哦。父親大人,可以吧?」


    當場給出肯定的答複後,尤格文王子才像捎帶一樣的向坐在旁邊的父王進行確認。


    對兒子的言行,古斯塔夫王隻能帶著藏不住的苦笑,


    「嘛,考慮到大陸間貿易的重要性,讓你去訪問一次嘉帕王國的確是很有效的選擇。但是,我可不允許你在公務上因此出現紕漏,要好好進行調整啊」


    這麽叮囑了他一番。


    「遵命,父親大人。那麽事情就是這樣,善治郎義兄大人。你的這個提議,我就滿懷欣喜的接受了。當然準確出發日期還得等日後再決定。總之,這次要麻煩義兄大人你了」


    由於目前能迅速往來於兩國之間的移動手段,事實上就隻有善治郎的『瞬間移動』,所以這種時候隻能請他多受累。


    「不會,沒關係的。隻是,我這次無法長時間在烏普薩拉王國這邊滯留。所以出發最快也要等下次我來時了」


    「啊啊,這當然沒問題了。畢竟事情也沒到十萬火急的地步嘛。哎呀,這可真讓人期待。雖然沒到芙蕾雅那種程度,但我也屬於好奇心旺盛的一類人哦,所以心裏早就對南大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艾裏克兄長大人也說過,他在那邊度過了一段十分有意義的時間啊」


    聽尤格文王子這麽說,善治郎笑著回答了他。


    「光是聽到殿下的這句話,就讓人非常開心了。艾裏克殿下確實曾因能夠騎乘奔龍一事非常開心。可以的話,我們也先為尤格文殿下準備好吧?」


    「確實不錯呢,那就拜托了。不過真要說的話,比起奔龍我對小飛龍興趣更大就是了,那邊也能讓我參觀嗎?」


    「小飛龍嗎?」


    聽到預料之外答案的善治郎,有一瞬間睜大了眼睛。


    「誒誒。我聽說小飛龍這種生物,在南大陸充當著相當於我們這邊的信鴿的功能。雖然體型大小據說隻有烏鴉的程度,但由於是肉食動物因此無論是飛行距離還是速度都要比信鴿高出很多。是非常讓人感興趣的存在」


    麵對不僅是眼睛,甚至整個人都在放光的尤格文王子,善治郎毫不客氣的警告了他。


    「殿下要看或是要觸碰小飛龍都沒問題,但我們可不會允許您把它們帶回北大陸喲」


    「……不行嗎?」


    「不行」


    雖然銀發王子很失望的樣子,但不行的事就是不行。


    小飛龍也是龍種生物,所以善治郎不覺得它們能在氣候植被都完全不同的北大陸上活下去,但保險起見還是提前拒絕的好。


    和奔龍與鈍龍不同,小飛龍是會在空中飛的生物。因為主要用途是像信鴿那樣傳遞書信,所以時不時就會出現一去不回的個體。


    如果那些沒有回來的個體是被其他肉食生物捕食或者因為其他原因死亡的話還好,但萬一它們在其他場所活了下來,就此變回野生生物的話就麻煩了。善治郎並不希望無緣無故給北大陸的生態係統造成傷害。


    總之,尤格文王子日後要訪問嘉帕王國這件事,現在可以當做敲定了吧。這意味著嘉帕王國的上級貴族女性成為他的側室的可能性,一下子大大提升了。


    自己的言行,將大大改變某個人的人生走向。這種事雖然善治郎在迎娶芙蕾雅公主做側室時就體驗過一次了,但現在和那時不同,那位被左右的人今後的人生走向,他並不對其負有多少責任。


    為了不讓這段婚姻變成一場悲劇,自己一定要正確把握男女雙方的為人性格如何。——出於精神衛生上的保護,善治郎暗暗這麽發誓道。


    如此,要和尤格文王子談的事就暫時告一段落了。接下來是要和古斯塔夫王談論的話題。


    善治郎這次要和古斯塔夫王共享的情報,主要是『白之帝國』和雙王國的關係,以及與烏托加爾斯有關的事,都是些不能輕易外傳的東西。


    話雖如此,尤格文王子現在有著相當於這個國家下任國王的身份。那麽接下來要談的事是否對他都要保密,善治郎覺得比起自己還是交給對方來判斷比較妥當。


    「我接下來有些事要告訴給古斯塔夫陛下您知道。希望您盡可能保密不要外傳」


    說完這句話,善治郎故意用把視線轉向尤格文王子那邊。


    然而收到善治郎的視線後,銀發王子隻是露出一個微笑。那個笑容放佛在說「我可完全沒打算離開哦?」一樣。


    對這樣的兒子,古斯塔夫王隻能歎了口氣,


    「這小子,已經相當於是下一任烏普薩拉王了。所以如果善治郎陛下你判斷可以告訴我的事,就相當於也可以讓他知道」


    然後不情不願的這麽說道。


    實際上,古斯塔夫王肯定是抱著一抹不安做出這個決斷的吧。


    即便在古斯塔夫王看來,尤格文王子的才幹也足以成為下任烏普薩拉國王了。再說本人對此也幹勁十足。問題就在於尤格文王子的幹勁實在太多了一些,在古斯塔夫王眼中,這份過剩的幹勁甚至顯得有點危險。


    「我接下來要談的,是和『白之帝國』、夏洛瓦?吉貝爾雙王國、烏托加爾斯有關的話題。這樣也可以嗎?」


    對善治郎這個出於保險起見的確認,尤格文王子的反應堪稱劇烈。


    王子臉上原本就在微笑的表情現在變成了大笑的模樣,同時他用雙手緊緊抓住了椅子的扶手,以此來表達自己接下來絕對不會離開的頑固意誌。說是已經進入了完全不聽勸的耍賴孩子的狀態也不為過。


    「請說給我們聽聽吧,善治郎陛下」


    對這樣進入耍賴孩子狀態的兒子,古斯塔夫王先是露出一個仿佛非常頭疼的表情,然後用放棄抵抗般的語氣這麽說道。


    「…………」


    「…………」


    善治郎提供完情報後,烏普薩拉王國的國王和王子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古斯塔夫王不必說,連尤格文王子現在也一臉嚴肅的表情。


    嘛,也難怪他們是這種反應。畢竟兩人剛才聽到的東西實在過於荒唐無稽,若屬實的話又過於龐大了。即便僅僅是存在『就算這些情報並非真實也會將其當做真實堅信不疑』的人,便會對這個世界造成巨大的影響。


    夏洛瓦·吉貝爾雙王國是『白之帝國』的後裔這個情報,就是如此的驚人。


    不過,古斯塔夫王和尤格文王子各自所受到衝擊的程度,其實有著相當的差異。


    「雖然之前從芙蕾雅那裏聽說時就猜到有可能是這麽回事,但沒想到雙王國居然真的是『白之帝國』的後裔……」


    對說完這句話後搖了搖頭的古斯塔夫王,尤格文王子露出一個有些吃驚的表情。


    「父親大人您相信這個情報嗎?啊,非常抱歉,善治郎義兄大人。我絕不是懷疑義兄大人的意思哦」


    對很稀奇的不再遊刃有餘甚至開始慌張辯解的尤格文王子,善治郎從容的安撫了他。


    「不,沒關係的。畢竟尤格文殿下的反應很正常」


    說出這句暗指古斯塔夫王的反應不正常的話後,善治郎靜靜的等著對方解釋。


    而古斯塔夫王,也在兒子和女婿的注視下開始講述。


    「確實啊。以世間的常識來說,這本來屬於根本無法相信的事。我之所以能相信善治郎陛下剛才所說的內容,是因為有著相應的基礎知識。雖然都是些隻會在曆代烏普薩拉王之間口傳的知識就是了」


    「謔哦?」


    「吼吼?」


    善治郎略感吃驚的同時,尤格文王子發出一個有些驚喜的聲音。


    由於現在屬於極為特殊的場合、極為特殊的狀況,古斯塔夫王才判斷可以揭露這個真相。隻是,即便跳過了大量中間環節,光是「隻會在曆代烏普薩拉王之間口傳」這句話,就代表他實際上已經將尤格文王子視為下任國王了。


    古斯塔夫王先是輕咳了一聲,然後繼續說了下去。


    「由於細講的話恐怕會大大偏離主題,現在我隻能簡單說明一下。烏普薩拉王家的祖先,似乎曾經和『白之帝國』的後裔建立過一定程度的互助關係。傳承中,我們的祖先有時會出手幫助『白之帝國』的後裔們,有時也會接受對方的幫助」


    「原來如此,怪不得」


    因為有這樣的口述傳承,曆代烏普薩拉王都沒有被『白之帝國』隻是個童話故事這種世間流傳的價值觀同化。當然了,這一切的前提是烏普薩拉王家的口傳要比世間流傳的說法更正確。


    搞不好,不僅是口述傳承的知識,烏普薩拉王國還持有某種隻有國王才知道的,能夠證明『白之帝國』實際存在過的證據。


    雖說善治郎沒由來的產生了上述想法,但這些都隻是毫無根據的猜測。而且即便這個猜測猜中了,古斯塔夫王多半也不會為他證明吧。現在,還是單純的慶幸為對方輕易相信了雙王國是『白之帝國』的後裔這一情報就好。


    將思緒切換好後,善治郎開了口。


    「那麽,我就以二位都相信剛才的情報為前提繼續了。雙王國是『白之帝國』的後裔,而我嘉帕王國已經與雙王國結為了同盟。因此,我國已經做好了將來會與『教會』勢力發生衝突的覺悟,對此,我現在想聽聽古斯塔夫陛下和尤格文殿下的想法」


    「唔嗯……」


    聽了善治郎的話,古斯塔夫王先是一度閉上眼睛、端正坐姿後,才緩緩開了口。


    「南大陸中,存在『白之帝國』後裔建立的國家。無論這是事實還是僅僅是對方自稱,如果這個情報傳到『教會』勢力的耳中,他們一定會從中找出有利用價值的部分吧。雖然目前還無法預測對方會如何行動,但最糟糕的情況下,那些人確實有可能以討伐『白之帝國』後裔的大義為名,發表『解放』南大陸的聲明。即便這些都隻是杞人憂天,也必須預先做好準備」


    所謂『解放』南大陸,說穿了就是對南大陸發動侵略戰爭。


    因此,善治郎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不過,因為事前就預料到了這種結果,所以他仍能在一定程度上冷靜的思考。


    「您認為『教會』在最糟的情況下才會來『解放』南大陸,就是說也存在他們不出手的可能了?」


    因為從古斯塔夫王剛才的話中,感覺出現前一種情況的可能性並不是很大,善治郎才特意進行確認。


    古斯塔夫王對女婿點了點頭。


    「唔嗯。當然還是不能太過大意,但那種可能性確實存在。雖然不知道該不該說是南大陸之幸——或者是我國之幸——總之北大陸西部目前的局勢,尚未穩定到可以發起那種級別的大規模行動的程度。在這點上,『教會』內部也是一樣」


    因此,『教會』立刻對南大陸發難的可能性應該很低才對。——古斯塔夫王的這通分析,從理論上是非常正確的。當然了,因為判斷的對象是充滿變數的人類,而且是由複數人類組成的集團,所以這個判斷也未必絕對準確。


    例如,如果『教會』被視教義為絕對的過激派掌控了主導權,說不定就會立刻發布對南大陸發動總攻擊的檄文吧。就算主導權落到行事風格正相反的謹慎派手中,如果南大陸諸國的地位威脅到北大陸這邊,『教會』估計也會以將南大陸殖民地化為目標對麾下國家發出總攻擊命令。


    沒人能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但即便不知道也不可以就因此放棄抵抗,而是必須盡可能的進行預測並準備好相應的對策。這就是當政者的辛苦之處了。


    「啊啊,雖然統稱為『教會』,但其中也分成好幾個派係呢。記得是分為『爪派』和『牙派』來著?」


    因為回憶起來以前從楊祭司那裏聽到的『教會』的情報,善治郎特意提了一下。


    「不錯。隻是,『爪派』和『牙派』對立的曆史非常悠久,所以他們對彼此應該保持何種程度的距離拿捏的十分精準。因此小規模的爭鬥先不說,那兩派之間其實反而不會爆發可能造成致命性傷害級別的衝突。眼下真正讓『教會』內部形勢動蕩不安的,是『爪派』『牙派』各自內部進行的權力鬥爭。在此之上,還出現了提倡應該突破古老的派係框架,重新審視教義本身的新派係。


    說起來,善治郎陛下之前曾在共和國見過楊祭司吧。那位祭司,正是提倡應重新審視教義派係的領軍人物」


    聽到這個自己剛剛想起的名字,善治郎十分驚訝。


    「楊祭司嗎?」


    在善治郎的印象中,楊祭司是個十分知性且溫厚的,完全符合聖職者傳統形象的人物。不過,記憶中波姆吉耶侯爵的確對楊祭司曾給出過一個「像大山一樣,同時也像風暴一樣」這種和自己的印象完全相反的評價。


    不過考慮到僅僅和那位祭司相處了數日的善治郎,不可能看穿對方私下裏的另一張麵孔的話,就也不難理解了。


    「不如說,真正有難關正逐漸逼近的,是我烏普薩拉王國呢。畢竟和南大陸相比,『教會』勢力圈就在我國隔壁啊」


    尤格文王子嚴肅的這麽碎碎念叨了一聲。


    聽到這番話,善治郎也略微緊張了一下。隨著『教會』在北大陸的勢力越來越大,烏普薩拉王國未必不會為了避免被『教會』盯上而選擇和嘉帕王國拉開距離。


    這樣的可能性的確存在。


    然而,善治郎的這份擔心馬上就變成了杞人憂天。


    「嘛,事情確實會變得很棘手,對此我國也是相當煩惱。雖然『白之帝國』和雙王國的關係不可能永遠隱藏下去,但還是得盡可能將暴露的時間延後,所以就請多多協助了」


    古斯塔夫王的這番話大部分是說給尤格文王子聽的,隻有最後的部分是在拜托善治郎。


    這番話,其實就是在表明繼續保持與嘉帕王國的緊密聯動,將是烏普薩拉王國接下來製定國策的前提。估計是善治郎臉上露出了放心卻又疑惑的表情吧,古斯塔夫王笑著繼續為他解釋。


    「善治郎陛下和芙蕾雅的婚禮,可是在邀請了眾多北大陸諸國代表的這座廣輝宮裏舉辦的哦。所以我國和嘉帕王國已經交融在了一起,不可能變疏遠的」


    這個說法雖然略顯誇張,但大方向確實沒錯。


    烏普薩拉王國,已經在北大陸這個國際社會環境中,堂堂正正的與嘉帕王國進行聯姻並發布了相關的官方消息。因此這個外交方針如今已經無法輕易更改了。當然,在最糟糕的情況下,他們也有可能不得不把與嘉帕王國的關係連同第一公主芙蕾雅一起『割舍』掉,但那樣的話烏普薩拉王國自身也會受到極大的傷害。


    所以除非遇到極端情況,我國是不會更改現在的行事方針的。——理解了這些言外之意後,善治郎一下子輕鬆了許多。


    「為了讓兩國的良好關係今後也能繼續保持下去,我一定不遺餘力的提供協助」


    「真是可靠的回答呐。既然善治郎陛下都這麽說了,我確信咱們兩國的蜜月期今後也會繼續保持下去」


    實際上,如果要列舉保持嘉帕王國和烏普薩拉王國友好關係中最為重要的人物,娶了芙蕾雅公主做側室的善治郎肯定是不二的人選。


    現在,這場會談能夠以烏普薩拉王國是嘉帕王國的友好國這個認知不會被顛覆為前提繼續下去了。領悟到這點的善治郎笑著再次開了口。


    「幸運的是,我嘉帕王國與烏普薩拉王國締結了牢固友好關係的同時,也與夏洛瓦·吉貝爾雙王國組成了同盟。那麽,就由我國來準備貴國與夏洛瓦·吉貝爾雙王國的交流機會吧」


    對善治郎的提議,古斯塔夫王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


    「那可真是太感謝了。請一定要幫我國這個忙」


    既然已經判明了雙王國是『白之帝國』的後裔,烏普薩拉王國就必須直接與對方進行會談。這個環節說是絕不可少也不為過。而眼下能讓位於北大陸的烏普薩拉王國與位於南大陸的夏洛瓦·吉貝爾雙王國直接會談這種事成為可能的,就隻有善治郎一個人而已。


    所以需要提供協助的時候他當然不會有任何猶豫。


    「我知道了。回去後我們會通知雙王國那邊。之後,對方擁有相應權限的人物,應該會被直接送到作為使館使用的這座別宮中來,這樣可以嗎?」


    「啊啊,當然可以了。不過,會談的最開始階段估計會發生相當程度的各執己見吧,所以如果來的是個隻會說“本人無法做出判斷,請容我先回去和高層探討”的人物我們會很為難的,請務必把這件事傳達給雙王國」


    簡單來說,古斯塔夫王就是在要求雙王國必須派個擁有能當場拍板做決定權限的人物來。


    那麽雙王國這次,必定會選個出身王族、而且還是本家直係且職責傾向也偏政治的人物過吧。不過既然是外交工作,那估計比起夏洛瓦王家,來的是吉貝爾法王家成員的可能更高?


    雖然善治郎甚至想到了這一層,但相關的決斷屬於雙王國的內部問題,於是他就此打住。


    「知道了。我一定這樣向他們傳達」


    「拜托了。啊啊,順便也請幫我國向雙王國道個謝。“『凪之海』實在是非常美妙的魔道具,我國已經完全不想放手了呐,因為這個緣故外交方針也被固定下來了哦。”——大致就是這樣」


    「我一定把話如實傳達到」


    對古斯塔夫王的話,善治郎不由得發出苦笑。雖然剛才的『道謝』無論內容還是文法都找不出任何毛病,但其中包含的感情明顯並非感激而是抗議。


    雙王國將魔道具『凪之海』贈與芙蕾雅公主的行為,實際上相當於偷襲了烏普薩拉王國。因為芙蕾雅公主是在完全不知曉雙王國是『白之帝國』後裔這個情報的狀態下,收下了其實是『白之帝國』遺產的『凪之海』。


    如果這件事被強烈敵視『白之帝國』的共和國,或者視『白之帝國』為龍敵的『教會』知道,可以想象兩者肯定會以幾乎與雙王國同等的程度敵視烏普薩拉王國。


    想要避免這種結果的話,烏普薩拉王國至少也要返還『凪之海』並公開做出與雙王國徹底斷交的宣言才行。然而已經體驗過『凪之海』好處的『黃金木也號』的船員們,到時一定會強烈反對。


    『凪之海』是可以強行將周圍空間中的水與風的運動停止的魔道具。裝備了這東西的船隻即便駛入大型風暴中船周圍也可以在保持風平浪靜的狀態,而且發動期間效果範圍內不會對呼吸和飲食造成任何影響,可以說是非常體貼方便的魔道具。


    即便是目前最新型的大型艦船,『黃金木葉號』終究也不過是一艘木製帆船罷了。用這樣的船進行耗時超過百日的大陸間航行時,有『凪之海』保護是何等的寶貴根本不必多言。如果事到如今古斯塔夫王因為政治理由將『凪之海』拆除,最糟糕的情況下『黃金木葉號』的船員們甚至有可能發起暴動。


    從以被偷襲的形式獲贈『凪之海』,並在歸國航行期間讓『黃金木葉號』的船員們體驗過裝備這件魔道具帶來的好處那一刻起,烏普薩拉王國對雙王國的外交方針就相當於半確定下來了。


    雖說與在整個南大陸也算屈指可數的大國,同時還坐擁『付與魔法』和『治愈魔法』兩種血統魔法的夏洛瓦·吉貝爾雙王國建立緊密關係肯定不是壞事,但這仍不能改變這段關係是以烏普薩拉王國被偷襲的形式開始的事實。


    因此即便隻是為了不被繼續小看下去,烏普薩拉王國也必須以某種形式對這次的事做個了斷。這也是間接為了兩國以後能建立友好的關係。


    即便並不完全清楚古斯塔夫王內心的這些想法,善治郎至少明白自己不能對烏普薩拉王國和雙王國之間的問題隨便插嘴。


    「總之,無論是大陸間貿易的細節,還是要如何應對『教會』,都不是僅僅止步於我國和嘉帕王國之間的問題。但是,也必須設法讓他人牢記這些的進展都是在以我們兩國為中心推動的」


    「對我國而言,也希望與北大陸進行交流的窗口可以僅限於烏普薩拉王國」


    是對善治郎的回答很滿足嗎,古斯塔夫王大度的點了點頭。


    大陸間貿易先不說,如果與『教會』勢力的對立關係表麵化了,僅靠嘉帕王國、烏普薩拉王國、夏洛瓦·吉貝爾雙王國三個國家對抗會十分力不從心。而到時立場尤其辛苦的,無疑是唯一位於北大陸的烏普薩拉王國。


    因此至少也要試著把同為精靈信仰國的奧菲斯王國、托魯克王國、貝爾根王國、烏托加爾斯等北方五國也拉攏為同伴。最理想的情況,是把願意同精靈信仰國家聯姻的古拉茲王國、各自建立了獨有國教與『爪派』和『牙派』都刻意保持距離的赤龍王國與白龍王國也一起拉下水。


    但即便之後加入同盟以及參與大陸間貿易的他國如何增加,一切的中心還是烏普薩拉王國和嘉帕王國吧?對古斯塔夫王的這個確認,善治郎給出了雖肯定但沒有斷言必定會如此的答複。——剛才的對話大致就是這些意思。


    「說起來,在善治郎陛下和芙蕾雅的婚禮中,奧菲斯王國的代表好像引發了某種騷動呐。那之後,善治郎陛下似乎還特意與他們進行了會談,能說說當時都談了些什麽?」


    古斯塔夫王這個話題扭轉的可說是非常刻意。


    他和尤格文王子,都曾親眼目睹了奧菲斯王國的老戰士凱文在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的婚禮上引發騷動的行為。


    所以理所當然的,事後兩人肯定進行了詳細的調查。老戰士凱文是怎樣的人物,那場騷動的內容又是什麽,這些他們已經全知道了。


    老戰士凱文,是曾經侍奉奧菲斯王國第一王子的戰士。也是第一王子和其妻子因海難事故去世時和兩人同乘一條船並最後生還的少數幸存者之一,就連第一王子的屍體也是他帶回來的。


    最後,他還是堅信始終沒有找到屍體的第一王子的女兒——瑪格麗特公主仍在人世,並一直在尋找對方的人物。


    因為老戰士凱文並未對自己搜尋故主遺孤的行動加以隱瞞,所以上述事實都是隻要稍加調查就能得到的情報。但古斯塔夫王和尤格文王子當然不會僅僅這樣就滿足。


    「侍女瑪格麗特,真的就是瑪格麗特公主嗎?也就是說,她實際上相當於艾裏克兄長大人的表妹?確實,那女孩眼睛和頭發的顏色與艾裏克兄長大人非常相似呢。至於臉,可以說似像非像吧」


    尤格文王子帶著一臉興趣十足的表情插了進來。但他的表情並不僅僅是單純的好奇,那也是在思索『如果這個傳聞是真的,那是否能想辦法以此為自己的國家謀利?』的表情。


    已經就這件事和女王奧菈以及瑪格麗特本人詳細探討過的善治郎,坦率的說出了其中的內情。


    「首先,瑪格麗特本人沒有任何相關的記憶。然後,我國也一直隻將她當作罕見的北大陸出身的孤兒來看待。當然了,目前也不存在任何能證明侍女瑪格麗特就是瑪格麗特公主的證據」


    「但是,能證明她不是瑪格麗特公主的證據也不存在吧?」


    對尤格文王子這個聽上去似乎有些期待的反問,善治郎點了點頭。


    「決定性證據的話,確實如此。隻是,如果我們收集到的證言和戰士凱文的證言全都屬實的話,就會出現時間上的矛盾」


    瑪格麗特公主遭遇海難,是發生在北大陸初冬季節的事。另一方麵,孤兒瑪格麗特是在南大陸活動期剛開始的時候,在嘉帕王國被人發現的。


    由於兩塊大陸各自使用不同的曆法所以很難確定準確的天數,但即便最寬泛的計算,從瑪格麗特公主在北大陸下落不明到孤兒瑪格麗特在南大陸被發現,期間都隻過去了十五天左右而已。


    考慮到目前的大陸間航行,即便乘坐『黃金木葉號』這種最新型船隻也要耗時九十天到一百天左右,說奧菲斯王國的瑪格麗特公主和嘉帕王國的侍女瑪格麗特是同一人物實在是太勉強了。想要這個假設成立的話,就必須有善治郎這樣能使用『瞬間移動』魔法的人物提供協助才行。


    聽完這些說明,果然就連尤格文王子也不得不放棄了。


    「這樣啊。唔—嗯,真遺憾。我還以為這件事會再多引發一些波瀾呢」


    「別說的這麽輕浮,尤格文。不過,這真是個讓人感激的情報。即便是戰士凱文,聽了這些後再怎麽說也會接受現實了吧」


    和一臉失望表情的尤格文王子相反,古斯塔夫王明顯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奧菲斯王國已經正式承認艾裏克王子為自己國家的下任國王了。因此古斯塔夫王當然不希望看到事到如今又冒出那個國家『真正的王位繼承權第一位』人物來


    另外該說是萬幸嗎,奧菲斯王國的王家和烏普薩拉王國的王家一樣,都是沒有血統魔法的一族。因此君主的王族血統是否足夠濃厚這種事,在那個國家的人眼中並不特別重要。


    「對於這件事,我國也樂於不再節外生枝。說回正題吧,關於雙王國傳承中提到的『烏特加爾德』和北方五國之一烏托加爾斯之間的關係,古斯塔夫陛下您有想到什麽嗎?」


    對善治郎重新繃緊表情後提出的這個問題,古斯塔夫王暫時陷入了沉默。


    「…………」


    「父親大人?」


    這份沉默,一直持續到坐在他旁邊的尤格文王子也忍不住開口催促才停止。


    在身旁的兒子和正麵的女婿兩個人的視線壓力下,古斯塔夫王終於開了口。


    「我不記得曾聽過『烏特加爾德』這個名字。不過,雙王國流傳下來的關於『烏特加爾德』的傳承,內容上確實和在曆代烏普薩拉王口傳中的烏托加爾斯有很多相似的部分,這點就連我也不得不承認。至於兩者的名字十分相似這件事,更是已經不必再多提了」


    「那麽,烏托加爾斯果然就和雙王國的傳承中描述的那樣,是巨人族後裔的勢力嗎?」


    對善治郎這個非常直接的問題,古斯塔夫王先沉默著思考了一會,然後為難的歪了歪頭。


    「我國的傳承中,並不存在明確到那種程度的記述。隻是說烏托加爾斯是從比『白之帝國』更古老的年代存續至今,且即便和有智慧的龍族——真龍也是對等關係的存在。此外,那裏曾庇護『白之帝國』的後裔這件事傳承中也提到過」


    「原來如此」


    隨口應付了一句後,善治郎也開始思考。


    看起來,烏普薩拉王國流傳的傳承和雙王國流傳的傳承,在內容上有著相當多重合的部分。隻是,烏普薩拉王國的傳承中並沒有使用『烏特加爾德』這個名字而是統一稱對方為烏托加爾斯,也不存在對方的大本營位於異世界的描述。


    當然了,目前這個時間點,還不清楚傳承更貼近事實的到底是雙王國這邊,還是烏普薩拉王國這邊。


    因此,現在應該關注的並非兩國傳承的不同點而是相似點。畢竟雙王國的布魯諾前國王和烏普薩拉王國的古斯特夫王事前統一口徑,一起設騙局陷害嘉帕王國這種事,可能性是無限接近於零的。


    明明是這樣,兩者的傳承仍出現了重合的部分。那麽他們的傳承中至少包含了一定程度的真實這個推論就可以成立了。


    不過,雖然善治郎對充滿謎團的烏托加爾斯的曆史很感興趣,但現在要優先討論的並非烏托加爾斯的過去,而是現在。


    「我已經明白烏托加爾斯是個極為特殊的組織了。那麽對方在現在的北大陸,或者說北方五國中是怎樣的存在呢?」


    嘉帕王國和烏普薩拉王國主導的大陸間貿易,應該與烏托加爾斯保持怎樣形式怎樣程度的關係?當兩國與『教會』成為正式對立後,又該與烏托加爾斯保持怎樣的平衡?此外,那個勢力又擁有多少對周圍的影響力。這類為了今後必須趁現在確認的問題有一大堆。


    當然了,善治郎之前已經向芙蕾雅公主和女戰士斯卡謝詢問過這些問題,然而和烏托加爾斯有關的情報卻稀少到了不自然的程度。


    「烏托加爾斯目前的地位嗎……。他們是北方五國中唯一持有『血統魔法』的國家。同時也是北方五國的首席」


    「至於真相嘛,就隻是一群整天閉門不出的家夥而已啦。是和同為北方五國的鄰國隻保留最小程度的交流,對周圍的影響等同於無的存在呢。明明是這樣,如果舉辦典禮時不為他們準備席位的話,那些人倒是會好好的送來抗議」


    「喂,尤格文。你說的有些過分了」


    「非常抱歉,父親大人」


    雖然古斯塔夫王出言糾正了兒子的語氣,卻沒有否認那個發言內容本身。


    也就是,無論是古斯塔夫王的說明還是尤格文王子的感想,都可以視為基本符合事實吧


    現在的烏托加爾斯,插足大陸間貿易,或是加入『教會』勢力的可能性都很低,兩人差不多就是這麽個意思。


    那麽,暫時將和他們有關的事先擱置應該也沒問題才對。然而,目前所知的雙王國與『教會』的曆史記錄中,有太多情報與烏托加爾斯有關了。


    「可以的話,我國也想和烏托加爾斯建立國交,但果然很困難嗎?」


    「確實很難。以我國為首的其他北方五國,都是花費了很多辛勞才拿到和烏托加爾斯聯絡的手段,對於通過這樣的渠道被介紹來的他國,沒人知道烏托加爾斯會是怎樣的態度……」


    就在古斯塔夫王這樣回答善治郎提問的時候。


    善治郎視野的角落裏,有某種東西動了動。為了看清楚那是什麽,善治郎的視線自然而然的轉向了那邊。


    「……貓?」


    那是一隻貓。毛色是灰色,體型也隻有普通大小。現在正四腳著地的站在房間角落的桌子上。雖然南大陸不存在,但貓在北大陸屬於很常見的生物,真正引人注目現在被它叼在嘴裏的,一塊呈綠色的石頭。從看上去切割的很工整的外形和反射出的光輝來看,這塊石頭說不定是寶石,如果真是如此,以大小來說搞不好是國寶級的東西。


    一隻誤入王宮的貓,叼了一塊國寶寶石給自己玩。


    「古斯塔夫陛下?」


    帶著上述想法看向古斯塔夫王後,善治郎立刻領悟到事情絕對不可能這麽簡單。


    「!!」


    就在尤格文王子露出善治郎從未見過的驚愕表情猛的從椅子上站起的時候,


    「不要吵!也別叫人來!」


    古斯塔夫王用雖小但十分尖銳的聲音製止了兒子接下來的動作。


    無論怎麽想,這都不可能是應對一隻貓時會有的態度。


    不過老實說,會產生這種感想其實是因為善治郎過於遲鈍了。雖然當前的場所是租借給嘉帕王國用的大使館,但此地仍是烏普薩拉王國王城的一隅。而且兩國的王族正在此進行秘密會談,房間外應該布置了相當數量的警衛才對。


    這樣的地方,是不可能有貓誤入進來的。即便有真什麽萬一發生了那種情況,房間外的護衛騎士應該也會事先送來「非常抱歉,有隻貓跑到這一帶後不見了」之類的報告。


    因此,尤格文王子立刻就想到應該叫護衛進來的的做法,才是符合常識的正常反應,真正讓人無法理解的其實是製止他那麽做的古斯塔夫王。


    「父親大人?」


    無視發出疑惑聲音的兒子,額頭流汗的古斯塔夫王隻是死死盯著這隻灰貓。


    在善治郎、古斯塔夫王、尤格文王子三人的注視下,灰貓張開了嘴。原本被它叼在嘴裏的綠色石頭,就這麽掉了下來。


    和灰貓所在桌子的桌麵接觸後彈轉了幾下的綠石,隨著清脆的磕碰聲從桌麵上滾落了下去。


    當從桌上滾出的綠石在鋪著柔軟絨毯的地麵上無聲的落地後,注意力暫時被引走的善治郎才重現向桌上看去,然而灰貓的身影已經從那裏消失了。


    「…………」


    就連善治郎,也終於理解現在的狀況有多異常了。雖說被掉落的綠石吸引了注意力,但自己的視線從灰貓身上離開的時間甚至還不足一秒鍾。可灰貓的身影,居然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消失了。這不管怎麽想都隻能用超常現象來形容。


    就在善治郎和尤格文王子都因此陷入高度緊張的時候,隻有古斯塔夫王一個人放鬆了下來,微微出了口氣。接下來,他從座位上站起身,向著神秘灰貓留下的那塊綠石走去。


    「父親大人,危險」


    「沒事。那隻灰色的貓,應該是『烏托加爾斯的使者』」


    「!!」


    古斯塔夫王的話讓善治郎驚愕不已。直到剛才還在討論烏托加爾斯話題的這間密室裏,突然出現了來自烏托加爾斯的使者。善治郎還沒愚蠢到將這種情況當成隻是巧合。


    「『烏托加爾斯的使者』?這種東西,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啊?」


    「這也是隻在曆代國王之間口傳的知識。雖然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實物」


    古斯塔夫王一邊回答尤格文王子的疑問,一邊把綠石撿了起來。


    「果然啊。我記得,是這樣……來著?」


    古斯塔夫王用左手握住綠石,接著用右手食指在石頭表麵劃出某種文字。下一個瞬間,綠色的石塊延展開來。石塊延展開這種形容雖然很奇怪,但眼前的現象隻能這麽形容。


    現在發生的事,就如同被反複折疊成立體形狀的折紙塊複原成了平麵的紙張一樣。幾乎是眨眼之間,綠石變成了一塊綠色的長方形石板。


    「父親大人」


    「這是什麽?」


    雖然晚了些,但尤格文王子和善治郎也從各自的席位站起身,來到古斯塔夫王身旁。


    視線始終沒從左手拿著的綠色石板上離開的古斯塔夫王,發出仿佛已經放棄思考般的幹笑聲。


    「是烏托加爾斯送來的邀請函。善治郎陛下,請」


    雖然古斯塔夫王把綠色石板——邀請函遞向善治郎,後者卻一臉驚訝的拒絕了他。


    「誒?我可以看嗎?不是,在那之前,我根本就看不懂北大陸的文字啊」


    聽到善治郎這麽說,古斯塔夫王露出一個捉弄人的壞笑,同時強行把邀請函塞給了他。


    「沒關係,這原本就是給善治郎陛下的東西。文字也不是問題。隻要會使用任何一種文字,就能看懂這上麵的內容」


    老實說,善治郎完全聽不懂古斯塔夫王在說什麽,但他還是輸給了對方的氣勢,把注意力轉到了綠色石板上。


    「…………哈啊?」


    看到石板上內容的瞬間,善治郎發出一個徹底傻眼的聲音,但這次是真的沒法怪罪他了,因為石板上的文字,無論怎麽看都是『日語』。其中不僅包含了正規漢字,甚至連標點符號也是日式的。


    整段文字的內容,就和古斯塔夫王說的一樣是『邀請函』。


    首先以烏托加爾斯代表之名,按傳統格式致以問候,同時提出為了增進友好關係邀請收到此函的人來訪問。最後,那個最為關鍵的受邀者名額為兩人,其中一人指名了必須是『山井善治郎』。


    不是善治郎?比爾博?嘉帕,而是山井善治郎。因久違的聽到自己原本的名字而產生了輕微違和感的善治郎,直到這時才特意發動了魔力視能力,仔細確認這塊綠色石板。


    結果和猜想的一樣,有魔力從石板中散發出來。仔細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讓石頭從塊狀變成板狀這種事,隻有靠魔法的力量才能實現吧。


    察覺到這點善治郎,這次又把自己的魔力輸出調整能力開到最大,以自身魔力完全封鎖的狀態再次審視石板。


    結果,石板上的文字變成了善治郎從沒見過的種類,他一個也看不懂了。更有甚者,剛才還是「用日文豎行書寫」的內容,現在變成了也不管怎麽看都是「以未知的文字橫行書寫」的樣式。文字的閱讀順序甚至無法保證是善治郎習慣的從左到右順序,還是從右往左順序。


    不過,這些疑問現在都屬於末節。問題在於這種隻要帶著魔力閱讀就會自動進行翻譯的文字本身。


    「古斯塔夫陛下,這究竟是?」


    「就和上麵寫的一樣,是烏托加爾斯發來的邀請函啊。受邀者限定兩人。不過,其中一人已經指名了善治郎陛下,所以真正可以自由選擇的其實隻有一人而已」


    「不是,我問的不是這些,這東西到底是什麽?魔道具嗎?在雙王國的口傳中,據說『付與』的夏洛瓦王家曾受到過烏特加爾德的庇護,那麽這是那些人留下的『遺產』嗎?」


    善治郎將目前已知的知識全部動員起來,才勉強做出這麽個道理說得通的推測,然而古斯塔夫王卻否定了他。


    「不,並不是。這是『魔法文字』。是烏托加爾斯獨有的魔法」


    「烏托加爾斯獨有的魔法?可是,我聽說烏托加爾斯的血統魔法是『幻影魔法』吧,其實並非如此嗎?」


    烏托加爾斯是北方五國中唯一繼承了血統魔法的存在,其血統魔法是和『幻影』有關的魔法。這些情報善治郎事前已經搜集到了。雖然不清楚『幻影魔法』的細節,但從名字上看,可以推測應該是製造幻象或是操控幻象一類的魔法


    這樣的魔法效果,和帶自動翻譯功能的綠色石板完全找不到關聯點。


    偷瞄了一眼後,善治郎發現尤格文王子也是滿臉震驚的表情。看來問題不是自己事前沒做足功課這麽簡單。


    「烏托加爾斯的血統魔法無疑是『幻影魔法』沒錯。『魔法文字』並非血統魔法,隻不過是一種烏托加爾斯秘傳的魔法技術罷了」


    並非血統魔法,而是秘傳的魔法技術。對沒能馬上理解這句話含義的善治郎,古斯塔夫王繼續進行說明。


    「就像存在用來和精靈溝通的『魔法語』一樣,能將『魔法語』以最完整的形式書寫記錄下來的文字既『魔法文字』。雖然這東西的運用難度比魔法語更高,所以在烏托加爾斯之外應該沒有人用,但確實並非血統魔法」


    並非血統魔法。慢了一拍才理解了這句含義的善治郎,立刻產生全身上下都有汗水噴出的感覺


    那既是因為驚愕,也是因為恐懼,因為歡喜。而無論哪種情緒,都給他帶來了深刻到無法用一句話形容程度的衝擊。既然並非血統魔法而是魔法技術,就意味著任何人都可以習得。異世界居然有這樣的技術存在,善治郎此刻非常希望這個情報到今天為止從未被泄露給外界知道。


    「這真的隻是一種魔法技術?就是說即便是我也有可能學會嗎?」


    「如果隻是問可能還是不可能的話,答案是隻要擁有魔力視能力,就任何人都有可能學會。但是,魔法文字的習得難度高的可怕,甚至到了魔法語的習得難度完全無法與之相比的地步。因此要獨自習得是近乎不可能的。真要想學的話,用於參考的範本和專門導師都必不可少」


    對善治郎的提問,古斯塔夫王給出了這樣的回答。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如果有人可以在沒有範本和導師的情況下獨自解明翻譯出一種未知文字的話,那個人就已經超出了天才的範疇,可以算是某種異能者了。


    「『魔法文字』。烏托加爾斯居然存在這樣的東西……。父親大人,這也是隻在曆代烏普薩拉王之間口傳的信息嗎?」


    聽到和善治郎同樣震驚,情緒甚至比善治郎還要興奮的尤格文王子這麽問,古斯塔夫王點了點頭。


    「不錯。隻是,既然烏托加爾斯已經送來了用這個『魔法文字』寫成的邀請函,還指明要交給善治郎陛下。那麽再對善治郎陛下隱瞞這個情報也毫無意義吧」


    既然指名了要交給善治郎,那麽可以視為烏托加爾斯已經做出了可以允許他知道『魔法文字』存在的判斷。話雖如此,如果就此認為可以無限製把這一情報告知給任何人的話,那又太急於下結論了。


    「善治郎陛下。關於『魔法文字』的存在這一情報,能請您盡可能不要外傳給其他人知道嗎?」


    麵對古斯塔夫王特意給出的提醒,善治郎也表示同意。


    「我本就是這麽打算的。之後我會告知這一情報的,就隻有奧菈和芙蕾雅這兩位妻子」


    烏托加爾斯送來的隻是邀請函,那麽隻要之後善治郎應邀前往那邊就萬事大吉了,如果他想要隱瞞『魔法文字』的存在,應該要多少方法都有。


    因此,『魔法文字』的存在僅限於現在在場的三人知道,這種事也是可以辦到的。然而善治郎還是打算把這個情報告知給女王奧菈和芙蕾雅公主。即便在最糟糕的情況下,至少也絕對要讓女王奧菈知曉。因為整個問題涉及的麵太廣了,已經超出了善治郎可以一個人獨自做出判斷的範疇


    對於這些情況,古斯塔夫王估計也十分理解吧。所以略微思考了一下後,他對善治郎點了點頭。


    「好吧。隻是,真的隻能限定那二人而已。除此之外不能再讓其他人知道了。即便是斯卡謝也不例外」


    同時這麽叮囑了一句。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這封邀請函上給出的另一名受邀者,我選擇芙蕾雅就好吧?」


    難得烏托加爾斯都主動送來邀請函了,善治郎當然沒有拒絕對方的理由。但因為內容是以『魔法文字』書寫的,所以受邀者必然僅限於知曉『魔法文字』存在的人。


    這樣的候補,包括因為剛才的談話而得知了『魔法文字』存在的三人,以及稍後就會獲得這一情報的兩人總共五人。除去已經被烏托加爾斯指名的善治郎的話就是四人。這其中,古斯塔夫王和女王奧菈因為各自的立場不能入選,因此最後的選擇就隻剩下了兩人。


    在理解這些的基礎上,善治郎特意舉薦了其中的一人,也就是芙蕾雅公主。


    結果和預想的一樣,聽到他的話後,另一名候補——尤格文王子產生了劇烈的反應。


    「一點也不好。芙蕾雅不行。我,應該讓我去。誒誒,絕對應該是我」


    麵對瞪著和芙蕾雅公主一模一樣的冰碧色,但已經布滿血絲的雙眼逼過來的尤格文王子,善治郎隻能發出「哦、哦哦……」這樣沒出息的聲音。


    「喂,尤格文。還不快停止」


    雖然古斯塔夫王出言阻止了,銀發王子卻隻是轉過頭來凶巴巴的瞪著父王。


    「我不停。我尤格文,已經做好了直到善治郎義兄大人答應帶我去為止,會不惜直接躺在地板上,手腳亂揮的哭喊著『帶我去,帶我去嘛』的覺悟!」


    原本善治郎還以為這隻是口頭威脅,然而尤格文王子的眼神明顯是不是在虛張聲勢。他甚至已經做出一個壓低身體重心,準備隨時躺到地毯上的姿勢。


    這下連善治郎也確信了。這小子,是認真的。


    更糟糕的是,古斯塔夫王雖然出言阻止了王子不得體的言行,但在基本方針上卻是兒子的讚成者。


    「不過嘛,縱觀我國整個曆史,烏托加爾斯主動送來『邀請函』這種情況至少近一百年來還從未發生過。所以說真心話我也希望善治郎陛下把另一個受邀者名額給我國。再加上還要盡可能隱匿『魔法文字』的存在這個條件,我能想到的候補就隻有這小子了」


    這麽說完後,古斯塔夫王先是歎了口氣,然後用力的在尤格文王子背上拍了一下。


    「父親大人!」


    雖然滿臉喜色的尤格文王子趁勢又向著善治郎逼了過來,但那和這麽重要的問題善治郎能不能自己獨斷是兩碼事。


    「我已經理解烏普薩拉王國的情況了。但是關於這件事的答複,請容我先回本國一趟,和奧菈陛下詳談後再給二位」


    因此,善治郎才幹脆的這麽斷言道。


    然而下一個瞬間,尤格文王子已經飛快的躺在了地上,


    「不要!帶我去、帶我去、帶我去嘛—!」


    同時一邊這麽哭喊一邊雙手雙腳亂揮亂踹。


    尤格文?烏普薩拉,是個說到做到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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