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告下午兩點到來的號笛聲嘹亮地響徹母港。


    「嗚嗚……我不想再上講習了啦……」


    有著紫色頭發的少女一邊抱怨一邊走在走廊上。


    她在幾個小時前露出的可愛笑容,如今已經蕩然無存,整個人狼狽不已。


    「我,我的力量〈?force?〉……難道變弱了嗎……?」


    在她身後一小段距離的棕發少女,邊從身上散發出更加陰暗的氣息邊往前走。她的神色委靡,眼睛一直盯著自己的右手,嘴裏還一直低聲念個不停。


    「人家……餓扁了……」


    「我快撐不下去了……飯還沒好嗎……」


    走在更後麵的兩名少女的肚子不斷發出咕嚕聲。兩人的肚子宛如在互相打暗號般輪流發出聲響,就像是兩隻野獸在互相威嚇。


    看著一邊發出啪噠啪噠聲,一邊在走廊上印下一個個泥濘腳印的少女們──標槍、約克、小天鵝、夕立四人的背影,貝爾法斯特發出沉重的歎息。


    「為什麽……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呢?」


    貝爾法斯特現在所在的地方,是母港內被稱為戰術教室的校舍。


    生活在宿舍裏的少女們不斷收到指揮官的要求,進行名為軍事委托的任務。每次執行委托的人數大約是二到六人,內容五花八門,有運送資材、防衛巡邏等等,達成任務目標的難度也不盡相同。


    標槍、約克、小天鵝、夕立四個人到目前為止,從來沒有進行過軍事委托。


    因此,今天由包含貝爾法斯特在內的四名老手擔任講師,為不曾接過委托的她們進行行前講習。


    照理說她們應該正在進行講習。


    但不知道是哪裏搞錯了,四個人現在全都滿身泥濘。


    「那個──」


    貝爾法斯特開口說道,她從來不曾這般不知所措。


    「各位,總之……先把身上的泥漿洗掉吧?」


    以泫然欲泣的標槍為首,四人一個接一個離開教室,往淋浴間的方向走去。在她們衝澡的期間,貝爾法斯特早一步回到了教室。


    她緩緩地關上教室的門,再度大大歎了一口氣低聲說道:


    「那麽……我該教她們什麽才好呢?」


    貝爾法斯特慢慢回想起昨晚的事──


    ──那是發生在晚餐時間結束後沒多久的事。


    「我去當講師嗎?」


    「是的,不知道能不能請你明天代替我去呢?」


    胡德坐在綠色的厚皮沙發上朝著貝爾法斯特露出微笑。


    「由於指揮官的命令,明天我無法抽身離開。」


    貝爾法斯特站在講述前因後果的胡德身旁,一時陷入沉思。


    她們所在的地方,是異於皇家宿舍的另一間宿舍。


    這裏無視任何陣營立場,規定一次最多隻能住十個人,並且不知為何,裏麵會隨著季節替換各式各樣的家俱,是被眾人稱為母港七大不可思議的特殊場所。


    這棟兩層樓的宿舍,每層最多隻能住五個人,為什麽會有五個人的限製,貝爾法斯特也不曾仔細詢問,所以不是很清楚。


    不過,根據在這間宿舍一樓住過的人所言,似乎感覺身體比入住前還要輕盈。事實上,薩福克因為指揮官下達的指令而在這間宿舍的一樓住過,當她回來的時候,能夠比以前更加幹練地完成平日的女仆工作。


    另一方麵,二樓則據說擁有其他效果。入住的人的嘴角似乎會比以前略為上揚,也不會再為了一點小事而發火。事實上,伊莉莎白女王曾經因為指揮官下達的指令而入住這間宿舍的二樓,當她回來的時候,變得能笑咪咪地吃下平日討厭得要死的早餐豆子。


    現在胡德的所在之處,就是這間宿舍的二樓。


    由於她最近一直不停出擊,所以進入了倦怠模式。貝爾法斯特以前就聽說過這件事。因此指揮官才會命令胡德暫時在這裏休息一段時間吧。


    胡德充滿歉意地眨了眨眼,同時朝著貝爾法斯特雙手合十。


    「以往教育那些不曾接過委托的孩子是我的職責,但我現在無論如何都必須留在這裏。」


    「可是,我並沒有過指導的經驗──」


    在這個瞬間,剛想做出抗議的貝爾法斯特被輕脆的聲響所打斷。


    聲音的來源是撞球。貝爾法斯特轉頭朝向發出清晰喀咚聲響的地方看去,發現有隸屬其他陣營的三名輕巡洋艦女孩們正圍著撞球台,興奮且高興地玩著8號球。


    「就跟你指導女仆隊成員們工作的內容一樣。」


    貝爾法斯特被撞球的聲音分散了注意力,這時胡德端起裝了紅茶的茶杯,對著她說道:


    「正因為對象是貝爾法斯特小姐,所以我才想拜托你。平日我們就會在茶會上碰麵,所以我很清楚你是怎樣的人。」


    胡德慢條斯理地喝下紅茶,靜靜地把茶杯放到桌上。


    貝爾法斯特煩惱不已地看著胡德。


    她到目前為止已經進行過好幾次軍事委托,也參與過護衛小型運輸艦和資源開發的任務,最近甚至還參加了名為上級戰術課程的活動。


    她已經習慣默默完成委托。


    可是那和指導別人完全是兩碼子事。


    「我也衡量過你太過嚴肅這件事。」


    胡德笑了笑,似乎看穿了貝爾法斯特的內心。


    「不然,我事先安排一下,把你的講習順序排到最後一個吧。據說明天會有其他三個人擔任講師,她們每一位以前都擔任過講師,你先看看她們的講習內容,再照著自己的想法指導就好,如何呢?」


    不知不覺間,貝爾法斯特擔任講師這件事似乎已經成為了既定事實。


    貝爾法斯特在心裏思考了各種拒絕的理由。


    可是卻沒有想出任何借口。


    「我其實不太有自信……但也無法拒絕您。」


    貝爾法斯特最後心不甘情不願地答應了胡德的委托。


    坦白講,她其實不想答應,但又不想故意無視胡德推薦自己的好意。


    「真是感謝你,貝爾法斯特小姐。」


    (插圖012)


    胡德笑得很開心。


    「我聽說這次的學生們是一群相當特別的怪人,但隻要臨危不亂,我想應該就沒問題了。願皇家海軍的榮耀與你同在。」


    胡德站起來深深一鞠躬,貝爾法斯特也緩緩地低頭鞠躬。


    貝爾法斯特雖然對「一群怪人」這幾個字有點在意,但當時並沒有產生什麽特別的想法便離開了。


    「──哇啊,這是什麽?」


    當她為了前往一樓而伸手搭上樓梯扶手的時候,看見有一位少女小步地走著,進入了被屏風圍起來的奇妙空間。


    從背影來看,應該是g級驅逐艦螢火蟲,貝爾法斯特若無其事地看著她進入的屏風。


    那上寫著『附有逃脫裝置的gt改二』幾個字。


    「要是隻看名字,實在搞不懂是什麽家俱呢。」


    據說這間宿舍有時候會擺設這種奇怪的家俱。


    雖然很好奇究竟是什麽家俱,不過貝爾法斯特覺得自己差不多必須回到女仆的工作崗位了,於是直接走下樓梯。


    依依不舍地離開這間宿舍後,為了迅速進行明天的事前準備,貝爾法斯特朝著母港快步走去。


    明天的代理女仆長一職,她想交給姊姊愛丁堡。但為了以防萬一,她必須事先準備好工作內容的提醒字條。


    滿腦子想著明天的事情的同時,貝爾法斯特爬上山丘,準備回去皇家宿舍。就在這時──


    「嗚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間,空中傳來螢火蟲的慘叫聲,貝爾法斯特嚇了一跳轉過身。


    定睛一看,方才自己所在的宿舍正上方,有個像火箭的東西正氣勢洶


    洶飛上天空。


    「……那、那是什麽?」


    就連貝爾法斯特也為那超乎想像的景象而啞然失聲。


    她愣在原地,呆呆地看著往天上衝的火箭。


    「太、太高了!好可怕啊!救、救命啊……嗚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從空中往下掉的螢火蟲背上「啪」地撐開了降落傘。


    「原來如此,那就是所謂的逃脫嗎──」


    貝爾法斯特終於領悟到,方才那個屏風的真麵目是什麽。


    她一麵想著幸好自己沒有胡亂碰觸,再次轉向自己的行進方向回到皇家宿舍。


    ***


    隔天早上,貝爾法斯特準備好早餐後,立刻把記載剩餘工作的字條交給愛丁堡,然後就離開了皇家宿舍。


    走下山丘、來到棧橋附近,便會看到一座正麵有著船錨形雕像的巨大噴水池。


    這個場所位於學園中心,有著各式各樣的建築物。每個設施各自負責運送物資、裝備資源以及補給燃料,全是出擊的少女們不可或缺的必需品。


    除此之外,甚至還有少女們可以進行訓練的戰術教室,今天的講習便是預計在那棟建築物內的特別教室舉行。


    就在貝爾法斯特經過噴水池、正要進入建築物的時候,從位於她走來的相反方向的合作社前方,走來一位紅色頭發的女性。


    「咦──是貝爾法斯特小姐。」


    這位女性是白鷹陣營的航空母艦突擊者。發現貝爾法斯特後,她立刻帶著掛在肩上的包包走過來。


    「突擊者小姐,今天要請您多多指教了。」


    貝爾法斯特深深一鞠躬,走到她身邊的突擊者揮了揮手,示意她快點抬起頭。


    「用不著那麽一板一眼啦,你今天也是講師呢。」


    突擊者的手抵著下巴,目不轉睛地看著貝爾法斯特身上的女仆裝。


    「話說回來,沒想到你真的在當女仆啊。我早就聽說過,皇家的宿舍有女仆在負責雜務。」


    「白鷹沒有負責雜務的人嗎?」


    「我們的食物全都是從港口運過來進行配給,都是一些可以輕鬆煮出來的料理,所以我們都是自己隨便做隨便吃。清洗衣物的工作也是每個人自己處理。」


    「──用『尊重大家的自主性』作為理由,就會好聽多了。」


    一道聲音從突擊者背後傳來。


    那是一位身穿軍服的銀色長發女性──約克鎮級航空母艦企業摸著軍帽帽沿朝兩人走來。


    「其中還有整天待在房間裏打遊戲的家裏蹲……是誰我就不說了。」


    「啊啊……是那個※幽靈小姐的事情吧……」(編注:指航空母艦長島。)


    兩人「唉」地歎了口氣,最後一個人此時剛好從噴水池走來。


    「──看樣子大家都到齊了。」


    「z23小姐,您今天也是講師嗎?」


    隸屬於鐵血陣營、被大家稱為z23的少女聽到貝爾法斯特的話以後搖了搖頭。


    「我還不算講師啦,我還沒辦法像突擊者老師那樣。」


    z23和平時不同,現在臉上戴著眼鏡,而且身上還穿著白衣配黑洋裝,而非平常的軍服,與嘴巴說的不同,她的外表看起來很有幹勁。


    「不過……其實我以前在這裏上過課,據說今天的課程需要能與學生們近距離接觸的人。」


    「原來如此,我覺得這個主意很好。」


    聽到z23的話,突擊者讚同地點點頭。


    「學生們似乎已經都在教室裏了,我們直接過去吧。」


    企業看了貝爾法斯特一眼。


    「我和突擊者常常會像這樣擔任委托任務的行前講師,不過我聽說貝爾法斯特是第一次擔任講師?」


    「是的。因為胡德大人沒辦法出席,所以今天由我代替她擔任講師。」


    「這樣的話,今天你就一邊參觀我們的講習內容,一邊學習訣竅吧。」


    企業走進校舍之後,突擊者便從後麵拍了拍貝爾法斯特的肩膀。


    「或許你以後還會被叫來當講師呢,任何事都需要累積經驗。」


    「經驗嗎?」


    的確,不管什麽事,實踐都是很重要的一環。貝爾法斯特一邊跟在那兩人後麵進入校舍,一邊在心中如此想著。


    ***


    打開特別教室的門後,裏麵已經有四名學生坐在座位上了。


    「全體起立!」


    企業開口說道,所有人都從位子上站了起來。


    在她之後,突擊者、貝爾法斯特、z23也依序進入教室。


    「咦?是z23?」


    今天的學生之一?j級驅逐艦標槍一臉驚訝地看著z23。她先前因為緊張而緊繃的表情迅速和緩,然後揮舞雙手一臉高興地呼喚z23。


    「果然沒錯!z23,看這裏看這裏~我是標槍啊~!」


    「今、今天我姑且站上了講台,所以請你們稱呼『老師』,而不是『z23』!」


    z23害羞地紅著臉斥責標槍,看著她們的突擊者輕輕地用食指抵著嘴巴開口說道。


    「好,到此為止──標槍,請不要聊天。」


    她站到講台的正中央,代表各位講師對著眾人開口說道。


    「總之,我是今天來為你們上理論課的講師突擊者。雖然你們即將參加這次舉行的軍事委托,不過同組成員都是先前沒有參加過委托的人,因此這次將由我們來為你們進行行前教育。」


    「人、人家會被叫到這裏……難道是因為平日的成績太差了嗎……?」


    戰戰兢兢開口詢問的是c級驅逐艦小天鵝。


    企業慢條斯理地搖了搖頭。


    「並不是那樣的。如果突然要你們前往開發油田的現場,沒有經驗的人應該無法進行正確的行動吧?如果是防衛巡邏任務,麵對突發意外或事件,應對得太慢也會有危險性。」


    「簡而言之,我們進行的講習,就是以過來人的身分給予你們建議。即使不是實用性的東西,我們也會盡可能把能在現場派上用場的知識與技能教給你們──舉辦講習的目的就在這裏。」


    聽到z23的話,不是學生的貝爾法斯特也首次理解這些講習課程的本質。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我的身上應該也有能夠教導她們的東西。


    如果是心理準備與配合的方法,她就能活用女仆隊的指導經驗了。


    正當貝爾法斯特稍微減少了對講習的擔憂時──


    「──哼,原來如此啊。」


    剛說完,一個學生就「砰」一聲地跳到桌子上。


    下一秒,這個學生把右手用力往前伸,以相當誇張的方式俯視講師們,並露出充滿自信無畏的笑容。


    「也就是說,這次的講習是我的崇高靈魂必須要對抗的目標〈?elysium?〉之一吧!一切都是為了把我引導到命運〈?fate?〉給予的試煉〈?order?〉!」


    貝爾法斯特一臉疑惑。


    她完全搞不懂對方在說什麽。


    不隻貝爾法斯特,在場所有人都是一樣。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一臉呆滯地看著那位學生。


    「那、那個……我記得你是──」


    慢了5秒以後,突擊者連忙看向事前拿到的名簿。


    「──對、對了對了!你是約克級重型巡洋艦約克。」


    「不對,我是約克級『魔導』重型巡洋艦,請好好記住。」


    約克果斷的否定,讓突擊者領悟到「氣氛好像很不妙」。


    「是、是嗎……先不管那些,總之,可以請你從桌子上下來嗎?」


    突擊者放低態度這麽說以後,約克比預料中更加率直地跳下桌子。


    從她的發言內


    容來看,她還以為對方肯定是會反彈的類型,沒想到原來是個好孩子。


    「呐呐,理論課的意思是不會打架嗎?」


    最後做出這個發言的是白露型四號艦夕立。隻是待在教室裏,她就露出坐立不安、難以冷靜的模樣,突擊者對她露出苦笑。


    「我們……不會打架。今天是坐在教室上課。」


    「咦咦──什麽意思!感覺很無聊耶。」


    看到夕立嘟起嘴巴以後,貝爾法斯特想起了胡德的話。


    ──這次的學生們是一群相當特別的怪人,但隻要臨危不亂,我想應該就沒問題了。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終於理解話中涵義後,貝爾法斯特對於自己能否順利完成代理講師的任務充滿了不安。


    ***


    所有學生都就座後,講習課程終於正式開始。


    第一個講師是突擊者,貝爾法斯特與另外兩位講師一起移動到教室的後方。


    「首先由我先開始講習,請大家多多指教喔。」


    突擊者有禮地鞠了個躬後,學生們也很可愛地低頭鞠躬。


    座位的排列方式是眾人排成橫列,從連接走廊的教室門開始,順序分別是標槍、小天鵝、約克、夕立。


    突擊者先是掃視了學生們一圈。


    「首先就從你開始問起吧。」


    突擊者的視線看往從講台看去最左邊的人。


    「什麽?咦?」


    坐在那個座位上的是標槍。


    標槍似乎作夢也沒想到自己會被第一個點名。


    她挺直身體環顧四周,手足無措地指著自己。


    「突然就從我開始嗎?我、我好緊張~」


    「嗬嗬,放輕鬆啦。」


    看見標槍吸~吐~吸~吐~做了好幾次深呼吸,突擊者輕笑出聲。


    「我至今完成眾多運輸船的護衛任務,我覺得有一件事情最為重要,你覺得會是什麽呢?」


    「覺得……重要的事情……?」


    標槍皺起眉頭,腦袋往旁邊用力一歪。


    「你可以慢慢想,然後把想到的答案告訴突擊者老師。」


    突擊者用手抵著下巴,將手肘靠在講桌上,笑容滿麵地等著標槍的答案。


    「我想想……這個嘛……」


    標槍像一休和尚一樣,用兩手食指抵著左右兩邊的太陽穴發出低吟,開始思考。


    她用力閉起眼睛。


    這樣似乎還不夠,她接著開始按壓太陽穴。


    持續傷腦筋了幾分鍾後。


    「我知道了!」


    標槍很高興地抬起頭。


    「肯定是這個答案!我很有自信!」


    她站起身挺起胸膛,看起來非常信心滿滿。


    標槍深吸一口氣,然後大大地張開嘴巴。


    她脫口而出的答案是──


    「那就是不能忘記帶便當,對吧!」


    這也未免錯得太離譜了。


    突擊者抵著下巴的手不由自主地滑掉。


    「我答對了嗎?」


    標槍的眼睛閃閃發光,突擊者苦笑著告訴她。


    「很遺憾,完全錯了……甚至可以說,你的想像力能夠偏到那麽遠的地方還讓我吃了一驚呢。」


    突擊者咳了咳,重新打起精神。


    「我在這些委托中認為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管遭遇什麽局麵都能迅速做出適當判斷的能力。因此,我們必須時常以宏遠的眼光注意周遭,並且在出事的時候冷靜應對。隻要具備這個能力,應該就能避免遇到最糟的危機。」


    「具體來說,我們要怎樣做才能鍛煉出那種能力呢?」


    聽到夕立的詢問,突擊者露出等待已久的模樣拿出包包。


    她從包包裏拿出一張圖卡,上麵畫著一輛駛過狹窄道路的藍色車子,以及奔馳在旁邊叉路上的腳踏車。


    仔細看那張插圖就會發現,不管是汽車還是腳踏車,車上都載著黃色的小鳥。


    那是平時在母港內負責打雜、被稱為『啾啾』的生物。騎在腳踏車上的啾啾似乎扮演著送外送的蕎麥麵店員,單手拿著疊得高高的容器危險地騎著車。


    「這張圖卡也有用在汽車的駕照考試,那是被稱為危機預測的課程。」


    突擊者說完便指著圖卡上的藍色汽車,詢問四個學生。


    「這輛藍色汽車的時速是四十公裏,而號誌上記載這條道路的速限是五十公裏。光是看著這幅畫就能做出各種危機預測,你們可以想像有哪些危險嗎?」


    不知道為什麽,約克似乎忍不住發笑,肩膀也晃了起來。


    「──這個問題也太愚蠢了。隻要感受到力量〈? force ?〉的波動,這種東西……」


    「哎呀,真是厲害。那麽約克同學,看了這張畫以後,你能想像出什麽危險呢?」


    約克迅速從座位上站起來,用食指直直指著圖卡。


    「車子的顏色果然必須是黑色的才行!」


    「錯了。」


    聽到突擊者的話,約克滿臉不服氣地坐回椅子上。


    「啊,我懂了!」


    這次換夕立氣勢洶洶地舉起手。


    「哦?讓我聽聽夕立的答案吧?」


    「蕎麥麵的量太少了。」


    「……麻煩你預測危險好嗎?」


    突擊者盡量以沉穩的態度跟她說話,但看她按著太陽穴的模樣,應該是相當勉強吧。


    「小天鵝怎麽看呢?」


    突然被指名的小天鵝戰戰兢兢地開口。


    「咦?呃……問題在於速度嗎?但是速限是五十公裏,我想應該沒問題吧……」


    「嗯嗯,你的答案很不錯唷,保持下去。」


    被突擊者誇獎後,小天鵝眯起眼睛繼續注視圖卡,並且細細沉思。


    「那個,我可以再稍微靠近一點看嗎……?」


    「呃,可以是可以。」


    小天鵝從位子上站起來走向圖卡,眼睛眨也不眨地定眼凝視。


    抱著蕎麥麵容器奔馳的『啾啾』所在地點並非人行道。車子前方是一個既沒有紅綠燈也沒有斑馬線,而且視野很差的十字路口,再更前方還有停止不動的卡車。


    漫長的沉默時間再度降臨。


    「……呃,小天鵝?」


    有些等不下去的突擊者出聲呼喚,結果小天鵝仍舊盯著圖卡,並且發出沉吟。


    「唔──……再看一下,人家好像快看出什麽東西了。」


    「你是想看什麽啊……」


    小天鵝不情不願地死心回到座位。


    突擊者沉重地歎了一口氣,同時向四個人公布答案。


    「……這個案例是要預測『腳踏車或許會騎不穩而接近車道中央』的危險。因為道路前方是視野糟糕的十字路口和大卡車,所以藍色汽車不該用時速四十公裏的速度駕駛,減速慢行才是正確的駕駛方式。」


    看著課堂的狀況,站在教室後麵的貝爾法斯特詢問身旁的企業。


    「那個,我在猜測……突擊者小姐平時都是用這種方式進行講習嗎?」


    「是啊。」


    企業把帽子重新蓋到眼睛上方。


    「可是,這次的學生們的靈感實在獨特過頭了。」


    「……的確沒錯。」


    即使貝爾法斯特隻是旁觀,也充分感受到那股奇妙的氣氛。


    「照這個情況下去,恐怕還是會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有那麽嚴重嗎……」


    將視線從眼神嚴肅的企業身上移開後,貝爾法斯特再次聽起突擊者的講習。


    突擊者看起來已經死心,打算從包包中拿出另一張圖卡。


    「……剛才的危機預測,是為了讓大家可以隨時正確地判斷周遭情況而準備,大家都


    要小心注意喔。那麽,第二個危機預測是──」


    她一邊說一邊在包包裏尋找,但想拿出來的圖卡似乎被卡住,一直拿不出來。


    「真奇怪,放進去的時候明明很輕鬆啊。」


    突擊者稍微使力拉扯。


    「您沒事吧,突擊者老師?」


    標槍站起來想幫忙,但就在這時候,有某種同樣尺寸的東西隨著圖卡用力掉了出來。


    「嗯?那是什麽?」


    標槍把東西撿起來,坐在隔壁的小天鵝也隨著她的動作探頭一看。


    「咦──啊啊!!你、你們不要碰!!」


    突擊者慌慌張張地伸出手,但標槍的雙手已經牢牢抓住了從包包掉出來的東西。


    「這個也是危機預測嗎?」


    標槍仿佛要給大家看似地把東西翻過來。


    上麵畫著與方才的危機預測圖卡很相像的插圖,但並不是一幅畫,而是分成幾個格子。第一個格子畫的是有著閃亮大眼的少女慌慌張張地在走廊跑步的場景。第二個格子則是走廊轉角處有個帥哥正在走路的場景。


    「這個看起來很像漫畫原稿耶。」


    「應該說……根本就是漫畫原稿吧。」


    探頭的小天鵝肯定地回答。


    那張分了好幾個格子的圖卡,四處都有還沒填字的對話框,看到這一點,小天鵝更加用力地點頭。


    「這個……是漫畫沒錯。」


    如她所說,那是漫畫。


    事實上,這個漫畫是突擊者從合作社前麵經過時,明石偷偷交給她的東西。突擊者從以前就一直想看一眼漫畫原稿,所以從很久之前就一直拜托明石幫忙拿到自己最喜歡的漫畫複製原稿。


    突擊者像是要硬搶般迅速從標槍手中奪回東西。


    「噫!」


    看到突擊者殺氣騰騰的表情,標槍不自覺嚇到無法動彈。


    突擊者用顫抖的手拿著那份原稿回到講台。


    「這、這是……那個,不是的……這是、這是啊──」


    突擊者拚命地不停喃喃自語,最後她轉身看向其他學生。


    「這是──這也是危機預測的圖卡!!」


    突擊者紅著臉將原稿高高舉起並如此宣告。


    「這、這個是在新學期睡過頭的女孩子!走廊的前方是一個感覺很討厭的帥哥,他們看起來會在走廊上相撞。『在那種時候,你會怎麽做呢?』──」


    為了不讓別人吐槽,突擊者語調急促地一股腦開始解釋,接著她的雙手用力在講桌上一拍。


    「這就是那樣的問、題!大家聽到了嗎?」


    沒有半個學生開口反駁。


    或者說,沒人有辦法開口。


    在場所有人都被突擊者驚人的氣勢震住,完全說不出話。


    理所當然地,身為講師的貝爾法斯特等人也都注意到那個並非是圖卡。她展示出來的圖片怎麽看都是漫畫原稿,現在才斷言說那是『危機預測的圖卡』,未免轉得太硬了。


    可是,沒有半個人在突擊者麵前說出口。


    不知不覺間,教室裏充滿了溫柔的氣氛。


    「……沒、沒有半個人回答得出來嗎?」


    然而,突擊者宛如煮熟的章魚,連耳朵都漲得通紅,同時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嘴角勾起笑容,甚至說出充滿挑釁意味的話。


    那股溫柔的氣氛被她本人破壞得幹幹淨淨。


    她無法保持從容,故意露出這種自虐的態度,或許反而是一種自我保護。


    貝爾法斯特不自覺做起這種沒意義的分析。


    「夕、夕立知道答案嗎?」


    被突擊者點到名的夕立一副措手不及地抬起頭。


    「那、那個……好難喔。我完全搞不懂那種情況有什麽危險耶?」


    夕立抓了抓臉頰,她回答時完全不敢看突擊者的臉。


    「總、總之……那個女生快要遲到了,所以撞飛那個擋路的帥哥──」


    「那樣一來,不就無法催生出羅曼史了嗎!!」


    突擊者臉色大變,再次用力拍打桌子叫道。


    「嗚哇哇!!」


    突擊者這一吼把夕立嚇了一跳,她整個人直接往後仰,還從椅子上摔下來。


    「這、這不是在討論危機預測嗎?」


    「嗯嗯,沒錯,這是愛情的危機預測。女孩子總是會因為男生不經意的動作和態度而落入愛河。這裏麵就包含了這個危險!」


    「夕立完全聽不懂老師在說什麽耶!?」


    突擊者放棄驚嚇的夕立,目光轉而銳利地瞪著約克。


    「約克,你有什麽想法!?」


    「我、我會用自己擁有的力量〈?force?〉……躲過帥哥──」


    「我不是說了嗎,那樣就無法誕生羅曼史了啊!!」


    突擊者煩躁地扭動身體,指著隔壁的小天鵝。


    「小天鵝!你怎麽看?」


    「咦、咦咦……?」


    在已經搞不清楚在做什麽講習的情況下,小天鵝不禁湧出淚水。


    「老、老師好可怕哦……人家遇到這種情況,肯定隻能撞上去而已……」


    小天鵝把腦中的想法直接說出口,突擊者聽完耳朵動了動。


    「小天鵝,你撞上以後呢?」


    「撞上以後……?」


    突擊者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小天鵝在目瞪口呆的同時回答。


    「撞、撞上以後……人家會向帥哥拚命道歉……然後可能會逃跑。」


    「……真可惜。不過我也想過你還沒長大。」


    突擊者唉──地沉重歎氣。


    看來小天鵝的回答稍微碰觸到她的心弦了。


    「突擊者老師。」


    就在這時,標槍直直舉起手。


    她與回答第一個問題時一樣,雙眼充滿自信。


    「標槍明白了。如果是我,撞到帥哥的時候會呆呆地盯著對方的臉!就像是命中注定的相遇!」


    標槍一邊說一邊露出陶醉的表情看著天花板。


    貝爾法斯特心想,這個真的就是正確答案嗎?


    「……我就是想聽到這個答案。」


    突擊者露出笑容,口吻宛如某個臉上有傷疤的醫生。


    「可是啊,女孩子在剛開始的時候,跟這個帥哥完全處不來,他們彼此都很別扭,老是吵個不停。不知不覺間,他們一見麵就總是張口挖苦對方,真是個感覺好討厭的男生。」


    不知為何,突擊者的視線突然望向遠方。她從直到前一刻都還大放豪語說是圖卡的複製原稿的場景開始,說起了未來的故事。


    標槍仿佛知道後續劇情般說道。


    「戀愛總是帶有『冷卻』的危險……事實上,那個帥哥被後來登場的宛如千金大小姐的女孩子稍微吸引了注意力,而主角也不愧是主角,遇到了其他溫柔的男生。」


    「標槍。」


    突擊者忽然一臉嚴肅地看著標槍。


    「這是最後一個危機預測問題。某個假日,主角和那個溫柔的男生出去約會,結果被那個感覺好討厭的男生看到了。」


    雖然根本已經超出危機預測的範疇,但沒有半個人說出口。


    「照這樣發展下去,兩人那命運注定般的相遇將麵臨化為泡影的危機。看著感覺好討厭的男生當場離開,主角應該采取什麽行動才對呢?」


    標槍用毫不猶豫的直率視線看著突擊者。


    「我覺得是──毫不猶豫地追上去。」


    「……正確答案。」


    突擊者突然露出笑容。


    「追上感覺好討厭的男生之後,主角這樣說道。『為什麽你一看到我就逃跑?』。」


    「沒錯沒錯,等到回過神的時候,她追上他的地方是個沒有半個人經過的地方,於是他強行把主角逼到牆邊──」


    這時,兩人的


    視線對上。


    「對她壁咚了!」


    「接著挑起主角的下巴!」


    用手捂著臉頰尖叫的突擊者和標槍興奮不已。


    「之後男生說『你隻要看著我就夠了』的台詞簡直棒呆了!」


    「隻要一次就好,標槍也想被做那樣的事──!」


    其他三個學生隻是歪著頭、一頭霧水。


    站在教室後麵的貝爾法斯特輕聲對旁邊的企業說道。


    「這樣……真的可以培養判斷力嗎?」


    在那之後,突擊者不斷提出少女漫畫猜謎。


    隻有答對率居高不下的標槍樂在其中,突擊者的課程就這樣結束了。


    ***


    接下來的講習由z23──z23老師負責。


    「我的講習內容就是這些。」


    每個人的桌子上都有多如山高的教科書與參考書,z23用右手拿著教鞭,啪啪地拍打左掌。


    「不管在哪一方麵,都必須要有自我素養。委托既不算大事,但也不算小事。在學問上得到的知識,總有一天必然會在某個地方成為你的助力。」


    「真是清楚易懂的古板課程呢……」


    標槍將心底的感想說了出來。


    「話是那樣說沒錯,但學問是很重要的。我現在參與的委托是開發資源的前線,我隻要看到現場情況,就能將提案迅速化為高效率的助力,開發步調也能大幅上升,如果沒有知識就辦不到這樣的事喔。」


    「你的話裏是不是有點炫耀的意思……?」


    夕立不悅地嘟起臉頰,但z23毫不在意,她迅速回到了講台上。


    她把眼鏡往上推了推,用緊繃的語氣朝四人說道。


    「那麽,我們就從數學開始吧。首先,請各位翻開教課書的第三十七頁。」


    z23的講習開頭雖然給人古板的感覺,內容卻出乎意外地簡單易懂。


    z23大概是經曆過委托後,嚴選出覺得必要的知識才傳授給大家吧。感覺她就像是補習班的老師,為大家設計好了完整體係的知識。


    先不管學生們的反應,至少貝爾法斯特聽得很愉快。


    「真是一堂簡單好懂的課程,老師看起來也教得非常高興呢。」


    z23的說話方式充滿了朝氣,能把自己的知識傳授出去,讓她高興得不得了,這份心情也清楚傳達給了聽課的人。


    突擊者也雙手環胸、不停點頭。


    「她原本就是一個相當喜歡讀書的孩子,教導別人自己喜歡的事是很開心的呢。」


    「這麽說來,突擊者老師剛剛看起來也非常開心呀。」


    企業輕聲地挖苦她。


    突擊者的臉再次紅了起來,她從喉嚨發出「咕」的一聲瞪著企業。


    「我……我有什麽辦法!那是──」


    她的借口說到一半就被企業打斷,企業突然努了努下巴,向她示意著什麽。


    朝她下巴指的方向看過去,就發現小天鵝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就算我們聽得津津有味,學生們卻好像不見得是這樣呢。」


    理所當然的,z23老師並沒有漏看那個嗬欠。


    「你這樣不行哦,小天鵝。上課的時候必須集中精神才行。」


    z23眼鏡下的雙眼銳利地瞪過去,小天鵝肩膀一抖,同時挺起了背部。


    「是、是的!對不起──」


    這次卻換肚子發出咕嚕的聲響。


    「哇!對、對不起……」


    看見小天鵝坐在椅子上縮起身體,z23受不了似地垂下肩膀。


    「你有吃早餐嗎?」


    「因為趕著出門,所以早上隻吃了一點點……」


    「那樣可不行。好好吃飯可以讓我們大腦運轉活性化,尤其剛睡醒時血糖值較低,內髒與神經的機能也會變得比較差。」


    「對、對不起……」


    「不不,這是一個好機會,我想稍微談談這方麵的事。我們從三餐中攝取到的碳水化合物會以肝醣的形式──」


    先前的科學講習課程被丟到一旁,突然換成了營養學。


    原本在認真抄筆記的標槍也不自覺地放下筆,對z23大幅脫軌的話題露出疑惑的表情。


    解釋得很漫長的營養學課程持續了二十分鍾以上。


    「──就是這樣。三餐很重要,希望大家別忘了這一點。」


    z23終於看了一眼時鍾。


    「糟糕,話題不小心偏掉了。我想教大家的內容連三成都沒講完。」


    「三成!?」


    標槍發出了哀號。


    突擊者的講習在上午九點半左右結束,現在已經快要十一點了。即使扣掉方才的營養學時間,z23也已經上了一個小時以上的課了。


    「唉……總覺得都是我聽不懂的東西。呐,z23,我們休息一下吧?」


    「要是現在休息,講習時間會拉長。」


    z23毫不留情地斷言,但如果照這個步調繼續下去,她們應該會暫時無法午休。


    「呐,我們要不要先去吃飯──?」


    夕立也開口提議,但z23搖了搖頭,並且翻開了教科書。


    「不、不可以這樣。讀書時最重要的是專注力,我會稍微趕一下進度。」


    「可是你剛剛不是說吃飯很重要嗎?」


    「嗚!」


    被夕立戳到痛楚的z23不由得身體一晃。


    「夕立也有聽到你說碳水化合物怎樣又怎樣了喔!你說過那個吃了一顆就能跑一百公尺吧!」


    「那是肝醣!我說的是肝醣!……總而言之,我們繼續上課吧。因為有人希望我可以快點繼續講課呢。」


    夕立目瞪口呆地看著z23。


    「你在說誰?」


    「就是約克呀,你們看!」


    z23指了指坐在她隔壁的約克。


    「從剛剛開始,約克就一直保持著相同的姿勢聽我說話!現在也一直很認真地聽我上課呢!」


    如她所言,約克一直坐在位子上,從她先前不斷做出充滿中二病發言的舉動來看,現在的她實在老實到讓人難以想像的地步,她保持著翻開教課書的姿態動也不動。


    而且不知為何,眼睛還睜大到不自然的程度。


    「她的眼睛未免瞪得太大了吧?」


    夕立從椅子上站起來移動到約克麵前,彎下腰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臉。


    「她的眼睛完全不眨耶?」


    夕立試著在約克眼前揮手,但約克毫無反應。


    好奇的標槍也離開坐位走過來。


    「啊,難道說這個是──」


    標槍伸手觸摸約克的眼皮,結果瞪得大大的雙眼突然剝落。


    標槍嚇了一跳、迅速縮回手,結果看到剝落的眼睛輕飄飄地掉在地上。


    仔細一看,那隻是普通的貼紙,上麵畫著瞪得大大的眼睛。


    「……她在睡覺耶。」


    貼紙掉落之後,就看到約克的眼皮緊緊地闔上。


    仔細一聽,還能聽到她發出熟睡時的平穩呼吸聲。


    「怎、怎麽會……」


    z23大受打擊,整個人在講台上搖搖欲墜。


    「難道說……難道說我的講習一點都不有趣嗎……」


    「不、不不不!人家聽得津津有味呢!」


    小天鵝迅速從位子上站起來。


    「可是小天鵝……剛剛也打了嗬欠吧?」


    z23用明顯很沮喪的表情說道,小天鵝內心一驚、當場僵住。


    「所謂的打嗬欠,是一種透過深呼吸讓大腦的運轉活性化,並且促進清醒的行為。想要促進清醒的原因有百百種,據說主要是疲勞、想睡、有壓力……以及無聊──」


    「等、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z23無視小天鵝的話,目光凶狠地看著四個學生。


    「我果然還是得要從頭好好指導你們一遍!這次我會講解得更加簡單易懂!」


    「咦,咦咦!!哪、哪有人這樣的,z23!」


    標槍連忙站起來用力搖手,但z23徹底置若罔聞。


    「不!隻要我懷著誠意好好講課,大家肯定能夠理解。請大家再次把教科書翻到一開始的──」


    「──請等一下。」


    無法視而不見的貝爾法斯特從教室後麵走向前,她拿起放在標槍桌上的參考書,大致瀏覽了一遍。


    「剛剛旁聽的時候,我就覺得課程的難度稍微有點高呢。」


    數學的內容是複數與向量,貝爾法斯特看向參考書的封麵,上麵清楚寫著『大學聯考』。


    站在講師們的角度來看,z23講課的內容相當簡單好懂,可以感覺到很有益處。


    可是,就剛剛她所看到的學生的反應,這種難度的課程內容,她們應該完全無法理解。


    「如果不稍微降低一點教學內容的難度,不管您再怎麽努力解釋,她們恐怕還是跟不上。」


    貝爾法斯特試著向z23提出建議。


    「雖然這麽說,但我隻帶了這幾本參考書……」


    z23很直接地回答,然後更加不死心地說道。


    「不過……即使如此,我也一定可以教會大家的!」


    貝爾法斯特靜靜地把參考書放回原處,同時搖了搖頭。


    「我非常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是凡事都要講求循序漸進。即使大家都沒睡著並且豎著耳朵傾聽,在理解度上應該還是──」


    貝爾法斯特說到這裏看向z23,然後嚇了一跳。


    z23的眼眶泛紅,同時身體開始顫抖。


    「我從昨天晚上開始……嗚,就一直使盡全力……做講習的練習……嗚……」


    「請、請您冷靜下來。」


    貝爾法斯特手足無措地轉頭看向教室後方,結果企業和突擊者也朝她擺出舉手投降的姿勢。發現自己無人可以求救後,貝爾法斯特再次看著z23的臉開口。


    「我、我明白你很努力,而且你的講習內容也跟專業的補習班老師一樣。」


    畢竟隻要看她如此拚命地講課,就能明白她在事前就做好了充足的準備,貝爾法斯特相信在場所有人也都一樣。可是,問題不在這裏。


    「請、請您不要哭。」


    z23咬著上唇,拚命控製隨時都會掉下來的淚水。


    貝爾法斯特不知所措到了極點,她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非常地頭疼。標槍連忙介入兩人之間說道。


    「我、我覺得z23講的課非常有用喔!」


    夕立似乎想接續她的話安慰z23。


    「沒、沒錯!雖然那些是夕立很不擅長的領域,所以聽不太懂……不過,我覺得很棒!」


    小天鵝也隨著大家的行動站了起來。


    「人、人家雖然打了哈欠,不、不過那是因為人家昨晚熬夜了!跟z23無關喔!」


    「大、大家……」


    看樣子z23總算忍住了淚意,她按著眼角、翻開了教科書。


    「可、可是……可是……我確實做得太過火了。」


    z23看向貝爾法斯特,滿臉都是愧疚之意。


    「就像貝爾法斯特小姐剛剛所說,我的講課內容應該再稍微降低難度……但我無論如何都不想讓昨天之前的練習白白浪費。」


    「……我才要道歉,明明還在上課,我卻做出越線的行為,對不起。」


    貝爾法斯特在道歉的同時深深一鞠躬,然後緩緩抬起頭。


    z23這次翻開的是外語教科書。


    她讓貝爾法斯特看看書中寫著單字的頁麵,同時詢問道。


    「如果是鐵血所使用的簡單詞匯……應該就沒那麽難了……你覺得呢?」


    「我覺得很恰當。」


    貝爾法斯特點了點頭,為了不再妨礙課程,她走回教室後方。


    「那麽,我們就從單字的讀寫開始吧。隻要記住這些,應該就能在各種場合派上用場,所以請大家盡量記住幾個。認識各種語言也是很重要的事。」


    z23把教科書上的單字一一寫到黑板上,然後轉過身拿起教鞭叩叩地敲著黑板。


    「數字的『eins』、『zwei』、『drei』……讀音是愛嗯斯、資發噫、抖賴噫,意思是一、二、三。順帶一提,我的名字z23寫法是『dreiundzwanzig』,讀音是『抖賴噫溫透資發嗯資噫』。」


    z23又在黑板上寫下其他單字。


    「子彈是『kugel』,燃料是『otto』,穿甲彈是『panzergranate』,高爆彈是『geschossmit sprendung』。這些單字在進行委托任務時應該會很有用──」


    就在這時候,有個人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


    因為太過於突然,話說到一半的z23張著嘴巴納悶地僵在原地。


    「多……多麽充滿力量〈?force?〉的話語!」


    站起來的是直到剛剛都睡得很熟的約克,她雙眼發亮地看著寫在黑板上的字,一邊喘著氣一邊大步走到講台前。


    「沒有其他單字了嗎!?特別是『dreiundzwanzig』這個字……傳出了前所未有的波動〈?vibration?〉!」


    「vi、vibration?還有,那是我的名字……」


    z23看著又在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語的約克,一頭霧水地張大嘴巴。


    「這是生命綻放出的能量啊!能再多說一點嗎?」


    「等一下,你的臉貼得太近了!」


    z23雙手前伸,把一臉興奮地探身向前的約克推回去。


    小天鵝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呆呆看著那兩人,她猛然回過神,不知想到了什麽般用力舉起手。


    「老、老師!人家也想再學一些鐵血的詞匯!」


    「咦?咦?」


    忙於應付約克的z23聽到小天鵝的話之後,變得更加不知所措了。


    「希望z23可以教我們更多更多的詞匯!z23知道這麽多,我好羨慕!」


    標槍這時候也發現了小天鵝的企圖,她一邊朝著小天鵝露出開朗的笑容,一邊同樣用力舉手說道。


    「標槍也是!我想知道『驅逐艦』這個詞匯!因為這個詞匯與我有關!」


    「連、連標槍也……」


    z23藏不住自己亢奮的心情,她切身感受到,學生們終於充滿幹勁地聆聽講習,於是害羞地抓了抓臉頰。


    她故意咳了幾聲,麵對積極聽課的學生們,她再次用先前的講師語氣上起課。


    「咳、咳咳!真拿你們沒辦法……那麽,我會寫下一大堆單字,請大家要好好做筆記喔。」


    z23轉身麵向黑板,拿著粉筆從左邊寫到右邊,在黑板上麵寫滿了單字。


    即使看不見她的表情,也能清楚知道z23很高興。


    站在教室後麵的貝爾法斯特也鬆了口氣,並同時露出笑容。


    z23老師愉快的外語課最後持續了三十分鍾左右。


    ***


    「──接下來輪到我了」


    終於到了企業的講習時間。


    企業踩著精神奕奕的腳步走向前去,身上的外套隨風翻飛。她在講台上環視學生們一圈,同時語調清澈地說道。


    「現在開始,所有人到外麵集合。」


    聽到她的話,不隻是學生們,就連講師們也錯愕不已。


    「那個……今天不是理論課嗎?」


    雖然覺得不能妨礙企業上課,但貝爾法斯特還是插嘴了。


    「


    沒有人規定我們一定得坐在這裏上理論課。」


    企業正大光明地說道,而且還是用「事到如今還講這個」的語氣。


    「況且我們每天都要親身麵對戰場,而且我們平時所麵對的戰場,並非是一個可以輕鬆靠嘴巴解釋清楚的地方!」


    那麽先前的理論課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貝爾法斯特心中第一個浮現的是這個念頭,可是要是在這裏發生爭執,隻是讓學生們的時間變得更少而已。


    「我們到外麵去吧,大家跟我來。」


    學生們聽從企業的話,一個接一個離開了教室。


    貝爾法斯特等人也隨之踏上走廊,跟著一起前進。


    她們抵達的地點是棧橋附近的沙灘。


    「這、這些是什麽……」


    標槍嚇了一跳,接著張口問道。


    沙灘上有一個直徑大約十公尺的泥漿池。光用看的實在看不出池子有多深,不過在場所有人都心想,企業跑到這種地方究竟是想做什麽?


    「現在開始,我要你們飛越這個泥漿池。當然了,掉下去就會滿身泥巴。」


    企業用鏗鏘有力的語氣說明道。


    因為她的語氣實在太過正經,貝爾法斯特瞬間真的產生了這是一種真實存在的軍事演習的錯覺。


    「這個真的能在委托任務中派上用場嗎?」


    夕立把每個人都理所當然會浮現的疑問問出口。


    「你們試試看就知道了。」


    就是因為完全搞不懂你的意圖,所以才在行動之前問啊──眾人的這個心聲似乎沒有傳達到企業那裏。


    企業帶著自信滿滿的神情,走到飛躍泥漿池之後的終點。


    「誰先開始我都無所謂。有勇氣跳過來的人,就用力跳過來吧!順利跳過泥漿池的人可以先去吃午餐!」


    被留在原地的四名學生麵麵相覷。


    「看來非做不可了──」


    說出這句話的標槍在開始之前就嚇到腿軟了。


    她偷看大家的動作,猜測誰會第一個嚐試。


    心想著到底誰先上呢,偷偷的注意著其他人的動作。


    「嗬嗬,看來大家都是膽小鬼呢。」


    結果莫名充滿自信的約克站了出來。


    「不不,這個泥漿池怎麽看都超過十公尺耶?」


    開口否定的夕立說的沒錯,就連創下世界紀錄的選手都不可能靠著跳躍飛過這個距離。


    「就算有充分的助跑,應該也辦不到吧~」


    「誰說我要跳遠〈?running?long?jump?〉了?」


    約克用手指著泥漿池。


    眾人定眼一瞧,接著發出啊的聲音。仔細一看,池子裏插著一根長杆。


    「啊,原來如此!人家可能弄懂了!」


    小天鵝啪地拍了下手。


    「是要我們使用那根長杆跳過泥漿池吧?」


    「──正是如此!」


    企業從四個學生的對岸開口說道。


    「有一種競技活動叫做水上撐竿跳。這個運動的來源,就是為了越過有水的運河,而使用長杆越過水路。但是,這項運動看起來很簡單,事實上卻相當深奧。裏麵包含了抓住長竿迅速爬上去的技術,以及保持平衡從高處落地的技術。我特地將場地選在沙灘就是為了這個。」


    原來如此。四個學生都懂了。


    不過即使如此,她們還是完全無法理解,委托任務為何會需要用到水上撐竿跳。


    「要是不快點開始,午餐時間就要過了喔!」


    一聽到企業的話,約克瞬間便氣勢洶洶地踢飛地麵的沙,朝泥漿池衝了過去。


    「第一個完成目標並獲得中午貢品〈?offering?〉的人將是我!」


    被她踢飛的沙子噴到夕立的嘴裏,夕立一邊呸呸地吐著沙一邊揚起拳頭。


    「喂,約克!我們還沒決定順序吧!」


    夕立大喊道,但約克離泥漿池的距離已經剩不到五公尺了。


    「先搶先贏。各位,下次見麵的時候,就是我吃飽之後了──」


    約克說完順勢跳起、抓住了長杆。


    轉眼間,長杆便與約克一起劃出一道圓弧線,然後直立起來。約克拚盡全力攀住長杆,同時往尖端爬。可惜的是,長杆已經開始朝對岸倒下,結果她幾乎沒有機會攀爬就華麗地摔進泥漿池。


    留在原地默默觀看的其餘三名學生不禁吞了口口水,她們聽到充滿黏性的液體中傳來某種東西沉落的『啵咚!』、『乓咚!』聲響。


    這場特攻行動的下場實在太過難看,大家不知道該對約克說什麽。


    『──約克走了。』


    站在對岸的企業不知何時拿出了擴音器朝大家宣告。


    『那麽,下一個是誰要挑戰?』


    ***


    在離學生們有一段距離的地方觀看的貝爾法斯特,一邊聽著企業的話一邊看向時鍾。


    根據胡德所說,今天的午餐預定會在學園中央的海軍餐廳用餐。由於那裏提供『啾啾』所做的簡單料理,因此很早之前就訂好了位子。


    再過不久就到預約時間了,可是課程看起來還沒有結束的跡象。


    因為其他人也能去那間餐廳吃飯,所以如果沒趕上預約的時間,訂好的位子就會被別人搶走。不隻是學生們,身為講師的貝爾法斯特等人也是同等的待遇。


    「那個,突擊者小姐。」


    突擊者和z23正在堆沙堡。


    突擊者一臉疑惑地抬起頭,貝爾法斯特詢問道。


    「我在想,企業小姐的這堂課如果沒有結束,該不會……」


    「我們就沒飯吃是嗎?」


    突擊者回答得很幹脆。


    「如果是企業,極有可能真的這麽做,因為以前也發生過這種情況。」


    「她究竟想透過這樣的課程教導學生們什麽呢?」


    「嗯──你這樣問我,我也……不過,她平常上課就是這種調調,說到底,她想教會那些孩子們的隻有一件事,剩下的就是該怎麽傳授出去。為了這一點,她每次都思考很久,她在其中下了不少功夫呢。」


    貝爾法斯特歪著頭,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z23一邊用手拍著變硬的沙子一邊對她說道。


    「與其說是講習,不如說更像是娛樂吧。」


    確實如此。貝爾法斯特不禁點頭讚同。


    z23將視線從城堡上移開,看向學生那邊,同時短促地籲了一口氣。


    「我讚同這種嚐試。隻是一直坐在教室實在太無聊了。但也不能因為這樣就──」


    「怎麽了嗎?」


    貝爾法斯特催促般地問道,z23再度專注於堆沙堡,同時說道:


    「我絕對不想去做那種嚐試,因為會弄得衣服都是泥巴。」


    「我有同感。」


    貝爾法斯特用手指捏著女仆裝,大大地點頭同意。


    「嗚嗚……我輸了……」


    小天鵝舉著出剪刀的手沮喪地說道。為了決定下一個出場挑戰的順序,她們進行了猜拳,結果她很幹脆地在第一局就輸了。


    「加、加油,小天鵝!」


    標槍開口幫她加油打氣,夕立也接著對小天鵝嚴肅地說道。


    「哇嗚!抓住長杆的時候,必須要狠狠撲上去喔!」


    「就算你這麽說,我也……」


    『不管是誰都行,快點過來!再這樣下去,天就要黑了。』


    無可奈何的小天鵝隻好在沙灘上跑起來。


    可是,她的腳步比平時還慢了許多。


    因為緊張,她甚至還同手同腳。


    絕對不想掉進泥漿池的強烈念頭在大腦裏不停回繞,並且折磨著小天鵝。


    因為緊張到了極點,她的視


    野開始暈眩。


    「我、我不想一身泥巴啦~!」


    當她終於誠實吐露出心聲的時候,距離隻剩兩公尺了。


    「喝、喝啊啊!」


    小天鵝抓住了長杆。但因為衝刺的氣勢不足,長杆在直立起來之前就先朝前方倒了下去。


    「嗚噫噫噫噫!」


    她發出已經不成言語的怪聲,然後直接放開了長杆。


    ──撲通。


    『小天鵝也出局了。』


    聽到企業用擴音器沉靜報告的聲音後,夕立抱住了頭。


    「我明明說了,叫她要用力……」


    「接、接下來輪到標槍了!」


    用猜拳決定的順序,讓標槍全身戰栗。


    「好、好可怕啊啊啊!」


    「不、不用擔心啦!」


    夕立雙手握拳,對她說了一些激勵的話。


    「隻要用力衝過去抓住,在長杆直立起來之前迅速往上爬就行了。接著就是讓長杆倒向對岸,在撐到最高點之前試著向上爬,棒子就會往下倒,最後倒下的那部分就靠幹勁加油吧。」


    「夕立,你最後的建議是不是有點太隨便了!?」


    『下一個學生還沒好嗎?』


    企業出聲催促,無可奈何的標槍隻好中斷與夕立的交談看向泥漿。


    她的腦中隱約浮現出先前失敗的那兩人的身影。


    「喝、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像要屏除雜念般閉上眼睛,同時直直朝著長杆跑去。


    她靠著快速的助跑抓住了長杆,然後──


    「嘿喲……嘿喲!嘿!」


    標槍一邊發出麽喝聲,一邊在長杆直立起來之前趕緊往上爬。以步調來說,她比先前所有人都還要順利。


    「爬、爬上去了!」


    在長杆直立的瞬間,標槍已經完美地爬到了頂點。


    「太好了!我辦到了,指揮官~!」


    標槍不禁擺出勝利的握拳姿勢,然而,問題從這裏開始發生。


    長杆往對岸倒下。由於標槍掌握的落點很正確,剩下就隻看她能不能順利落地。


    「噫!噫噫噫噫噫噫!」


    長杆倒下的速度比預料中還快,標槍忍不住發出尖叫。


    這也是理所當然,因為爬到長杆頂點之後,距離地麵的高度幾乎等同從建築物的二樓往下跳。


    「這、這個我做不到~!!」


    感覺自己已經到達極限的標槍,在長杆倒向對岸的途中放開了手。


    ──撲通。


    『標槍也全身都是泥了呢。』


    企業向大家報告徹底泡入泥漿的標槍的現況。


    夕立透過擴音器傳來的聲音當做暗號,氣勢凶猛地衝了出去。


    「大家都太弱了!夕立絕對要一次成功!」


    她鎖定泥漿池,以超過之前所有學生的速度一直線衝了過去。


    她用力跳起來,一邊大大地往上跳一邊用力抓住長杆。


    「午飯我就收下了!!」


    夕立迅速地往上爬。


    但是,由於她太過用力跳上長杆,因而長杆用比方才的標槍還要快上一倍的速度從直立狀態轉而倒向對岸。


    「哇哇!太、太快了啦!」


    ──嘩啦。


    『全員,沉沒。』


    企業用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宣告,然後將視線落到泥漿池。


    全身都是泥漿的學生們在池子裏以悲慘至極的模樣慢慢凋零。


    「一開始的時候,你們問我這堂講習有什麽意義吧?」


    企業把擴音器拿開,看著變成泥娃娃的學生們。


    「我認為戰場上最重要的是『不屈的意誌』!無論何時何地都絕對不會退縮的堅強心靈才是最重要的!」


    她看著一頭栽進泥漿,姿勢像※犬神家一族的夕立。(編注:電影『犬神家一族』的經典畫麵,上半身栽在水裏,隻有兩隻腳露出水麵。)


    「下次絕對不可以再一頭栽進泥漿了!在海上戰鬥的時候,損傷控管相當重要!明白就趕快爬起來!」


    「請、請等一下!」


    被泥漿淹到肩膀的標槍聽到剛剛企業的發言後,連忙開口問道。


    「那個,如果是標槍的錯覺就罷了……請問企業老師剛剛是不是說了『下次』兩個字呢?」


    「我當然說了。這堂講習會持續到所有人成功飛越泥漿池為止,有什麽問題嗎?」


    企業若無其事地回答,在場四名學生全都變得臉色慘白。


    ***


    ──貝爾法斯特一邊回憶著從昨晚到現在的經曆,一邊在講台前站定,衝完澡的學生們此時陸續走進教室。


    「感覺清爽多了。」


    看著回來的四名學生,貝爾法斯特露出笑容。


    前一秒還渾身泥濘的她們,現在身上散發出淡淡的洗發精香味。


    「那、那個……我們真的可以穿這些衣服嗎?」


    小天鵝抓著裙子下擺,一臉不安地看著貝爾法斯特。


    「當然沒有關係,這裏本來就準備了各種尺寸的女仆裝。」


    正如她所說,洗完澡回來的學生們全都穿著女仆裝。雖然身上沾到的泥漿可以洗掉,被泥漿弄髒的衣服卻難以處理,所以貝爾法斯特特地幫她們每個人準備了衣服。


    「各位穿這身衣服都非常好看喔。」


    當貝爾法斯特在欣賞學生們的女仆裝扮時,三位講師也從外麵回來了。


    突擊者和z23幫忙處理企業在海岸上進行講習的善後工作,她們要貝爾法斯特在這段期間先回到教室做下一堂講習的準備。


    「突擊者小姐。」


    貝爾法斯特叫住了回到教室的突擊者。


    「請問一下,海軍餐廳的預約是否已經──」


    突擊者在貝爾法斯特說完之前就搖了搖頭。


    由於剛才企業的課程拖得太久,事先訂好的位子已經沒了。


    拜托突擊者幫忙確認這件事的同時,其實貝爾法斯特還拜托對方『做某件事』。


    「嗚喔──!我已經沒力氣動了!!」


    就連夕立也難看地攤在桌上。先前一直很有精神的她也因為剛才的練習又累又餓,整個人完全虛脫無力。


    以這句話為信號,其他學生們的肚子也齊聲大叫。


    ──咕嚕嚕嚕嚕嚕。


    「啊嗚嗚……我好餓啊。」


    小天鵝困窘地按住肚子。


    「果、果然已經沒午餐可以吃了嗎……」


    標槍不禁眼眶泛淚地垂下頭。


    隻有約克什麽都沒說,默默地坐在位子上。但肚子傳出的聲響,一直激烈地告訴大家她很餓。


    「有午餐可以吃喔。」


    貝爾法斯特把手撐在講桌上,環視學生們宣布道。


    「咦?可、可是,剛剛突擊者老師已經搖頭了……」


    標槍一臉好奇地歪著頭,貝爾法斯特離開講台走向教室的門。


    「各位,現在我要去某個地方,請大家跟我來。」


    貝爾法斯特迅速走到走廊,四個學生錯愕地麵麵相覷。


    「請問……接下來是最後的課程嗎……?」


    聽到小天鵝的詢問,突擊者眨了眨眼,跟在貝爾法斯特的後麵打開教室的門。


    「沒錯,接下來是貝爾法斯特老師的課程,大家一起跟上。」


    「我們到底要去哪裏?」


    再次離開校舍,來到有著巨大船錨形雕像的噴水池前的時候,夕立為了問出目的地而走到貝爾法斯特身邊開口說道。


    「海軍餐廳。我想和大家一起吃飯。」


    「吃飯?可是,就算老師這麽說,餐廳的位子也已經──」


    說到一半,眾人就抵達了海軍餐廳。


    「請各位講師在這裏稍等一


    下。」


    貝爾法斯特找到空位子後,便讓講師們坐到位子上,然後轉身看向學生們。


    「各位,接著請跟我一起去廚房。」


    四名學生在貝爾法斯特的帶領下一同前往廚房。


    廚房裏沒有半個人。


    貝爾法斯特打開冰箱,從裏麵拿出幾項食材擺到桌子上。


    「用這些食材,應該可以做出咖哩。」


    「咖哩?」


    標槍用雙手抓起馬鈴薯,同時一臉不可思議地反問。


    「沒錯,幸好廚房備齊了所有香料。方才我拜托突擊者老師幫忙,事先幫我們包下了這裏。現在我們就展露軍港風範做出海軍咖哩吧。」


    「咖哩嗎?不錯耶!」


    夕立抖動著耳朵,很高興地跳起來。


    「我的肚子已經餓扁了!我們快點動手吧!」


    「請大家分工合作,做出能讓講師們也感到滿意的美味料理喔。」


    「那個,我有些不明白──」


    看著麵帶微笑地貝爾法斯特,隻有約克露出低落的表情。


    「這個講習可以帶給我們什麽樣的知識〈?knowledge?〉呢?」


    聽到約克的話,其他學生也一同看向貝爾法斯特。


    「我覺得企業老師的課程對我們每個人都非常重要。」


    貝爾一邊靜靜地回答,一邊看著食材。


    「要是在戰場上擁有『不屈的鬥誌』,有時可以化為強大的力量顛覆戰局,可是那終究隻是個體的力量。在一個組織或是一個團體中,我覺得你們必須學會另一項事情。」


    「嗯──……那究竟是什麽?」


    麵對夕立的詢問,貝爾法斯特抬起頭。


    「我想教導你們的──就是『合作』。」


    她慢條斯理地一看過眾人的臉,同時強而有力地說道。


    「我認為世上最重要的就是彼此信賴、團結並且相互支持。因此,我不會特地評價你們的成果。我會在這裏看著你們,同時給予烹飪的建議,請大家務必抱著這樣的心情烹煮料理。」


    「信賴……彼此……」


    聽到小天鵝的話後,貝爾法斯特用力點頭,然後靜靜地從這四人麵前走開。


    「這一點不僅僅適用於委托,無論未來有多大的困難在前方等著你們,互相幫助對方的心意都能成為強大的羈絆,並且幫助你們克服那些困難。」


    貝爾法斯特一邊說一邊在心中暗想。


    ──我也是因為信賴女仆隊的大家,所以現在才會來到這裏呢。


    「那麽,請大家開始動手煮飯。使用麵粉的時候,請大家不要灑得到處都是喔。」


    (插圖013)


    ***


    就這樣,學生們開始煮起咖哩,就某種層麵來說,這是一場比企業的講習更加辛苦的苦戰。


    雖然大家是看著貝爾法斯特所寫的食譜進行烹飪,但不會記數字的夕立老是在細節上出錯,負責切蔬菜的標槍和約克則是因為稍微切到手指而大驚失色。


    負責洗米的小天鵝一個不小心,把洗米水連同米一起倒進水槽,大家花了比平時烹飪還要多一倍的時間才終於把飯煮好。


    貝爾法斯特完全沒試味道,就直接盛裝了所有人份的咖哩送到餐廳。


    當大家排排坐在餐廳的長桌旁後,貝爾法斯特開口說道。


    「那麽,請大家享用吧。」


    以這句話為信號,四名學生用今天最響亮的聲音叫了起來。


    「我要開動了──!!」


    大家紛紛用湯匙舀起咖哩飯送入口中。


    「──好好吃!!」


    最先開口的是約克。


    她好像是感動到不自覺說出來,等回過神捂住嘴巴後,便難為情地垂下頭,再次默默地吃起咖哩飯。


    「我要再來一盤!」


    眨眼間就吃光光的夕立迅速朝廚房走去。不知不覺間,小天鵝也把盤子裏的東西吃得一幹二淨,然後匆匆忙忙跟上夕立。


    「成果比我想像中還棒呢。我覺得相當好吃。」


    聽到企業不自覺說出對咖哩的感想,貝爾法斯特露出微笑。


    「那麽,情況如何呢?學生們有感情融洽地一起煮飯嗎?」


    拿著湯匙的突擊者問道。


    「是的。在這方麵,我已經沒有東西可以教導她們了。」


    貝爾法斯特一邊點頭,一邊望著學生們。


    經過目前為止的種種課程,四個人已經變成好朋友了。雖然她們原本應該就不是互不相識的狀態,不過經曆了在同一個場所學習的期間,她們或許已經學會了合作呢。


    「貝爾法斯特小姐以後不會再進行講習了嗎?」


    喝了一口水後,z23開口這麽說道。


    「雖然貝爾法斯特小姐是第一次進行講習,卻比我更加明白學生們的心,所以那個……該說我很憧憬還是──」


    說到這裏,z23害羞地垂下頭。


    她連耳朵都紅得像蕃茄,視線也不敢與人相對,接著激動得一口氣把話全都講出來。


    「我,我到底在講什麽啊……呃,那個,請、請你忘掉剛剛那些話!剛剛我什麽都沒說,真的!」


    貝爾法斯特放下湯匙,重新看向她並開口說道。


    「這是因為,我的本職是皇家艦隊的女仆長。」


    這是她來到這裏之前早就已經下定的決心,她覺得自己還是比較適合在廚房裏工作。最重要的是,在做這些事的時間裏,她的心中還是一直惦念著皇家宿舍的情況。


    ──話說回來,不知道陛下那邊現在情況如何?


    貝爾法斯特腦中突然突現這個念頭,然後輕笑出聲。


    如果今天是伊莉莎白在這裏,應該不可能忍耐得下去吧?


    貝爾法斯特不禁認真思考著這件事。


    ***


    同一時間,在皇家宿舍──


    「貝爾──貝爾──你在哪裏──!?」


    伊莉莎白和厭戰在走廊上走來走去,尋找著貝爾法斯特的身影。


    「她好像還沒回來呢。」


    「我有聽愛丁說她去當講師了,但這個時間點也未免太晚了吧。」


    伊莉莎白雙手抱胸,轉身看向厭戰。


    「話說,我好像也有被叫去上軍事委托的行前講習吧?」


    「是的,好像是和我一起。」


    「唉──真想問問貝爾那裏的情況如何。算了,反正我很擅長理論課。」


    伊莉莎白露出滿意的笑容,她完全不知道未來有什麽樣的講習在等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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