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站一行他暴露抗體,淩晨四點的臨時信號;  他已經準備前往鄭|州,陳海卻出現在這裏,要帶他走,豈非多此一舉?  所有線索快速梳理一遍,事情便稍微清晰了一些。  “是我誤會了你的目的,”謝從心道,“第一批來重城接我的人確實是你們派來的,也確實要帶我去鄭|州,這一點我們已經確認過了。”  陳海微笑不語,兩人走上二樓,謝從心稍微停了一下,小腿上傷得不輕,走樓梯有些吃力。  陳海回過頭來看他,謝從心麵色平靜,重新邁步:“但是現在情況有變,你來這裏,應該是為了阻止我去鄭|州。”  二樓三樓中央,窗外一聲槍響,周安奪槍打入了保鏢的腹部,頓時血流如注,那保鏢卻麵不改色,一腳踹在程殷商身上,程殷商飛出兩米遠,差點摔進喪屍堆裏,彭禾趕緊回援。  三樓是一家網吧,地震後竟然沒有停止營業,有幾名青年模樣的喪屍從樓梯上撲下,陳海不慌不忙連開數槍,“正確,然後呢?”  兩人踩著屍體上樓,謝從心道:“鄭|州曾經是你們給我準備的陷阱,至少在派出來接我的隊伍時還是。”  陳海愉快點頭:“沒錯。”  謝從心道:“但是這之後發生了一些事情,導致你們失去了鄭|州的主導權,而我如果前往鄭|州,很可能會與你們真正的敵人接觸,這對你們來說很不利,所以你來這裏,想要帶我走,不是去鄭|州。”  陳海微笑道:“30%正確了,還有70%。”  謝從心繼續道:“兩種可能,一,你們本就是對手,對峙中你們輸了;二……”  三樓四樓中央,那保鏢受了槍傷,動作依然迅猛,甚至隱隱比方才更快了  “痛覺失靈,”陳海也停下看了一眼,道,“細胞再生速度太快了,麻|痹了神經,給大腦以沒有受傷的假象,痛覺反而比普通人遲鈍……二是什麽?”  謝從心緩緩舒出一口氣,道:“二是你和你們的敵人,曾經有過共同利益,在鄭|州合作過一段時間,但在發現我身上的抗體後產生了分歧,於是一拍兩散,你們被對方趕出了鄭|州。”  啪,啪,啪。  陳海緩慢鼓了鼓掌,感歎道:“60%正確,你可真是超乎我的意料……”  謝從心沒有理他。  陳海笑意更深,鼓勵道:“再猜一猜,那個人是誰。需要我給你一點提示嗎?對ldv的項目了如指掌,有能力跟我們合作,也有能力把我們趕出鄭|州,甚至能把手伸進國安部……”  每一個字都意有所指,謝從心平心靜氣打斷他:“陳助手,我永遠不會懷疑老師。”  陳海對他的油鹽不進感到了失望:“你還是太年輕了,那點可笑的養育之恩算得了什麽?”  “也許吧。”謝從心淡淡道。  蘇時青養了他二十三年,對外人來說這養育之恩不過輕飄飄的一句話,對於他來說卻是至今為止的所有人生,如果能夠這麽輕易的推翻,那他這人生過得也未免太沒分量。  走至四樓,陳海推開樓頂露台的鐵門。  兩人踱步至露台邊緣,謝從心慢了一步,陳海也不介意,他的槍裏已經沒有子彈了,但表情自然,像是絲毫不擔心謝從心會反抗。  有什麽好擔心呢?  互相之間的利用價值使得他們都不會輕易傷害對方,樓下的交鋒將代替他們決出勝負。  遠方建築物的火綿延了整個街區,迎麵而來的風裏裹滿了燃燒的味道,半亮的夜空像傍晚最絢麗的火燒雲。  “聽我一句勸,”陳海負著手,慢悠悠道,“回京可不是明智之舉,那群老不死當年就對項目寄予厚望,更不用說現在……從星,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解剖你。”  樓下彭禾再次被踢飛,摔在程殷商身上,兩人還沒站起來,就差點被成片的喪屍淹沒,所有人身上都是血,已經分不清是喪屍的還是他們的。  雙方的子彈都接近告罄,旁邊還有無數喪屍,周安的喝聲隔著四層樓高傳來,叫彭禾和程殷商退開  謝從心道:“陳助手也想嗎?”  陳海道:“怎麽會?我雖不是你的親人,但也和謝霖一樣愛你,你現在無法理解,早晚會明白的。”  那該是多扭曲的感情,謝從心冷淡笑了一聲,他無法理解,也無法想象能夠理解的那一天。  樓下,彭禾整個竄上保鏢的後背,用盡全身力氣環抱住他的雙手,被保安一拳擊中腹部,跌跌撞撞摔在地上。  周安怒吼著軍刀插|進保鏢的手臂,刀刃卡在骨骼上沒能順利拔|出來,被保鏢掃螻蟻一般拂開,程殷商忍著劇痛開槍,從重城帶出的最後幾顆子彈偏離了軌道,沒能打中要害。  三個人打不過一個,戰況岌岌可危,陳海回頭望向他:“從星,你畏懼死亡嗎?”  謝從心平靜道:“既然活著,早晚有一天都是要死的。”  陳海笑了起來:“是,早晚都是要死的。”  有人長命百歲,有人幼年夭折,說來說去,殊途同歸。  謝從心收回目光:“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執著於‘進化’?”  “為什麽不呢?”陳海反問道,“‘不進即為退’,生而為人,擁有智慧,貪心是本能,有什麽理由甘於現狀?”  保鏢拔出手臂上的軍刀,橫掃旁邊幾名喪屍後扣住了試圖偷襲的彭禾,將他按在牆壁上,一刀捅向他的小腹!  周安上前阻攔,拳打在保鏢嘴唇邊,倉皇交手中看不清細微的動作,但同他的手擦過的那張臉上突起的紋路,與他們在電站地下見過的兩名進化喪屍一模一樣。  三個人明顯落於下風,都受了不輕的傷。  陳海微笑道:“勝負已分,是你輸了。”  “不……”謝從心閉了一下眼,夜風送來汽車引擎的微弱聲響,在洶湧暗潮中幾不可察,“陳助手,你們的‘進化’,太狹隘了……”  遠方百米之外,漆黑的阿爾法商務車如同一顆黑色子彈,撞開無數阻攔,正衝破浩浩湯湯人海,朝著他們筆直而來  謝從心緩緩睜開眼睛,眼底有了一點淺淡的笑意:  “……人類真正的進化,應該有更廣闊的選擇。”第43章 空槍  距離不到三十米時, 裴澤拉開車門, 降緩重心從時速60碼的車上滾下, 商務車利箭般衝入人群,三秒後,轟!  手|雷於副駕駛座爆破, 發出震天巨響,車身熊熊燃燒,火球將路上喪屍全部燙成焦肉,而裴澤的身影衝破爆炸的濃煙,在周安同保鏢分開的刹那加入了戰局!  “隊長!”  程殷商捂著傷口站起來, 裴澤餘光看了他一眼:“謝院士呢?”  “在樓上!”程殷商道, “被許醫生帶上去了!”  裴澤躲過保鏢的拳,解下54隔空拋了過去,“去找。”  程殷商倉皇接住, 發現裏頭還剩一顆子彈。  他們從重城帶出來兩千發子彈, 在電站中用去一半,今晚用去一半,這是僅剩的一顆  裴澤給他這顆子彈的意思不言而喻,謝從心的生命安全大於一切。  程殷商深吸了一口氣, 轉身上樓。  樓頂,兩人一前一後站著, 謝從心緊握的手心終於放鬆了一些,“他們上來了,陳助手還有後手嗎?”  陳海微微一笑:“沒有了, 剛才是最後一手,是我輸了。”  他認輸得如此坦然,臉上絲毫沒有不甘與遺憾,仿佛早已對結局有所預料。  謝從心看著他的側臉,一時覺得荒謬無比,這滿目瘡痍,這麽多人流下的血,到底是為了什麽?  程殷商已經上至二樓,沒有時間了,謝從心問:“‘那個人’到底是誰?”  “哪個?”陳海促狹一笑,“北|京的那一個?還是這支隊伍裏的那一個?”  “……”  陳海道:“我說什麽你都不會信的,不是嗎?”  確實,無論陳海說什麽,他都不會相信,反而會影響他的判斷。  “自己探求真相吧,從星,”陳海悠然道,“去鄭|州也好,回北|京也好,你可以自己選擇,但你要記住今天我和你說的每一句話。”  謝從心蹙眉看著他,這如同即將分別的語氣……  “謝院士!”  露台鐵門被粗暴推開,程殷商衝了出來,謝從心回頭看向他,陳海突然舉槍抵在了謝從心的太陽穴上!  “最後再告訴你一件事吧……”  在這個仿佛被拉長了的瞬間,陳海微笑著,嘴唇輕動,聲音送入謝從心耳中:  “你討厭的這個名字,是佩嵐取的啊……”  十個字,一句話,每一個發音都如一柄鋒利尖刀,剖開前塵往事上覆蓋的薄膜。  謝從心瞳孔劇烈收縮,陳海食指向下扣去。  “謝院士!”  “住手!”  已經分不清是誰先喊出的聲音,兩把槍的板機幾乎同時扣下,但隻響了一聲,子彈精準穿透了左胸上六晶孔雀藍的標誌!  謝從心倏而轉頭想要去拉陳海,但四樓,十五米的高度,隻是一眼,就令他被生理上的暈眩擊敗,跪倒在了露台邊緣,而陳海身影自高樓上迅速向地麵墜去,白大褂在風中獵獵作響  他轟然落入喪屍海洋,頭朝下的姿勢,摔得血肉模糊,腦漿與血濺了數米遠。  謝從心跪在露台內側,在高空俯視的暈眩中,聞到了滿腔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樓下所有人動作都是一頓,陳海的屍體就墜落在他們身旁,裴澤與保鏢拉開幾步距離,側身抬頭,隔著遙遠的夜色與謝從心對上,旋即微微一怔。  那被火光映亮的臉上的神情,那橙紅雙瞳裏的迷茫,驕傲聰慧如謝從心,竟然也會有這樣不知所措的時刻。  “謝院士!”程殷商將他從沒有防護的露台邊緣拉回來,“沒事吧?”  “……”謝從心腦中一片混亂,回頭對上程殷商關切的臉,半晌之後才回過神來,質問開口:“……為什麽開槍?”  程殷商沒料到他會這麽問,原地一愣:“剛才……”  剛才千鈞一發,如果不開槍死的就是謝從心。  “他的槍裏沒有子彈,”謝從心冷冷道,“你是狙擊手,判斷不出空槍?”  有沒有子彈,推膛時的聲音完全不一樣,程殷商卡殼道:“不是……我沒聽到……”  就算沒有聽清,以他們三個人的距離,陳海要殺他程殷商絕來不及阻止,那一槍完全就是多餘,更何況以程殷商的射擊能力,明明可以避開要害。  程殷商自知犯了錯,抽刀給他解開手上的繩子,小聲道:“先下樓吧?隊長也來了。”  他手腕上已經勒出了不淺的紅痕,謝從心卻看都沒看一眼,轉身下樓的背影筆直而僵硬,程殷商察覺到他的的低氣壓,隻能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後,不敢再多說半個字。  樓下戰況愈發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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