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的。”穆聞天心疼不已,“成婚後,我帶你回去。別哭了啊,臉都哭花了。” “哭……哭花了,醜……醜嗎?” 鬱聲哭得梨花帶雨,自然不醜,但穆聞天不想他繼續哭,就硬著頭皮點頭:“臉都皺了,能好看到哪兒去?” 鬱聲哭聲微頓,憤憤地伸手扭穆四哥的手背,然後繼續哼哼唧唧地掉眼淚。 穆聞天哭笑不得:“醜還哭啊?” “醜……四哥也不會不要我。”他把淚恨恨地抹在穆老四的頸窩裏,然後一屁股坐下,“四哥,我爹今日碰了回釘子,該死心回申城了。” 穆老四鋒利的眉一挑,沒有接下話茬,而是夾了菜往鍋子裏放。 滿心都是聘禮的鬱老爺子會甘心回申城? 這話也就單純的鬱聲會信,穆老四是萬萬不信的。第50章 屋門再次打開,穆老爺子端著切好的肉,帶著一身寒意走進了屋:“老四,你涮青菜做什麽?快給聲涮肉吃啊。” “沒瞧見聲都瘦成什麽樣了嗎?真是沒有眼力見兒。” 穆老四默不作聲地接過穆枯山手裏的盤子,將羊肉下到了鍋裏,再一低頭,就見鬱聲叼著筷子,鼓著腮幫子發呆。 穆老四用筷子敲了敲鍋子的邊緣:“想什麽呢?” “我哭起來真的很醜嗎?”鬱聲回過神,瞄了一眼穆老爺子,小聲嘀咕,“四哥嫌我醜。” “逗你呢。”穆聞天搖頭,夾了片羊肉到他的碗裏。 現切的新鮮羊肉,薄得近乎透明,隻要在熱湯裏滾一滾,香味就飄得滿屋子都是。 穆老爺子也坐了下來:“你們三媽媽呢?” 正說著,三姨太進屋了:“老爺找我啊?” “天寒地凍的,你上哪兒去了?” “一家人吃飯,能不喝點酒嗎?”三姨太將懷裏的酒壺舉起,隨意晃了晃,“我去熱了點米酒……你們爺倆喝,聲可別喝了。” 被點名的鬱聲塞了滿嘴的肉,無辜地眨眼。 三姨太見狀,忍不住笑出聲來:“不服啊?你上次喝醉酒鬧得凶,連路都走不了,還是老四抱你回的屋呢。” 鬱聲自然知道自己酒量不好,紅著臉將腦袋埋進飯碗,哼哧哼哧地吃肉去了。 三姨太也就調侃了這麽一句,說完,坐在穆老爺子的身邊,張羅著把更多的肉下到鍋子裏。 一家人坐在飯桌邊,其樂融融。 穆老爺子專心喝酒,穆老四一門心思替鬱聲燙菜吃,三姨太忙得腳不沾地,一會兒給穆家父子添酒,一會兒讓下人布菜。 三個人忙來忙去,最後隻抽空說了些家常話,直到鍋子的火熄了,穆枯山才想起來叫穆老四跟自己回去,商量婚禮的事。 “爹,我先送聲回屋。”穆聞天攬著歐米伽的肩,看了看窗外的雪,“去去就來。” “打把傘。”穆老爺子不放心,“別凍著聲。” 穆聞天應下,接過下人遞來的傘,將外衣披在鬱聲的肩頭,推開了屋門。 橙黃色的燈光裏,大雪紛飛。 吃得渾身熱乎乎的鬱聲蹦蹦跳跳地在院子裏跑了兩步,又急匆匆地轉身,奔回屋裏,從下人手裏接過同樣吃飽喝足的小貂。 “四哥。”他悶頭衝到傘下,氣喘籲籲地說,“忘記小貂啦。” 鬱聲說話時,頭微垂著,從穆老四的角度,能看到他在風中顫抖的睫毛,仿佛陽春三月扇動著翅膀,在花叢中翻飛的蝶。 “這麽喜歡貂啊?”穆老四的心裏刮起一縷不合時宜的春風。 “喜歡。”鬱聲笑眯眯地點頭,“這貂是四哥送給我的呀。” 穆聞天心尖一顫,連抓著傘柄的手都緊了緊。 鬱聲毫無察覺,自顧自地回憶:“第一次見到四哥,四哥對我很凶呢。” “……說我勾引你,還讓我死心。”他越說,眉頭皺得越緊,顯然想起舊事,發現還有賬沒算。 穆老四不敢讓鬱聲算舊賬。 這算起來,真要沒完沒了了。他當初說的每一句話,都被現實狠狠打了臉。有時,連穆老四都想不明白,那時的自己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竅,才狠得下心將鬱聲趕出家門。 穆老四輕咳著將手放在雪貂的腦袋上,生硬地轉移話題:“這貂啊,把我的手指都咬出過兩個洞呢。” 這麽一打岔,鬱聲的注意力果然不再放在二人的初見上:“是啊,都流血了。” “那你還喜歡?” “……喜歡。”鬱聲咬牙,“四哥送的,我都喜歡。” 穆老四舒坦了,美滋滋地將鬱聲帶回了臥房。 “我和爹商量婚事,怕是要過會兒才回來。”穆聞天一進屋,就把鬱聲抱上了炕,“你困了就先睡,別等我。” 鬱聲脫了皮子,蹬掉皮靴,當著穆四哥的麵將旗袍也扒了,就穿著條白色的短褲,在炕上換睡裙。 “四哥,婚事還有什麽好商量的啊?”他的聲音悶在裙子裏,聽上去有些委屈。 穆聞天的喉結滾了滾,刻意不去看鬱聲奶白色的腰身,隔著裙子彈他的腦門:“喜服喜宴,哪個不要好好考量?你隻消等著被我娶進門,自然覺得沒什麽事做。” “四哥又嫌我。”鬱聲終於將腦袋從睡裙裏解救了出來,氣鼓鼓地撫平裙擺上的褶皺,“那我睡了,不等你。” “黑燈瞎火,等我幹什麽?早點睡。”穆老四愣是沒聽出他在賭氣,還在他憤憤不平的注視下,把炕頭的燈按滅了,“別偷偷摸摸躺在炕上看報,對眼睛不好。” 鬱聲:“……” 鬱聲氣得聲勢浩大地翻了個身,拿屁股對著穆聞天,閉上了眼睛。 屋外的雪還在下,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穆老四雖沒察覺出鬱聲的小心思,但話說得卻有十足的道理。 這婚事啊,要考慮的細枝末節太多,就連老天爺下的雪,他都得考慮。 雪下得大,流水席就不能擺在院子裏咯。 穆老四煩心婚事,鬱聲煩心穆老四。 他抱著小貂,在炕上翻過來倒過去地“烙餅”,怎麽都睡不著,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黑漆漆的天花板。 他當然不會偷偷看報。 報紙有什麽好看的?還不如看雜誌呢……可四哥屋裏頭沒有雜誌啊! 鬱聲又翻了個身,想著明日起來,讓下人出去買幾本雜誌回來打發時間,繼而又想到自己身在奉天,當初在申城看過的雜誌,可能買不到,心情更鬱悶了幾分。 團在棉被裏的雪貂察覺到了鬱聲的憋悶,深一腳淺一腳地躥到他的麵頰邊,輕輕地叫。 “你也睡不著?”鬱聲順勢將雪貂摟在懷裏,甕聲甕氣地問,“你是不是也想成婚啊?” 鬱聲說完,一骨碌從炕上爬起,急匆匆地按亮了炕頭的燈。 “我還不知道你是公是母呢。”他說著,就按住了小貂的後腿,好奇地瞅了瞅,“呀,公的。” 雪貂無辜地眨著眼睛,尾巴一甩又一甩。 “我上哪兒去給你找小母貂?”鬱聲失神地將雪貂按在懷裏,重新栽進了暖烘烘的棉被,“早知道,剛剛爹說要給我貂,我就點頭了,說不準,還能幫你成就一段姻緣呢!” “給誰成就姻緣?”他話音剛落,穆聞天就推門進來了,“你可別瞎折騰了。” 言罷,見屋裏亮著燈,不悅地蹙起眉:“不是讓你先睡嗎?” 鬱聲循聲回頭,非但不解釋自己開燈的行為,還重重地哼了一聲。 穆聞天往炕邊走的腳步一頓,有些莫名其妙:“生氣了?” 鬱聲才不管穆老四問的問題,他哼完,心裏的鬱氣散了大半,舒舒服服地裹著棉被,打了兩個滾,安然睡去。 “鬧什麽呢?”穆老四輕手輕腳地坐在鬱聲身邊,用已經沾染上屋內熱意的手碰了碰他的臉頰,“嬌氣。” 隻是,穆聞天再怎麽在嘴上抱怨鬱聲嬌氣,還是最慣著他的那一個穆老四不僅在睡前檢查了一遍屋內的火盆,還提前將水溫在了爐子上,生怕鬱聲起床口渴,沒有水喝。 穆聞天做好這一切,才掀開被子,把呼呼大睡的雪貂拎開,抱住了自己的歐米伽。 第二日,穆老四醒得早。 他睜開眼,先抱了抱窩在自己懷裏的鬱聲,然後低頭幫他將躥到腰間的裙擺放下。 細算起來,鬱聲過完年,大概就不必穿旗袍了。 穆聞天頗為珍惜他還穿著女裝的日子,大手在他的屁股蛋上流連忘返,還沒摸夠,就聽見了穆老七咋咋呼呼的呼喊。 “四哥,四哥!我給聲買了早點。”穆博天興衝衝地跑進屋,“排了好久的隊呢。” 穆老七雖然是個不著調的紈絝少爺,討人歡心的功夫卻比穆老四強多了。 尚在睡夢中的鬱聲聞著味道爬起來,在穆四哥的懷裏套上外衣:“七哥,你怎麽一大早跑出去給我買早點?” 穆博天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順……順路。” 穆聞天聞言,眉頭微蹙。 穆老七感受到他的目光,連忙雙手合十,祈求地晃了晃。 穆老四也就把到嘴的話咽了回去。隻是真要他說,也說不出什麽好話來。 順路什麽? 穆博天怕是又半夜溜出家門,去了不三不四的地方。 鬱聲想不到這麽深層麵的事,穿好衣服後,拿了帕子洗漱,邊洗邊問穆聞天:“四哥,小貂呢?” “窗台上呢。” “窗台上?”鬱聲納悶地嘀咕,“昨晚我睡的時候,明明抱著它……” 將雪貂扔出去的穆老四,臉不紅心不跳地岔開話題:“許是它嫌屋裏熱吧……水熱嗎?不熱,我再給你加點熱水。” “熱的。”他飛速刷完牙,跑到桌邊,看穆老七買回來的早點。 “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就每樣都買了點。”穆博天給鬱聲遞了筷子,“你快嚐嚐,哪樣好吃,七哥讓他們每日都送到府上來。” “謝謝七哥。”他挑了個順眼的白色米糕塞進嘴裏,緩緩地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