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懷裏的雪貂頭一回來南方,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一下火車就團成一團,瞧模樣,是嫌熱。 “我也想有這麽一身毛。”鬱聲羨慕地擼著貂,同時依偎在穆聞天的懷裏,汲取暖意。 “那還不簡單?四哥給你買身貂皮衣。” 鬱聲一噎:“四哥,我不要……小貂這麽可愛,我不要用它做衣服。” “誰說要用它做衣服了?”穆老四哭笑不得地伸出手指,點了點他懷裏的雪貂的小腦袋,“我真用它做身衣服,你不得鬧個十天半個月啊?” 鬱聲皺著鼻子想了想,嚴肅搖頭:“那是要鬧一輩子的。” 這是四哥給他的貂,當然要鬧一輩子。 穆老四聽出鬱聲話裏的深意,情難自已,低頭咬著他的唇親。 鬱聲羞羞怯怯地回應了一會兒,餘光瞥見車窗外明亮的燈光,連忙把四哥推開:“到了到了!” 富麗堂皇的飯館前停滿了汽車,見過大世麵的穆老四都沒忍住吸了口氣:“這麽多人?” 雙喜也嚇了一跳:“四爺,這飯館的飯……肯定好吃啊!” “可不嗎?”穆聞天推開車門,扶著鬱聲下車,自言自語道,“不好吃,他們來做什麽?” “啊?!” “做……”雙喜跟在他們身後走了沒兩步,話音未落,忽地被一聲熟悉的尖叫打斷。 鬱聲和穆聞天循聲望去,隻見打扮得油頭粉麵的穆老七像是見了鬼一般杵在街上,一隻手高高抬起,指著飯館前的橫幅,結結巴巴,說不出完整的話。 “哎喲四爺,我忘了和您說,七少爺也跟著來了。”雙喜猛地一拍腦門,“他比咱們早出來五六分鍾呢。” “來便來了,大驚小怪個什麽勁兒?”從穆聞天的角度看去,橫幅上的字並不清晰,所以他沒往深處想,隻當穆老七發瘋,“去把他叫過來,別讓他在申城丟了穆家的顏麵。” 雙喜“哎”了一聲,小跑著往穆老七身邊湊。 穆老七見了雙喜,原地蹦了三四下,扯著他的手往前走了幾步,緊接著,穆老四和鬱聲就聽到了第二聲驚叫。 雙喜的反應比穆博天的還誇張,他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怎麽搞的?”穆老四眉毛一挑,拉著鬱聲的手直奔飯館前走去。 走得近了,光就亮了。 光亮了,橫幅上的字也就清晰了。 “啊?!”鬱聲隻看一眼,也跟著叫起來。 他邊叫邊跳,像隻受到驚嚇的白花花的小貂。 好家夥,橫幅上提到的不是別人,居然是穆聞天穆家四爺成婚喜宴,恭候大家光臨。 穆聞天眼前一黑,摟著嗷嗷直叫的鬱聲,一聲“媽了個巴子”脫口而出:“誰在申城替老子娶親啊?!”第60章 橫幅之所以這麽寫,皆因鬱老爺子的私心。 寫“鬱聲成婚”,不夠氣派啊! 隻有提了穆聞天的名號,大家才知道鬱家有了多大的後台。 鬱老爺子想得好,唯獨沒有想到,穆四爺真的會出現在申城,還好巧不巧,帶著鬱聲來了他辦喜宴的飯館。 穆老四火冒三丈,掏出槍遞到鬱聲的手裏,拉著他往飯館裏闖:“媽了個巴子,今日有一個算一個,誰冒充我成婚,你直接崩了他!” 鬱聲早就忘了怕,也忘了手裏拎著的是槍,氣鼓鼓地跟著點頭:“好,我崩了他!” 說完,又不滿地嘟囔:“四哥又罵人。” 穆老四:“……” 穆老四攥住他的手:“特殊情況,通融一下唄?” “……好吧。”鬱聲瞧了瞧懸在頭頂的橫幅,板起臉嚷嚷,“等我見了他,我也要罵!” 他倆凶神惡煞地往飯館裏衝,癱坐在地上的雙喜堪堪回過了神。 雙喜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看見四爺拿出槍,自然也把槍拿了出來。他不僅拿了槍,還招呼著跟來的兄弟們拿槍:“愣著做什麽?沒見四爺進去了嗎?” 愣在原地的穆老七眼睜睜地看著自家人烏泱泱地闖進飯館,後知後覺地吸了口氣:“誰這麽大膽,居然敢冒充我四哥?” 他邊自言自語,邊往飯館裏走,走了沒兩步,手腕就被人拉住了。 “誰啊?”穆博天不耐煩地回頭,“敢拉小爺我,你活得……” 他的話被一聲輕笑打斷。 “老七,這麽多年沒見,脾氣有長進啊。”站在穆老七身後的男人摘下了帽子,露出一張與他酷似的麵龐。 穆博天眼底的不耐煩逐漸被震驚取代,最後演變成了驚喜:“六哥!” *** 鬱榮和姨太太忙活了一個下午,總算將所有的客人都打點好了。 “看看誰沒來。”姨太太把賓客單子甩在鬱老爺子的懷裏,“我們得記著,下次再請客,這些不給我們麵子的人,就別請了。” “我都對過兩遍了,沒人沒來。”鬱榮接過下人遞來的茶水,大口大口地灌下,“打著穆四爺的名號辦喜宴,誰敢不來?” 姨太太臉上浮現出喜意:“那就好,隻要申城的人都知道我們和穆家的關係不一般,一切就是值得的。” 鬱榮臉上滑過淡淡的肉痛:“是啊,辦這個喜宴可花了我不少錢呢。” “以後我兒子娶親要是沒有這派頭,我可不幹!”姨太太聞言,立刻吵鬧起來,“老爺,您對一個歐米伽兒子都這麽上心,我兒子總不能差吧?” 鬱榮嘴角一抽,心裏愈發不是滋味。 這姨太太今日怎麽三句話離不開錢啊? 但他轉念一想,姨太太的孩子娶親都是十幾年之後的事了,到時候鬱家說不準已經借著穆家的東風,成了申城第一大戶人家,他還有什麽舍不得的呢? “那是自然。”想通的鬱榮誇下海口,“咱們的孩子成婚,排場定會比今日的大!” “哎喲老爺,您說的話,我可記著呢。” “哪兒能忘啊?” 鬱榮和姨太太正說著話,外頭忽然滾進來一個嚇破膽子的店小二:“老爺夫人,你們快……快去外麵瞧瞧吧!” “怎麽了這是?”鬱榮騰地起身,“今日是我鬱家的好日子,誰敢來鬧事?” “是……是……” 砰! 刺耳的槍聲過後,飯館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鬱榮嚇得癱回了椅子裏,用嘴型無聲地問姨太太:你聽見了嗎? 姨太太抖如篩糠,連頭都不會點了! 而開槍的鬱聲也嚇了一跳。 這一槍不是他自己開的,是穆聞天捏著他的手,帶著他開的。 “四哥!”鬱聲嚇死了,目光定在槍上,像是才反應過來自己拿了什麽,燙手似的蹦起來,“四哥四哥,你幹嗎呀?” “開槍。”穆老四盯著橫幅上的破洞,冷哼著抱緊懷裏的歐米伽,“怕什麽?你四哥給你出氣呢。” 也不知誰這麽大膽,飯館外頭掛橫幅還不夠,大廳裏也要掛,穆聞天看著就煩。 “你……你就這麽開槍,也不提前和我說……” “不然呢?”穆聞天反問,“爬上去把橫幅扯下來?那也太麻煩了。” 鬱聲一時說不出反駁的話,悄悄將手背在身後,不想拿槍了。 但穆老四不管他想不想拿,直接把槍管還發著燙的槍塞到了他的手心裏:“走,去崩人!” “可……” “聲,有人冒充我娶親呢!” 鬱聲聞言,瞬間又氣起來,再次挽住穆聞天的手臂,拎著槍,昂首挺胸地往大廳裏走。 他們一進去,好巧不巧,撞上了帶著姨太太踉踉蹌蹌地往飯館外跑的鬱榮。 “喲,鬱老爺子。”穆聞天腳步一頓,像座高山,直直地攔在了鬱榮麵前,“真巧,您今日也在啊?” 鬱榮腳下一軟,暗恨自己運氣不好:“穆……穆四爺。” “巧啊,真是巧。”穆老四笑吟吟地望著鬱老爺子胸口別著的紅花,將飯館的橫幅的由來猜出了大半,心裏氣得直往外冒火,嘴上卻還是一副渾不在意的語氣,“您也來這兒下館子?” 鬱榮嚇到腦子轉不過來彎,也顧不上細想穆聞天的話是真還是假,隻知道拚命點頭:“是啊,我……我們來下館子,您……您也來下館子?” “下館子還戴紅花?”穆聞天抬起手,先是狀似無意地撩起鬱老爺子胸口的花,繼而語氣陡然轉冷,“你打算蒙我呢?” “穆……穆四爺,我們……我們……”鬱榮的額角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不死心地胡編亂造,“我們是被別人請來吃飯的呀!” 穆聞天猛地將鬱老爺子胸口的花拽了下來:“請來的?誰請的?” “……請……” “我請你大爺!”穆老四將花砸在鬱榮的臉上,“蒙人蒙出經驗了啊,還曉得編理由……我讓你編!聲,把槍舉起來!” 鬱聲乖乖照做,抬手就把槍口頂在了鬱榮的腦門上。 “聲……鬱聲啊,我是你親爹!”鬱老爺子眼睛一翻,差點魂飛魄散,甚至因為過於害怕,覺得自己感受到了槍口的熱度,口無遮攔地罵起來,“你他媽……你他媽在謀殺親爹!” 此話一出,鬱聲還沒怎麽樣,站在一旁的穆老四先不幹了。 穆聞天最恨什麽?最恨鬱榮仗著那一絲血緣關係,不斷地壓榨鬱聲。 是,鬱榮的的確確是鬱聲的親爹,可賣孩子的爹,算什麽爹? “不錯,你說的話有幾分道理。”穆老四目光森然,“但我今兒個把話放這兒……是我穆聞天不讓聲認你這個爹,是我穆聞天讓聲和你一刀兩斷!” 鬱榮渾身發顫,著了魔般喃喃自語:“我……我是他的骨肉至親啊!” “骨肉至親?”穆聞天冷笑搖頭,用隻有他們二人能聽見的聲音道,“鬱榮,話不說明白,你就是不死心……你給我聽好了,鬱聲從跟了我那日起,就沒你這個骨肉至親了。” “……但他還有我。他不僅有我,還有整個穆家。你曾經不屑一顧,甚至於連施舍都不願意施舍給他的親情,我穆老四都會彌補回去。 “……你那是什麽表情?不相信嗎?媽了個巴子,你不會以為他稀罕你那點可有可無的親情吧?……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