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身的是亞爾貝、九個用黑布蒙著臉的追蹤惡魔,還有麵無表情的畢格霍克。慢著,為什麽畢格霍克會在這裏?


    他沒道理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追上我……


    「武技:飛燕縮!」


    當我還在驚訝之際,亞爾貝毫不留情地使出了武技。他一口氣拉近我們之間十五步的距離,朝我揮下劍。那個武技是利用高速移動來攻擊對手的招式吧。


    不過武技的動作是固定的,所以很容易預判他的劍路。盡管這一擊神速,但我隻往左退後一步便躲了過去。這時,亞爾貝那把揮下來的厚重大劍猛地又迅速地回砍過來。


    身體在釋放武技後無法立即動彈,他這個當下能使出這一擊著實不可思議。


    劍朝我的脖子直擊而來,鏘地響起了一道金屬音。


    「什麽……!」


    亞爾貝那傲慢的表情染上訝色。他的劍停在我的頭頂,隻削掉幾根頭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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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便宜貨怎麽可能彈得開我的魔劍!」


    亞爾貝喊道。他瞄準我脖子的一擊被我拔出的銅劍彈開。


    剛才是那把魔劍的力量嗎?據說在暗黑大陸惡魔的「加護」之中,有技能可以製作寄宿著殺意的魔劍。如果我沒選擇彈開而是正麵接下的話,大概會連人帶劍一起被劈開吧。那是稱為惡魔武具<demon weapon>的惡魔兵器。


    我這把量產型銅劍跟它在品質上的差異顯而易見。


    「竟然能躲開剛才那一擊……還是用那麽爛的劍。你之前在店裏沒躲掉我的攻擊是演的吧……你施展了我不知道的武技嗎?」


    是指他在店裏攻擊我的那件事嗎?那並不是加護賦予的武技,隻是單純的劍術而已……不過亞爾貝似乎認定那是他沒見過的武技。


    我與亞爾貝互相放慢腳步調整距離。


    「我果然沒看走眼,你和我同屬英雄那類人。」


    「亞爾貝,為什麽畢格霍克會在這裏?」


    然而,比起他,我更在意他身後的畢格霍克。


    「那是因為……」


    亞爾貝大概是感覺自己被無視,表情微微扭曲了起來。


    「因為這個畢格霍克隻是一個空殼而已。」


    一道聲音打斷正要說明的亞爾貝,是畢格霍克發出來的。


    那聲音宛如銀鈴般悅耳,明顯不是畢格霍克的聲音。


    「……原來是這麽回事啊?最後的疑點也解開了。我還在納悶他就算從某處得到有關藥的知識,又要怎麽拿五十頭中級惡魔當祭品。這是我唯一想不通的地方,結果是背後有契約惡魔在撐腰啊。」


    畢格霍克的臉醜陋地歪斜著。


    「吾乃實現心願者。此人的願望是成為佐爾丹的君王,吾便助他一臂之力。吾奪取這個男人才疏學淺、毫無智慧的身體,在這個男人的能力和人格所能及的範圍內,由吾代他成為王。他的意識還在,吾所見所感之物他都能感覺到,美食和美女他也能充分享受到。雖然有完全不能憑自身意誌行動這微不足道的缺點,但吾相信他滿意這一切。」


    契約惡魔,即與人結下契約的惡魔。與實現心願的惡魔結下契約的故事在大陸廣為流傳,相當知名。這類故事大部分都是以悲劇收尾,愚蠢契約者的靈魂會被契約惡魔的加護吸收,用來提升加護等級,或者當作惡魔武具的材料。


    這當中的主角便是這個上級惡魔。透過與惡魔以外的對象締結實現心願的契約,讓他們得以施展原本無法駕馭的強大魔法……行使相當於改變現實的神明之力。


    上級惡魔擁有讓下級惡魔對他們絕對服從的技能。根據惡魔學者的分析,下級惡魔似乎也擁有具備服從上級惡魔效果的技能。那不是單純的加護衝動,而是技能所帶來的束縛。


    他應該是利用這股力量召喚了巨斧惡魔們,然後把他們當作祭品了吧。


    而關於藥物的知識,肯定也是他帶來的。


    「上級惡魔啊?」


    盡管不是擅長直接戰鬥的惡魔……


    (但也不是正麵交鋒就能贏的對手啊。)


    就算不是露緹也行,如果達南或亞蘭朵菈菈那些昔日夥伴在場,而且喚雷劍那些過去的裝備都還在我身上,那倒是有十足的勝算。


    但是,現在我隻有一個人,沒有任何魔法裝備,武器隻有一把銅劍。


    這不是能和上級惡魔交手的狀態。雖然不是——


    「沒辦法正麵交鋒的也不是隻有我吧。」


    「…………」


    有著巨漢外表的惡魔麵不改色。


    然而,我相信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如果契約惡魔拿出真本事的話,應該能更簡單地拿下佐爾丹才對。為什麽你沒那麽做呢?」


    「……你覺得呢?」


    「惡魔學我也略懂皮毛,看過不少關於契約惡魔的論文。契約惡魔的契約雖然擁有驚人的力量,但也有契約惡魔無法控製之處,對吧?」


    「然後呢?」


    「契約是讓畢格霍克成為王,為此你奪取了畢格霍克的身體,以他的身份一再犯下各種惡行……但也隻當上了盜賊公會的副手,想必你很頭痛吧?」


    契約惡魔的表情略為扭曲。


    「這個地方被稱為怠惰之都可不是浪得虛名。不管是市長、各大公會的會長,就連統治黑社會的盜賊公會也一樣,這裏的首長都是論資排輩的。」


    沒錯。通往首長之位的晉升路途在這個城市是按資曆來排的。升遷到一定的職位後,甚至跟實績、加護和本人的人品都沒有關聯了。年長的就是高高在上,年輕的就是悠哉等待歲數增長,根本容不下什麽野心。這是為什麽呢?


    「大家可能都覺得鬥爭很麻煩吧。就算不用那麽努力,反正到時候也會輪到自己,這樣就夠了。雖然畢格霍克是盜賊公會的副手,但他的頭銜也不是副會長,憑實力最多也就這樣了。不管你再怎麽優秀,想當盜賊公會的會長也還得再等上二十年吧。」


    「……哎呀,確實如此,這個城市簡直無可救藥。」


    契約惡魔隻手捂住眼睛,感到可悲似的搖了搖頭。


    「吾過去也實現過類似的願望。以吾的知識和判斷力,再加上惡魔加護之力,這種事理應易如反掌。老實跟你說吧,吾投降了。即便創下再多實績、準備再多報酬,還是會因為慣例而得不到認可。佐爾丹人實在是怠惰無比。」


    「受到契約束縛的你,事到如今也沒辦法拋棄畢格霍克的身體。契約帶來的奇跡已經在行使當中。如果那個奇跡無法實現他的願望,你就會被視為沒有履行契約吧。」


    如此一來,契約惡魔就不得不放棄畢格霍克的靈魂。若沒有履行契約,惡魔就必須盡數奉還從契約者身上奪取的一切,並且加護等級也會有所降低。


    換句話說,非常虧。


    「所以,你才會盯上同樣身為外來者的亞爾貝嗎?」


    盜賊公會和亞爾貝走得很近是眾所皆知的事情。一些證言也能佐證畢格霍克是他們的中間人。


    因為契約的緣故,契約惡魔無法使用畢格霍克沒有的力量,但若是締結相同的契約,他就能以畢格霍克的樣貌引發奇跡。


    契約惡魔至此也不再打馬虎眼,同意了我的話。


    「契約者並不是選誰都可以。當事人必須抱有堅定的意誌,但內心也要存在著抑鬱的黑暗。在這一點上,這個佐爾丹算是最惡劣的環境。大家明明或多或少抱有不滿,卻覺得無可奈何而放棄了。幸好亞爾貝來到了這裏。」


    亞爾貝的加護是「冠軍」,與生俱來的英雄。然而,他沒能創下與之相符的成就。


    盡管他實力不弱,但在中央那邊連個人名義的b級冒險者都當不了,隻是以受益於整體隊伍表現的形式待在b級隊伍而已。


    一方麵是因為他的身邊沒有人教他「冠軍」的加護技能該如何選擇,而他自身的才能和協調性不足等因素也多不勝數。


    但現在最重要的,是他對自己的處境不滿意吧。


    畢竟,他是英雄<the champion>。


    「在佐爾丹的話,亞爾貝就能成為b級冒險者。他來到佐爾丹的時候,這座城市的b級冒險者有前任市長米絲托慕大師、冒險者公會的幹部迦勒汀、聖方教會的席彥主教,還有衛兵隊長摩恩。這四人組成隊伍,隻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解決事件,極度缺乏人力。縱使亞爾貝的實力有點不足,但寬容一點來看還是具備和b級相近的能力,那也就無所謂了。」


    契約惡魔這番話讓亞爾貝的表情有些扭曲。就算說的是事實,聽在他耳中想必也很不快吧。


    我曾聽說當時的情況非常糟糕。那四人都忙於自己的正職工作,姑且不論現在還是衛兵的摩恩,剩下的三人都已經是該引退的年紀了,再加上平時的工作導致戰鬥訓練根本不夠,就算麵對等級較低的對手也有好幾次陷入險境。


    脫離隊伍變回未定級的亞爾貝來到佐爾丹後,便立刻認定他為b級冒險者,以當時的情況而言,他們隻能這麽做。如此,亞爾貝便成為了佐爾丹的英雄。


    「但是,我深深厭惡起這個佐爾丹了。」


    亞爾貝不屑地說道:


    「看著那種因為嫌麻煩就無視需要冒險者的委托的垃圾,還有一離開我的視線就隻會抱怨個不停的廢物。那種家夥是我的夥伴?還和我一樣是b級冒險者?誰會承認啊!活在這群家夥之中的我算什麽!這個城市可是打倒一隻鴞熊就樂得歡天喜地耶!但因為這樣而把自己當作英雄的我又算什麽!如果一輩子都耗在這種地方,我的人生究竟有什麽意義!」


    亞爾貝在佐爾丹愈是被周遭人們捧為英雄,就愈是助長他心中的抑鬱黑暗,就連樂天地跟著開心的隊友都讓他很看不慣。


    於是惡魔便趁虛而入了。


    「……不過你放心吧,d級。我是要成為英雄的男人,即使和契約惡魔締結契約,也不會支持邪惡的陰謀。」


    「引發那麽多事件還敢這樣說?已經有人死了啊!」


    「那是必要的犧牲。我所期望的,是佐爾丹能夠上下齊心參與對抗魔王軍的戰役,把這裏變成具備那般戰力和骨氣的地方。改革總是免不了流血犧牲。」


    「對抗魔王軍?」


    「聽完下麵的話,雷德,你應該也能明白吾等行為絕非邪惡了。」


    契約惡魔接口說道:


    「首先,現在的魔王軍和前代魔王們那種已經無數次進攻過這個阿瓦隆大陸——吾等稱為眩光大陸的主流派不同。現任魔王征服了許多種族,大家都聽命於他。而沒被征服的惡魔族和勢力尚存的矮人族結盟,成為反抗軍以對抗魔王軍……盡管戰況不佳。」


    「然後呢?」


    「我會在這裏,當然是為了要實現這個半獸人的願望,但同時也希望戰線後方的佐爾丹也能積極參與和魔王軍的戰役。」


    什麽東西?話題往不得了的方向發展了啊。


    「亞爾貝的願望是成為和勇者一起打倒魔王的英雄。契約的代價也不是靈魂,而是在打倒魔王之前要將一生都投入與魔王的戰役中。如何,希望你能明白這絕非出於惡意而締結的契約。」


    「這是真的嗎,亞爾貝?」


    「對,是真的。」


    亞爾貝直勾勾地盯著我,野心在他的眼中熊熊燃燒著。


    「我從這個惡魔身上得到了力量。能夠殺死任何怪物的魔劍——斬首劍!還有即便是擁有垃圾加護的人也能賦予其戰鬥能力的『惡魔加護』!我要控製佐爾丹的議會成為將軍,然後將佐爾丹變成軍事國家,火速趕赴支援勇者的戰鬥!」


    亞爾貝大吼著。


    在他眼中,應該看到了蜂擁而至的魔王軍士兵,還有一同並肩作戰的「勇者」露緹與「武鬥家」達南,以及回應他的呼喚,揮舞起手中長槍的眾多士兵身姿吧。


    「我是『冠軍』亞爾貝!從現在起,我不再是隻能在邊境獲得認可的吊車尾冒險者亞爾貝,而是配得上英雄加護的自己!成為和魔王戰鬥的英雄的自己!我要成為真正的自己!」


    離開勇者隊伍的我,和以勇者隊伍為目標的亞爾貝。


    同樣因為戰力不足而被逐出去的我們,卻形成了如此強烈的對比。


    *??*??*


    聚集在畢格霍克宅邸的南沼居民們陷入一片混亂。


    艾爾救下了似乎是被衛兵藏匿起來的埃德彌,接著兩人又被另一個男子帶走了。


    畢格霍克趕忙回到房間,他的一名手下宣稱要大家稍待片刻,結果已經過了不少時間。等的時間愈長,人們就愈是不安。到處都有人因一點小事起爭執,什麽時候發生鬥毆事件也不意外。


    「喂、喂!大事不好了啊!」


    就在此時,一名在入口處的男子喊道。無數的腳步聲,鎧甲發出的金屬聲,反射著夕陽的斧槍隊列。


    「是、是衛兵啊!還是完全武裝的!」


    衛兵們瞬間包圍住畢格霍克的宅邸,豎著斧槍一字排開。他們身上穿的並不是在市內巡邏時的輕裝。


    他們穿著一種叫做半身甲的沉重鎧甲,由包覆上半身的鋼鐵胸甲與保護胳膊和手腳的鎖子甲組合而成,腰上則佩戴著長劍和十字弓。


    手上拿的則是長約兩公尺的長柄武器斧槍。


    這是在發生戰爭或暴動等非常時期所使用的衛兵全副武裝。


    *??*??*


    不知不覺間,照亮南沼區的夕陽已有一半以上沉入了地平線。


    「現在你理解情況了嗎,d級?」


    「算是吧。」


    亞爾貝拿劍指著我問道。


    我舉著拔出的銅劍,就這樣擺出臨戰姿勢聽他說話。


    「……你還記得我之前邀請你入隊的事情嗎?」


    「記得啊,畢竟也就最近的事而已。」


    「當時你是故意裝作無能吧?我的眼光果然不會出錯。」


    「……也許吧,但那又如何?」


    「我再問你一次。成為我的夥伴,雷德。你是能成為英雄的人……和我一樣。」


    亞爾貝放下劍,做出向我伸出手的動作。


    我與他的距離是十五步左右。這種距離瞬間就能貼近展開攻擊。


    雖然還在持續對話,但我們之間卻彌漫著焦灼般的緊張感。


    「雷德,我不曉得你為什麽要隱藏實力,但擁有力量的人就有行使那股力量的義務。就像擁有『冠軍』加護的我一樣,你的加護應該也不是那種會讓你在這種邊境自甘墮落的東西。」


    「就真的沒有多了不起啊。」


    「別再狡辯了!你的本事是貨真價實的!」


    亞爾貝大聲說道:


    「說出你的選擇吧,d級!是要加入我方成為和魔王戰鬥的英雄!還是打倒我成為拯救佐爾丹的英雄!二選一!」


    「英雄啊?」


    「沒錯,就是英雄!你的選擇掌握著佐爾丹的命運!甚至關乎世界的命運也說不定!這難道不讓你興奮嗎?現在這一刻,這個邊境佐爾丹就是世界的中心!」


    喊著喊著,亞爾貝的臉上不知不覺中浮現笑意。


    他終於成了自己理想中的存在,哪怕那是他自以為是的幻想……


    「差不多了吧。」


    「怎麽了?」


    「抱歉啊,亞爾貝。」


    無數的腳步聲正在朝這裏靠近,亞爾貝的表情因錯愕而扭曲。


    「你……為何?這場戰役難道不該由我們英雄之間的決鬥來分出勝負嗎……」


    「我並沒有想當英雄。」


    解決這個事件的舞台不在這裏,而且我們也不是英雄。


    *??*??*


    雖然心裏清楚毫無勝算,但南沼的居民們在畢格霍克煽動下,以對衛兵的仇恨為武器,抱著縱使失敗也要讓佐爾丹領會到南沼怒火的決心,展現出抗戰到底的態勢。


    實際上,這麽煽動他們的是畢格霍克事先安插在他們之中的手下,大部分的民眾都言聽計從地拿著從畢格霍克的宅邸裏帶出來的武器,臉色看起來很不安。衛兵隊長摩恩將這樣的情景看在眼裏。


    「人數是他們比較多,但姑且不論武器,他們都沒穿鎧甲。」


    摩恩低喃著。雖然這些人站在最前線,卻有一半都沒穿鎧甲。


    「這是當然的啊,他們又不是士兵,這裏也不是戰場。」


    「……也對。」


    部下這麽一說,摩恩便用略顯疲憊的嗓音答道。他們並不是士兵,隻是一般民眾。雖然衛兵這邊是以全副武裝出動,但那隻是為了打消對麵的戰意。


    效果確實也很顯著,不過還不至於讓他們丟掉武器,必須想辦法進一步示威。


    「隊長!」


    這時,一名衛兵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


    「怎麽了?」


    「是令郎埃德彌!」


    「什麽?找到他了嗎!」


    稍遲過後,一名肌膚微黑的青年帶著兩名少年走了過來。那是畢伊。


    熟悉佐爾丹居民的摩恩也沒見過這名青年,但現在不是在乎那種事的時候。他立刻把對青年產生的些許懷疑拋在腦後。


    「埃德彌!」


    「爸爸!」


    兩人抱在一起,感受著重逢的喜悅。


    「對不起,爸爸……我……」


    「沒關係,隻要你沒事就好。要向人道歉的話,爸爸會陪你一起去的,如果必須贖罪,爸爸也會一起贖罪。你不用向我道歉,我們可是父子啊。」


    「爸爸……!」


    「很抱歉打斷你們感動的重逢。」


    畢伊一臉真的很不好意思地插嘴道。


    「去作個了斷吧。」


    摩恩和埃德彌臉色微紅地點了點頭。


    *??*??*


    衛兵和南沼的居民正在對峙,戰火一觸即發。


    雙方武裝和熟練度的差距顯而易見,但南沼那方擁有畢格霍克宅邸這個用圍牆圍起來的堡壘,因此他們欺騙自己搞不好真的能贏。


    「呿,情況很不妙啊。」


    舉著長槍的南沼男子嘀咕著。不同於後方的人們,最前線這些男人一看到穿著鎧甲的衛兵們,便深知早就沒勝算了。


    他們現在正在思考要怎麽逃跑,但在完全遭到包圍的情況下,就算想投降,後方也還有其他南沼居民。


    「完蛋了,看來相信畢格霍克那種人的我們才是傻瓜啊。」


    「是啊。」


    雖然嘴上這麽說,男人們卻仍在渴望著某種契機。


    讓他們在目前維持的平衡被打破而演變成無法挽回的戰爭之前,得到一個丟下武器的契機。


    「各位!」


    這時傳來了小孩子的叫喚聲。前鋒衛兵們分成兩邊,隻見兩名少年走了過來。


    他們兩人盡管神情緊張,但眼中都蘊含璀璨的意誌。


    「那不是艾爾嗎?旁邊是埃德彌那臭小子!」


    南沼這邊騷動了起來。


    「飛行<fly>。」


    畢伊施展魔法賦予兩名少年飛向空中的魔力之翼,隻不過肉眼看不見。


    兩人飛起來後,升到每個人都能看清楚的高度。


    「各位!」


    艾爾再次喊道。


    「艾爾!你怎麽了!是被衛兵抓住了嗎?」


    「不是的,我是自願來到這裏的,埃德彌也一樣。」


    「沒錯,我也是自願過來的。」


    民眾一片嘩然,無法理解情況。


    (在來這裏之前,我想過很多要說的事情。)


    艾爾和埃德彌的任務是阻止即將在這裏發生的戰鬥。


    若是他們兩位當事人出麵,應該就能阻止這場戰鬥。畢伊是這麽告訴他們的。


    (說出事實嗎?叫埃德彌道歉嗎?還是大喊畢格霍克騙了大家?)


    為了以防萬一,艾爾把畢伊給他的原稿放在口袋裏。


    迷惘的艾爾把手伸進口袋,碰到了原稿……


    (不對。)


    他捏爛了原稿,接著摸向腰間曲劍的劍柄。


    他閉上眼一會兒……


    「各位。」


    艾爾說道。


    「請你們回去吧。趁現在什麽都還沒發生,這裏也還沒有人受傷,都回去吧。」


    「啥!」


    「我和埃德彌是朋友,明天還是會一起玩耍,所以請你們回去吧。」


    「說什麽傻話!你的家人可是差點被那個埃德彌殺了啊!」


    「不,行凶的並不是埃德彌,那隻是披著埃德彌外皮的惡魔。大家如果再繼續吃那種藥,遲早會變成連重要的朋友都會傷害的惡魔,所以在事情變成那樣前都回去吧。」


    艾爾這麽說完,拉起埃德彌的手。看著那兩人,摩恩立刻舉起右手示意,於是衛兵們行動起來,讓出一條在夕陽照耀下的歸路。


    「……艾爾,你能原諒他嗎?」


    「我原諒他。」


    匡當一聲,最前線的男子丟掉了手中的長槍。


    他表情緊張地走了出去。


    「喂、喂。」


    「這場戰鬥是要為艾爾報仇,雖然他還沒死啦。但既然他已經原諒對方,那我也沒有戰鬥的理由了。」


    他身後的男子想要出手阻止,然而——


    匡當、匡當、匡當匡當匡當……


    接二連三地響起武器被丟掉的聲音,大家紛紛踏上回家的路途。戰鬥已經結束了。當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南沼區的居民本來就想要一個能逃走的契機。此外,要是當初沒有雷德、莉特和摩恩等人事先作好準備,大概也不會有這樣的結果。不過,艾爾和埃德彌兩人阻止了戰鬥的發生也是事實。他們兩人並肩目送在衛兵們之間看似不安,卻又帶著鬆了口氣的表情走回家的南沼區居民。


    *??*??*


    「為什麽!為什麽——!」


    亞爾貝發出仿佛要撕裂喉嚨一般的怒吼。他瞪大充血的雙眼,用力撓著頭發。他現在被衛兵們包圍了起來。


    盡管有九頭中級惡魔在,但追蹤惡魔屬於刺客,縱然在自身有利的情況下很強,卻不擅長正麵應對這種敵方人數較多的戰鬥。


    「你還真是小瞧了我們這個城市啊。」


    此外,還有一名高個子男人宛如門神般扠腰俯視著他。身為上一任佐爾丹最強冒險者的冒險者公會幹部迦勒汀也來了。


    「這是……」


    有著畢格霍克外表的契約惡魔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他用無力的表情詢問雷德:


    「雷德,你確定要用這種方法?衛兵可是也會出現犧牲的啊?明明隻要你出戰的話,就不會有任何人受傷了。」


    「我可是d級冒險者啊,而且隻是個開藥店的……不該由我來逮捕你們,那是衛兵的職責。他們正是為此受訓至今。」


    「為什麽啊啊!」


    亞爾貝大叫著。那股氣勢讓圍住他的衛兵們不由得後退半步。


    「亞爾貝。」


    「你可是能成為英雄的啊!你可以在這裏賭上佐爾丹的命運奮戰啊!但是為什麽!為什麽你有那麽強大的力量卻能舍棄這一切!」


    「……我當不當英雄都無所謂,隻要能和莉特一起經營我那家小藥店就夠了。」


    「我不能接受!至少!至少也要當一個被英雄打倒的敵人啊!讓我的人生變得有意義啊!我可是『冠軍』亞爾貝啊!最後、最後竟然淪為被衛兵逮捕的肮髒罪犯!」


    「亞爾貝,住手!」


    契約惡魔出聲製止,但亞爾貝依然舉劍朝我直衝過來。他朝著我的脖子揮下了必殺的魔劍。


    我手中的銅劍一閃。


    匡啷!


    響起了劍掉在地上的聲音。


    亞爾貝怔怔地看著手腕以下連同魔劍一起消失的右手。


    「果然是這樣。」


    「…………」


    「你果然隨時都能打倒我啊……」


    亞爾貝那充血的眼眸流下了鮮紅的淚水。


    「隻要你有那個意思,要摧毀我的陰謀簡直易如反掌,太過分了……這樣實在太不公平了……」


    他跪倒在地,用剩下的左手捂住了臉。


    「亞爾貝,英雄並不是隻要有力量就能當的。」


    「你想說教嗎?」


    「不是,我沒那個資格……亞爾貝,我其實更希望是你來拯救佐爾丹的危機。比城裏任何人都渴望成為英雄,始終為此苦惱的你。不是我,而是由你成為英雄啊。」


    這是我的真心話。我很看好亞爾貝,雖然他有很多缺點,性格也不好,說到底實力也不夠;但正因如此,看到他以不足的實力掙紮奮鬥,拉攏不怎麽可靠的夥伴,努力配上與自己不符的身份,我才會認可他這個人。


    「在我看來,不管你有多少缺點,都是佐爾丹的英雄啊。」


    我不知道亞爾貝聽完這句話作何感想,畢竟我沒有讀心的技能。


    亞爾貝隻是無力垂首,不再作任何抵抗,老實地接受衛兵們的逮捕。


    *??*??*


    事件結束的五天後——


    「還沒好嗎?還沒好嗎?」


    「唔~再等一下吧。」


    我把手臂伸進浴池裏確認溫度。現在水還有點不夠熱。


    就在剛才,岡茲告訴我們浴室已經完工了。


    所以我和莉特立刻決定放水來泡澡。


    浴室內有一個能容納三人左右的大浴池和一個壺形小浴池。


    我們在隔著一扇門的狹窄房間內設置火爐,透過從火爐延伸出來的管子來對浴池的水進行加熱。


    此外也可以把門打開,再拔掉火爐的管子,就能讓浴室變成桑拿,是相當經濟實惠的設計。


    泡澡可以祛除疾病,阿瓦隆各地都設立了各式各樣的澡堂,不過我覺得用火爐和管子的佐爾丹型浴室算是滿便利的。


    王都那邊的方式是在外麵生火,然後從地下進行加熱。這樣可以立即燒熱水,然而缺點在於無法從浴室內部調節火力。


    雖然莉特也能用魔法燒水,但是很難調節溫度,經常就直接燒成了滾水。而且在浴池裏放鬆泡澡前還得先集中精神施展魔法也讓人覺得很累。


    「好,差不多可以了!」


    「太好了!」


    我轉過頭,發現莉特已經脫掉衣服,隻用浴巾遮住身體。


    「這,你……!」


    「雷德也快點脫呀。」


    「不是說好穿泳衣的嗎?」


    「沒出息!」


    這、這家夥!既然她這麽說就沒辦法了。倒不如說,她都覺得ok了,我當然沒拒絕的道理,隻是有點害羞而已。雖然這沒什麽大不了的,但請原諒我的視線不知道該往哪擺。我們就這樣一絲不掛地麵對麵泡進浴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浴室內傳出兩個人的呆傻聲音。


    「累死了~」


    「我也累死了。好久沒認真戰鬥了,肌肉到現在還在痛。」


    「嘿!」


    莉特竟然用腳尖戳了一下我的側腹。


    「唔呃!」


    腹部瞬間傳來肌肉酸痛的悶痛。我也戳她的側腹作為回敬,結果她也發出了「唔呃」的聲音。她也很久沒有動真格的了,跟我一樣肌肉酸痛。


    「看來偶爾還是得活動一下身體啊。」


    「不見得吧~畢竟這種事又不會常常發生。」


    我們都「呼~」地舒了口氣。


    泡在浴池裏非常舒服,我閉上眼睛,將身體托付給熱水。


    「蓋浴室果然是正確的決定啊。」


    我們用這次事件的報酬來增設浴室。不過,浴室的建設費也就130佩利,沒有多貴。而且由於解決了這次的事件,平民區的木匠們以「這都是為了我們城市的英雄莉特和藥店老板雷德」為由,聯手打造我們的浴室,所以原本需要八天的工程用五天就搞定了。我每天都會幫木匠們做午餐,結果他們非常高興,還告訴我如果還有要擴建房間的工作,隨時可以找他們。


    獲得的報酬還有剩,在院子裏蓋溫室或釀造室,在那裏嚐試製作藥酒似乎也挺不錯的呢。


    這時,一種柔軟的觸感抵上我的胸口。


    「嗯?」


    我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的莉特正帶著調皮的笑容。


    剛才的感覺是莉特的……胸部抵上來的觸感嗎?


    她似乎特地用隱匿技能悄悄地靠過來,沒有在浴池中興起一絲漣漪。


    這家夥戲弄人也是全力以赴啊。


    盡管表麵強裝冷靜,但其實我心都慌了。


    「嘻嘻。」


    莉特也在笑,不過她的臉也是紅通通的,總不是泡暈頭的關係吧。


    插圖p241


    明明她自己也很害羞,卻還是每次都像這樣主動親近我。


    「哦?」


    我抓住莉特的肩膀將她轉了一圈,讓她的背部對著我的胸口,就這樣抱住了她。


    「噢。」


    雖然莉特的語氣鎮定自若,但身體很僵硬。不過,她立刻就放鬆下來靠在我身上。她的身體很暖和。


    「問你喔,雷德。」


    「什麽事?」


    「真的沒關係嗎?和亞爾貝一起走的話,說不定就能重回勇者的隊伍了。艾瑞斯可能也會對你刮目相看。」


    「如果是剛來這裏的時候,我也說不準……但現在是不可能的。」


    「可是,露緹他們現在搞不好過得很辛苦耶,或許都在期待你回去也不一定。」


    莉特的語氣很不安。看來還是必須讓她搞清楚才行。


    我緊緊擁住莉特,鼻子埋在她的金發之中。真好聞。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回去。能幫助勇者的戰力另有人在,亞爾貝可能就是其中之一,其他城鎮也有很多未來的英雄……但是,隻有這裏才有你。」


    好像不對。


    「也不是這樣。好吧,我就把話說白了。」


    「嗯?」


    「我喜歡你,超喜歡。喜歡的程度大概是你想象中『雷德肯定有這麽喜歡我吧』的一百倍左右。」


    「呃,咦,啊……?」


    「所以我要留在佐爾丹,誰說什麽都影響不了我。比起英雄,我更想當莉特身邊的雷德。」


    因為沒有平時用來遮住嘴的方巾,莉特把半張臉泡進水裏遮住上揚的嘴角。最近總感覺她對我抱有某種不安,但今天之後就不會再有那種不安了吧。這樣就又能回到我們的日常生活<慢生活>了。


    *??*??*


    佐爾丹中央區北部郊外有將軍威廉卿的宅邸,以及他麾下四十名走龍騎兵所待命的兵營和位於馬廄隔壁的佐爾丹監獄。


    雖然衛兵駐地也有偵訊室,但那裏隻有捉捕嫌犯的設備。即使還未經過審理,按慣例隻要確定是罪犯的人都會關押在這裏。


    亞爾貝和畢格霍克等相關同夥已經被關進這座監獄。


    佐爾丹監獄的作用是關押犯人,在威廉的指導下……實際上他把所有工作都丟給部下們了,所以他並未插手這裏的事務——目的在於讓犯人參加開拓團,或是籠絡其成為民兵去賣命。


    話雖如此,但因為大部分的犯人都付不出監獄的夥食費,所以最後還是會被當作罪奴賣掉。留在這裏的要不是資產豐富的罪犯,就是威廉的部下們覺得賣掉很可惜的強大戰士。


    「喂,畢格霍克。」


    腰間佩戴棍子的獄卒朝牢房裏麵喊道。


    畢格霍克泰然盤腿坐在地上,那可怕的眼神射向了獄卒。


    「要審問你了。」


    「這不在今天的行程中吧?」


    「行程更動了。」


    「出什麽事了嗎?」


    「與你無關,趕緊出來。」


    獄卒拿起棍子。畢格霍克雖然聽話但一臉嫌麻煩地拖著巨軀站了起來。他戴上手銬與防範魔法跟武技的指銬,坐在用牢固的鋼鐵大門隔離的偵訊室。


    發動魔法或武技時需要做出特定的動作,指銬就是用來預防那種動作。不過,就算被銬起來也有很多技能可以應對,隻是連技能都要防止的話,監獄就必須準備魔法道具。而佐爾丹監獄的實際情況是連一副幾千佩利銀幣的手銬都難以負擔。


    「還不開始嗎?」


    「未經允許不得說話。」


    「這也是在浪費你的時間吧?真希望你可以等人來了再叫我。」


    獄卒歎了口氣。他聽說這個男人的罪相當重。


    到了法庭大概會被判處極刑吧。原以為盜賊公會可能會介入,但也沒有。他們甚至有一種擺脫麻煩人物而覺得神清氣爽的感覺。


    利用強硬手段爬上高位的畢格霍克是與佐爾丹風氣相差甚遠的異類,所以連自己人都在疏遠他。


    不知道這個家夥能維持遊刃有餘的態度到何時……如果直接告訴他「你已經沒救了」,結果他當場大鬧的話,難道還得去製伏這個肥胖的大塊頭嗎?


    獄卒思及此,雖然很期待看到他那傲慢的表情垮下來的瞬間,但一想象自己得費多大的勁搞定這家夥,心情就鬱悶了起來。


    鋼鐵大門傳來用門環敲門的聲響。


    「這邊沒問題。」


    獄卒答道。這是必要的程序,讓犯人在沒有上枷鎖的情況下也開不了門。


    對方將鑰匙插入鎖孔,喀鏗地打開了門。


    進來的是兩名男子。其中一人也是獄卒,另一人則是……


    「能請這位獄卒也到外麵等候嗎?我想和他單獨聊一下。」


    「這可……」


    「我有許可證。」


    「……知道了。談完後記得從裏麵和我們說一聲。」


    青年如此要求之下,兩名獄卒便離開偵訊室並鎖上了門。


    青年……冒險者畢伊轉向畢格霍克,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嗨,百耶爾。」


    畢格霍克臉上原本一直是從容的神情,這時因為震驚而扭曲了。


    百耶爾是契約惡魔真正的種族名,也就是真名。


    基本上,人類所知道的惡魔種族名隻不過是人類或妖精依照其種族特性而擅自取出來的名字。惡魔們普遍一致認為,他們之間秘密使用的真名到死也不能暴露給其他種族知道。


    「不用驚訝,我以前也吃過契約惡魔。我們知道幾乎所有惡魔的真名。」


    「為、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幸好雷德要我先過來,不然你當場拆穿我的真實身份可就麻煩了。」


    「啊……!」


    畢伊……錫桑丹掐住了想要喊叫的契約惡魔脖子,讓他出不了聲。


    「你們做事也真是不瞻前顧後呢,竟然連『惡魔加護』都拿出來了。如果被人類發現那種藥其實並不需要惡魔的心髒,你打算怎麽辦?而且那種藥還有可能解放沉睡在人類體內的真正力量,神也禁止使用的吧。」


    「這、這都是為了消滅你們這些異端……神會寬恕吾等罪過的。」


    「抑製人類犯罪的『使者』竟然會去犯罪,真有意思。」


    契約惡魔的臉上冒出汗水。


    (糟了,這家夥知道如何殺死在內部的吾……!)


    已經不是在乎加護等級降不降低的時候了。


    「吾百耶爾!廢除與畢格霍克的契約!」


    被掐著脖子的契約惡魔用嘶啞的聲音如此宣布。


    契約書憑空出現,隨即發出聲音碎掉了。


    「哎呀。」


    契約惡魔的周圍出現魔力的龍卷風。


    錫桑丹輕輕往後一跳,避免受到影響。


    「嘰——!」


    擁有長著角的人類頭部和山羊腿的契約惡魔現出了真麵目。


    惡魔揮散火焰牽製住錫桑丹,並筆直地衝向大門。


    「發生什麽事了嗎!」


    聽到室內的騷動,獄卒在門外這麽問道……於是他倒楣了。


    惡魔用超越人類的怪力撞向大門,鋼鐵大門頓時扭曲變形,承受不住力道而被撞飛出去。麵對大門的獄卒與被撞飛的門一同飛出數公尺遠,然後被門壓在底下。他的脖子因撞擊而骨折,當場死亡。


    不過,突如其來的意外讓他死得沒有任何恐懼和痛苦,這算是對這位可憐獄卒的一點救贖吧。


    惡魔發出咆哮跑了起來。盡管獄卒們在防止越獄方麵受過許多訓練,麵對狂奔的上級惡魔也隻能陷入混亂,思緒停止運轉。


    沒人阻止惡魔,但惡魔跑向的地方並不是監獄外麵,而是其他牢房。


    「亞爾貝!」


    右手纏著繃帶的男子,那雙混濁的眼眸從亂發間看向惡魔。


    「亞爾貝!重新許願吧!許願離開這裏去找勇者!」


    「……我已經無所謂了。」


    「不行!你已經和吾締結一生都要用來討伐魔王的契約!契約不會允許你就這樣被埋沒在這裏死去!快許願!」


    這就是契約惡魔還保有從容的原因。


    即便原先的契約不用獻上靈魂,但亞爾貝如果找不到其他討伐魔王的方法,那就隻能和惡魔締結獻祭靈魂的契約了。


    「……好吧,隨你便。」


    亞爾貝受到強迫,沒什麽抗拒地點了點頭。


    「很好!吾百耶爾!現在和亞爾貝締結契約!」


    本來的話,契約必須經過各種程序做到滴水不漏,但現在他沒有那種工夫。他現在必須盡快逃離這裏,把「惡魔加護」在佐爾丹的實驗資料帶回反抗軍才行。


    雖說不完整,不過亞爾貝依然順利地發動契約魔法,契約書、筆以及小刀出現在他眼前。


    「快點!」


    契約惡魔催促著,但亞爾貝還是慢吞吞地拿起筆,寫下自己的名字後,接著朝小刀伸出手……


    「可以用左手嗎?」


    「隨便你,快點!」


    亞爾貝用左手大拇指抵著地上的小刀割開一道小口後,將手指按在契約書上。


    「契約完成!以願望為代價!你的靈魂是我的了!」


    趕上了!惡魔鬆了口氣。不過,為什麽能趕上呢?


    仔細想想,經過的時間不可能不夠錫桑丹追上來。


    惡魔感到疑惑,但此時契約卷起了魔力風暴,下一瞬間牢房便空無一人了。


    *??*??*


    在門口查探內部情況的畢伊露出一抹開心的笑容。


    「看來很順利啊。」


    萬一那家夥把他的阿修羅身份暴露出來就不妙了。當然,一般來說是不會有人相信的吧,隻會被嘲笑是罪犯在胡言亂語。不過,在這個城市至少有一個人一定能憑借這番話找到真相。錫桑丹就是在提防這一點。


    「畢伊!你沒事吧?」


    「很遺憾,被他逃掉了。」


    經獄卒這麽一問,畢伊便帶著自責的表情答道。但就算讓上級惡魔跑了也不會有人怪罪於他吧。畢竟對於連b級冒險者都不夠的佐爾丹而言,那可不是應付得了的對手。


    甚至還可能會當作他趕跑了惡魔而給予讚賞。畢伊一邊對聚集過來的獄卒說明關於契約惡魔的事情,一邊思索著必須在這個城市裏展開的調查。


    *??*??*


    當露緹鎮壓完魔王軍的營地,正在搜刮戰利品之際,憔悴的亞爾貝和顯露惡魔真身的契約惡魔便出現在她麵前。


    惡魔搶在露緹拔劍之前發動了技能。


    「精神轉換——平原!」


    露緹發現自己並不是在森林中的魔王軍營地,而是龜裂的荒野上。


    剛才還在惡魔旁邊的男子也消失了。她微微歪起頭。


    「初次見麵,勇者露緹閣下,我是與人締結契約的惡魔,也被稱為契約惡魔。」


    露緹冷眼看著以恭敬的舉止自我介紹的契約惡魔。她拔出腰間的劍,沒想到降魔聖劍卻變成了一把寒酸的銅劍。


    「這裏是精神世界。我有些話想和你說才帶你過來的,請原諒我的無禮。」


    「我原諒你。所以有什麽事?」


    「真是冷靜呢。你或許在找機會反擊,我就先把話說清楚吧。這裏是由我和你的精神所構成的虛擬世界。不過,在這裏受到的傷害也會反映到現實的肉身,還請你留意這一點。」


    「是嗎?」


    「現實的你很強,但幾乎所有的技能和魔法在這個世界都是受到限製的。因此,若你想在這裏戰鬥的話,必須先適應這裏的環境,好比說——」


    契約惡魔開始集中精神。


    「還能——」「辦到——」「這種事喔。」


    他的分身接二連三地冒了出來。


    回過神來,占滿整片遼闊荒野的惡魔已經將勇者露緹團團圍住。


    「如何?嚇到你了嗎?」


    「我不會被嚇到。」


    「是嗎?這個世界可是大受其他人好評呢。無妨,我隻是想讓你知道在這個世界是無法反抗我的。我並不是來殺你的。我屬於與魔王軍敵對的勢力,所以我們心平氣和地談事情吧。」


    立於優勢的契約惡魔鬆了口氣。為了生存下來,他現在必須跟勇者好好周旋。說不定還能討好勇者,這樣一來就足以抵銷在佐爾丹的失敗了。


    「反抗?」


    露緹偏過頭,先是看向手中的銅劍。


    「這!」


    眼前的情景讓契約惡魔大為錯愕。


    他才剛想著銅劍怎麽會發光,結果就發現她手裏握著的是降魔聖劍。


    (怎、怎麽可能!竟然能在精神世界重現秘寶級魔法道具?這種事連我也……)


    「原來如此,大致清楚了。」


    露緹輕聲說道,她將持劍的右手舉到空中,銀色的雨便傾注而下。


    「唔,啊……噫、噫噫噫噫噫噫!」


    契約惡魔感受到恐懼。這是他活了幾百年以來,第一次因為恐懼而無法思考。


    他所見到的,是露緹隨手召喚出來的無數聖劍毫不客氣地插滿了整片荒野。那是在空中出現的無數聖劍朝著占滿荒野的契約惡魔傾注而下,將他們殺個片甲不留之後留下的景象。


    「怎、怎麽會!這不可能!竟然能重現這麽多秘寶級道具!我從來沒聽說過有這等力量的『勇者』或『魔王』!」


    不知不覺中,原本龜裂的荒野已經因為惡魔的血而變成飄散著屍臭的鮮紅沼澤。


    「對了,你要談什麽?」


    麵對眼前這幅淒慘的景象,露緹神色自若地如此詢問癱坐在地,並且抱頭哀號的上級惡魔。


    *??*??*


    「這樣啊。」


    聽完契約惡魔的說明,露緹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是、是的!我絕不是與這個大陸上的人類為敵,而是來討伐忤逆神明的異端魔王。雖然惡魔確實是和阿瓦隆大陸的人類敵對的種族,但同樣也信仰神明,是至高神戴密斯的信徒。麵對與神為敵的異端,我們願意忘掉過去一切恩怨,和人類並肩作戰!」


    露緹泛起隻有她哥哥才看得出來的笑容,聽著契約惡魔拚命解釋。


    (這就是惡魔這種存在的真相呢,真有意思。)


    如果哥哥在場,應該會大吃一驚,然後兩個人一起花上好幾小時來討論想法吧。


    露緹覺得很可惜。而光是這一點情感上的變化,就讓契約惡魔害怕地小聲叫了出來。眼下他正被用鎖鏈綁住雙臂和手指,在露緹的帳篷裏接受盤問。


    雖然露緹沒有拷問他,但他明白自己和坐在眼前的這名少女就生物而言有著絕對性的差距。他毫無反抗的力氣,隻祈求自己能夠活命。


    在帳篷外待命的勇者隊友們在心中默默為他寄予「竟然和勇者待在同一個帳篷裏接受盤問」這樣的同情,但他無從曉得。


    亞爾貝被綁了起來,由艾瑞斯來盤問,但艾瑞斯認為他沒有什麽管用的情報就把他扔在一旁不管了。


    「那麽,這個藥就是『惡魔加護』吧?」


    「這是用巨斧惡魔的心髒做成的藥,能夠誕生出類似巨斧惡魔的加護。這種藥的強項在於能夠交換加護的等級。」


    「交換?」


    「是的!每服一次藥,就會有一級被轉換到『惡魔加護』上麵。此外,如果一周沒服用的話,『惡魔加護』的等級就會有一級返還給原本的加護。」


    「然後呢?」


    「比起這個效果,最大的好處是在於降低加護等級的最大值。如你所知,加護需要打倒等級相同或更高的加護才能成長,而『惡魔加護』雖然無法透過戰鬥來成長……但用這個藥就能暫時降低加護等級,讓升級更有效率,而且由於『惡魔加護』的緣故,也不會降低戰鬥能力!」


    這就是整個種族的信仰其實比任何種族都虔誠的惡魔,之所以將被神封禁的秘藥製法偷偷流傳出去的原因。對惡魔來說,「惡魔加護」不是用來否定加護的藥,而是用來提升加護的藥。


    「這樣啊。」


    露緹在手中玩弄著從惡魔那裏搶來的紙袋,裏麵裝著藥粉。


    「所以這是能為討伐魔王提供助力的藥吧?」


    「是、是的!但、但像勇者大人此等級別的人物,可能就不太能期待效果了。」


    「那我試試。」


    「啥?」


    露緹當著惡魔的麵毫不猶豫地把藥吃了下去。惡魔瞪大眼睛啞口無言。當然,他的目的是討好勇者。如果勇者強化後有機會打倒魔王的話,他本來就打算把藥交給她。


    可是,誰會在這種情況下二話不說直接把藥吃下去呢?


    「不管是毒、疾病還是詛咒都對我無效。如果這不是藥的話,抗性就會發動。」


    大概是注意到惡魔的視線,露緹若無其事地如此解釋道。


    嚇得目瞪口呆的惡魔聽到這句話後,全身都冒出冷汗。


    (詛咒?詛咒!竟然有「詛咒完全抗性」?糟糕,這非常不妙!那個藥是將巨斧惡魔死後的怨念化為詛咒,把本應因為死亡而消失的惡魔加護連結到服藥人的身上!要是詛咒發動不了的話,就可能會失去巨斧惡魔的加護啊!)


    然而為時已晚,她已經把藥吃了。必須在藥被吸收之前讓她吐出來,但惡魔既沒有這麽做的自由,也沒有那種實力。


    他向神祈禱。但願,惡魔加護的效果能正常發揮。


    *??*??*


    第二天早上,艾瑞斯和蒂奧德萊愣住了。他們兩人隻能束手無策地目送飛空艇逐漸遠去。被綁住的亞爾貝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露出不安的神色。


    「發生什麽事了?」


    「不知道,飛空艇被偷走了……?」


    「別逃避現實了。勇者和媞瑟不在,她們丟下我們自己走了。」


    「怎、怎麽會!不可能有這種事!沒有我的魔法,她們要怎麽戰鬥啊!」


    「『勇者』大人當然還是能戰鬥。」


    蒂奧德萊冷冷地直言道,然後不再理艾瑞斯,開始檢查沒有人在的勇者帳篷。


    「這是……」


    那裏躺著一具被砍頭的契約惡魔屍體。


    「並不是上了惡魔的當……這廢話吧。」


    雖然留下了一些野營工具和裝備,但貴重物品都放在勇者的道具箱裏,所以她的旅途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不過——


    「怎、怎麽會!」


    她發現了掉在地上的東西,頓時驚慌失措了起來。


    「勇者的證明——相傳被封印在古代妖精的遺跡之中,利用山銅製作的傳說中的護身符!」


    古代妖精遺跡位於王都周邊森林的遺跡最深處,從來沒有人進得去;而勇者露緹從那裏帶出了這個護身符,向全世界證明自己是勇者。


    身為勇者的露緹不可能會讓它離身……然而,現實就是勇者的證明掉在了這裏。


    「去原本放著飛空艇的地方看看吧。」


    蒂奧德萊獨自離開了營地。


    *??*??*


    我是隸屬於殺手公會的殺手,擁有「刺客」加護的媞瑟·迦蘭德。


    我小時候被賣給奴隸商人,在市場上被殺手公會買了下來,從懂事起就一直靠殺人維生。喜歡的食物是黑輪裏的竹輪。


    出於種種緣故,我加入了勇者大人的隊伍。


    雖然曾幻想了一下身為殺手的自己或許也能成為英雄,但來委托的賢者——艾瑞斯大人說得很清楚,我隻是在找到下一個合適人選之前湊數用的,真可惜。


    我的寵物是跳蛛「憂憂先生」,先生也是名字的一部分。


    它抬起前腳晃來晃去的模樣非常可愛。「刺客」有操控毒蜘蛛的技能「與蜘蛛共鳴」,真是太好了。


    就算在這麽可怕的情況下,憂憂先生也還是充滿朝氣地在我的肩膀上爬著,揮動小小的前腳為我打氣。謝謝你,今天的晚餐就吃好一點吧。


    看到天真無邪地感到開心的憂憂先生,讓我心頭暖暖的。


    「還有多久才會到佐爾丹?」


    一道刺骨般冰冷的嗓音響起。


    「大概再三天……」


    「真厲害。就算坐快速船也得花一周以上。」


    她應該是在高興吧,雖然表情沒有變化就是了。我的心跳現在是一點五倍速,手也在顫抖,渾身是汗。當然,這是因為生存本能發出了哀號。


    之前勇者大人曾拍著我的肩膀對我說:「你待在我旁邊也沒事呢。」但沒這回事。我隻是接受過將內心情感和臉部表情切割開來的訓練,內心早就哭出來了。


    現在,我正在操縱飛空艇。


    根據殺手公會好友的故鄉傳說,有一名正義的獸人英雄名叫白獠牙,他背叛了不曉得是前代還是前前代的魔王軍,奪走飛空艇,還與人類並肩作戰。


    當然她也不是相信那種故事,隻不過她講得很生動。


    聽說她的加護是「致命交際花<deadly courtisane>」,意思是娼婦殺手。她講故事這麽動聽應該是這個緣故吧。


    在她講的故事中,有一幕是白獠牙在教導他心愛的奴隸小女孩如何操縱飛空艇。


    那是一幕像數數歌一樣教導少女操縱飛空艇的唱歌片段,但沒想到那裏的知識真的能拿來操縱飛空艇。


    盡管細節部分有所不同,不過我把多餘的技能點全都拿來點通用技能「操縱」以防萬一,所以不足的部分我也能邊開邊憑感覺來領會。


    拜此所賜,雖然有不懂的功能,但總算還是能讓這艘飛空艇正常運轉。


    沒想到這反而引火上身,勇者大人為了讓飛空艇運轉,於是把我也帶上路了。


    「請、請問……」


    「怎麽了?」


    「如、如果你不願意說也沒關係,為什麽要去佐爾丹呢?」


    其實我更想問她為什麽要丟下夥伴自己走,但怕得問不出口。


    救救我,憂憂先生。


    「?」


    我看向憂憂先生求救,而它則傷腦筋地歪起頭來。好可愛。


    勇者大人看起來有點苦惱,她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小的紙包給我看。


    「雖然有做這個藥的配方,但我不知道需要什麽技能,所以要去佐爾丹找做出這個藥的人。」


    「藥嗎?」


    「對。」


    「…………」


    「…………」


    「請、請問,這是什麽藥呢?」


    這時,發生了一件很可怕的事。勇者大人靜靜地盯著我的眼睛……接著揚起嘴角笑了起來。忘了是誰說過,笑容本來是很猙獰的東西。我打從心底感到害怕。


    「對、對不……」


    「這個藥是我的希望,但是隻剩下三包了,而且藥效隻有一周,必須定期補充才行……所以我才想趕快到佐爾丹去。」


    「好、好的!我會加油的!」


    啊啊!我不該問這種事的!


    我隻需要默默地把勇者大人送到目的地就行了。沒錯,我是飛空艇的一部分,我是齒輪,轉啊轉啊轉啊轉啊。


    憂憂先生輕巧地跳到我的肩膀上。它在安慰我,要我打起精神來。


    嗯,我會加油的。畢竟已經約好了要給憂憂先生找到可愛的配偶呢。


    憂憂先生的一舉一動都是我的心靈支柱。


    「天氣不錯呢。」


    勇者大人抬頭看著天空說道。我是齒輪,轉啊轉啊轉啊轉啊……


    *??*??*


    「這些日子承蒙兩位照顧了。」


    艾爾彎腰鞠躬。現在是傍晚,今天艾爾一整天都在店裏幫忙,之後和莉特一起練劍。接著,我們和樂融融地一起吃完晚餐後……他就要離開這間店了。


    「其實,明天早上再走也可以吧?」


    莉特問道。艾爾露出開心的笑容,但搖了搖頭。


    「不行,這裏待起來太舒服了……如果待到明天早上的話就會拖到中午,然後再拖到傍晚的。」


    「這樣啊。」


    他的腰間佩戴著我送給他的曲劍,肩上則披著莉特為他挑選的堅韌旅人鬥篷。鬥篷下的上半身穿著畢格霍克給的白銀胸甲,這個胸甲似乎是亞爾貝選的。


    他們兩人明明沒直接見過麵,胸甲穿在艾爾身上卻完全合身。這大概是因為,亞爾貝為了避免實力不足的隊友在b級委托中倒下,在挑選裝備之類的時候也會給予意見,所以眼光才會這麽準吧。


    艾爾背後背著一個袋子,裏麵裝著幹糧、磨刀石、繩索、肥皂、提燈、油壺、打火石和火鐮,以及我選的止血劑、解毒藥和三瓶治療藥水。另外還有鐵鍋、餐具和睡袋。


    這樣的冒險者不管到哪裏都不會丟臉。


    「沒想到還邀請我共進晚餐,真是不好意思。」


    穿著僧侶服的女性向我們鞠躬。她原是亞爾貝隊裏的「僧侶」,名字叫做麗婭。


    沒錯,艾爾和她以及其他幾名冒險者組成的隊伍要展開冒險者活動了。冒險者等級配合艾爾從e級隊伍起步。


    事件到最後又興起一次波瀾,那就是契約惡魔和亞爾貝逃獄了。


    而留下來的畢格霍克失去了那一身肥肉,變成一個幹瘦寒磣的半獸人青年。


    他的所作所為本來難逃死刑,但中央的惡魔學者表示對與契約惡魔締結契約還能活下來的人很感興趣,所以他昨天就在護送下前往王都了。


    這應該是一起相當嚴重的事件。盜賊公會的副手和城內最強的冒險者勾結在一起,煽動居民暴動,還有在暗中操弄的惡魔以及未知的秘藥,甚至還出現了犧牲者。


    盡管如此,今天的佐爾丹依然流逝著一如既往的日常時光。


    南沼區還是懷著不滿,上流階級與下流階級之間存在著偏見,衛兵也仍舊受到厭惡。雖然亞爾貝不在了,但畢伊頂替他成為b級冒險者,聽說表現得很不錯。不過,還是有一處不同。


    「我非常感動!當艾爾的一席話阻止了雙方開戰之際,我覺得那才是英雄真正的職責所在!」


    亞爾貝的隊友們當時也在場。在騷動過去後,這位「僧侶」麗婭表示被艾爾和埃德彌的演講所打動,因此提出組隊的要求。聽到麗婭的要求,艾爾立刻就答應了。


    「我還隻是1級的新人……請多多指教!」


    在那裏的已不再是當初我遇到的那個害怕自身加護的少年,而是一名眼神堅定的冒險者,決心接納自己的加護往前邁進。


    這次的事件改變了艾爾。


    「那麽,我出發了!」


    艾爾伸出右手,我和莉特用力地與他相握。


    「要加油唷。」


    「如果缺藥隨時都可以過來,我會給你打折的。」


    「不用!到時候我會找到大寶藏變成有錢人,然後買藥買到讓雷德先生能夠送莉特小姐秘銀戒指當作禮物的!」


    「這聽起來很不錯呢!」


    「秘銀啊?還真敢說耶。」


    不錯、不錯,這樣的人才會成長。我摸了摸艾爾的卷發,這應該是最後一次把他當小孩子了吧,這讓我有點寂寞。


    「要加油啊,冒險者艾爾。」


    「是!」


    艾爾露出燦爛的笑容,隨即又變成略顯寂寞的表情……


    之後,他便離開了雷德&莉特藥草店。


    「走了啊。」


    「嗯,走了呢。」


    「總覺得像是有了孩子一樣。」


    「啊,我也有同樣的想法。」


    我們互看著彼此。


    「孩子嗎?感覺不錯呢。」


    「確實不錯呢。」


    我們兩人一同笑了起來。


    是啊,我們也該回歸佐爾丹的幸福日常生活<慢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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