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二字代指什麽毋庸置疑,謝從心短暫一頓,道:“被感染後嗅覺並不敏感……”  人類的嗅覺遜於大部分動物,是以哪怕感染後也不像聽力視覺那樣容易進化,這一路上他已經驗證了這一點  “那是因為味道不對,”占得一點先機,陳海語氣輕快地打斷他,“一旦味道對了,嗅覺的刺激度反而高於其他所有感官。現在整個鄧|州的喪屍應該都在往這裏來吧,你不知道他們對這個味道有多瘋狂,要不了多久,這裏就要被喪屍淹沒了。”  謝從心表情終於變了:“……你瘋了嗎?”  這一場言語上的交鋒以這一句話為終點,陳海露出勝利者的笑容:“什麽是瘋,什麽又是正常?世人眼中的天才大多瘋狂,如果不是瘋狂,又怎麽想得到所謂的正常人想不到的東西?從星,世界正是靠著我們這些‘瘋子’在前進啊!”  “……”  唯物唯心,謝從心是個堅定的唯物派。  世界客觀存在,不靠任何人前進,也不以任何人的意誌為轉移,時間洪流奔騰不複,甚至擁有科技的人類,在地球幾十億年的曆史中也不過是滄海一粟。  若有時間,謝從心能針對這一點與他辯論三個小時,但此刻顯然並沒有這個餘閑。  他們必須立刻突圍,趕在喪屍真的把這裏包圍之前,謝從心拔腿就走,陳海卻自口袋裏掏出一把槍來,一子彈打在他麵前一米的地方:“從星,你要去哪裏?”  謝從心停了下來,看陳海的眼神仿佛在看傻瓜:“陳助手,喪屍來了你以為你還走得了?”  “當然,”陳海槍口對著他,緩步靠近,“我有你,就能走出去。”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他已經確認謝從心有抗體,謝從心挑眉:“你們怎麽會知道我有抗體?”  在重城大學被咬那一口之前,他二十三年內的所有體檢報告上都沒有任何不對,除開天生低血壓的毛病,他比誰都要健康  陳海笑了一聲,道:“這事說來就話長了,等到鄭|州,讓謝霖親自跟你說吧。”  驟然聽到這個名字,謝從心衣袖下的手緊了緊,又很快放開,克製著情緒,也是一笑:“那麽換個問題,我身上的抗體未經驗證,你們又怎麽知道對別人也管用?”  這是一個細微的試探,電站一行他有意暴露自己身上的抗體,已經證實血液直飲有一定預防病毒感染的能力,如果隊伍裏真的有內應,陳海定然已經知道這一點  陳海並未察覺什麽,槍口抵在謝從心肩後,推著他朝一樓倉庫深處走,“管不管用試試就知道了,我正是要帶你去參加實驗。”  要做實驗,說明他還不知道,謝從心繼續道:“那群人是你們派來的?”  謝霖道:“是謝霖派去接你的,我早說不可能成功,你沒那麽蠢,他非要試,怕你一個人在學校裏餓死。”  謝從心微眯了眯眼,兩條情報總結,已經足夠他得出一些結論。  陳海知道他有抗體,卻不知道抗體有預防作用,要麽就是內應的消息沒有傳到,要麽就是隊伍裏沒有內應。  這一點暫且不提,餘磊冒充第三小隊是事實,國安部或國科院內必然有他們的人,而且這個人的位置不會太低,蘇時青行事謹慎,不會貿然告訴別人他的消息。  謝從心轉開話題,道:“所以他還活著。”  陳海聳了聳肩:“活蹦亂跳,也一直在關注著你的成長。你評上院士的那天,他高興過頭還喝了點酒,跟我說你終有一天會超越他和佩嵐。”  謝從心譏諷道:“他算什麽東西,值得我去超越?”  “無論他值不值得,你都無法否認,他至今走在你前麵,”陳海輕歎了一聲,“讀了這麽多年書,你怎麽還在計較那點小事?那點犧牲在你獲得的巨大天賦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謝從心笑出聲來:“看來陳助手很羨慕我這天賦?我自己倒是覺得沒什麽好的。”  他們穿過一樓倉庫,至走廊盡頭的衛生間,十幾天不曾衝水,味道可怕到能把喪屍都熏暈過去。  謝從心嫌棄蹙眉,陳海卻麵不改色,槍口抵著他,叫他把水槽邊的窗戶打開,道:“從星,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想要你的天賦,你應該對我們感到感激,如果不是我們,你怎麽會在二十三歲就走到這個高度?雙學位博士,最年輕的院士?如果沒有我們,你什麽都不會是,甚至你不會有抗體,已經死在重城了。”  謝從心忍不住又笑了一聲,譏哨道:“那可真是多謝各位了。”  陳海說“高度”,他現在是什麽高度?  有足夠的頭腦,便做研究,如果沒有,不做又怎麽樣?博士也好院士也好,他並不在意這些頭銜,至於抗體,也不是他希望有的,一旦有了,有些事情不願做也不得不做,倒不如從一開始就做一個普通人,哪怕已經死在重城又有什麽不好?  兩人先後翻過窗,陳海的槍始終指著他,窗外是超市的側麵,街道的三岔路口,趙蒙正一臉恍惚,同另一名保安站在一輛車旁等著他們,見到謝從心,他眼裏亮起光來:“好好好!越越有救嘞,有救嘞!”  謝從心諷刺看著他:“‘越越’有沒有救我不知道,趙夫人是真的死透了,趙老板倒也省事,火葬都是現成的。”  趙蒙的笑容瞬間凝結,陳海讓保鏢去開車,道:“跟這種蠢人計較有什麽意思?”  謝從心回道:“陳助手綁我還得利用這種‘蠢人’,豈不是更沒意思?”  他在言語上絕不落下風,陳海發現了這一點,索性不再同他說話,讓趙蒙拿繩子來給他綁上。  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同樣的事情已經是第二次,第一次他沒有等著裴澤等人來救,這一次當然也不會,謝從心看著趙蒙笨拙的動作,忽而道:“陳助手,我有一個問題。”  陳海道:“什麽問題?”  “我這抗體應該還算難得,否則陳助手不會千辛萬苦親自來鄧州接我,”謝從心伸出雙手任由趙蒙動作,偏過頭來,對陳海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你真的會對我開槍嗎?”  “……”  謝從心忽然拽住繩子末梢,手臂向後一收!  趙蒙猝不及防,當即被拉得超前倒去,陳海片刻的驚愕中,謝從心閃身躲開槍口所指的方向,繞至陳海身後將他手臂朝上拉高  陳海以為他要奪槍,下意識握緊手柄時不小心按下了扳機,子彈射入高空,謝從心將他整個人猛撞倒於地上,陳海死不鬆手,謝從心也不強奪,拇指刮過槍側固定卡榫,竟然將彈匣從底部卸了下來!  那保鏢見情況不對立刻下車,槍舉到半路,陳海喝道:“別開槍!趙蒙按住他!”  “哎!哦哦哦!”  謝從心立刻鬆開陳海起身想跑,卻被反應過來的陳海抱住了雙腿,兩人都跌在地上,趙蒙當即整個人壓上謝從心,陳海翻身起來,眼鏡都摔歪了一邊,氣得罵趙蒙道:“蠢貨!他跑了你兒子就死定了!”  趙蒙一聽這話立刻動作利索了,死死壓著謝從心半厘米都不鬆手,陳海撿起掉在地上的繩子,三兩下把謝從心雙手縛在一起,道:“從星,這種小聰明就別耍了,再浪費時間大家都走不了。”  “那就不走吧,”謝從心躺在地上,被趙蒙的啤酒肚按得呼吸困難,竟然有些懷念起裴澤來,“大家一起死,誰也別吃虧。說起來我不會感染,活下來的可能性倒是最大的。”  陳海沒有理他,拽著他朝後座走,背後已經可以聽到喪屍們的嘶吼聲,包圍圈越來越密集,兩人上車,謝從心道:“我很好奇,陳助手要怎麽突破重圍。”  陳海摘下眼鏡調整鏡框,聞言笑了一聲:“你這麽聰明,猜一猜?”  並不難猜,嗅覺是較為特殊的感官,可以輕易分辨喜惡,謝從心目光落向裴澤所在的倉庫後門方向,沒有看到人影,想來勝負還未分。  他收回視線,勾著單側唇角冰涼一笑:“既然有喜歡的味道,那有不喜歡的味道也不奇怪。”  “滿分答案,”陳海戴好眼鏡,拍了拍駕駛座靠背示意那保鏢發車,“那麽走吧,我們已經耽擱太久了。”第40章 狙擊  旅館已經整個燒了起來, 連帶著周圍的建築物也被吞噬, 彭禾打空一波子彈回頭一看, 茫茫夜色裏全是攢動的人頭,登時頭皮到後脊梁骨都開始發麻,怒罵道:“操!怎麽這麽多?!”  “被火光引來的吧!”程殷商趴在吉普車頂上, 狙擊掉遠距離的喪屍減少包圍圈密度,“不行,太多了,子彈不夠了!”  掃了眼前這一波後頭的又補了上來,簡直無窮無盡, 數量太驚人了, 電站內部人多還可以理解,但大馬路上密集到這個程度實在奇怪,更何況他們在這裏住了兩天, 出門加油時都沒有遇到過幾個喪屍。  彭禾急道:“隊長和謝院士怎麽還不下來?”  周安同他背貼著背互相防禦:“應該在後門, 可能被喪屍攔住了,殷商收槍,上車突圍!”  裴澤身上隻有一把54,子彈沒幾顆, 還帶著一個謝從心,遇到這樣的喪屍狂潮必然難以應付, 程殷商當即收了槍,從車頂滑進駕駛座,發動引擎。  周安掩護彭禾上了副駕駛, 自己則握住車廂外置的把手,掛在車身外,單手射擊,吉普車堅固外殼連撞帶碾,在兩把衝|鋒|槍的協助下奮力衝出一條血海屍道,朝後門街區繞去!  “那輛車是誰?!”程殷商視力卓群,在密集喪屍海中忽而看到一輛銀灰轎車,正朝著另一個街區快速駛去,身邊那麽多喪屍卻不知道為何對那輛車熟視無睹,隻一心一意向著他們的車湧動,仿佛那車透明一般。  周安迅速翻上車頂:“望遠鏡給我!”  彭禾自車鬥裏翻出紅外望遠鏡從天窗遞給他,周安調整焦距,紅外線穿過車身,熱量成像投影出裏頭三個身影,趙蒙和保鏢的體型非常好認,後座上兩個人體型都偏瘦,不是謝從心和許醫生又是誰?!  周安道:“是謝院士!快追上去!”  謝從心分明跟裴澤在一起,怎麽又會出現在趙蒙車上,彭禾急道:“隊長怎麽辦?”  周安道:“發信號彈,他追得上來!”  彭禾立刻換上彈頭,熒光紫的信號呈蛇形刺破硝煙滾滾,筆直衝入夜空!  另一邊,那保鏢手臂腰側都掛了傷,動作卻依舊凶狠,裴澤側臉也被割破了一道,兩人單兵作戰能力都非常強,一邊互相製肘,一邊還留意著旁邊的喪屍,在交手的間隙中躲避獠牙刺穿心髒,那保鏢道:“是信號彈,你的隊友在求救?”  裴澤當然也看到了那道光,紫為追擊並非求救,發信點遠離旅館,應該是在指引他方向。  那保鏢見他不答,手上動作卻更凶了,道:“我的老板帶著你的人走了,他有辦法躲開喪屍,你們沒有,你的人追不上的。”  裴澤仿佛沒聽到一般,麵無表情地躲開他的刀鋒,左手卡斷身側喪屍頸骨推開,右手軍刃幾乎擦著保鏢的眼睛橫過。  保鏢後閃躲開,又道:“喪屍越來越多了,再跟我糾纏下去,你就走不掉了。”  不用他說,裴澤已經察覺到了這一點。  喪屍正以不正常的速度聚集過來,但如果他脫不了身,眼前這人必然也走不了。  保鏢提過一個喪屍擋在身前,道:“那個姓謝身上有病毒抗體,他們要抓他回去做實驗。”  裴澤一刀割破喪屍頸動脈,終於開口:“他們是誰?”  “陳海,就是姓許的那個醫生,”保鏢單腿橫掃而來,“還有鄭|州裏的幾個人,做了很多實驗,我就是實驗對象之一。”  裴澤手臂格擋,同時軍刀順著他的腿朝人刺去,他手掌撐地,皮鞋足尖擦過裴澤下顎,被躲開後一個後躍,與裴澤拉開了三步的距離,兩人同時轉手清理身旁的喪屍,間隙中那保鏢道:“我叫鄧衡,你叫裴澤?”  這種戰場上互通姓名的糙漢行為,多是源於對對方實力的認可與敬服,裴澤沒答。  “你很厲害,”鄧衡捅穿一名喪屍胸口,將人抵著撞在後頭喪屍的身上,“我打不過你。”  語氣誠懇,動作卻沒有停,兩人再次交手,刀鋒相抵間目光對上,鄧衡眼中泛出鮮明的紅色,如同一條條細小的蛇,從眼白爬向眼球,漸漸整個眼球都變成了殷色。  他露出牙齒一笑,語氣卻像是歎息:“可惜了,你隻是個普通人。”  街口外,喪屍太多了,前撲後繼擋在他們麵前,吉普車艱難前行,趙蒙的車卻一騎絕塵,毫無阻礙,彭禾罵道:“操|他|媽這些人都瞎了嗎?看不到他們?!”  何止看不到,那些喪屍分明是刻意避著趙蒙的車,眼看距離越來越大,周安道:“殷商上來,狙擊車胎!”  “好。”程殷商立刻解了安全帶,彭禾湊過去替他把住方向盤,周安半個身體先滑進天窗,而後程殷商鬆開油門,自駕駛座窗戶向外爬出。  車減速了一點,周安立刻跳入駕駛座接替他踩住油門,彭禾翻出他慣用的那把qbu88裝好子彈遞上去,程殷商扣上車頂安全帶,架起槍匍匐於地,道:“狙擊就緒。”  周安再次減速,方向盤扣死不再轉彎,單手伸出窗外與彭禾一左一右清開圍攻的喪屍,盡力為程殷商維持車身穩定。  但那些喪屍簡直命不要錢,自四麵八方往車身上撞,即使周安握緊了方向盤而吉普本身避震也不錯,車身還是有不小的搖晃幅度。程殷商貼著瞄準鏡,槍口以及其細微的弧度不斷調整。  他們距離趙蒙的車目測六百米,這個距離,qbu88的射擊精度足夠他首發爆破敵人頭顱  紅外瞄準鏡已經找到了車後胎的位置,但路上喪屍太多了,時不時就有人擋在子彈軌道上,程殷商屏息而待那一瞬間的空隙。  十秒。  二十秒。  三十秒……  馬路走到盡頭,趙蒙的車即將拐彎!  在車輪扭轉的瞬間,程殷商扣下了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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