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從心眉心動了一下,裴澤又道:“殷商告訴我了。” “……”謝從心差點就要脫口問他:那你是什麽意思?難道想要被我上嗎? “晚安。”裴澤卻站了起來,輕聲說了這兩個字後, 離開了他的房間。 “……” 這個夜晚並沒有什麽大的不同。 謝從心依舊在三點入睡,閉眼, 醒來。 六點天還沒有亮,下了一點雪,不是很大, 但很冷。他強迫自己在三秒之內離開了舒適的被窩,迅速衝了一個澡醒神。換好衣服六點二十,裴澤照例在門口等著他,謝從心掠過他下樓,坐進前往研究所的接送巴士裏,與同車的其他人說了一句簡短的“早上好。” 年輕的助手們哈欠連天,老人們也精力不濟,各自閉目養神。裴澤的位置在他身邊,坐下後把裝滿紅棗茶的保溫杯遞給他,謝從心沉默著接過,一路到研究所,正好喝完。 溫度剛好,也甜得恰到好處,讓他這樣挑食的人都無可挑剔,甚至因為習慣,竟然會覺得有點好喝。 這一點也不像是裴澤這樣冷硬的人會做的事,但他做了,而且做得謝從心覺得很好。 他沒有時間打理自己的生活,酒店也沒有那麽多員工可以照顧他,換下的髒衣服是裴澤洗,零亂的房間是裴澤整理,每日的三餐與點心是裴澤端到他麵前,該吃的營養片和藥,也都是裴澤按時提醒他吃。 這真是非常奇妙的一件事,謝從心曾有諸多追求者,沒有一個有這樣的機會接近他,哪怕是嚴慎,也被他直白拒絕於私人領地之外。因而也沒有人知道,雖然謝從心在外人麵前從頭發絲精致到腳趾甲,在生活上卻並不多麽擅長,甚至可以說有些低能,有人能為他打理這些亂七八糟的瑣事,真的很得他心意。 距離新聞發布會還剩不到十二個小時的時候,數百頁的展示片終於完成,謝從心與幾個助手在研究所食堂吃了一頓晚飯,給他們放了一晚上的假,自己也得以在八點前返回酒店,洗了個澡,裹著浴袍坐在沙發椅上,看明日的講稿。 以他的記憶力,內容早已銘記於心,隻是無事可做,便依靠閱讀來平定心境。 門鈴響的時候,他已經把長達兩個半小時的講稿翻了一遍。 這個點會來找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他起身去開門,裴澤站在門外,手裏提著一套衣服,是他明天要穿的,非常正式的襯衫,裴澤大概是替他燙了一遍。 謝從心提過衣架,同他道了句謝。 裴澤卻沒走,謝從心抬頭迎上他的目光,“還有事嗎?” 裴澤沒答,看了他幾秒後,突然伸手,撥開他的頭發,掌心在他額頭上碰了碰。 謝從心:“……” 他是真的很喜歡這樣的小動作了,不算很過界,但是親近又曖昧,還有一點試探謝從心不拒絕,他便得寸進尺,越來越頻繁,不再遮掩。 又不是小學生,成年人誰是這樣談戀愛的? 謝從心突生一種非常強烈的衝動,一把扔了手裏的衣服,扯住裴澤的衣領將他向下一拉,墊腳吻了上去。 他主動咬著裴澤的嘴唇,很用力,咬得裴澤都出了血,裴澤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抱住他的腰回吻。唇齒交纏,碰撞在一起,撞得他們都疼,但沒人放開,裴澤摟住他的腰將他拉進懷裏,托著他的後腦不讓他退,謝從心也沒想退,本來就是他主動的。 他雖然也沒有什麽經驗,但勝在學習能力比裴澤強一點,再者這種事情本就不難,順應本能就好,謝從心將他的下唇含進口腔,用舌尖在上頭舔過,很快就感到了裴澤身體的變化。 耳邊傳來砰得一聲,房間的門沒東西頂著,自動關上了,兩人也沒管,裴澤幹脆將他整個抱起來抵在門板上,謝從心分著雙腿夾住他的腰,被他托著腿,腳上的拖鞋都掉了,整個人懸在了半空,唯一的著力點是背後的門和裴澤的手,便索性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將他拉下來一些,放緩了親吻的節奏,在他的唇舌上不輕不重地咬著。 很多事隻要邁出第一步,接下來的一切都會變成自然而然,其實他們早就邁出了第一步,眼下這一刻,大抵也是那時候就已經注定,任憑謝從心徒然掙紮拖延,也擋不住埋下的種子生長成參天大樹。 他往後仰了仰,裴澤便放開了他,但沒放他下來。 謝從心隻穿著浴袍,早就在這一通動作裏散了帶子,領口劃開露出一大片皮膚,也露出了左邊肩膀上那個咬痕。 過去一個半月,傷口早已愈合,痂掉了留下了疤,顏色尚深,在幹幹淨淨的皮膚上非常明顯。裴澤低頭在那寸皮膚上親了一下,又親了一下,用還濕的唇輕輕磨著。 太癢了,謝從心小腿踢了他一下,說:“我沒帶門卡。” “樓下有備用。”裴澤抬起頭看著他。 “……”這不解風情不知是真是假,謝從心眯起眼,“不用了,我去程殷商那裏睡……” 話音未落,對麵又是哢嚓一聲,兩人一起望過去,就見程殷商強忍著笑意站在門口,見他倆轉頭過來,便非常假地“啊”了一下,說:“我這門也關了,我也沒帶房卡,我去找彭彭湊合一晚吧,哈哈……” 他顯然是早就出來了,也不知看了多久,謝從心沒發現,裴澤的聽力那麽好,不可能沒有察覺。 謝從心此人強勢慣了,還跟程殷商說過自己隻做1,現在卻被裴澤這樣抱著,臉上多少有些掛不住。他又踢了裴澤一下,蹙著眉低聲道:“放我下來。” 裴澤卻巍然不動,低頭看了一眼地上,謝從心的白拖鞋掉在走廊上,被他踩了一腳,已經髒了。 他便對程殷商點了一下頭,完全沒有避諱的意思,將謝從心開了的領子拉好一些,就那樣抱著人往自己房間走。程殷商十分有眼色,等他倆到門口了,才過去把謝從心扔在地上的衣服撿起來,笑道:“我拿下去再燙一次,明早送到隊長房間啊!” 謝從心:“……” 裴澤回了他一個好字,單手托著謝從心,另一隻手拿卡刷門,進去以後將謝從心放在床上,拆了一雙新的拖鞋,跪在地上給他穿。 謝從心雙臂撐在床沿上,被他抬起一隻腳,套上棉絨材質的柔軟拖鞋。 裴澤的房間裏沒有開燈,外頭的星光被他自己擋住了,裴澤單膝跪在他的陰影裏,其實並不太看得清表情,但謝從心隻是看著他的輪廓,突然就感到了釋然。 裴澤此刻的臣服姿態,足以平緩他心裏所有的不甘願。 身體的掌控權在愛情中其實多麽無關緊要,他知道自己已經在裴澤的精神世界裏占據了最高點,這就夠了。 謝從心抬起另一隻腳,踩在了他寬闊的肩膀上,輕聲叫他:“裴澤。” 浴袍下的小腿筆直修長,連腳趾都幹淨圓潤,裴澤抬起頭看他,謝從心居高臨下俯視著他深色的瞳,“喜歡我?” 他們互相的目光都可以用冷靜來形容,仿佛這就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時刻,因為答案早已心照不宣,問出口的幾個字,以及接下來的答案,也無非是一個必要的儀式。 裴澤側頭,在他小腿上親了一下,而後握著他的腳掌緩緩起身。 成長到參天的那棵樹終於遮天蔽日,觸及頭頂的陽光。他離開謝從心的陰影,跪在床沿上逼近,謝從心被他的鼻息壓得漸漸向後,最終手臂撐不住了,倒進柔軟的被子裏。 “嗯,”裴澤一隻手撐在他的腦側,身體並沒有壓下來,用另一隻手撥開他的額發,低聲道,“喜歡。” 以他的性格,能說出這兩個字來已然是非常非常大的進步,謝從心迎著他專注無比的目光,一字一頓問:“到病毒抗體成功研發,或者你和我任何一方的死亡?” 這是他們第三次說這句話,每一次的意義都有所改變,裴澤低頭親謝從心的額頭,說:“到我死亡。” 謝從心的目光有些失焦,過了很久他才回過神來,抬手摸了摸裴澤的眼角,說:“那你要活得久一點。”第81章 發布 第二天的會議從八點正式開始, 會場設立在國科院本部, 是每年召開院士大會的地方。 謝從心作為主角, 六點就要抵達會場,裴澤將他叫起來時天還黑的徹底,昨夜十點不到睡下去, 到現在也不過六個小時,但他看起來精神還不錯,醒了便下床去洗澡,裴澤去對麵找程殷商拿衣服。 程殷商和彭禾今天都要到場,彭禾估計還在賴床, 程殷商已經換好了軍裝, 把衣服交給他,笑著眨了一下眼,問他:“謝院士起來了嗎?” “起來了, ”裴澤說, “謝了。” 謝什麽不需要多說,程殷商揮了揮手,“那我去叫彭彭,他還不知道呢, 要我告訴他嗎?” “不用,”裴澤道, “我來說吧。” 程殷商有點意外,裴澤的表情雖然一如往常,但眼神非常溫柔, 半點不冷冽,甚至唇邊的弧度,像是隨時可能笑起來。 程殷商認識他多年沒見他笑過,一時覺得愛情這東西真的是非常奇妙,真的能將人從骨子裏開始改造。 裴澤回房,將他衣服掛好,浴室裏謝從心已經洗完了澡,裴澤進去時他在刷牙,頭發還沒吹,濕漉漉的垂在脖子上滴水,裴澤便拿了毛巾給他擦了一遍,又開了吹風機逐簇吹幹。 謝從心漱了口直起身體,從鏡子裏看見裴澤神情,便笑著往後一靠,後背抵在裴澤胸上,吹風機的風打在臉上暖洋洋的,他打了個哈欠,說:“太困了。” “要咖啡嗎?”裴澤在噪聲裏問他。 “要,”謝從心說,“兩杯。” “好,”裴澤放下電吹風,“先換衣服?” 謝從心便站直了跟他一起回臥室,邊走邊脫身上的浴袍,也不避諱身後的裴澤,露出剛洗過澡光滑的後背與長腿。 浴袍隨手扔在床上,他換上襯衫與西裝褲,又開了裴澤的衣櫃,從裏麵挑挑揀揀,拎出一件長款的外套穿上,說:“晚上回來的時候讓他們幫我開門。” “現在就可以開,”裴澤過去替他把外套領子理了理,“太大了,換一件?” 謝從心一臉無所謂,總歸不會穿著這個上場,“就這樣吧,你穿什麽?” “軍裝。”裴澤也當著他的麵換衣服,脫掉睡覺穿得短袖t恤和灰色的係繩長褲,拿出衣櫃裏成套的軍裝換上。 襯衫顏色淺,穿在他身上服服帖帖,長褲收束腰間,穿上皮帶,裴澤抬手扣袖口紐扣,低著頭的側臉輪廓利落硬朗,英俊無比。 因為五官結構偏深,瞳孔也黑,看起來總有幾分冷峻,完全看不出來是一個能夠把別人照顧得麵麵俱到的人。謝從心等他扣上左邊的,走過去幫他扣右邊的,將袖子推到他手腕骨的位置時,突然又改了主意,說:“還是開門吧。” 裴澤便點了一下頭,說:“去門口等。” 喜歡裴澤的諸多理由中,不問理由無條件配合這一點無疑占了非常大的比重,謝從心看著他從陽台翻出去,提上他的外套回到自己房間門口等他,不過一分鍾,門就從裏麵打開了。 外麵下著雪,他肩上落了點白,謝從心替他撣了撣,而後從床頭的抽屜裏拿出一個盒子,打開,是一對袖扣。 謝教授的品味整個科大,甚至整個首都大學圈裏都很有點名氣,能入他眼的東西必然不差,一對白金袖扣,略有一點紋路,款式簡單,中央刻著幾個字母。 他拆了一個,過去抬起裴澤的手,一把扯掉了袖口上那塑料的扣子,安了上去。 做這事時他一直笑著,顯然心情很好,像是在給裴澤打上獨屬於他的標記。而後他將另外一顆戴在了自己的左袖口上,同裴澤手腕並排一放,成對的袖扣上一個刻“congx”,另一個刻“xie2005”,連在一起,恰好是他的名字與生年。 謝從心很滿意,墊腳在裴澤唇上親了一下,眯起的眼中如墜星辰,說:“你是我的了。” 裴澤心口滾燙,低頭與他交換了一個薄荷牙膏味的深吻。 這並沒有耽誤他們多少時間,與程殷商和睡眼惺忪的彭禾在酒店餐廳吃了一點早飯,他們提前出發,繞路去研究所接上幾個助手,在五點五十準時抵達會場。 之後的兩個小時裏,外麵的與會者逐一到場,裴澤陪著他在休息室裏,看著化妝師為他做了簡單的造型,助手們一一與他確認現場事宜。 最後十分鍾,謝從心接過助手遞來的白大褂披上,對著鏡子抻平了領口的褶皺。 他的表情與平時不太一樣,隻是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做出了一點雷霆果斷、勢在必得的氣勢,裴澤看著他明亮的眼,與繃緊的側臉線條,忽而有了一種感覺謝從心即將邁入屬於他的戰場,用獨屬於他的,獨屬於科研人的方式,為這個國家,為這個世界的命運展開鬥爭。 他們在會議廳入口分道揚鑣。 裴澤目送他進場,謝從心卻在厚重木門外突然回頭,在助手們看不到的地方,對他笑了一下。 裴澤摸著隱藏在外套下的那一顆小小袖扣,情緒無法克製,也對他勾了一下唇角。 這是謝從心,是這世界上最不可戰勝的存在,所向披靡,終能戰勝天災,帶領人類走出永夜。 而這樣的謝從心,是他的。 隻是想到這一點,就春暖花開,過往灰暗無法阻擋心脈悸動,包裹著心髒的硬殼要為他破裂,從前無法說出口的話也成為自然,身上的一切,都可以無條件為他改變。 八點整,會議準時開始。 在場之人從政界高層,到學界泰鬥,到新聞記者,偌大會場座無虛席,全都身著正裝,神情肅然。這一場發布會是病毒爆發以後,規模最大,也最為正式的官方回應,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還不知道謝從心要說什麽,也不知道謝從心身上的抗體,為防意外,昆原鵬親自到場,更是安排了數百名武裝特|警,準備隨時控製場麵。 裴澤的位置離謝從心不遠,他依舊是謝從心的專屬護衛員,甚至在這樣的場合被允許了配槍,哪怕他麵前不到幾步,就是國家權力的中心人物。 蘇時青一身中山西裝,為謝從心做了五分鍾的開幕講話。 而後他將話筒交給謝從心,謝從心對眾人做了非常簡短的問候,便讓助手打開了展示片,切入正題。 投影幕上的畫麵從那幾顆隕石的天文攝影開始,講述了近三個月前那一場地震的原因,和隨即爆發的病毒狂潮。病毒成像圈圈圓圓,謝從心講述了它們進入人體後的生長、分裂、繁殖,以及被感染後的相應症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