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曄倒是本也在進宮的路上了,新年的宮宴,他這禁軍都尉府的指揮使自要到場。


    剛到宮門口,本該是直接往輝晟殿去的,卻被宦官急急攔了下來,道:「陛下急傳,請沈大人成舒殿覲見。」


    心知有事,沈曄自是隨著那宦官去了。入了殿禮都沒行完,便聽到了皇帝的問話:「徹查蘇家的事,你都同誰說過?」


    沈曄的揖禮行至一半滯住,微怔回道:「除卻禁軍都尉府中負責查此事的手下,臣再未同旁人說過。」


    果然。


    皇帝一聲冷笑,手指輕一擊案下了旨意:「那便去給朕查,這事是如何傳到煜都舊宮的、太上太皇為何一清二楚。」


    沈曄領命告退後,賀蘭子珩越想越覺得這事太奇怪了——莫說太上太皇在之前的一年多裏從來沒過問過他待蘇妤好的事、亦或是關於蘇家的事,便是在上一世……那也是從不過問、樂得清閑。


    突然地這麽問起來,必有問題。他自是懷疑有人故意透了風聲給太上太皇,但這人是誰、是何意卻又全然沒有思路。


    走了這樣的風聲,繼而姑父姑母來替阿妤說話……難不成這人竟是為了她好的?


    難不成是嫻妃?阮家?


    可也說不通,自己眼下待蘇妤如何,嫻妃是知道的;但他徹查蘇家的事嫻妃卻不知,如何透這樣的風聲出去?


    愈加覺得太上太皇此番做法的因由必有隱情,但這相矛盾的事讓他想不明白。


    又不能說是太上太皇突然想對蘇妤好了——他重生了,皇祖父也重生了?


    這事哪有紮堆的!


    思來想去,最終也隻是無奈一歎。罷了,究竟如何,待得禁軍都尉府查了便是,自己這麽胡亂猜測,除了勞心傷神也沒別的用。


    蘇妤卻是無心多想太上太皇緣何會過問此事,滿心都驚疑與皇帝為何又徹查她蘇家。她以為如今的蘇家早不值得皇帝動什麽幹戈了——雖則父親並不死心,也確實還做過些不該做的事,但如此的徹查……總會有點別的隱情。


    多半是差禁軍都尉府去辦的,蘇澈就在禁軍都尉府,卻沒聽他提過半個字。瞞著她、瞞著蘇澈,徹查蘇家。蘇妤自是忐忑,不知是不是父親又做了什麽。


    宮宴的時候仍是一切若常。蘇妤掩飾著滿心的疑惑和不安,照常見禮、也向舅舅和舅母問了安,卻沒問半句不該問的。


    步上九階,向皇帝見禮時亦是神色平靜,心中那兩分因恐懼而生的生疏被她竭力掩飾著。說著新年時以求吉利的賀詞,言罷,皇帝微一點頭,向她道:「來坐。」


    一旁就是佳瑜夫人,蘇妤隻作不見,毫不推辭地就去了皇帝案邊落座。


    「又穿得這樣少。」皇帝一邊說著一邊搖頭,笑斟了杯溫酒給她。


    蘇妤頜首一哂,捧起酒杯來。自不是她不知愛惜身子,去成舒殿問安時天色尚早,比現在要暖和一些,原是打算問完安再回到綺黎宮歇一歇、赴宴之時再加件衣服便是。可聽了那一番話,蘇家的事讓她心生煩亂,總覺得在寒風中才能清醒平靜一些,便一直在宮中隨意走著,之後就直接到了輝晟殿來。


    「本想召蘇澈回錦都的,但目下他身上事務正多,脫不開身。」皇帝低言解釋道。蘇妤微笑:「無礙的,也不差這一個年。隻要在他生辰的時候,陛下準他回來便是。」


    隻覺自己在應付這些事時比從前得心應手了些,擔心仍是擔心,卻不至於整日的魂不守舍了。一場宮宴中都未有半分顯露,銜笑敬酒、或是飲下別人敬的酒,一顰一笑都將儀態維持得很好,看不出有什麽心事。


    宮宴散後,皇帝去了綺黎宮。


    除夕夜,若有皇後便是要帝後一起過年,如今雖沒有皇後,但是去了從前這位發妻的住處……


    蘇妤心下暗想,一連兩年除夕,皇帝都是與她同過。明日一早,六宮又有的說了。


    同乘步輦,蘇妤覺得酒勁有些上湧,弄得她頭暈。便將胳膊支在扶手上,揉著額頭歇息。步輦隨著抬轎宦官的步伐有致輕晃,更是加深了這種暈眩,蘇妤皺了眉頭,覺得連心裏也堵得慌。


    忽覺有什麽東西從後背撫過,蘇妤微一皺眉睜開眼,回頭正對上皇帝的眼睛。剛伸手將她環住的賀蘭子珩一笑:「不嫌胳膊硌得慌?」


    「……」蘇妤擱下支在扶手上的胳膊,任由他攬著,靠近他的懷裏。


    「明知自己酒量不行,今晚還喝這麽多?」皇帝笑意促狹,蘇妤闔目輕道:「難得過年……」


    實際她也知道,自己強掩心驚之下,如此這般喝酒難免有些借酒消愁的意思。


    步輦直至德容殿門口才停下,行下步輦,皇帝睇了她一眼問道:「還走得動麽?」


    「……走得動。」


    皇帝眉宇輕挑,故作嚴肅道:「若走不動,朕抱你進去?」


    不看也知旁邊的一眾宮人定然又是一副忍笑忍得辛苦的神色,蘇妤紅著臉說不出話。不說話無妨,驀覺身子陡然騰空,回神後也隻剩了怒目而視的份:「臣妾不是說了……還走得動!」


    「看你醉醺醺的,怕你摔著。」皇帝說著笑意愈深,「如是在門檻處絆一跤,多丟人,是不是?」


    「……」這一刻,就算是有萬千心事也隻好全然放下,頭埋在皇帝懷裏避開宮人們的視線。


    簡直覺得這比在過門檻時摔一跤還要丟人。


    那晚自是一夜旖旎。翌日,照例是元日大朝會,蘇妤想起去年今日,一場惡夢導致她對皇帝頓時充滿恐懼繼而說盡了狠話、導致皇帝竟強拽著她一並去了朝會的事……


    不禁有些不安。


    賀蘭子珩醒時見她已醒,四目一對,不過片刻便猜出了她這眼神大概是什麽意思,輕一笑說:「醒了?正好,起床,跟朕去輝晟殿。」


    「……」蘇妤的心陡然懸起來,聲音都變得不穩,「陛下……臣妾……」


    如是再去,難免被人瞧見;如若被人瞧見,她非得被群臣上本指責幹政不可。


    便聽得皇帝一笑,徑自坐起了身,又回過身來低頭在她側臉上輕一吻,笑道:「逗你的,睡吧。」


    如蒙大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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