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沒有先帝的傳位遺詔,也沒有傳國璽印,如此魯莽登基,恐怕不足以服人心。」一位老者坐在側邊的太師椅中,佝僂著腰背,滿臉褶子,一雙精明的小眼睛閃動著光。


    「彭王拒不臣服,已經在容城自立為王了。」另一邊的椅子上,一個腮幫子突出的壯年男子接著說道。


    「我這位皇叔,還是這麽心急呐,」誠王聽了這話,一笑而過,站起來對身邊的這兩人說道,「南方的事情暫先撤出,由他們二人去鬥。兩位先生此行辛苦了,我已命人備好了氈包,明日我們再詳議。」


    事情到了這一步,一直都還在他的計劃之內,隻是突如其來的洪災為他添了一些麻煩,果然是上蒼要磨練他麽。為此他不得不改變策略,隻能先把老師從南方調回來了。


    何況已經過了一年,他們父女二人,也是時候相認了。


    晚間,當蘇然聽說自己的父親還沒死的消息時,先是震驚,繼而欣喜,最後恐懼。


    蘇濟銘可是最了解他女兒的一個人,可她對蘇然的過去一無所知。憑她的這點道行,在他麵前說不上兩句話就被打回原形了吧。到時候露餡兒了怎麽辦?以蘇濟銘的手段,會讓她不得好死吧。


    淩遲?沉塘?火炙?五馬分屍?


    躺在床上的蘇然越想越害怕,臉色一片烏青,抱著被子滾來滾去。


    她無聲的哀嚎著,難道真的要裝失憶麽?


    蘇然拿著誠王妃的嫁妝單子研究了許久,發現其中一處莊子離奎狼營不遠,做騾車的話大約一天的功夫就到了。


    她請誠王派人去摸了摸底,一共隻有兩百多畝地,算是所有陪嫁莊子中的邊角料了。以前也是租給佃農種的,但那邊地勢較低,這次受災最為嚴重,幾乎成了荒地,佃戶都跑了大半。


    蘇然這次招了一百號壯勞力,打算近期就把他們送過去。她先派小陳管事去修葺屋舍、采買牲口和農具,做一些前期的準備工作。


    出發當天,蘇然把二十石麥種裝上了車,細細囑咐道:「如今形勢不大好,你們一路小心,若是遇上搶糧的,還是保命要緊。」


    又交給陳鵬一百兩銀子,接著說:「添幾頭水牛和驢子,剩下的錢你看著辦吧,別委屈了自己。」


    陳鵬一一應了下來,騎上了騾子,先領著十多個會修屋子、會打家具的長工走了。


    忙完了這件事,蘇然就暫時丟開手了。眼下還有另一件更嚴峻的事情盤桓在她的心頭,簡直讓她如臨大敵。


    探子來報,蘇濟銘已經啟程前往俞州了。


    蘇然思前想後想破了腦袋,也隻想到了一個辦法來應對接下來的情況。


    這兩天,她對著誠王使勁兒撒嬌,說自己太思念晴枝了,呆在軍營裏太無聊,想跟她嘮嘮嗑。誠王禁不住她磨,隻好同意了。


    有了誠王的許可,她就抓緊一切時間,從晴枝那裏惡補以前在蘇宅的事跡。可是她也不敢問的太露骨,隻能在聊天的時候盡量套一些話出來。


    「晴枝,你的家人呢?」


    「我也不記得了,打小我就被人伢子賣了進來。這次大災,我看到處都有賣兒賣女的人,想來當年我也是這麽被賣掉的吧。」說起這個,晴枝並沒有特別的情緒,從始至終都很平靜,蘇然便繼續套話。


    「那你跟著我有不少年了吧。」


    「可不是呢,姑娘穿開襠褲的樣子我都見過呢。」


    「去去去,沒個正經,」蘇然佯裝錘了她一拳,喝了一口清茶,看似不經意地提了一句,「那你覺得我爹是個什麽樣的人?」


    「這倒奇了,姑娘怎麽反倒來問我?」晴枝把針線籮裏的碎布碼成卷兒,用絲線一隻隻捆好,抬起頭認真想了一會兒,接著蘇然的問題答道,「老爺,自從沒了夫人以後就不大笑了。嗨,這些話也不是我這個做下人的該議論呢。」


    蘇然被她這樣高的職業素質急得冒汗,什麽都不肯說,她還怎麽打探消息呐。


    她隻好沒話找話,隨口問了一句:「咦,你見過我娘嗎?」


    晴枝停下手裏的活兒,奇怪地看著她:「夫人三年前才沒的呀,那時候姑娘已經記事了吧。」


    「咳咳咳,」蘇然喝了一口水被嗆到了,她可不敢再胡亂說話了,沒得什麽情報都沒套出來,還把自己給賣了。


    她隻好改變策略,直麵出擊:「這不我爹快回來了,我得送點禮物表表孝心,就是不知道該送些什麽呢,你可知道我爹的喜好。」


    「姑娘這話就是玩笑了,我在姑娘屋裏當差,哪裏知道老爺的喜好?」說罷眨著眼睛盯著蘇然望,直把心虛的蘇然看得落荒而逃。


    這條路行不通,蘇然隻好轉向攻克誠王。


    這天吃過飯,誠王難得有興練大字,蘇然見他興致好,就做了一道炸春卷,給他作為飯後小點。誠王挺喜歡吃她弄出來的這些小花樣的,他夾起一塊熱乎的咬了一口,嗯,是他喜歡的雞蛋豆腐餡兒的。


    「錦鴻,我爹什麽時候到呢?」


    「三日後。」


    「啊!這麽快?」蘇然一驚,拿在手裏的春卷還沒咬下,卻怎麽都沒了胃口。


    「一路走走停停,已經耽擱了不少時日了。」


    「可是,我還沒想好送些什麽禮物呢,」蘇然眼珠子一轉,靠近了誠王身邊,腆著臉笑道,「殿下幫我想想主意唄。」


    誠王一本正經地想了小一刻鍾,才說道:「你是老師的女兒,送什麽他都會喜歡的。」


    蘇然強撐著笑臉,暗道:廢話,誰要聽這個。


    蘇然沒有氣餒,再接再厲地說:「那錦鴻,你管我爹叫老師,我爹都教過你什麽呀?」


    「四書五經,兵法策論。」


    「就這些?」這時候他怎麽犯了說話節省的毛病,得再多說些才好呐。


    誠王卻是理解錯了這話的意思,以為她是在嫌棄自己的學識淺薄,挑了挑眉,背了一段書:「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強。」


    見蘇然一臉茫然地看著他,他搖了搖頭不再理她,繼續在紙上練字,卻寫下了「愚者多貴壽,賢者獨賤迍」這樣的一行字。


    蘇然被他突如其來的高貴冷豔的氣質震懾住了,隻好抱著一盤子春卷躲到角落去吃了。


    蘇然上躥下跳了幾天,也沒打聽出和她心意的消息來。眼看形勢實在是迫在眉睫了,她隻好歇了心思,專心準備見麵的禮物。她本想著做些鞋襪衣服,因為這些是最安全的禮物,萬能乖乖牌嘛,但她不知道蘇濟銘的身量尺寸,隻好變為發揮自己的長處——做菜。


    可是她又不知道蘇濟銘的口味,怕他有什麽忌口的食物,所以也不敢準備大葷大腥的菜。


    這兩天她就為菜單絞盡腦汁。


    宮保雞丁、魚香肉絲、西紅柿炒蛋、麻婆豆腐、菌菇素鍋,這幾樣雖然平常,但幾乎沒有人不愛吃吧。


    她剛寫好這幾樣,又煩躁地把後麵三個劃去了,西紅柿、辣椒和菌菇,都要用到春草園裏的出產的蔬菜,蘇然還不知道蘇濟銘知不知道有這麽一個空間的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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