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安,笛賽爾同學。要不要一同共進午餐呢?」
威諾學園的午休時間,一名高年級生拜訪了笛賽爾?杜蘭朵。
她將金色的卷發束在後腦勺,身段穩重。那雙眼角略微下垂的雙眸蘊藏著一抹憂愁,顯得相當動人。那美豔優雅的模樣,仿佛是從上流世界脫穎而出的千金。
史黛拉?斯汀雷。
她是梅卓波利丹合眾國大總統的獨生女,半年前潛入校園。如今,她是擔任學生會長要職的國家魔術師。
昨晚才展開激戰的對手,現在依然閃爍著那對『星條藍玉』之瞳,單手提著籃子微笑。其身影使笛賽爾頭痛了起來。
「……早上才把你趕回去,現在又來啦?」
「是的。我又來了。」
史黛拉若無其事地微笑著,點了點頭。
阿爾黛那代代相傳的玉璽級聖遺物『三神器』──兩人之間的關係,明明是爭奪三神器的競爭對手,但史黛拉對笛賽爾的態度實在過於友善了。
「什麽叫『又來了』啊……」
不僅如此,由於昨晚進行了激烈的魔術戰鬥,導致笛賽爾睡眠不足。她不經意地望向隔壁座位的友人布藍登?布萊克本。隻見他戴著眼鏡呼呼大睡。笛賽爾甚至心想,幹脆用同樣的姿勢倒頭就睡算了。
「不行嗎?」
綻露微笑的史黛拉身後,是學生會成員與疑似是她親衛隊的跟班們。他們正默默無語地施加壓力。
(為什麽我非得和敵對組織的人友好地吃午餐不可呀……)
對方是從半年前便潛入學園,且已經培養出人氣的對手。況且在個人主義盛行的威諾學園中,竟能聚集如此多人,她恐怕相當有聲望。
(而且那算什麽啊,等在她身後的朋友人數那麽多!是故意炫耀給我看嗎?)
昨天才剛來留學、生性又獨來獨往的笛賽爾徹底被拉開差距。沒有比這更令人難堪的了。
「我、我已經和人在這裏的布藍約好要吃飯了。」
「嗬嗬。這樣的話,讓他也一起來怎麽樣?」
即便被婉拒,史黛拉也毫不氣餒,這回一並邀請了布藍和笛賽爾。
「笛賽爾同學放學後似乎也有很多事要忙,要是不把握這種機會,就沒辦法加深留學生之間的情誼了。」
史黛拉麵帶笑容,漾起一抹高雅的微笑。然而從知道彼此真麵目的笛賽爾眼裏看來,無論怎麽看都覺得史黛拉那溫和的笑容背後另有深意。
就在這時──
「會長!請等一下!」
正當笛賽爾煩惱著該如何回應時,史黛拉的跟班們騷動了起來。
「路布魯的公主也就算了,但您是認真想邀劣等生共進午餐嗎!」
代表跟班們開口的人,是一名嚴謹的少女。她像遠古國度的後裔一樣,將一頭黑發剪得齊平,顯得很有古風。
「哎呀,副會長。」
「會長您或許不曉得,在那裏一直呼呼大睡的男人,名為布藍登?布萊克本,是從中學時代開始,成績就萬年墊底的廢石!就連讓他與我們優美動人的會長呼吸一樣的空氣,都教我們無法忍受!」
被喚作副會長的少女手持扇子,凶狠地瞪視布藍,其眼眸是綠玉位階的『海藍寶石』。是屬於寶石階級的精英魔術師。
「那種說法──」
「等一下!你這樣高興說什麽就說什麽,讓我感到很不舒服!侮辱我的朋友,就等同是在侮辱我!」
笛賽爾用壓過史黛拉的氣勢高聲怒吼,但她馬上就為自己輕率的發言後悔莫及。
(糟糕,不小心說出口了……交朋友的機會又減少了……)
然而,一度脫口而出的喝斥,就算用魔術的力量也收不回來。
「就如笛賽爾同學所說,請各位慎重發言,避免謾罵與中傷。還有,請好好地向布藍登同學道歉。」
然而,史黛拉出乎意料地伸出了援手。她保持高雅的麵容,微微地瞪著以副會長為首的跟班們。
「但、但是會長,那個廢石睡成那樣,應該沒有聽見吧……」
「不行。」
麵對試圖狡辯的副會長,史黛拉堅毅的態度卻沒有消減。
副會長或許知道學生會長的個性,一旦說出口便絕不會退讓。不久後,她認命地重重歎了口氣。
「好啦,可恨的廢石。那個、怎麽說,抱歉,原諒我吧。」
副會長用扇子遮掩因悔恨而扭曲的臉,姑且說出了道歉的話。
「太好了,這麽一來就和好了。」
「剛剛那聽起來不太像是在道歉耶……是我語文能力不足嗎?」
由於副會長姑且低頭認錯,因此史黛拉也滿意地眯細雙眼,笛賽爾則不斷頻頻歪著頭。
就在那瞬間……
「剛才那句話,可以再說一次嗎?」
本應在睡覺的布藍忽然撐起身子,麵帶笑容地仰望副會長的臉。仔細一看,不知何時他已經拿下眼鏡──那是附身中的信號。
「盛氣淩人的副會長竟然向我這種劣等生道歉。這機會實在太貴重,一定要錄音啊。」「啊啊啊,可恨的廢石!這個廢石!區區一個廢──石!」
聽了布藍惹人嫌的話後,副會長眼角噙著淚水,咬牙切齒地露出虎牙跺腳。
「副會長。在那裏坐下來一會兒。」
「非、非常對不起,會長!您誤會了──!」
史黛拉讓口出惡言的副會長端坐在地板上,準備開始對她說教。
意想不到的稀客卻在這時出現。
「雖然不知道你們在吵什麽,但我可不許學生之間起爭執喔。」
現身的是一名身材挺拔、神采奕奕的老人。頭發花白的他,在風格古樸的衣裝上頭披了一件魔術長袍。他有一頭白色頭發與胡須,還戴著作為注冊商標的黑色太陽眼鏡。不用說,那是懷利?懷斯曼教授。
這位老教授在阿爾黛那也是數一數二的名人,在學生之間也頗有聲望。
「懷斯曼教授!錯的人不是我,是這個笨蛋吊車尾廢石啦!」
副會長瞬間顯露出可愛又充滿敬愛的表情,將所有責任推給布藍。
「你們彼此都有自己的主張吧?那麽就各退一步,這樣一切就解決了。」
懷斯曼裝出聽進副會長主張的樣子,聳了聳肩。
「教授為何那麽偏袒布藍登啊!」
副會長仍舊禮儀端正地坐著,不服氣地對懷斯曼的判決提出異議。
「我很偏袒他嗎?」
「非常!之前您也免除了他的補考!」
「哎呀,有這麽一回事嗎?」
受到指責的懷斯曼,裝模作樣地佯裝不知情。
這時,史黛拉也拍了一下手。
「哎呀,這麽說來,布藍登同學的興趣似乎是模型呢。記得教授的桌上也有幾隻……」
「不要隨便臆測。那是我自己做的。」
懷斯曼完全麵不改色,明顯是在裝傻。
這段期間,笛賽爾不發一語,隻是持續以警戒的神色仰望老教授的臉。正確地說,是仰望隱藏於太陽眼鏡之後的瞳孔位階。
(果然看不出來……這麽說,這個老爺爺也有可能是七詠唱七分身的一員呢……)
笛賽爾的懷疑正中紅心。老教授的真麵目就是擁有『大賢者懷斯曼』之名的分身。布藍與莫莉卡的生活費,以及秘密組織的活動費用,全都是以這位老教授名下的魔術開發特許金用支付的。
扮演廢石位階的吊車尾學生,跟布藍長相一模一樣的分身『稻草人斯奎刻洛』,與懷斯曼四目相交。魔術方麵是同一人物的兩人,卻得佯裝出他們之間毫無關係,於是雙方都若無其事地別開視線。
「話說回來,笛賽爾同學和史黛拉同學,可以占用你們一點時間嗎?」
「咦?呃,那個──」
懷斯曼沒有等待兩人回答,緊接著喊出了咒文。
「abracadabra阿布拉卡達布拉。」
同一時間,三人的身影從教室消失,瞬間被轉移到了懷斯曼的研究室。
「咦、咦?難道是瞬間轉移?」
「教授。我本來想和同學們一起享受午餐時光的。」
眼前的突發狀況使笛賽爾驚愕不已,對照之下,史黛拉隻是輕輕歎了口氣。
「不會花太多時間的,放輕鬆吧。想喝點什麽嗎?」
懷斯曼催促笛賽爾與史黛拉在辦公桌對麵的空位子坐下。
然而她們的視線都專注於辦公桌後方。一把古老的神劍,被慎重地擺飾在架子上。
玉璽級聖遺物『草剃劍』。
象征遠古國度時代王權的劍?鏡?玉──『三神器』其中之一。
對笛賽爾而言,那是父王命令她奪取的高階聖遺物。理所當然,對於父親是合眾國大總統的史黛拉而言也是一樣。
昨晚,笛賽爾與史黛拉才互相爭奪過這把神劍。
「──你們兩人,要喝杯可樂嗎?」
兩人的視線正投注於草剃劍這件事,懷斯曼一清二楚,卻裝出滿不在乎的模樣。擺飾著與教授桌子毫不相襯的美少女模型的辦公桌後方,有台冰箱。他正準備從冰箱中拿出三瓶可樂。
「不用了。」
「是的。我也不需要。」
卻被兩人冷漠地拒絕,老教授不得已地把可樂瓶放回冰箱。
「……那麽,就快點進入正題吧。」
重振精神的懷斯曼透過太陽眼鏡,將銳利的目光投向少女們。
「有目擊情報指出,你們兩人於深夜在魔都外出走動。畢竟學生的本分是念書,就當作是看在我的麵子上,希望你們避免夜間外出。」
「……什麽?」
不曉得對方會扔出什麽話題而保持警戒的笛賽爾,因為這番意料之外的話而雙眼圓睜。
「那個,你要說的隻有這個嗎?」
「是啊。今後要是有教職員撞見你們在夜晚外出走動,我將不容分說地進行輔導。」
笛賽爾輕輕地聲聳肩。而她身旁楚楚動人的史黛拉不發一語,保持冷靜。
(不愧是史黛拉學姐,她似乎看破了我的意圖呢。)
將意識附身於懷斯曼體內的布藍,透過太陽眼鏡,以警戒的目光望向此刻仍然緘默不語的史黛拉。
「但笛賽爾同學是路布魯的公主殿下,而史黛拉同學也是梅卓波利丹的大總統千金,又是我們學園的學生會長。我想你們是不會做出夜遊這種危險行為的吧。或許是目擊情報有誤。」
這是以教授立場投出的牽製球。
「哎呀,教授您真是的。」
史黛拉無視搞不清狀況而歪著頭的笛賽爾,悠然地漾起一抹微笑。
「我也認為應該是對方看錯了呢。但若真有這種傳聞流出,您打算怎麽做呢?」
明白對方的意圖後,史黛拉刻意回以挑釁的言論。
相對地,懷斯曼陷入深思。接著,在附身狀態下繼續扮演豪放磊落老教授的布藍說道:
「當麵進行三方會談吧。」
「…………什麽?」
懷斯曼若無其事的答複,使笛賽爾再次訝異地雙眼圓睜。就連她身旁沉著冷靜的史黛拉,也露出驚愕的模樣。
「那個,老爺爺。我父親可是路布魯的國王喔。」
「我的爸爸是梅卓波利丹的大總統唷。」
「你們以為我會因此膽怯嗎?」
懷斯曼立刻還擊。
「為了學生們的操行,無論對方的權威有多大,我都會請他們空出時間。身為父母,他們應該也很憂心女兒的近況吧。」
雖說很拐彎抹角,但話都說到這份上,連笛賽爾也不得不察覺懷斯曼的真正意圖。剛才的那番話,是針對三大國之首下達在阿爾黛那爭奪聖遺物的任務之事,提出的明白警告。
提出這般警告的人,是在阿爾黛那擁有極高權威,且被視為魔術秘密組織『七詠唱七分身』一員的奇異人物。因此這番話的份量,可不僅隻是說說而已。布藍利用懷斯曼的立場,牽製笛賽爾與史黛拉。
當然光聽這句話,大概隻像是老師正在稍微叮嚀學生,是輕易就能搪塞過去的對話。
總算察覺到現場緊迫感的笛賽爾,咽下一口口水。她似乎正在困惑應該要如何回應。
然而她身旁的史黛拉,隻是優雅地輕輕漾起一抹微笑,悠然地微歪下頭。
「在爸爸有工作的日子裏,可以讓媽媽來麵談嗎?」
──她是天生就笨?還是是位謀士呢?
史黛拉的一句話,強硬地將剛才的話題,導向教師與學生間無關緊要的閑聊。
事已至此,以布藍現在的立場隻好就此打住。
「嗯、嗯。隻要雙親其中一方來參與三方麵談,就沒有問題了……」
「嗬嗬,太好了。」
史黛拉在退縮的懷斯曼麵前合起雙手,綻放一抹微笑。
這下子話題就結束了。方才史黛拉的那句話,無論是裝傻還是經過計算,都是應對進退中最佳的一步棋。
「笛賽爾同學也是,在父親繁忙的時候就麻煩母親──」
史黛拉不經意地繼續說,但她的話卻忽然中斷。提起母親話題的瞬間,笛賽爾突然麵無表情。
這不尋常的氣氛使史黛拉噤聲不語,懷斯曼也沉默以對。
「如果話都說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笛賽爾用不容任何人接近的冰冷聲音說道,同時站了起來。
「……嗯。抱歉占用了你們的時間。」
昨天晚上,布藍用魔女維琪的魔術攏絡了mi7的諜報員,從對方身上打聽到笛賽爾失去了母親的事。剛才這句話是他借懷斯曼之口致上的歉意。
但是笛賽爾沒有聽完那句道歉,便離開了研究室。
kugiri-001
到了下午上課的時間,笛賽爾還是沒有現身。
「老師,我有點不舒服。就當作我早退吧。」
此刻仍宅在自己家中的布藍,附身於教室內的『稻草人斯奎刻洛』身上,拿下眼鏡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接著將怒斥聲拋諸身後,離開了教室。
笛賽爾的事無論如何都令他在意,於是決定前去找她。
在附身前,他已經用廣範圍探索型分身『大賢者懷斯曼』的功能,探查到笛賽爾的魔力,判別出她的位置了。
原本『大賢者懷斯曼』就是針對搜索聖遺物而強化魔力探查能力的類型。換言之,可以說這個分身就是超高性能的魔術雷達。鑽石位階的持有者現在正在魔導圖書館裏,他很輕易便能查出。
威諾學園的魔導圖書館──
除去規定禁止帶出與不可閱覽的書庫之外,也會開放給一般學生進入。這裏是阿爾黛那中,保有最大量藏書的場所。
圖書館以螺旋狀的大階梯為中心,書架上找不到任何一本與高階聖遺物相關的原文書。但是移民帶進阿爾黛那的眾多魔導書抄本中,有著舊曆時代的貴重絕版書,還有進入魔法曆時代後,被記載下來的魔術師們的研究書籍。藏書的種類涉獵多方領域。
順帶一提,由於是遠古國度的貴重資料,因此館內還齊備排列著舊曆二○○○年以前的漫畫和輕小說。
「……哦,你怎麽啦?」
這時,突然有個人從抵達館內的布藍身後叫住了他。
是名綁著一條麻花辮的女學生。她的紅色長發夾帶著粉色,配戴眼鏡,給人一種樸實的印象。一瞬間,那條垂落而下的長麻花辮,讓布藍看成了蠍尾。
「我記得你……是今天早上來過教室的艾米塔吉帝國留學生──」
還是昨天晚上,從遠處觀望布藍他們三方對戰的少女。
她將滑落的眼鏡戴好說道:
「……你相信不老不死嗎?」
出乎意料的問題。
布藍定睛凝視,窺探對方瞳孔的位階。
厚重鏡片另一頭顯現出來的瞳孔位階是『廢石』。很難想像肩負奪取聖遺物密令的間諜會是廢石等級。但若布藍的記憶沒錯,他不記得曾在夜晚的魔都遇過這名少女。就連類似mi7和cia的艾米塔吉帝國諜報工作部隊都未曾見過。
「突然之間問這種意義不明的問題,我也很困擾。不過,如果是出現在童話故事中的大魔術師,或許也能將那種事化為可能吧。」
「嗬嗬……開玩笑的。向初次見麵的人拋出這種不明所以的問題,是我的興趣。隻不過……所謂的魔術師,往往皆會渴求永恒的生命。」
能實現不老不死便是魔術最終抵達的領域──『魔法』。那是自古以來,魔術師們所探究的終點之一。威諾學園中,也有許多涉及『魔法』研究的人。
「難不成,你是來找路布魯的公主殿下?隻要到裏頭的讀書室去就行了。隻不過,在圖書館內請輕聲細語喔……」
將食指輕輕抵住自己的唇瓣後,少女沒有發出任何腳步聲離去。
布藍的目光追逐著帝國留學生的背影好一會兒。當她離去後,布藍按照少女所說,靜靜朝讀書室走去。
「呼──」
在那裏,他看見笛賽爾趴在桌上、安穩打呼的身影。
「喂喂……」
「呼──」
布藍一下子全身無力,差點摔倒。笛賽爾正幸福美滿地熟睡。
她睡成這樣,害擔心朋友而來找她的布藍,顯得像個笨蛋。
「……這麽說來,她今天看起來好像很困呢。」
白天是學生,夜晚是間諜。就算這是魔法世界,也隻能削減睡眠時間來兼顧兩邊的生活。又或者,是像布藍這樣將學園生活委任給分身。
雖然不太想吵醒笛賽爾,但就這樣離開的話早退就沒有意義了。
於是布藍決定稍微惡作劇一下。他將笛賽爾睡著前堆疊起來的魔術研究書堆,全部換成少女漫畫。
「嘻嘻嘻……我一直很想對朋友惡作劇看看……」
設置完畢後,布藍躲在遠方的隱蔽處,觀看惡作劇的發展。
布藍忍了一陣子,笛賽爾總算醒過來。
「嗯~奇怪……?」
徹底鬆懈的笛賽爾露出傻愣的表情揉著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我睡著了嗎……?」
笛賽爾害羞地遮住嘴邊。她不知道布藍正躲在隱蔽處,錄下她的樣子。
「我有拿這種書過來嗎?」
笛賽爾皺著眉頭,拿起一旁的少女漫畫。她可能還有些半睡半醒,為了消除睡意,於是翻起了書頁。
非從右到左,而是從左到右。
(糟糕了啊───!路布魯的漫畫文化和我們不一樣啊───!)
反過來閱讀根本不可能看懂故事。布藍的惡作劇失去意義,笛賽爾隻是頻頻地歪著頭。
然而,笛賽爾翻著書頁的手突然停下來,開始顫抖。
「『從當朋友開始吧』……呃,朋友是起點嗎!?那麽終點會到哪裏去啊!?」
笛賽爾一臉驚愕地凝視漫畫。
「對、對我來說好像有點太刺激了……」
她麵紅耳赤地按著怦然心跳的胸口,步伐踉蹌地往窗戶走去。看樣子她是想吹吹風換氣。
笛賽爾將窗戶全部打開。即使如此她似乎還是冷靜不下來,用手抵著漲紅的雙頰。灌入室內的和風,使她的馬尾輕輕搖曳。
那副身影令布藍看得入神。
「你怎麽了嗎?」
史黛拉忽然探出頭來,從布藍的身後向他搭話。
「史、史黛拉學姐。這種時間你為什麽會在這種地方?」
布藍不由得嚇了一跳,轉過頭。不知何時偷偷靠近布藍的史黛拉,卻有些詫異地對他露出一抹悠然的微笑。
「嗬嗬,我們學園不是選修課程製嗎?我為了進行自己的魔術研究把這個時段空了下來,好用來自習。」
史黛拉漾起一抹逗弄人的優雅微笑,手上確實拿著幾本魔導書。隻不過,繼續在這裏吵鬧下去的話,很可能會被笛賽爾發現布藍躲在這裏。
無可奈何之下,布藍拉住史黛拉的手,把她拉進隱蔽處。
「史黛拉學姐,請你稍微安靜一下,沒有關係吧?」
「嗯、嗯,我當然沒有關係……」
學弟突如其來的舉動,令史黛拉麵色緊張地雙頰泛紅。
「請躲在這裏,藏起來不要讓公主殿下發現。」
「好、好的。」
史黛拉按照吩咐,躲在潛藏於隱蔽處的布藍背後。
由於距離很近,雙方的身體輕輕地緊貼在一起。
具體來說,是從重力中被解放開來、向前突出的史黛拉爆乳,柔軟地緊壓著布藍的背部。
「學姐,太近了。」
「對、對不起!」
布藍平淡的反應,使史黛拉的臉更加羞紅。
不過布藍隻是表情保持平靜,內心其實正為那兩顆胸部的柔軟觸感而激動不已。
高階女性魔法師不穿胸罩的說法,果然是正確的。像史黛拉這般身材姣好的女性沒穿胸罩,緊貼上來的柔軟度更是驚人。
「可以的話再靠近一點。」
「咦、咦、咦咦──?」
他終於不小心脫口說出真心話。禦宅族自然會變得愈來愈常自言自語。另一方麵,學弟出乎意料的一句話,令史黛拉徹底驚慌失措。
既是年長的才女,又是受人憧憬的學生會長,膽量十足,麵對名教授也能相抗衡。這樣的人竟如此慌張而手足無措,這種反差顯得相當惹人憐愛。
現在的史黛拉,簡直就像忸怩王國的公主般羞赧不已。平時高貴而難以接近的學生會長,與此刻這副模樣的落差,著實令人感到相當新奇。除此之外,靠得這麽近,對方身上的芳香更是撲鼻而來。
「……你們在幹什麽啊?」
這時,笛賽爾用冷洌的聲音說道,她的上吊眼變成了不屑的眼神。
她大概早就感覺到布藍和史黛拉潛藏在隱蔽處,動靜那麽大,沒被發現還比較奇怪。
「嗯哼,原來你們兩個是這種關係啊。嗯~哼。」
試圖在別人麵前維持冷豔形象的笛賽爾徹底破功。誤解史黛拉和布藍正在幽會的她,動搖的神情如實地表現在臉上。
「不、不是的,笛賽爾同學!我隻是到圖書館裏,這種誤解對布藍登同學很失禮喔!」
「你說我誤解了什麽?就、就算布藍有除了我以外的朋友,我也無所謂!雖然我除了布藍以外根本沒有別的朋友!」
「……咦,朋友?不是戀人嗎?」
笛賽爾出乎意料的反應,讓史黛拉目瞪口呆地睜大雙眼。
「戀人?」
另一方麵,史黛拉的話似乎也出乎笛賽爾意料之外,她詫異地皺起眉頭。
「所謂的戀人,就是彼此互許未來的人吧……布藍有未婚妻嗎?」
「沒有。你呢?」
「嗯哼。我也沒有。」
笛賽爾一派輕鬆地與布藍四目相交,似乎對此不怎麽感興趣。
「不管是婚約還是結婚,都是身為王族必須盡的義務。無論怎麽想,都和現在的狀況毫無關聯。」
笛賽爾極盡冷酷地斷言。
「我想說的是,既然你們不是朋友的話,就不要在那裏卿卿我我!」
為了不被史黛拉搶走第一個的朋友,笛賽爾眯細上吊的眼眸,拉了拉布藍的手,毅然決然地將他給奪回來。她的身姿是如此英姿煥發,但不知為何看起來卻像一隻狗。
「那、那個,我覺得朋友不應該是互相爭奪的東西……」
「那種道理不適用在沒有朋友的人身上!有朋友的人真好啊!」
笛賽爾與史黛拉持續著你來我往的對話,卻根本話不投機。
另一方麵,布藍從剛才開始,便不發一語地持續錄下兩人的樣子。
少女們在布藍兩旁爭論不休,那雙處於【●rec】狀態的雙眼,正從極近角度,不停交互投注於少女們搖晃的胸部上。那邊搖完換這邊晃,這邊搖完換那邊晃。
「真是大豐收。」
布藍大飽眼福,但如夢似幻的時光唐突地宣告終結。
「……喂,布藍登?布萊克本。」
這裏是圖書館。如此喧嘩吵鬧的角落,就算不願意也相當引人注目。
不知何時上課時間已經結束。回過神來,學生們的身影也多了起來。
「你這家夥對會長灌輸了什麽想法!」
而醉心於史黛拉的副會長也身在其中。
將一頭黑發剪得整整齊齊的副會長怒發衝冠。她用顫抖的手緊緊握住扇子,齜牙咧嘴地露出虎牙,帶著憤怒的神情瞪視布藍。
「反正一定是你把會長卷進了無聊的麻煩事吧!說到底,像你這種廢石卻到現在都還安然待在學園裏,這件事本身從以前就讓我難以忍受!」
「副會長,你好像說得太過火了……」
「沒有問題的!請會長您閉上嘴!」
平時應該會負責製止副會長的史黛拉,卻因為布藍和笛賽爾徹底失了方寸,根本沒辦法強硬出麵。
「畢竟這個男人的事,我比您還要更加清楚!」
副會長趁著這個好時機,逮住機會乘勝追擊。
「因為我們是青梅竹馬啊。」
「青梅竹馬是怎麽回事!?」
「我也是第一次聽說副會長有青梅竹馬呢。」
布藍不耐煩地說道,而笛賽爾和史黛拉不知為何方寸大亂。
「副會長之所以隨身帶著扇子,是因為我以前老是嘲弄她的虎牙。那時真是抱歉啦。」「不、不是的!我的人格發展和你這家夥才沒有半點關係!」
「哼、哼~原來布藍有青梅竹馬啊。嗯哼~嗯哼……」
「好痛呀笛賽爾同學,請不要拉我的耳朵。」
副會長無視手足無措的兩人,擅自繼續說:
「總而言之,我和你之間的孽緣也到此為止了。布藍登,給我過來!」
就這樣,布藍被以副會長為首的學生會成員們押走。
「等等,你不是學生會長嗎?快想想辦法啊!」
「說、說得也是。但是,該怎麽做才好?」
「以世間普遍的友情排行來說,所謂的青梅竹馬,果然還是排在新交到的朋友之上嗎!?」
「你擔心的是這個!?」
方寸大亂的笛賽爾與史黛拉,自始至終都沒有派上任何用場。
布藍本想再次利用懷斯曼來解圍,但遺憾的是,老教授下課後被學生波濤洶湧的問題攻勢逼得動彈不得。
結果,轉眼之間布藍已經被強行拉走。在過於喧嘩的圖書館一隅,看著整件事情來龍去脈的紅發少女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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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鬥!?」
學生會教室中,史黛拉罕見地驚聲喊道。
「就是這樣,會長!」
另一方麵,副會長莫名得意地張開扇子,擺出了勝利的姿勢。
她居高臨下的視線前方,則是不知為何被五花大綁、倒在房間角落的布藍。
「這個名為布藍登?布萊克本的男人雖然不曾缺席,但上課態度糟糕透頂。不僅是上課睡覺的慣犯,魔術測驗更是滿江紅。再加上年幼時期開始就想當個偷拍狂,根本是犯罪預備軍!」
「喂,最後那項你有證據嗎?」
「就算沒有,憑我青梅竹馬的直覺也知道!你這種人之所以可以勉強晉級,都是多虧了我無比敬愛的懷斯曼教授的仁慈寬待!」
副會長駁斥布藍的反駁,將至今累積下來的抑鬱與憤怒爆發出來。
「你這個男人卻恩將仇報,竟然在交報告時,完全照抄懷斯曼教授出色的論文!不可原
諒!」
這番言論使布藍難堪地扭曲著臉。
(副會長……現在被你眨低得一文不值的對象,正是你無比敬愛的懷斯曼教授的真身啊……)
但無論事實為何,布藍都不可能表明懷斯曼和自己是同一個人。而且關於這場誤會,完全是布藍的錯。誰叫他睡昏頭,把本應讓『大賢者懷斯曼』拿去學會提出的論文,不小心讓『稻草人斯奎刻洛』給拿走了。
「可是副會長,這件事和決鬥有什麽關係?」
這時史黛拉插話責備激動過頭的部下。
「如同您聽到,以一名魔術師來說,這男人是不適任的吊車尾,更是沒有資格留在學園的廢石。因此我現在要再次實施適性測驗,測試他是否可以留下!」
「……所以才要決鬥?」
「正是如此!」
副會長的『海藍寶石』之瞳閃爍一道光輝,再次擺出勝利姿勢。
「讓他與學生會成員進行魔術競賽。贏的話就能繼續留籍於學園,輸的話就立刻退學。怎麽樣?就算是廢石,應該也明白這道理吧?」
副會長用扇子遮掩因喜悅而扭曲的嘴角與虎牙,將陰險的目光刺向布藍。
「當然,競賽對手就是我本人。念在這份孽緣上,至少讓我盡最後一絲情誼來超渡你吧。給我做好覺悟,布藍登!」
「這種非正式的決鬥,誰會接受啊。」
被五花大綁的布藍,不悅地一口回絕副會長的提案。
「寬宏大量的懷斯曼教授,隻要是有趣的事就會積極下達許可。隻要由我這個深受他喜愛的得意門生出馬請求,他定會聽進去吧。」
「他才不喜愛你呢。」
「你怎麽能如此斷言!有證據嗎!區區一介廢石才不可能理解教授的想法!」
布藍忍不住脫口說出真心話,結果讓副會長更加生氣。
但是,其他的學生會成員看來也和副會長站在同一陣線。
史黛拉隻是掛著一抹優雅的微笑,以冷靜沉著的態度退一步袖手旁觀──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呀~~~~~~~!?)
──在史黛拉那張滿麵笑容的麵具背後,其實內心焦慮不已。
(再這樣下去,同一所校舍的學弟,以魔術師身分鴻圖大展的路就要被阻斷了!怎麽辦、怎麽辦呀~~~~!)
史黛拉將混亂不堪的內心掩飾起來,維持著一貫的笑容。
身為大總統千金的史黛拉,不可否定她的個性有些傻呼呼的。雖然頭腦聰慧,卻不是格外傑出的策士。不過,她的腦筋轉得很快,就連現在旁觀的期間,也拚命地持續動腦,思考該如何替與她非親非故的布藍打破窘境。
沒錯,她是個純粹的濫好人。
史黛拉之所以會邀請笛賽爾共進午餐,也是因為擔心笛賽爾還沒融入學園。她是發自內心,坦率地想在學園生活中,與笛賽爾構築美好的交友關係。
互為間諜的她們,的確一到夜裏就得互相戰鬥,但既然不知道路布魯與梅卓波利丹的對立關係未來將如何轉變,她們身為兩國之首的親屬,先設法加深情誼是不會有損失的。
與懷斯曼教授之間的應對進退,也隻是她天生聰明的頭腦在極速運轉之下,突發奇想的最佳棋步罷了。雖然從她當時一派輕鬆的態度難以想像,但其實度過難關時,她的內心也是膽顫心驚。
「嗬嗬。那麽,這樣如何?」
名為史黛拉?斯汀雷的少女,至今從不曾需要仰賴耍小聰明的伎倆。憑她與生倶來的長處,大概便足以跨越各式各樣的大舞台吧。
她下定決心,將『星條藍玉』的視線掃過副會長,接著直接望向布藍登。
「布藍登同學的決鬥對手,就交給我來擔任吧。要是你贏了,今後隻要在學生會的權限範圍內,我們肯定會保障你作為學生的身分直到最後。」
這項提案,讓除了布藍以外的現場所有人,都訝異地瞪大雙眼。
然而,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們更加驚愕。
「還有,作為讓布藍登同學奉陪這場野蠻決鬥的歉意,我願意替你實現一個願望。隻要是我能做到,無論什麽都行。如此一來,布藍登同學也附加了勝利的獎賞。這樣如何呢?」
004
聽了史黛拉的這番話後,布藍這回總算做出了反應。
「好喔。我奉陪,絕對奉陪。」
他理所當然似地立刻回答。
「您、您是認真的嗎,會長!根本不需要弄髒會長的手,那種廢石靠我就能輕鬆擊垮!」「不行。」
副會長不出所料插話,但史黛拉立刻斥責她。
「還是說,你認為我會敗下陣來?」
「不、不是。我當然一丁點都沒有懷疑會長會輸給區區一介廢石……但我果然還是想親手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不行。你對我的決定不滿嗎?」
史黛拉綻露燦爛的笑容,不讓不甘願的副會長有辯駭的空間。
她心中的想法是──
(隻要我故意輸掉,學生會的各位也就不能幹預布藍登同學的行為了!)
──她懷抱的想法實在是滿懷慈愛。
「但、但是,以我過去的經驗來說,『無論什麽願望都行』實在太過頭了!」
「就算是我,也不會拜托她做奇怪的事……大概吧。」
「那就在這裏說出你的願望啊!反正你這家夥,肯定是打算將肮髒的欲望,發泄在會長美豔的肉體上吧!」
「副會長也冷靜一點。好嗎?」
再這樣下去又會沒完沒了,於是史黛拉決定解開布藍的繩子。
「總而言之,讓我們來聽聽布藍登同學的願望吧。」
她佯裝若無其事,在這時間點說出了這句話。由此就可看出史黛拉這名少女腦子果然轉得很快,也很擅長話術。
「這、這個……」
事已至此,布藍無論如何都得當場決定勝利的獎賞。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也很難說出什麽讓人為難的願望。
「那、那麽──請你當模型的模特兒。」
即便如此,布藍仍然堅守著絕對不肯退讓的界線,最後如此答道。
「哎呀!這樣就行了嗎?嗬嗬,那麽還請你手下留情囉。」
由於此請求對祖國梅卓波利丹的國家利益絲毫沒有影響,因此史黛拉優雅地拍了一下手,滿臉燦笑地立即做出承諾。
「請、請、請等一下會長!是模型的模特兒喔!萬一他說為了做出可以脫掉衣服的功能,要您全裸讓他看的話怎麽辦!」
然而,受到青梅竹馬的影響而對模型莫名熟悉的副會長,立刻插嘴說道。
「咦?還有那種模型嗎?」
「太遲了。我們已經約定好了,期待放學後的決鬥吧!」
一說到全裸,史黛拉滿臉通紅。無視她的布藍在副會長等人露出破綻的瞬間,如脫兔般逃離學生會室。
「哎呀,怎麽辦呢?」
「快追快追──!全員給我追上去──!」
副會長以下的所有人,都追著布藍從學生會室奪門而出,隻留下悠然露出困擾表情的史黛拉。
被獨自留下的史黛拉,又因為新的不安膽顫心驚。但這麽一來,萬事應該就能圓滿解決,她安心地歎了口氣。
實在是天生的濫好人。
──就在那之後,事態卻往她意想不到的方向急轉而下。
「史黛拉同學,請你認真地進行這場決鬥。」
為了向懷斯曼報告學生會的決定而前往研究室時,老教授如此叮囑史黛拉。
「我話說在前頭,你要是故意手下留情,我這雙眼睛可是立刻就能看出來。」
懷斯曼裝模作樣地調整太陽眼鏡,露出相當討人厭的笑容。
「但、但是教授……」
這牽涉到布藍的未來,因此史黛拉不能夠接受這個要求。
老教授卻加深惹人厭的表情繼續說:
「嗯,看來你沒什麽幹勁呢。那麽,我也準備一份給史黛拉同學的勝利獎賞吧。」
「勝、勝利獎賞?」
「沒錯。就決定是擺飾在那架子上的草剃劍,怎麽樣?」
讓渡神器──聽到這個提案,就連史黛拉也維持不住微笑麵具。身為學生會長的溫和表情,逐漸傾向冷靜沉著的間諜麵孔。
「話說在前頭,我這個人是不開玩笑的。」
是要選擇學弟的未來呢?
亦或是取得三神器,以完成身為國家魔術師的任務呢──?
(該、該怎麽辦才好~~~~~~!?)
不用說,史黛拉大概又被逼到得全力轉動腦袋的境地。
「咦咦咦──!!你為什麽要讓他說那種話──!?」
同一時刻。在布萊克本宅邸,聽到懷斯曼教授剛才說的話後,幼小的姐姐莫莉卡訝異地大叫。
在床上雙眼圓睜的姐姐身旁,是禦宅狀態絕佳的布藍本人。他正握著舊曆時代的遺物──遊戲搖杆。雖然戰鬥時使用的是七支刀,但平常他則是像這樣,用遊戲搖杆操作分身們。
然後,設置在布藍房間的五架水晶顯示器,各自映照出了布藍所操作的分身視野影像。
以學生身分擔任布藍替身的『稻草人斯奎刻洛』顯示器,映照出教學樓內部的景色。
然後,剛才出言挑撥史黛拉的『大賢者懷斯曼』顯示器,映照出絲毫不表露內心,帶著微笑麵具的史黛拉。
「史黛拉學姐平時到底在想些什麽呢?」
從那張常保優雅的表情,根本看不出她舉手投降,高喊「無計可施啦!」的真實心境。
「布藍,為什麽要說出那種對自己不利的話?而且、而且,你還說要是史黛拉贏了的話,就把草剃劍給她……那是三神器之一耶?你明白嗎?」
從剛才開始就和布藍一起觀賞分身顯示器的莫莉卡,轉動水汪汪的大眼,頻頻提出疑問。
「因為,難得有機會可以確認一下梅卓波利丹間諜的實力,她手下留情就沒意義了。」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輸掉就得退學唷?明明已經是教授,布藍卻還特地製造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分身,讓他以學生身分去學園上學,為的不就是想交同歲數的朋友嗎?」
「才、才、才、才不是這樣!」
說中了。不愧是慧眼識人的姐姐。
「再說,決鬥不是就快要開始了嗎?這樣悠悠哉哉的好嗎?事到如今,布藍應該要自己戰鬥吧?」
「──不。我打算用『稻草人斯奎刻洛』戰鬥。」
「咦咦咦──!!」這個回答,使莫莉卡的尖叫聲響徹房內。
「我覺得自己最近都沒有好好當個禦宅族。至今為止,以梅卓波利丹為對手的小爭鬥,我也一直都隻交給分身來解決。但是,既然公主殿下來到這裏,連路布魯也參與了聖遺物爭奪戰,必須由我自己出差工作的情況或許也會增加。」
「姐姐覺得那樣也沒關係啊……」
「不行。我所提倡的『宅宅最強』理論,支持讓術士從安全地點遠距操控強力分身的形式,是以現代魔術師戰鬥中最具效果的戰術為基礎所考量的。我可絕對不是想虛度光陰、自甘墮落。」
布藍用絲毫沒有說服力的臉,自信滿滿地訴說。
「但、但是但是,布藍本人的話還另當別論,不過刻洛應該贏不了史黛拉吧?因為……」
「你想說因為『稻草人斯奎刻洛』是最弱的?」
──七詠唱七分身之中也存在順位。
如果將分身比喻為西洋棋,『稻草人斯奎刻洛』根本是等同於步兵的最弱棋子。
布藍擅長的『分身鑄造』,是他自成一派的術式。這個魔術能孕育出他原創並構築而成的魔術人偶。這是用聖遺物當作鑄模,將實體與魔力加諸在影子上,將其當成分身來操作的咒文。這麽一來,分身的性能無論如何,都會被用來當作核心的聖遺物內含魔力量左右。
大部分分身都是以高階聖遺物為核心鑄造而成,唯有『稻草人』例外。與他長相一模一樣的分身,隻是為了蹺課而製造。製造他的核心時,使用的是學園提供的低魔力道具,內含魔力量趨近於零。布藍本人沒有附身在『稻草人斯奎刻洛』身上的話,他能使用的魔術也隻有一種。
因此,『稻草人斯奎刻洛』在七詠唱七分身中,隻是用來湊數的棋子罷了。
雖說是專職近身格鬥的分身,但也隻不過是因為沒辦法搭載魔術,才會取而代之,替他輸入自舊曆傳承下來的古代武術和拳法。而在學園內,周遭的人之所以會給予布藍『廢石』的評價,也是因為斯奎刻洛的性能和魔力量低下的緣故。
「布藍,真的沒問題嗎?」
「你就看著吧。我早就已經準備好應付史黛拉學姐的對策了。」
然而,布藍露出一抹相當奸險的笑容。
kugiri-002kugiri-001
放學後──
「你是認真要和史黛拉?斯汀雷決鬥嗎?」
在布藍為了不讓學生會找到而躲起來時,笛賽爾在他的身旁現身。看樣子布藍要和史黛拉決鬥的傳聞已經在學園中傳開。
聽到傳聞的笛賽爾擔心地尋找布藍。
「是啊。你在擔心我嗎?謝啦。」
「那、那是因為,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嘛。為了友情,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布藍道謝的瞬間,笛賽爾惹人憐愛地別過了頭去。要是她屁股上有長狗尾巴,肯定正在搖來搖去吧。
然而,她又忽然變回嚴肅的神情,凝視布藍。現在被布藍附身的是『稻草人斯奎刻洛』,瞳孔的位階毫無疑問是廢石。
「……雖然我不想說這種話,但身為廢石的布藍絕對打不倒『星條藍玉』魔術師。」
「嗯,一般來說大家都會這麽想吧。」
「所以,找個代理人來決鬥吧。」
「咦?」
「讓我來代替你戰鬥。」
笛賽爾突如其來的提案讓布藍大吃一驚。
「喂喂喂,路布魯的公主殿下和梅卓波利丹的大總統千金決鬥,這種發展很不妙吧?」
「因、因為這攸關布藍會不會被退學啊!?」
笛賽爾泫然欲泣地說道。
「你可是我唯一的朋友耶!要是布藍不在,我就會變成名符其實的孤獨一人。這種狀態下,你要我接下來該怎麽度過學園生活才好!」
「……想不到說出『我會自己摸熟』的公主殿下,竟然會講這種台詞啊。」
「……哼~什麽嘛,難得我願意替你想辦法耶。」
被說中痛處的笛賽爾嘟起嘴巴。
「這個嘛,就算是我,也是有一、兩個秘密策略的。即便是廢石,我也是魔術師。你就當作是給朋友一個麵子吧。」
為了讓仍然憂心忡忡的笛賽爾安心,布藍大大地綻放一抹無畏的笑容。
「那麽,萬一我獲勝的話,可以請公主殿下給我一點獎賞嗎……」
「嗯哼,我是無所謂啊。」
「可以嗎!?」
「因為布藍不可能贏嘛。」
笛賽爾斬釘截鐵地說。
這個答複使布藍全身擺出勝利姿勢,想不到竟可以一石二鳥。一場勝利就能從兩位美少女那裏得到獎賞,還有比這更劃算的事嗎?
「啊~但還是算了。」
笛賽爾卻立刻撤回了前言。
布藍瞬間因失望而表情扭曲。
「為什麽!?既然我不可能會贏,應該無所謂吧!?」
「你幹嘛這麽拚命啊……」
笛賽爾無奈地歎了口氣,繼續說:
「──如果學園裏至少有一個怪人,願意相信布藍會勝利,也沒什麽不好吧?何況那個人還是你朋友,不就更好了?」
笛賽爾有些害羞地說道。
她羞赧地撥弄瀏海,刻意遊移視線。
「……公主殿下。」
「什麽?」
「……抱歉,剛才那番話可以再說一次嗎?」
布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小聲地提出請求。
笛賽爾剛才的低語實在太出人意料,連身在遠處的布藍本體也沒料想到。因此他根本來不及開啟分身的錄音模式。
「……那麽,你在決鬥中獲勝的話我就再說一遍。」
但她趁機將那個請求替換成了獎賞。
「好喔。」
不過,本以為會感到遺憾的布藍,卻出乎意料地綻放一抹喜悅的笑容。
這個少年般的舉動來得太過突然,使麵對那張笑臉的笛賽爾心頭小鹿亂撞、心髒噗通噗通跳個不停。
「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喔。」
說完後,布藍轉過身。
「等、等一下!」
「嗯?怎麽了?」
叫住布藍的笛賽爾,不知為何用雙手掩住自己的嘴,麵紅耳赤地微低著頭。
「…………你要是贏了這場決鬥,我還有另一個要求。」
笛賽爾支支吾吾,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但她還是下定了決心,抬起頭,用雙手緊揪住裙角繼續說:
「那個、呃,明天的假日……也許……我們兩個朋友可以到某處去玩……」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可以帶你去參觀魔都?」
不巧的是,禦宅族布藍的腦中,壓根沒有「約會」這種概念存在。
「沒──沒錯!就是這個!就是這麽回事!」
「好喔。那就這麽決定了。」
與笛賽爾約定好後,布藍轉身背向她,邊揮手邊走向校內競技場──學生會指定的決鬥地點。
笛賽爾注視著布藍前往赴戰的背影,莫名地靜不下心來。她輕輕拍打泛紅的雙頰,接著也往競技場觀眾席的入口移動。
「我在做什麽啊。這是友情。沒錯,是清高而美麗的友情……」
競技場的四周相當熱鬧。閑閑沒事做的學生似乎很多,明明是突然冒出來的決鬥鬧劇,卻聚集了大批觀眾。更沒想到,其中還有站在教職員立場的教授。不僅如此,入口附近甚至在舉行誌願者發起的學園公認賭局。
話雖如此,沒有任何人賭布藍會贏。這麽一來根本就賭不成,賭局一點也不起勁。
「真沒辦法。」
笛賽爾喃喃說道,將手伸進懷裏。
「真是看不下去了。」
懷斯曼卻先她一步邁向櫃台。
「這種賠率之下,就算想熱鬧也提不起勁來啊。」
懷斯曼用裝腔作勢的口吻說道,賭了布藍的勝利。而且金額龐大,將他這個月份的薪水全額賭上了。看到老教授魯莽的賭注後,四周的人們似乎都認定這是撒錢的好時機,於是紛紛高聲歡呼。
「……嗯哼。我還以為隻有我會賭布藍獲勝呢。」
笛賽爾不甘心地將本想拿出來的錢包收回懷裏,走過賭局的櫃台,往觀眾席走去。
「真是個不坦率的公主殿下呢。」
懷斯曼偷看著笛賽爾的背影,嘴角揚起一抹笑容。
「喂,櫃台人員!雖然對教授很不好意思,但我要把所有的零用錢,全額賭在會長的勝利上!萬一輸了這場賭局,我就會破產、淪落街頭,但完全沒有問題!畢竟那個廢石獲勝的可能性連萬分之一都不到!」
副會長則在懷斯曼的身後,把扇子整麵打開放聲大笑。因為內容實在教人火大,懷斯曼決定當作沒聽到。
總而言之,兩邊陣營的賭金向上攀升,賭局異常地活絡熱鬧。在賭局結束受理時,決鬥的兩人入場的時間也迫在眉睫。
競技場的觀眾席被閑人淹沒,早已坐滿。
「就隻有這種時候,不隻學生,連教授們也會狂歡起勁。真是的,阿爾黛那的魔術師和三大國不同,真是欠缺緊張感。」
滿心期待布藍被處刑的觀眾喧鬧不已。笛賽爾掃過他們一眼,一臉不悅地靠在最後排後方的牆壁上,或許是不想混雜在那些人之中吧。
「──嗨。你旁邊有人嗎?」
就在這時……
一名紅發少女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笛賽爾身旁的牆邊。
「你是……」
笛賽爾的神色緊繃了起來。雖然笛賽爾還不曾在夜晚的魔都與這名少女為敵,但今早她已經預測到對方是艾米塔吉帝國的國家魔術師。
「我是安潔拉?安布羅西亞。為數稀少的熟人都稱我為安潔。你……對不老不死這種童話故事,似乎不感興趣呢。」
「你在說什麽?」
「沒什麽。很高興可以親近路布魯的第三公主殿下。」
笛賽爾猶豫著是否應該握住對方伸出的手。
「各位學生!請專心聽,現在學生會要致詞!」
這時,副會長的聲音透過魔術,響徹整座競技場。仔細一看,設置於觀眾席最前排的實況席上,有一名盛氣淩人的少女身影。
「接下來,我們美豔動人的學生會長史黛拉?斯汀雷大人,與不僅是個廢石,還是劣等生,更是個模型宅的布藍登?布萊克本,即將開始決鬥!」
副會長手持被用來當作魔術媒介的麥克風,熱情地高喊。
「擔任解說的,是臨時參加的懷利?懷斯曼教授!你們這些人,給我洗耳恭聽教授的金玉良言吧!」
「我是方才介紹的懷斯曼,請多指教……話說,叫布藍同學模型宅未免太可憐了吧?」
「身為他青梅竹馬的我,早就已經見識過他的房間!裏麵散亂地堆著像山一樣高的舊曆時代美少女模型!不能叫他模型宅的話,幹脆就叫他模型癡好了──唔!」
為了布藍本人的名譽,懷斯曼立刻從旁堵住副會長的嘴。
「那麽,請兩人入場。」
接著,懷斯曼代替喧鬧不已的實況轉播員,自行催促選手入場。
率先現身的,是仍穿著製服的布藍。走向競技場中央的廢石魔術師映入眼簾的瞬間,從觀眾席四麵八方傳來了交錯橫飛的噓聲。
然而布藍依舊笑嘻嘻地揮手。他另一隻手上拿著的決鬥用聖遺物,竟然是學校提供的木杖,是用校地內培育而成的橡樹製成。
「真是的!用那種武器怎麽贏得了嘛!」
「看樣子,你似乎相當中意那名少年。」
「因、因為我們是朋友啊!朋友聲援他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笛賽爾這副樣子,讓一旁的安潔輕笑一聲。
──這時,喧嘩吵雜的觀眾席忽然之間鴉雀無聲。唾沫橫飛的奚落聲與唾罵聲消失,隻剩微弱的嘩然聲傳進耳裏。
看著其他地方的笛賽爾和安潔,立刻將視線投向布藍現身處的對向,也就是另一邊的選手進場入口。
站在那裏的人,當然是剛剛才現身的史黛拉。
然而,觀眾席會陷入沉默另有原因。
她穿在身上的,是施加了『完全物理抗性』與『四大元素抗性』兩種輔助魔術的蔚藍色長袍。
那是國家魔術師的戰鬥服,學生之間的小爭鬥怎麽想都用不上這件長袍。看到這種東西,抱著玩樂心態的觀眾們當然會心生動搖。
「我將拿出真正本領戰鬥!」
史黛拉平時柔和的下垂眼中,閃爍著『星條藍玉』之光,蘊藏著不合時宜的高漲戰意。
連昨晚以笛賽爾為對手時,她都沒有在對峙中展現出這副模樣。恐怕,這就是史黛拉臨陣時的態勢。這下就連布藍──以及與之對峙的斯奎刻洛,還有坐在實況席的懷斯曼,同時顯露出了驚愕的神情。
「我的確是有說過,要她拿出真本事。不過……」
麵對全副武裝現身的史黛拉,麥克風收錄到懷斯曼目瞪口呆的聲音。
本應曾一度考慮要故意敗北的史黛拉,心境突然間產生變化。
這當然是有原因的。
答案單純明了──果然還是因為她是個濫好人。
為了讓布藍繼續保留學籍,史黛拉深思熟慮過後,得出了另一個方法。
──全力擊潰他。
毫不猶豫、絲毫不手下留情,讓觀眾看看他們身為魔術師的力量差距。用壓倒性的完全勝利痛宰對手,徹底展現出實力的不同。
如此一來,觀眾應該也會同情布藍吧。在沒有勝算的戰鬥中,把手無縛雞之力的布藍打得落花流水。看到他慘敗的模樣後,應該會引出他們的罪惡感吧。
然後,責備的聲音將不會指向布藍,而會投向明顯做得過火的史黛拉。為了逃離自己心中萌生的罪惡意識,同時為了站穩正義一方的立場,無論是誰應該都會把史黛拉當成是壞人。
這樣,布藍的退學勸告毫無疑問會被撤銷。
相對地,史黛拉或許會失去學生會長的寶座。
雖說他們幾乎沒見過幾次麵,但與其讓學弟以魔術師身分鴻圖大展的未來可能性破滅,這點小事一點也不足為惜。
搞不好這次屈辱的敗北會成為精神創傷,讓布藍自己堵上通往魔術師的道路。
然而,史黛拉絕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在那種情況下,史黛拉將付出一切覺悟陪伴布藍,必定會讓他的身心都受到治愈。
──這就是史黛拉不惜無視草剃劍存在,所得出的結論。
「決鬥按照學園法指定的規則進行。在某一方奪下另一方聖遺物的當下,便分出勝負!」
副會長嘹亮的聲音響徹競技場。同時,布藍舉起橡木杖,史黛拉從雙峰之間取出一片薄水晶板。
「竟然連專用的高階聖遺物都拿出來了!」
笛賽爾再次激動地喊出聲。她也曾見識過史黛拉的聖遺物。
在昨晚的戰鬥中,對方展現出來的是梅卓波利丹的魔導科學──也就是魔術與舊科學的融合──製造出的人工聖遺物。應用舊科學技術,把資料影像轉寫至水晶板上後的成果,就是收錄了數本魔導書的電子抄本。
「聽從吾之請求eloim essaim!」
金色魔力光線奔馳於蔚藍色長袍上,史黛拉用指尖滑過電子液晶板。
下個瞬間,魔導書的書頁顯示在視窗上。記述其上的文字閃爍出光芒,將擁有漆黑龐大軀體的怪物,從電子世界呼喚到現實世界中。
憑借人工聖遺物『電子魔導書』召喚出來的『虛構惡魔』。那正是笛賽爾昨晚窺探到的史黛拉魔術的秘密。
「教授,這究竟是!?」
這幅景象使位於實況席的副會長難掩驚愕之情。
「是魔術學中的『召喚術』。聽說有許多被當作聖遺物的舊曆時代魔導書,記載了召喚惡魔的術法。史黛拉同學自成一派的魔術,也就是用近代魔術將那術法加以重現的魔術。」
懷斯曼自言自語般地述說。當然,那也是此刻正與史黛拉及惡魔對峙中的布藍說的話。
雖然布藍現在正附身在『稻草人斯奎刻洛』身上,但他憑借搭載於『大賢者懷斯曼』的魔力探查與識破術式功能,瞬間看穿了史黛拉的魔術構造。
「原本一般認為,所謂的魔導書,若不是用經由術者本人之手寫成的抄本,就發揮不了作用。她恐怕是用舊科學的電子機器,一頁一頁掃描魔導書,將那片薄水晶板升華成抄本。」
布藍的分身與史黛拉的惡魔相互對峙。懷斯曼隱藏於太陽眼鏡後的眼眸,一眼便看穿了『稻草人斯奎刻洛』在性能上屈於劣勢。
聽了被播送出來的懷斯曼解說,史黛拉優雅地綻露一抹微笑。
「真不愧是懷斯曼教授,就如同您的推測。幸虧威諾學園的圖書館裏,藏書量多到書頁怎麽拷貝都拷貝不完。」
她的水晶板中,收錄了資料化的『所羅門之鑰』、『大魔法書』、『黑色母雞』、『阿瑪戴爾奧義書』、『the red dragon』、『隱密哲學第四冊』等,古今東西的聖遺物等級魔導書的所有書頁。
因此雖說是人工聖遺物,但其中蘊藏的魔力量絕不輸給高階聖遺物。
「布藍登同學,你做好覺悟了嗎?」
操作液晶麵板,隨心所欲操控惡魔的史黛拉,毫不猶豫地讓龐大的怪物朝布藍發動攻擊。它的目標是布藍手中的橡木杖──不對,故意想遭受譴責的史黛拉,冷酷無情地瞄準布藍本人發動攻擊。
要是正麵承受攻擊,那一擊說不定會折斷他兩、三隻手腳。
「令吾身加速!」
相對地,布藍發動搭載於斯奎刻洛身上的唯一一種魔術。
速度強化咒文──表麵上,布藍隻能使用這個咒文。以橡木杖為鑄模創浩出來的廢石斯奎刻洛,能夠搭載的咒文僅限一種。
然而,他又為什麽會在專職格鬥的分身上搭載強化速度的咒文,而不是強化肌力的咒文呢──
「這種程度的攻擊,我閃得過!」
布藍大聲叫喊,以驚人的腳力全速奔跑。
強化速度的咒文,麵對惡魔的猛攻也能有效地緊急逃脫。銳利的尖爪劃破製服上衣,但布藍還是出色地回避了敵人的攻擊。
「聽從吾之請求eloim essaim!」
但看到這幅景象的史黛拉,立即召喚了第二隻惡魔。
「令吾身雙重加速!」
兩隻惡魔隔著時間差朝布藍發動夾擊。隻見布藍在加速咒文之上,又疊加了同樣的咒文。將速度提高更多的他避開了攻擊。
雖然斯奎刻洛隻能使用單一咒文,卻能輕而易舉地疊加同一種咒文。這是適用於每一個廢石位階魔術師的常識。
布藍提升速度,在寬敞的競技場上無拘無束地奔馳。
而史黛拉也隨之召喚下一隻惡魔,發動追擊。
連野生魔獸都能輕易用空手絞殺的虛構惡魔,數量又向上追加──總計有五隻。這幅光景使觀眾席不斷發出尖叫般的喧嘩聲。
「布藍登快逃啊──!?」
就連敵對關係的副會長,都在無意識間驚聲尖叫。
「不行……布藍……!」
史黛拉可說是暴行的行動,讓擔心布藍安危的笛賽爾也因悲痛而倒抽一口氣。
競技場內的戰況白熱化。但不知為何,唯有安潔一人冷靜地凝視別的地方。
除了安潔和懷斯曼以外的場內所有人──包含受到場內情緒牽引的史黛拉──全都做好了覺悟,準備迎接接下來即將發生的慘劇。
然而,下一瞬間
「……咦?」
史黛拉的口中流泄出了訝異的聲音。
僅僅一瞬間。仿佛史黛拉操作失誤,朝布藍襲卷而去的五隻惡魔都停止了動作。
「令吾身重複三重加速!」
二度發動同一咒文後,他又發動了第三次。
布藍搭載於近身格鬥型分身『稻草人斯奎刻洛』身上的魔術,之所以不是肌力強化咒文,而是速度強化咒文,有個決定性的理由。那就是,肌力強化咒文疊加後的效果隻是倍增,但速度強化咒文疊加後的效果卻是加乘上升。
因此這一瞬間,斯奎刻洛激發出,連史黛拉的『星條藍玉』之瞳都無法捕捉的高速度。
以超高速度向史黛拉挑起肉搏戰的布藍,將臉湊近對手的眼鼻前方,趁史黛拉雙眼圓睜的空檔,奪下了她的水晶板。
「啊……」
目瞪口呆的史黛拉一不小心當場腳滑了一下。
「好,是我贏了。」
「……是的,我輸了。」
布藍抱住史黛拉的身體,揚起一抹壞心的笑容。
「就算是年紀較小的男孩子,該認真的時候還是會出手的。」
布藍懷中的史黛拉連自己的敗因都不曉得。她顧不得過度混亂而頭暈目眩的腦袋,隻是茫然地持續仰望布藍的臉龐。
不知不覺間,她的臉已經紅到不能再紅。
「勝負已分!」
懷斯曼抓起麥克風,代替因意料之外的發展而瞠目結舌的副會長大聲喊道。
kugiri-003
「騙人,布藍竟然贏了……」
淹沒觀眾席的歡聲雷動當中,笛賽爾茫然地注視勝利者的身影。
表麵上雖然說相信布藍會獲勝,但其實她還是沒有完全相信。
當然,從沒想過廢石會獲勝的大批觀眾,此刻甚至忘了自己把錢花在賭盤上,喧嘩騷動。
這時,四周歡聲雷動的喝采聲,忽然之間轉為一片噓聲。
「在我獲得勝利的情況下,史黛拉學姐得聽從我的任何一個命令。因此,我要請學姐成為模型的模特兒!」
在訪問勝利者時,布藍說出這番話。聽到這句話,好不容易提高的評價又再次跌落穀底。
「小女子不才,還請你手下留情……布藍同學……」
隻見史黛拉濕潤著雙眼,麵紅耳赤地呼喚「布藍同學」。看樣子,這毫無疑問才是唾罵聲四起的主要原因。
至於聽到這句話的笛賽爾……
「嗯哼。他是不是把勝利獎賞是約會的事,忘得一幹二淨了啊?明明都有我這個朋友了,還那麽得意忘形……」
感覺不出才經曆一場激戰的布藍遊刃有餘的一句話,讓笛賽爾稍微鬧起別扭。她仿佛征求同意似地,將視線移往身旁的安潔──
「奇怪?」
這時,笛賽爾總算驚覺安潔已經不見了。
她甚至不確定對方有沒有看完決鬥的結果。她環視四周,但令人聯想到蠍子尾巴的紅色辮子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是決鬥分出勝負後緊接著發生的事。
在懷斯曼的意識投注於勝敗結果的瞬間,安潔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她使用轉移魔術,現身於學園聘雇的教授們的研究大樓中。
她腳步的前方是懷斯曼的研究室。每個人都醉心於戰鬥之中,四周空無一人。
「哎呀哎呀。警戒心這麽低,真讓人懷疑阿爾黛那是否太安於和平了呢……」
安潔的語氣雖然無奈,本身卻絲毫沒有鬆懈大意。
她沒有停下腳步,輕而易舉地陸續破壞設置於研究大樓的好幾層結界。當中也包含了懷斯曼親自設下的強力結界,絕非廢石位階能做到的。
就這樣,安潔抵達懷斯曼的研究室。開啟門扉後,和白天笛賽爾與史黛拉目睹的一樣,草剃劍就擺在裏頭。
「盡管對公主殿下和大總統千金很不好意思……但神器之一就由艾米塔吉收下了……」
安潔眯起眼鏡後方那深不可測的雙眸,將手伸向神劍。
就在那個瞬間,突然又有一個人影利用轉移魔術,現身於研究室中。
那人將銀發綁成雙馬尾,身穿女仆裝。是布藍以自己的女體為模型創造的分身『魔女維琪』。
「哎呀哎呀……」
「吾之烈炎吐息啊!」
在安潔略感吃驚時,探出狐狸耳朵與尾巴的維琪詠唱出咒文。與之同時,如狐火一般夾帶藍光的火球朝安潔襲去。
「──嗬嗬,你想和我鬥嗎?」
安潔沒有防禦,甘願承受火焰。
「!?」
這幅景象使附身於維琪身上的布藍也忍不住大吃一驚。
當然,他絲毫不打算給對手致命傷。剛才那招虛張聲勢的咒文,充其量隻能用來嚇阻。
但是安潔沒有識破咒文的威力,從一開始便打算沐浴在火焰中,才毫無防禦地奉上身體。
(可惡……早知道就動用『黑魔導師沃洛克』!)
眼前深不可測的對手與笛賽爾及史黛拉完全不同,令布藍加強了警戒心。
「那麽,這回輪到我了……」
就算被火焰燃燒也若無其事的安潔,臉上揚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她向後跳躍,將草剃劍拿到手中。
瞧見此狀的維琪咬緊牙根。在沉睡著眾多聖遺物的阿爾黛那中,玉璽級三神器是最高階的聖遺物。讓那神器落到敵人手中,情況可不樂觀。
(雖說是為了吸引公主殿下和史黛拉學姐的注意,但把草剃劍擺在學園裏,反被將了一軍
──)
布藍懊悔不已,但已經太遲了。
他雖然也有考慮是否要立刻將七詠唱七分身召集到此,但要是因此讓安潔帶著草剃劍逃走,就本末倒置了。
而且布藍也想避免動用『稻草人斯奎刻洛』及『大賢者懷斯曼』等學園相關人員,以免他的真實身分曝光。率領魔術秘密組織的人就是布藍登?布萊克本──這是他必須優先隱藏起來的事實。
──布藍僅用數秒便做出判斷,讓維琪主動消失了蹤影。
另一方麵,舉起草剃劍準備迎戰魔術戰鬥的安潔,看到消失的維琪與空無一人的研究室後,收起本打算揮下的刀刃。
「用轉移魔術逃走了──」
安潔泛起一抹淺淺的微笑,往研究室一隅走去。現場明明已經沒有人會聽見這句低喃。
「──應該不可能吧。你是打算裝出逃走的樣子,好探查我的動向嗎?」
然而,安潔忽然將銳利的目光投向空無一物的地方。
「之前的戰鬥中,也是你不惜用魔術隱匿蹤影……協助了布藍登?布萊克本對吧?」
這時,本應空無一物的空中,浮現因驚愕而顫抖的臉龐。
接下來是頸部、胸部、腹部,然後是手臂與下半身,透明化很快被解除。隱匿起來的維琪現出身影。她是專職幻術、擅長諜報活動的隱密潛入型分身。透明化也是搭載在她身上的魔術之一。
然而,奧利哈鋼位階的隱蔽魔術,怎麽可能被識破──
「剛才的比賽中,我一直在看著你喔。」
安潔邊調整滑落的眼鏡邊繼續說。
「你在透明化的狀態下,接近史黛拉?斯汀雷。接著大膽地直接用手觸摸她的水晶板,變更顯示畫麵的排序,妨礙她操作虛構惡魔,製造出破綻。」
維琪的額頭上冒出冷汗。
「我、我不太清楚你在說些什麽耶~」
即便被安潔的存在感震懾,布藍依舊扮演著『魔女維琪』,誇張地裝傻。但維琪的聲音略微顫抖,裝傻也顯得毫無意義。
「那回到原本的話題。擁有『藍金剛石』的公主殿下似乎也沒能看見你的身影。大總統千金看起來也沒發覺有其他人插手決鬥,也就是說──」
話說到一半,安潔的眼鏡再度滑落。
她終於厭煩地拿下眼鏡。
「難不成你的位階是『藍生生魂』?」
然後,她用裸露的肉眼凝視維琪。
「嗬嗬嗬……意料之外地,七詠唱七分身的傳聞或許是真的呢。除了我以外,竟然還有七名奧利哈鋼位階的魔術師……我本來還以為那是天方夜譚。」
啞口無言的維琪眼中,映照出了安潔的瞳孔。
她是實力相當的魔術師,才能看穿維琪。擁有封印魔眼效果的鏡片後方,是被隱藏起來的奧利哈鋼位階墮之緋眼──最不妙的『緋緋色金』。
「好了。那懷利?懷斯曼教授是因為魔力不足,才沒察覺你出手協助呢?又或者是因為他同樣是秘密組織的一員,才放過你的呢?」
紅發少女細長的眼眸中,寄宿著紅色的光輝。她眯起眼眸。
「但隻有這點我可以斷言──理所當然地活用你的協助,取得勝利的布藍登?布萊克本,毫無疑問是七詠唱七分身的一員。」
威諾學園的午休時間,一名高年級生拜訪了笛賽爾?杜蘭朵。
她將金色的卷發束在後腦勺,身段穩重。那雙眼角略微下垂的雙眸蘊藏著一抹憂愁,顯得相當動人。那美豔優雅的模樣,仿佛是從上流世界脫穎而出的千金。
史黛拉?斯汀雷。
她是梅卓波利丹合眾國大總統的獨生女,半年前潛入校園。如今,她是擔任學生會長要職的國家魔術師。
昨晚才展開激戰的對手,現在依然閃爍著那對『星條藍玉』之瞳,單手提著籃子微笑。其身影使笛賽爾頭痛了起來。
「……早上才把你趕回去,現在又來啦?」
「是的。我又來了。」
史黛拉若無其事地微笑著,點了點頭。
阿爾黛那代代相傳的玉璽級聖遺物『三神器』──兩人之間的關係,明明是爭奪三神器的競爭對手,但史黛拉對笛賽爾的態度實在過於友善了。
「什麽叫『又來了』啊……」
不僅如此,由於昨晚進行了激烈的魔術戰鬥,導致笛賽爾睡眠不足。她不經意地望向隔壁座位的友人布藍登?布萊克本。隻見他戴著眼鏡呼呼大睡。笛賽爾甚至心想,幹脆用同樣的姿勢倒頭就睡算了。
「不行嗎?」
綻露微笑的史黛拉身後,是學生會成員與疑似是她親衛隊的跟班們。他們正默默無語地施加壓力。
(為什麽我非得和敵對組織的人友好地吃午餐不可呀……)
對方是從半年前便潛入學園,且已經培養出人氣的對手。況且在個人主義盛行的威諾學園中,竟能聚集如此多人,她恐怕相當有聲望。
(而且那算什麽啊,等在她身後的朋友人數那麽多!是故意炫耀給我看嗎?)
昨天才剛來留學、生性又獨來獨往的笛賽爾徹底被拉開差距。沒有比這更令人難堪的了。
「我、我已經和人在這裏的布藍約好要吃飯了。」
「嗬嗬。這樣的話,讓他也一起來怎麽樣?」
即便被婉拒,史黛拉也毫不氣餒,這回一並邀請了布藍和笛賽爾。
「笛賽爾同學放學後似乎也有很多事要忙,要是不把握這種機會,就沒辦法加深留學生之間的情誼了。」
史黛拉麵帶笑容,漾起一抹高雅的微笑。然而從知道彼此真麵目的笛賽爾眼裏看來,無論怎麽看都覺得史黛拉那溫和的笑容背後另有深意。
就在這時──
「會長!請等一下!」
正當笛賽爾煩惱著該如何回應時,史黛拉的跟班們騷動了起來。
「路布魯的公主也就算了,但您是認真想邀劣等生共進午餐嗎!」
代表跟班們開口的人,是一名嚴謹的少女。她像遠古國度的後裔一樣,將一頭黑發剪得齊平,顯得很有古風。
「哎呀,副會長。」
「會長您或許不曉得,在那裏一直呼呼大睡的男人,名為布藍登?布萊克本,是從中學時代開始,成績就萬年墊底的廢石!就連讓他與我們優美動人的會長呼吸一樣的空氣,都教我們無法忍受!」
被喚作副會長的少女手持扇子,凶狠地瞪視布藍,其眼眸是綠玉位階的『海藍寶石』。是屬於寶石階級的精英魔術師。
「那種說法──」
「等一下!你這樣高興說什麽就說什麽,讓我感到很不舒服!侮辱我的朋友,就等同是在侮辱我!」
笛賽爾用壓過史黛拉的氣勢高聲怒吼,但她馬上就為自己輕率的發言後悔莫及。
(糟糕,不小心說出口了……交朋友的機會又減少了……)
然而,一度脫口而出的喝斥,就算用魔術的力量也收不回來。
「就如笛賽爾同學所說,請各位慎重發言,避免謾罵與中傷。還有,請好好地向布藍登同學道歉。」
然而,史黛拉出乎意料地伸出了援手。她保持高雅的麵容,微微地瞪著以副會長為首的跟班們。
「但、但是會長,那個廢石睡成那樣,應該沒有聽見吧……」
「不行。」
麵對試圖狡辯的副會長,史黛拉堅毅的態度卻沒有消減。
副會長或許知道學生會長的個性,一旦說出口便絕不會退讓。不久後,她認命地重重歎了口氣。
「好啦,可恨的廢石。那個、怎麽說,抱歉,原諒我吧。」
副會長用扇子遮掩因悔恨而扭曲的臉,姑且說出了道歉的話。
「太好了,這麽一來就和好了。」
「剛剛那聽起來不太像是在道歉耶……是我語文能力不足嗎?」
由於副會長姑且低頭認錯,因此史黛拉也滿意地眯細雙眼,笛賽爾則不斷頻頻歪著頭。
就在那瞬間……
「剛才那句話,可以再說一次嗎?」
本應在睡覺的布藍忽然撐起身子,麵帶笑容地仰望副會長的臉。仔細一看,不知何時他已經拿下眼鏡──那是附身中的信號。
「盛氣淩人的副會長竟然向我這種劣等生道歉。這機會實在太貴重,一定要錄音啊。」「啊啊啊,可恨的廢石!這個廢石!區區一個廢──石!」
聽了布藍惹人嫌的話後,副會長眼角噙著淚水,咬牙切齒地露出虎牙跺腳。
「副會長。在那裏坐下來一會兒。」
「非、非常對不起,會長!您誤會了──!」
史黛拉讓口出惡言的副會長端坐在地板上,準備開始對她說教。
意想不到的稀客卻在這時出現。
「雖然不知道你們在吵什麽,但我可不許學生之間起爭執喔。」
現身的是一名身材挺拔、神采奕奕的老人。頭發花白的他,在風格古樸的衣裝上頭披了一件魔術長袍。他有一頭白色頭發與胡須,還戴著作為注冊商標的黑色太陽眼鏡。不用說,那是懷利?懷斯曼教授。
這位老教授在阿爾黛那也是數一數二的名人,在學生之間也頗有聲望。
「懷斯曼教授!錯的人不是我,是這個笨蛋吊車尾廢石啦!」
副會長瞬間顯露出可愛又充滿敬愛的表情,將所有責任推給布藍。
「你們彼此都有自己的主張吧?那麽就各退一步,這樣一切就解決了。」
懷斯曼裝出聽進副會長主張的樣子,聳了聳肩。
「教授為何那麽偏袒布藍登啊!」
副會長仍舊禮儀端正地坐著,不服氣地對懷斯曼的判決提出異議。
「我很偏袒他嗎?」
「非常!之前您也免除了他的補考!」
「哎呀,有這麽一回事嗎?」
受到指責的懷斯曼,裝模作樣地佯裝不知情。
這時,史黛拉也拍了一下手。
「哎呀,這麽說來,布藍登同學的興趣似乎是模型呢。記得教授的桌上也有幾隻……」
「不要隨便臆測。那是我自己做的。」
懷斯曼完全麵不改色,明顯是在裝傻。
這段期間,笛賽爾不發一語,隻是持續以警戒的神色仰望老教授的臉。正確地說,是仰望隱藏於太陽眼鏡之後的瞳孔位階。
(果然看不出來……這麽說,這個老爺爺也有可能是七詠唱七分身的一員呢……)
笛賽爾的懷疑正中紅心。老教授的真麵目就是擁有『大賢者懷斯曼』之名的分身。布藍與莫莉卡的生活費,以及秘密組織的活動費用,全都是以這位老教授名下的魔術開發特許金用支付的。
扮演廢石位階的吊車尾學生,跟布藍長相一模一樣的分身『稻草人斯奎刻洛』,與懷斯曼四目相交。魔術方麵是同一人物的兩人,卻得佯裝出他們之間毫無關係,於是雙方都若無其事地別開視線。
「話說回來,笛賽爾同學和史黛拉同學,可以占用你們一點時間嗎?」
「咦?呃,那個──」
懷斯曼沒有等待兩人回答,緊接著喊出了咒文。
「abracadabra阿布拉卡達布拉。」
同一時間,三人的身影從教室消失,瞬間被轉移到了懷斯曼的研究室。
「咦、咦?難道是瞬間轉移?」
「教授。我本來想和同學們一起享受午餐時光的。」
眼前的突發狀況使笛賽爾驚愕不已,對照之下,史黛拉隻是輕輕歎了口氣。
「不會花太多時間的,放輕鬆吧。想喝點什麽嗎?」
懷斯曼催促笛賽爾與史黛拉在辦公桌對麵的空位子坐下。
然而她們的視線都專注於辦公桌後方。一把古老的神劍,被慎重地擺飾在架子上。
玉璽級聖遺物『草剃劍』。
象征遠古國度時代王權的劍?鏡?玉──『三神器』其中之一。
對笛賽爾而言,那是父王命令她奪取的高階聖遺物。理所當然,對於父親是合眾國大總統的史黛拉而言也是一樣。
昨晚,笛賽爾與史黛拉才互相爭奪過這把神劍。
「──你們兩人,要喝杯可樂嗎?」
兩人的視線正投注於草剃劍這件事,懷斯曼一清二楚,卻裝出滿不在乎的模樣。擺飾著與教授桌子毫不相襯的美少女模型的辦公桌後方,有台冰箱。他正準備從冰箱中拿出三瓶可樂。
「不用了。」
「是的。我也不需要。」
卻被兩人冷漠地拒絕,老教授不得已地把可樂瓶放回冰箱。
「……那麽,就快點進入正題吧。」
重振精神的懷斯曼透過太陽眼鏡,將銳利的目光投向少女們。
「有目擊情報指出,你們兩人於深夜在魔都外出走動。畢竟學生的本分是念書,就當作是看在我的麵子上,希望你們避免夜間外出。」
「……什麽?」
不曉得對方會扔出什麽話題而保持警戒的笛賽爾,因為這番意料之外的話而雙眼圓睜。
「那個,你要說的隻有這個嗎?」
「是啊。今後要是有教職員撞見你們在夜晚外出走動,我將不容分說地進行輔導。」
笛賽爾輕輕地聲聳肩。而她身旁楚楚動人的史黛拉不發一語,保持冷靜。
(不愧是史黛拉學姐,她似乎看破了我的意圖呢。)
將意識附身於懷斯曼體內的布藍,透過太陽眼鏡,以警戒的目光望向此刻仍然緘默不語的史黛拉。
「但笛賽爾同學是路布魯的公主殿下,而史黛拉同學也是梅卓波利丹的大總統千金,又是我們學園的學生會長。我想你們是不會做出夜遊這種危險行為的吧。或許是目擊情報有誤。」
這是以教授立場投出的牽製球。
「哎呀,教授您真是的。」
史黛拉無視搞不清狀況而歪著頭的笛賽爾,悠然地漾起一抹微笑。
「我也認為應該是對方看錯了呢。但若真有這種傳聞流出,您打算怎麽做呢?」
明白對方的意圖後,史黛拉刻意回以挑釁的言論。
相對地,懷斯曼陷入深思。接著,在附身狀態下繼續扮演豪放磊落老教授的布藍說道:
「當麵進行三方會談吧。」
「…………什麽?」
懷斯曼若無其事的答複,使笛賽爾再次訝異地雙眼圓睜。就連她身旁沉著冷靜的史黛拉,也露出驚愕的模樣。
「那個,老爺爺。我父親可是路布魯的國王喔。」
「我的爸爸是梅卓波利丹的大總統唷。」
「你們以為我會因此膽怯嗎?」
懷斯曼立刻還擊。
「為了學生們的操行,無論對方的權威有多大,我都會請他們空出時間。身為父母,他們應該也很憂心女兒的近況吧。」
雖說很拐彎抹角,但話都說到這份上,連笛賽爾也不得不察覺懷斯曼的真正意圖。剛才的那番話,是針對三大國之首下達在阿爾黛那爭奪聖遺物的任務之事,提出的明白警告。
提出這般警告的人,是在阿爾黛那擁有極高權威,且被視為魔術秘密組織『七詠唱七分身』一員的奇異人物。因此這番話的份量,可不僅隻是說說而已。布藍利用懷斯曼的立場,牽製笛賽爾與史黛拉。
當然光聽這句話,大概隻像是老師正在稍微叮嚀學生,是輕易就能搪塞過去的對話。
總算察覺到現場緊迫感的笛賽爾,咽下一口口水。她似乎正在困惑應該要如何回應。
然而她身旁的史黛拉,隻是優雅地輕輕漾起一抹微笑,悠然地微歪下頭。
「在爸爸有工作的日子裏,可以讓媽媽來麵談嗎?」
──她是天生就笨?還是是位謀士呢?
史黛拉的一句話,強硬地將剛才的話題,導向教師與學生間無關緊要的閑聊。
事已至此,以布藍現在的立場隻好就此打住。
「嗯、嗯。隻要雙親其中一方來參與三方麵談,就沒有問題了……」
「嗬嗬,太好了。」
史黛拉在退縮的懷斯曼麵前合起雙手,綻放一抹微笑。
這下子話題就結束了。方才史黛拉的那句話,無論是裝傻還是經過計算,都是應對進退中最佳的一步棋。
「笛賽爾同學也是,在父親繁忙的時候就麻煩母親──」
史黛拉不經意地繼續說,但她的話卻忽然中斷。提起母親話題的瞬間,笛賽爾突然麵無表情。
這不尋常的氣氛使史黛拉噤聲不語,懷斯曼也沉默以對。
「如果話都說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笛賽爾用不容任何人接近的冰冷聲音說道,同時站了起來。
「……嗯。抱歉占用了你們的時間。」
昨天晚上,布藍用魔女維琪的魔術攏絡了mi7的諜報員,從對方身上打聽到笛賽爾失去了母親的事。剛才這句話是他借懷斯曼之口致上的歉意。
但是笛賽爾沒有聽完那句道歉,便離開了研究室。
kugiri-001
到了下午上課的時間,笛賽爾還是沒有現身。
「老師,我有點不舒服。就當作我早退吧。」
此刻仍宅在自己家中的布藍,附身於教室內的『稻草人斯奎刻洛』身上,拿下眼鏡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接著將怒斥聲拋諸身後,離開了教室。
笛賽爾的事無論如何都令他在意,於是決定前去找她。
在附身前,他已經用廣範圍探索型分身『大賢者懷斯曼』的功能,探查到笛賽爾的魔力,判別出她的位置了。
原本『大賢者懷斯曼』就是針對搜索聖遺物而強化魔力探查能力的類型。換言之,可以說這個分身就是超高性能的魔術雷達。鑽石位階的持有者現在正在魔導圖書館裏,他很輕易便能查出。
威諾學園的魔導圖書館──
除去規定禁止帶出與不可閱覽的書庫之外,也會開放給一般學生進入。這裏是阿爾黛那中,保有最大量藏書的場所。
圖書館以螺旋狀的大階梯為中心,書架上找不到任何一本與高階聖遺物相關的原文書。但是移民帶進阿爾黛那的眾多魔導書抄本中,有著舊曆時代的貴重絕版書,還有進入魔法曆時代後,被記載下來的魔術師們的研究書籍。藏書的種類涉獵多方領域。
順帶一提,由於是遠古國度的貴重資料,因此館內還齊備排列著舊曆二○○○年以前的漫畫和輕小說。
「……哦,你怎麽啦?」
這時,突然有個人從抵達館內的布藍身後叫住了他。
是名綁著一條麻花辮的女學生。她的紅色長發夾帶著粉色,配戴眼鏡,給人一種樸實的印象。一瞬間,那條垂落而下的長麻花辮,讓布藍看成了蠍尾。
「我記得你……是今天早上來過教室的艾米塔吉帝國留學生──」
還是昨天晚上,從遠處觀望布藍他們三方對戰的少女。
她將滑落的眼鏡戴好說道:
「……你相信不老不死嗎?」
出乎意料的問題。
布藍定睛凝視,窺探對方瞳孔的位階。
厚重鏡片另一頭顯現出來的瞳孔位階是『廢石』。很難想像肩負奪取聖遺物密令的間諜會是廢石等級。但若布藍的記憶沒錯,他不記得曾在夜晚的魔都遇過這名少女。就連類似mi7和cia的艾米塔吉帝國諜報工作部隊都未曾見過。
「突然之間問這種意義不明的問題,我也很困擾。不過,如果是出現在童話故事中的大魔術師,或許也能將那種事化為可能吧。」
「嗬嗬……開玩笑的。向初次見麵的人拋出這種不明所以的問題,是我的興趣。隻不過……所謂的魔術師,往往皆會渴求永恒的生命。」
能實現不老不死便是魔術最終抵達的領域──『魔法』。那是自古以來,魔術師們所探究的終點之一。威諾學園中,也有許多涉及『魔法』研究的人。
「難不成,你是來找路布魯的公主殿下?隻要到裏頭的讀書室去就行了。隻不過,在圖書館內請輕聲細語喔……」
將食指輕輕抵住自己的唇瓣後,少女沒有發出任何腳步聲離去。
布藍的目光追逐著帝國留學生的背影好一會兒。當她離去後,布藍按照少女所說,靜靜朝讀書室走去。
「呼──」
在那裏,他看見笛賽爾趴在桌上、安穩打呼的身影。
「喂喂……」
「呼──」
布藍一下子全身無力,差點摔倒。笛賽爾正幸福美滿地熟睡。
她睡成這樣,害擔心朋友而來找她的布藍,顯得像個笨蛋。
「……這麽說來,她今天看起來好像很困呢。」
白天是學生,夜晚是間諜。就算這是魔法世界,也隻能削減睡眠時間來兼顧兩邊的生活。又或者,是像布藍這樣將學園生活委任給分身。
雖然不太想吵醒笛賽爾,但就這樣離開的話早退就沒有意義了。
於是布藍決定稍微惡作劇一下。他將笛賽爾睡著前堆疊起來的魔術研究書堆,全部換成少女漫畫。
「嘻嘻嘻……我一直很想對朋友惡作劇看看……」
設置完畢後,布藍躲在遠方的隱蔽處,觀看惡作劇的發展。
布藍忍了一陣子,笛賽爾總算醒過來。
「嗯~奇怪……?」
徹底鬆懈的笛賽爾露出傻愣的表情揉著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我睡著了嗎……?」
笛賽爾害羞地遮住嘴邊。她不知道布藍正躲在隱蔽處,錄下她的樣子。
「我有拿這種書過來嗎?」
笛賽爾皺著眉頭,拿起一旁的少女漫畫。她可能還有些半睡半醒,為了消除睡意,於是翻起了書頁。
非從右到左,而是從左到右。
(糟糕了啊───!路布魯的漫畫文化和我們不一樣啊───!)
反過來閱讀根本不可能看懂故事。布藍的惡作劇失去意義,笛賽爾隻是頻頻地歪著頭。
然而,笛賽爾翻著書頁的手突然停下來,開始顫抖。
「『從當朋友開始吧』……呃,朋友是起點嗎!?那麽終點會到哪裏去啊!?」
笛賽爾一臉驚愕地凝視漫畫。
「對、對我來說好像有點太刺激了……」
她麵紅耳赤地按著怦然心跳的胸口,步伐踉蹌地往窗戶走去。看樣子她是想吹吹風換氣。
笛賽爾將窗戶全部打開。即使如此她似乎還是冷靜不下來,用手抵著漲紅的雙頰。灌入室內的和風,使她的馬尾輕輕搖曳。
那副身影令布藍看得入神。
「你怎麽了嗎?」
史黛拉忽然探出頭來,從布藍的身後向他搭話。
「史、史黛拉學姐。這種時間你為什麽會在這種地方?」
布藍不由得嚇了一跳,轉過頭。不知何時偷偷靠近布藍的史黛拉,卻有些詫異地對他露出一抹悠然的微笑。
「嗬嗬,我們學園不是選修課程製嗎?我為了進行自己的魔術研究把這個時段空了下來,好用來自習。」
史黛拉漾起一抹逗弄人的優雅微笑,手上確實拿著幾本魔導書。隻不過,繼續在這裏吵鬧下去的話,很可能會被笛賽爾發現布藍躲在這裏。
無可奈何之下,布藍拉住史黛拉的手,把她拉進隱蔽處。
「史黛拉學姐,請你稍微安靜一下,沒有關係吧?」
「嗯、嗯,我當然沒有關係……」
學弟突如其來的舉動,令史黛拉麵色緊張地雙頰泛紅。
「請躲在這裏,藏起來不要讓公主殿下發現。」
「好、好的。」
史黛拉按照吩咐,躲在潛藏於隱蔽處的布藍背後。
由於距離很近,雙方的身體輕輕地緊貼在一起。
具體來說,是從重力中被解放開來、向前突出的史黛拉爆乳,柔軟地緊壓著布藍的背部。
「學姐,太近了。」
「對、對不起!」
布藍平淡的反應,使史黛拉的臉更加羞紅。
不過布藍隻是表情保持平靜,內心其實正為那兩顆胸部的柔軟觸感而激動不已。
高階女性魔法師不穿胸罩的說法,果然是正確的。像史黛拉這般身材姣好的女性沒穿胸罩,緊貼上來的柔軟度更是驚人。
「可以的話再靠近一點。」
「咦、咦、咦咦──?」
他終於不小心脫口說出真心話。禦宅族自然會變得愈來愈常自言自語。另一方麵,學弟出乎意料的一句話,令史黛拉徹底驚慌失措。
既是年長的才女,又是受人憧憬的學生會長,膽量十足,麵對名教授也能相抗衡。這樣的人竟如此慌張而手足無措,這種反差顯得相當惹人憐愛。
現在的史黛拉,簡直就像忸怩王國的公主般羞赧不已。平時高貴而難以接近的學生會長,與此刻這副模樣的落差,著實令人感到相當新奇。除此之外,靠得這麽近,對方身上的芳香更是撲鼻而來。
「……你們在幹什麽啊?」
這時,笛賽爾用冷洌的聲音說道,她的上吊眼變成了不屑的眼神。
她大概早就感覺到布藍和史黛拉潛藏在隱蔽處,動靜那麽大,沒被發現還比較奇怪。
「嗯哼,原來你們兩個是這種關係啊。嗯~哼。」
試圖在別人麵前維持冷豔形象的笛賽爾徹底破功。誤解史黛拉和布藍正在幽會的她,動搖的神情如實地表現在臉上。
「不、不是的,笛賽爾同學!我隻是到圖書館裏,這種誤解對布藍登同學很失禮喔!」
「你說我誤解了什麽?就、就算布藍有除了我以外的朋友,我也無所謂!雖然我除了布藍以外根本沒有別的朋友!」
「……咦,朋友?不是戀人嗎?」
笛賽爾出乎意料的反應,讓史黛拉目瞪口呆地睜大雙眼。
「戀人?」
另一方麵,史黛拉的話似乎也出乎笛賽爾意料之外,她詫異地皺起眉頭。
「所謂的戀人,就是彼此互許未來的人吧……布藍有未婚妻嗎?」
「沒有。你呢?」
「嗯哼。我也沒有。」
笛賽爾一派輕鬆地與布藍四目相交,似乎對此不怎麽感興趣。
「不管是婚約還是結婚,都是身為王族必須盡的義務。無論怎麽想,都和現在的狀況毫無關聯。」
笛賽爾極盡冷酷地斷言。
「我想說的是,既然你們不是朋友的話,就不要在那裏卿卿我我!」
為了不被史黛拉搶走第一個的朋友,笛賽爾眯細上吊的眼眸,拉了拉布藍的手,毅然決然地將他給奪回來。她的身姿是如此英姿煥發,但不知為何看起來卻像一隻狗。
「那、那個,我覺得朋友不應該是互相爭奪的東西……」
「那種道理不適用在沒有朋友的人身上!有朋友的人真好啊!」
笛賽爾與史黛拉持續著你來我往的對話,卻根本話不投機。
另一方麵,布藍從剛才開始,便不發一語地持續錄下兩人的樣子。
少女們在布藍兩旁爭論不休,那雙處於【●rec】狀態的雙眼,正從極近角度,不停交互投注於少女們搖晃的胸部上。那邊搖完換這邊晃,這邊搖完換那邊晃。
「真是大豐收。」
布藍大飽眼福,但如夢似幻的時光唐突地宣告終結。
「……喂,布藍登?布萊克本。」
這裏是圖書館。如此喧嘩吵鬧的角落,就算不願意也相當引人注目。
不知何時上課時間已經結束。回過神來,學生們的身影也多了起來。
「你這家夥對會長灌輸了什麽想法!」
而醉心於史黛拉的副會長也身在其中。
將一頭黑發剪得整整齊齊的副會長怒發衝冠。她用顫抖的手緊緊握住扇子,齜牙咧嘴地露出虎牙,帶著憤怒的神情瞪視布藍。
「反正一定是你把會長卷進了無聊的麻煩事吧!說到底,像你這種廢石卻到現在都還安然待在學園裏,這件事本身從以前就讓我難以忍受!」
「副會長,你好像說得太過火了……」
「沒有問題的!請會長您閉上嘴!」
平時應該會負責製止副會長的史黛拉,卻因為布藍和笛賽爾徹底失了方寸,根本沒辦法強硬出麵。
「畢竟這個男人的事,我比您還要更加清楚!」
副會長趁著這個好時機,逮住機會乘勝追擊。
「因為我們是青梅竹馬啊。」
「青梅竹馬是怎麽回事!?」
「我也是第一次聽說副會長有青梅竹馬呢。」
布藍不耐煩地說道,而笛賽爾和史黛拉不知為何方寸大亂。
「副會長之所以隨身帶著扇子,是因為我以前老是嘲弄她的虎牙。那時真是抱歉啦。」「不、不是的!我的人格發展和你這家夥才沒有半點關係!」
「哼、哼~原來布藍有青梅竹馬啊。嗯哼~嗯哼……」
「好痛呀笛賽爾同學,請不要拉我的耳朵。」
副會長無視手足無措的兩人,擅自繼續說:
「總而言之,我和你之間的孽緣也到此為止了。布藍登,給我過來!」
就這樣,布藍被以副會長為首的學生會成員們押走。
「等等,你不是學生會長嗎?快想想辦法啊!」
「說、說得也是。但是,該怎麽做才好?」
「以世間普遍的友情排行來說,所謂的青梅竹馬,果然還是排在新交到的朋友之上嗎!?」
「你擔心的是這個!?」
方寸大亂的笛賽爾與史黛拉,自始至終都沒有派上任何用場。
布藍本想再次利用懷斯曼來解圍,但遺憾的是,老教授下課後被學生波濤洶湧的問題攻勢逼得動彈不得。
結果,轉眼之間布藍已經被強行拉走。在過於喧嘩的圖書館一隅,看著整件事情來龍去脈的紅發少女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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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鬥!?」
學生會教室中,史黛拉罕見地驚聲喊道。
「就是這樣,會長!」
另一方麵,副會長莫名得意地張開扇子,擺出了勝利的姿勢。
她居高臨下的視線前方,則是不知為何被五花大綁、倒在房間角落的布藍。
「這個名為布藍登?布萊克本的男人雖然不曾缺席,但上課態度糟糕透頂。不僅是上課睡覺的慣犯,魔術測驗更是滿江紅。再加上年幼時期開始就想當個偷拍狂,根本是犯罪預備軍!」
「喂,最後那項你有證據嗎?」
「就算沒有,憑我青梅竹馬的直覺也知道!你這種人之所以可以勉強晉級,都是多虧了我無比敬愛的懷斯曼教授的仁慈寬待!」
副會長駁斥布藍的反駁,將至今累積下來的抑鬱與憤怒爆發出來。
「你這個男人卻恩將仇報,竟然在交報告時,完全照抄懷斯曼教授出色的論文!不可原
諒!」
這番言論使布藍難堪地扭曲著臉。
(副會長……現在被你眨低得一文不值的對象,正是你無比敬愛的懷斯曼教授的真身啊……)
但無論事實為何,布藍都不可能表明懷斯曼和自己是同一個人。而且關於這場誤會,完全是布藍的錯。誰叫他睡昏頭,把本應讓『大賢者懷斯曼』拿去學會提出的論文,不小心讓『稻草人斯奎刻洛』給拿走了。
「可是副會長,這件事和決鬥有什麽關係?」
這時史黛拉插話責備激動過頭的部下。
「如同您聽到,以一名魔術師來說,這男人是不適任的吊車尾,更是沒有資格留在學園的廢石。因此我現在要再次實施適性測驗,測試他是否可以留下!」
「……所以才要決鬥?」
「正是如此!」
副會長的『海藍寶石』之瞳閃爍一道光輝,再次擺出勝利姿勢。
「讓他與學生會成員進行魔術競賽。贏的話就能繼續留籍於學園,輸的話就立刻退學。怎麽樣?就算是廢石,應該也明白這道理吧?」
副會長用扇子遮掩因喜悅而扭曲的嘴角與虎牙,將陰險的目光刺向布藍。
「當然,競賽對手就是我本人。念在這份孽緣上,至少讓我盡最後一絲情誼來超渡你吧。給我做好覺悟,布藍登!」
「這種非正式的決鬥,誰會接受啊。」
被五花大綁的布藍,不悅地一口回絕副會長的提案。
「寬宏大量的懷斯曼教授,隻要是有趣的事就會積極下達許可。隻要由我這個深受他喜愛的得意門生出馬請求,他定會聽進去吧。」
「他才不喜愛你呢。」
「你怎麽能如此斷言!有證據嗎!區區一介廢石才不可能理解教授的想法!」
布藍忍不住脫口說出真心話,結果讓副會長更加生氣。
但是,其他的學生會成員看來也和副會長站在同一陣線。
史黛拉隻是掛著一抹優雅的微笑,以冷靜沉著的態度退一步袖手旁觀──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呀~~~~~~~!?)
──在史黛拉那張滿麵笑容的麵具背後,其實內心焦慮不已。
(再這樣下去,同一所校舍的學弟,以魔術師身分鴻圖大展的路就要被阻斷了!怎麽辦、怎麽辦呀~~~~!)
史黛拉將混亂不堪的內心掩飾起來,維持著一貫的笑容。
身為大總統千金的史黛拉,不可否定她的個性有些傻呼呼的。雖然頭腦聰慧,卻不是格外傑出的策士。不過,她的腦筋轉得很快,就連現在旁觀的期間,也拚命地持續動腦,思考該如何替與她非親非故的布藍打破窘境。
沒錯,她是個純粹的濫好人。
史黛拉之所以會邀請笛賽爾共進午餐,也是因為擔心笛賽爾還沒融入學園。她是發自內心,坦率地想在學園生活中,與笛賽爾構築美好的交友關係。
互為間諜的她們,的確一到夜裏就得互相戰鬥,但既然不知道路布魯與梅卓波利丹的對立關係未來將如何轉變,她們身為兩國之首的親屬,先設法加深情誼是不會有損失的。
與懷斯曼教授之間的應對進退,也隻是她天生聰明的頭腦在極速運轉之下,突發奇想的最佳棋步罷了。雖然從她當時一派輕鬆的態度難以想像,但其實度過難關時,她的內心也是膽顫心驚。
「嗬嗬。那麽,這樣如何?」
名為史黛拉?斯汀雷的少女,至今從不曾需要仰賴耍小聰明的伎倆。憑她與生倶來的長處,大概便足以跨越各式各樣的大舞台吧。
她下定決心,將『星條藍玉』的視線掃過副會長,接著直接望向布藍登。
「布藍登同學的決鬥對手,就交給我來擔任吧。要是你贏了,今後隻要在學生會的權限範圍內,我們肯定會保障你作為學生的身分直到最後。」
這項提案,讓除了布藍以外的現場所有人,都訝異地瞪大雙眼。
然而,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們更加驚愕。
「還有,作為讓布藍登同學奉陪這場野蠻決鬥的歉意,我願意替你實現一個願望。隻要是我能做到,無論什麽都行。如此一來,布藍登同學也附加了勝利的獎賞。這樣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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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史黛拉的這番話後,布藍這回總算做出了反應。
「好喔。我奉陪,絕對奉陪。」
他理所當然似地立刻回答。
「您、您是認真的嗎,會長!根本不需要弄髒會長的手,那種廢石靠我就能輕鬆擊垮!」「不行。」
副會長不出所料插話,但史黛拉立刻斥責她。
「還是說,你認為我會敗下陣來?」
「不、不是。我當然一丁點都沒有懷疑會長會輸給區區一介廢石……但我果然還是想親手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不行。你對我的決定不滿嗎?」
史黛拉綻露燦爛的笑容,不讓不甘願的副會長有辯駭的空間。
她心中的想法是──
(隻要我故意輸掉,學生會的各位也就不能幹預布藍登同學的行為了!)
──她懷抱的想法實在是滿懷慈愛。
「但、但是,以我過去的經驗來說,『無論什麽願望都行』實在太過頭了!」
「就算是我,也不會拜托她做奇怪的事……大概吧。」
「那就在這裏說出你的願望啊!反正你這家夥,肯定是打算將肮髒的欲望,發泄在會長美豔的肉體上吧!」
「副會長也冷靜一點。好嗎?」
再這樣下去又會沒完沒了,於是史黛拉決定解開布藍的繩子。
「總而言之,讓我們來聽聽布藍登同學的願望吧。」
她佯裝若無其事,在這時間點說出了這句話。由此就可看出史黛拉這名少女腦子果然轉得很快,也很擅長話術。
「這、這個……」
事已至此,布藍無論如何都得當場決定勝利的獎賞。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也很難說出什麽讓人為難的願望。
「那、那麽──請你當模型的模特兒。」
即便如此,布藍仍然堅守著絕對不肯退讓的界線,最後如此答道。
「哎呀!這樣就行了嗎?嗬嗬,那麽還請你手下留情囉。」
由於此請求對祖國梅卓波利丹的國家利益絲毫沒有影響,因此史黛拉優雅地拍了一下手,滿臉燦笑地立即做出承諾。
「請、請、請等一下會長!是模型的模特兒喔!萬一他說為了做出可以脫掉衣服的功能,要您全裸讓他看的話怎麽辦!」
然而,受到青梅竹馬的影響而對模型莫名熟悉的副會長,立刻插嘴說道。
「咦?還有那種模型嗎?」
「太遲了。我們已經約定好了,期待放學後的決鬥吧!」
一說到全裸,史黛拉滿臉通紅。無視她的布藍在副會長等人露出破綻的瞬間,如脫兔般逃離學生會室。
「哎呀,怎麽辦呢?」
「快追快追──!全員給我追上去──!」
副會長以下的所有人,都追著布藍從學生會室奪門而出,隻留下悠然露出困擾表情的史黛拉。
被獨自留下的史黛拉,又因為新的不安膽顫心驚。但這麽一來,萬事應該就能圓滿解決,她安心地歎了口氣。
實在是天生的濫好人。
──就在那之後,事態卻往她意想不到的方向急轉而下。
「史黛拉同學,請你認真地進行這場決鬥。」
為了向懷斯曼報告學生會的決定而前往研究室時,老教授如此叮囑史黛拉。
「我話說在前頭,你要是故意手下留情,我這雙眼睛可是立刻就能看出來。」
懷斯曼裝模作樣地調整太陽眼鏡,露出相當討人厭的笑容。
「但、但是教授……」
這牽涉到布藍的未來,因此史黛拉不能夠接受這個要求。
老教授卻加深惹人厭的表情繼續說:
「嗯,看來你沒什麽幹勁呢。那麽,我也準備一份給史黛拉同學的勝利獎賞吧。」
「勝、勝利獎賞?」
「沒錯。就決定是擺飾在那架子上的草剃劍,怎麽樣?」
讓渡神器──聽到這個提案,就連史黛拉也維持不住微笑麵具。身為學生會長的溫和表情,逐漸傾向冷靜沉著的間諜麵孔。
「話說在前頭,我這個人是不開玩笑的。」
是要選擇學弟的未來呢?
亦或是取得三神器,以完成身為國家魔術師的任務呢──?
(該、該怎麽辦才好~~~~~~!?)
不用說,史黛拉大概又被逼到得全力轉動腦袋的境地。
「咦咦咦──!!你為什麽要讓他說那種話──!?」
同一時刻。在布萊克本宅邸,聽到懷斯曼教授剛才說的話後,幼小的姐姐莫莉卡訝異地大叫。
在床上雙眼圓睜的姐姐身旁,是禦宅狀態絕佳的布藍本人。他正握著舊曆時代的遺物──遊戲搖杆。雖然戰鬥時使用的是七支刀,但平常他則是像這樣,用遊戲搖杆操作分身們。
然後,設置在布藍房間的五架水晶顯示器,各自映照出了布藍所操作的分身視野影像。
以學生身分擔任布藍替身的『稻草人斯奎刻洛』顯示器,映照出教學樓內部的景色。
然後,剛才出言挑撥史黛拉的『大賢者懷斯曼』顯示器,映照出絲毫不表露內心,帶著微笑麵具的史黛拉。
「史黛拉學姐平時到底在想些什麽呢?」
從那張常保優雅的表情,根本看不出她舉手投降,高喊「無計可施啦!」的真實心境。
「布藍,為什麽要說出那種對自己不利的話?而且、而且,你還說要是史黛拉贏了的話,就把草剃劍給她……那是三神器之一耶?你明白嗎?」
從剛才開始就和布藍一起觀賞分身顯示器的莫莉卡,轉動水汪汪的大眼,頻頻提出疑問。
「因為,難得有機會可以確認一下梅卓波利丹間諜的實力,她手下留情就沒意義了。」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輸掉就得退學唷?明明已經是教授,布藍卻還特地製造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分身,讓他以學生身分去學園上學,為的不就是想交同歲數的朋友嗎?」
「才、才、才、才不是這樣!」
說中了。不愧是慧眼識人的姐姐。
「再說,決鬥不是就快要開始了嗎?這樣悠悠哉哉的好嗎?事到如今,布藍應該要自己戰鬥吧?」
「──不。我打算用『稻草人斯奎刻洛』戰鬥。」
「咦咦咦──!!」這個回答,使莫莉卡的尖叫聲響徹房內。
「我覺得自己最近都沒有好好當個禦宅族。至今為止,以梅卓波利丹為對手的小爭鬥,我也一直都隻交給分身來解決。但是,既然公主殿下來到這裏,連路布魯也參與了聖遺物爭奪戰,必須由我自己出差工作的情況或許也會增加。」
「姐姐覺得那樣也沒關係啊……」
「不行。我所提倡的『宅宅最強』理論,支持讓術士從安全地點遠距操控強力分身的形式,是以現代魔術師戰鬥中最具效果的戰術為基礎所考量的。我可絕對不是想虛度光陰、自甘墮落。」
布藍用絲毫沒有說服力的臉,自信滿滿地訴說。
「但、但是但是,布藍本人的話還另當別論,不過刻洛應該贏不了史黛拉吧?因為……」
「你想說因為『稻草人斯奎刻洛』是最弱的?」
──七詠唱七分身之中也存在順位。
如果將分身比喻為西洋棋,『稻草人斯奎刻洛』根本是等同於步兵的最弱棋子。
布藍擅長的『分身鑄造』,是他自成一派的術式。這個魔術能孕育出他原創並構築而成的魔術人偶。這是用聖遺物當作鑄模,將實體與魔力加諸在影子上,將其當成分身來操作的咒文。這麽一來,分身的性能無論如何,都會被用來當作核心的聖遺物內含魔力量左右。
大部分分身都是以高階聖遺物為核心鑄造而成,唯有『稻草人』例外。與他長相一模一樣的分身,隻是為了蹺課而製造。製造他的核心時,使用的是學園提供的低魔力道具,內含魔力量趨近於零。布藍本人沒有附身在『稻草人斯奎刻洛』身上的話,他能使用的魔術也隻有一種。
因此,『稻草人斯奎刻洛』在七詠唱七分身中,隻是用來湊數的棋子罷了。
雖說是專職近身格鬥的分身,但也隻不過是因為沒辦法搭載魔術,才會取而代之,替他輸入自舊曆傳承下來的古代武術和拳法。而在學園內,周遭的人之所以會給予布藍『廢石』的評價,也是因為斯奎刻洛的性能和魔力量低下的緣故。
「布藍,真的沒問題嗎?」
「你就看著吧。我早就已經準備好應付史黛拉學姐的對策了。」
然而,布藍露出一抹相當奸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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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
「你是認真要和史黛拉?斯汀雷決鬥嗎?」
在布藍為了不讓學生會找到而躲起來時,笛賽爾在他的身旁現身。看樣子布藍要和史黛拉決鬥的傳聞已經在學園中傳開。
聽到傳聞的笛賽爾擔心地尋找布藍。
「是啊。你在擔心我嗎?謝啦。」
「那、那是因為,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嘛。為了友情,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布藍道謝的瞬間,笛賽爾惹人憐愛地別過了頭去。要是她屁股上有長狗尾巴,肯定正在搖來搖去吧。
然而,她又忽然變回嚴肅的神情,凝視布藍。現在被布藍附身的是『稻草人斯奎刻洛』,瞳孔的位階毫無疑問是廢石。
「……雖然我不想說這種話,但身為廢石的布藍絕對打不倒『星條藍玉』魔術師。」
「嗯,一般來說大家都會這麽想吧。」
「所以,找個代理人來決鬥吧。」
「咦?」
「讓我來代替你戰鬥。」
笛賽爾突如其來的提案讓布藍大吃一驚。
「喂喂喂,路布魯的公主殿下和梅卓波利丹的大總統千金決鬥,這種發展很不妙吧?」
「因、因為這攸關布藍會不會被退學啊!?」
笛賽爾泫然欲泣地說道。
「你可是我唯一的朋友耶!要是布藍不在,我就會變成名符其實的孤獨一人。這種狀態下,你要我接下來該怎麽度過學園生活才好!」
「……想不到說出『我會自己摸熟』的公主殿下,竟然會講這種台詞啊。」
「……哼~什麽嘛,難得我願意替你想辦法耶。」
被說中痛處的笛賽爾嘟起嘴巴。
「這個嘛,就算是我,也是有一、兩個秘密策略的。即便是廢石,我也是魔術師。你就當作是給朋友一個麵子吧。」
為了讓仍然憂心忡忡的笛賽爾安心,布藍大大地綻放一抹無畏的笑容。
「那麽,萬一我獲勝的話,可以請公主殿下給我一點獎賞嗎……」
「嗯哼,我是無所謂啊。」
「可以嗎!?」
「因為布藍不可能贏嘛。」
笛賽爾斬釘截鐵地說。
這個答複使布藍全身擺出勝利姿勢,想不到竟可以一石二鳥。一場勝利就能從兩位美少女那裏得到獎賞,還有比這更劃算的事嗎?
「啊~但還是算了。」
笛賽爾卻立刻撤回了前言。
布藍瞬間因失望而表情扭曲。
「為什麽!?既然我不可能會贏,應該無所謂吧!?」
「你幹嘛這麽拚命啊……」
笛賽爾無奈地歎了口氣,繼續說:
「──如果學園裏至少有一個怪人,願意相信布藍會勝利,也沒什麽不好吧?何況那個人還是你朋友,不就更好了?」
笛賽爾有些害羞地說道。
她羞赧地撥弄瀏海,刻意遊移視線。
「……公主殿下。」
「什麽?」
「……抱歉,剛才那番話可以再說一次嗎?」
布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小聲地提出請求。
笛賽爾剛才的低語實在太出人意料,連身在遠處的布藍本體也沒料想到。因此他根本來不及開啟分身的錄音模式。
「……那麽,你在決鬥中獲勝的話我就再說一遍。」
但她趁機將那個請求替換成了獎賞。
「好喔。」
不過,本以為會感到遺憾的布藍,卻出乎意料地綻放一抹喜悅的笑容。
這個少年般的舉動來得太過突然,使麵對那張笑臉的笛賽爾心頭小鹿亂撞、心髒噗通噗通跳個不停。
「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喔。」
說完後,布藍轉過身。
「等、等一下!」
「嗯?怎麽了?」
叫住布藍的笛賽爾,不知為何用雙手掩住自己的嘴,麵紅耳赤地微低著頭。
「…………你要是贏了這場決鬥,我還有另一個要求。」
笛賽爾支支吾吾,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但她還是下定了決心,抬起頭,用雙手緊揪住裙角繼續說:
「那個、呃,明天的假日……也許……我們兩個朋友可以到某處去玩……」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可以帶你去參觀魔都?」
不巧的是,禦宅族布藍的腦中,壓根沒有「約會」這種概念存在。
「沒──沒錯!就是這個!就是這麽回事!」
「好喔。那就這麽決定了。」
與笛賽爾約定好後,布藍轉身背向她,邊揮手邊走向校內競技場──學生會指定的決鬥地點。
笛賽爾注視著布藍前往赴戰的背影,莫名地靜不下心來。她輕輕拍打泛紅的雙頰,接著也往競技場觀眾席的入口移動。
「我在做什麽啊。這是友情。沒錯,是清高而美麗的友情……」
競技場的四周相當熱鬧。閑閑沒事做的學生似乎很多,明明是突然冒出來的決鬥鬧劇,卻聚集了大批觀眾。更沒想到,其中還有站在教職員立場的教授。不僅如此,入口附近甚至在舉行誌願者發起的學園公認賭局。
話雖如此,沒有任何人賭布藍會贏。這麽一來根本就賭不成,賭局一點也不起勁。
「真沒辦法。」
笛賽爾喃喃說道,將手伸進懷裏。
「真是看不下去了。」
懷斯曼卻先她一步邁向櫃台。
「這種賠率之下,就算想熱鬧也提不起勁來啊。」
懷斯曼用裝腔作勢的口吻說道,賭了布藍的勝利。而且金額龐大,將他這個月份的薪水全額賭上了。看到老教授魯莽的賭注後,四周的人們似乎都認定這是撒錢的好時機,於是紛紛高聲歡呼。
「……嗯哼。我還以為隻有我會賭布藍獲勝呢。」
笛賽爾不甘心地將本想拿出來的錢包收回懷裏,走過賭局的櫃台,往觀眾席走去。
「真是個不坦率的公主殿下呢。」
懷斯曼偷看著笛賽爾的背影,嘴角揚起一抹笑容。
「喂,櫃台人員!雖然對教授很不好意思,但我要把所有的零用錢,全額賭在會長的勝利上!萬一輸了這場賭局,我就會破產、淪落街頭,但完全沒有問題!畢竟那個廢石獲勝的可能性連萬分之一都不到!」
副會長則在懷斯曼的身後,把扇子整麵打開放聲大笑。因為內容實在教人火大,懷斯曼決定當作沒聽到。
總而言之,兩邊陣營的賭金向上攀升,賭局異常地活絡熱鬧。在賭局結束受理時,決鬥的兩人入場的時間也迫在眉睫。
競技場的觀眾席被閑人淹沒,早已坐滿。
「就隻有這種時候,不隻學生,連教授們也會狂歡起勁。真是的,阿爾黛那的魔術師和三大國不同,真是欠缺緊張感。」
滿心期待布藍被處刑的觀眾喧鬧不已。笛賽爾掃過他們一眼,一臉不悅地靠在最後排後方的牆壁上,或許是不想混雜在那些人之中吧。
「──嗨。你旁邊有人嗎?」
就在這時……
一名紅發少女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笛賽爾身旁的牆邊。
「你是……」
笛賽爾的神色緊繃了起來。雖然笛賽爾還不曾在夜晚的魔都與這名少女為敵,但今早她已經預測到對方是艾米塔吉帝國的國家魔術師。
「我是安潔拉?安布羅西亞。為數稀少的熟人都稱我為安潔。你……對不老不死這種童話故事,似乎不感興趣呢。」
「你在說什麽?」
「沒什麽。很高興可以親近路布魯的第三公主殿下。」
笛賽爾猶豫著是否應該握住對方伸出的手。
「各位學生!請專心聽,現在學生會要致詞!」
這時,副會長的聲音透過魔術,響徹整座競技場。仔細一看,設置於觀眾席最前排的實況席上,有一名盛氣淩人的少女身影。
「接下來,我們美豔動人的學生會長史黛拉?斯汀雷大人,與不僅是個廢石,還是劣等生,更是個模型宅的布藍登?布萊克本,即將開始決鬥!」
副會長手持被用來當作魔術媒介的麥克風,熱情地高喊。
「擔任解說的,是臨時參加的懷利?懷斯曼教授!你們這些人,給我洗耳恭聽教授的金玉良言吧!」
「我是方才介紹的懷斯曼,請多指教……話說,叫布藍同學模型宅未免太可憐了吧?」
「身為他青梅竹馬的我,早就已經見識過他的房間!裏麵散亂地堆著像山一樣高的舊曆時代美少女模型!不能叫他模型宅的話,幹脆就叫他模型癡好了──唔!」
為了布藍本人的名譽,懷斯曼立刻從旁堵住副會長的嘴。
「那麽,請兩人入場。」
接著,懷斯曼代替喧鬧不已的實況轉播員,自行催促選手入場。
率先現身的,是仍穿著製服的布藍。走向競技場中央的廢石魔術師映入眼簾的瞬間,從觀眾席四麵八方傳來了交錯橫飛的噓聲。
然而布藍依舊笑嘻嘻地揮手。他另一隻手上拿著的決鬥用聖遺物,竟然是學校提供的木杖,是用校地內培育而成的橡樹製成。
「真是的!用那種武器怎麽贏得了嘛!」
「看樣子,你似乎相當中意那名少年。」
「因、因為我們是朋友啊!朋友聲援他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笛賽爾這副樣子,讓一旁的安潔輕笑一聲。
──這時,喧嘩吵雜的觀眾席忽然之間鴉雀無聲。唾沫橫飛的奚落聲與唾罵聲消失,隻剩微弱的嘩然聲傳進耳裏。
看著其他地方的笛賽爾和安潔,立刻將視線投向布藍現身處的對向,也就是另一邊的選手進場入口。
站在那裏的人,當然是剛剛才現身的史黛拉。
然而,觀眾席會陷入沉默另有原因。
她穿在身上的,是施加了『完全物理抗性』與『四大元素抗性』兩種輔助魔術的蔚藍色長袍。
那是國家魔術師的戰鬥服,學生之間的小爭鬥怎麽想都用不上這件長袍。看到這種東西,抱著玩樂心態的觀眾們當然會心生動搖。
「我將拿出真正本領戰鬥!」
史黛拉平時柔和的下垂眼中,閃爍著『星條藍玉』之光,蘊藏著不合時宜的高漲戰意。
連昨晚以笛賽爾為對手時,她都沒有在對峙中展現出這副模樣。恐怕,這就是史黛拉臨陣時的態勢。這下就連布藍──以及與之對峙的斯奎刻洛,還有坐在實況席的懷斯曼,同時顯露出了驚愕的神情。
「我的確是有說過,要她拿出真本事。不過……」
麵對全副武裝現身的史黛拉,麥克風收錄到懷斯曼目瞪口呆的聲音。
本應曾一度考慮要故意敗北的史黛拉,心境突然間產生變化。
這當然是有原因的。
答案單純明了──果然還是因為她是個濫好人。
為了讓布藍繼續保留學籍,史黛拉深思熟慮過後,得出了另一個方法。
──全力擊潰他。
毫不猶豫、絲毫不手下留情,讓觀眾看看他們身為魔術師的力量差距。用壓倒性的完全勝利痛宰對手,徹底展現出實力的不同。
如此一來,觀眾應該也會同情布藍吧。在沒有勝算的戰鬥中,把手無縛雞之力的布藍打得落花流水。看到他慘敗的模樣後,應該會引出他們的罪惡感吧。
然後,責備的聲音將不會指向布藍,而會投向明顯做得過火的史黛拉。為了逃離自己心中萌生的罪惡意識,同時為了站穩正義一方的立場,無論是誰應該都會把史黛拉當成是壞人。
這樣,布藍的退學勸告毫無疑問會被撤銷。
相對地,史黛拉或許會失去學生會長的寶座。
雖說他們幾乎沒見過幾次麵,但與其讓學弟以魔術師身分鴻圖大展的未來可能性破滅,這點小事一點也不足為惜。
搞不好這次屈辱的敗北會成為精神創傷,讓布藍自己堵上通往魔術師的道路。
然而,史黛拉絕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在那種情況下,史黛拉將付出一切覺悟陪伴布藍,必定會讓他的身心都受到治愈。
──這就是史黛拉不惜無視草剃劍存在,所得出的結論。
「決鬥按照學園法指定的規則進行。在某一方奪下另一方聖遺物的當下,便分出勝負!」
副會長嘹亮的聲音響徹競技場。同時,布藍舉起橡木杖,史黛拉從雙峰之間取出一片薄水晶板。
「竟然連專用的高階聖遺物都拿出來了!」
笛賽爾再次激動地喊出聲。她也曾見識過史黛拉的聖遺物。
在昨晚的戰鬥中,對方展現出來的是梅卓波利丹的魔導科學──也就是魔術與舊科學的融合──製造出的人工聖遺物。應用舊科學技術,把資料影像轉寫至水晶板上後的成果,就是收錄了數本魔導書的電子抄本。
「聽從吾之請求eloim essaim!」
金色魔力光線奔馳於蔚藍色長袍上,史黛拉用指尖滑過電子液晶板。
下個瞬間,魔導書的書頁顯示在視窗上。記述其上的文字閃爍出光芒,將擁有漆黑龐大軀體的怪物,從電子世界呼喚到現實世界中。
憑借人工聖遺物『電子魔導書』召喚出來的『虛構惡魔』。那正是笛賽爾昨晚窺探到的史黛拉魔術的秘密。
「教授,這究竟是!?」
這幅景象使位於實況席的副會長難掩驚愕之情。
「是魔術學中的『召喚術』。聽說有許多被當作聖遺物的舊曆時代魔導書,記載了召喚惡魔的術法。史黛拉同學自成一派的魔術,也就是用近代魔術將那術法加以重現的魔術。」
懷斯曼自言自語般地述說。當然,那也是此刻正與史黛拉及惡魔對峙中的布藍說的話。
雖然布藍現在正附身在『稻草人斯奎刻洛』身上,但他憑借搭載於『大賢者懷斯曼』的魔力探查與識破術式功能,瞬間看穿了史黛拉的魔術構造。
「原本一般認為,所謂的魔導書,若不是用經由術者本人之手寫成的抄本,就發揮不了作用。她恐怕是用舊科學的電子機器,一頁一頁掃描魔導書,將那片薄水晶板升華成抄本。」
布藍的分身與史黛拉的惡魔相互對峙。懷斯曼隱藏於太陽眼鏡後的眼眸,一眼便看穿了『稻草人斯奎刻洛』在性能上屈於劣勢。
聽了被播送出來的懷斯曼解說,史黛拉優雅地綻露一抹微笑。
「真不愧是懷斯曼教授,就如同您的推測。幸虧威諾學園的圖書館裏,藏書量多到書頁怎麽拷貝都拷貝不完。」
她的水晶板中,收錄了資料化的『所羅門之鑰』、『大魔法書』、『黑色母雞』、『阿瑪戴爾奧義書』、『the red dragon』、『隱密哲學第四冊』等,古今東西的聖遺物等級魔導書的所有書頁。
因此雖說是人工聖遺物,但其中蘊藏的魔力量絕不輸給高階聖遺物。
「布藍登同學,你做好覺悟了嗎?」
操作液晶麵板,隨心所欲操控惡魔的史黛拉,毫不猶豫地讓龐大的怪物朝布藍發動攻擊。它的目標是布藍手中的橡木杖──不對,故意想遭受譴責的史黛拉,冷酷無情地瞄準布藍本人發動攻擊。
要是正麵承受攻擊,那一擊說不定會折斷他兩、三隻手腳。
「令吾身加速!」
相對地,布藍發動搭載於斯奎刻洛身上的唯一一種魔術。
速度強化咒文──表麵上,布藍隻能使用這個咒文。以橡木杖為鑄模創浩出來的廢石斯奎刻洛,能夠搭載的咒文僅限一種。
然而,他又為什麽會在專職格鬥的分身上搭載強化速度的咒文,而不是強化肌力的咒文呢──
「這種程度的攻擊,我閃得過!」
布藍大聲叫喊,以驚人的腳力全速奔跑。
強化速度的咒文,麵對惡魔的猛攻也能有效地緊急逃脫。銳利的尖爪劃破製服上衣,但布藍還是出色地回避了敵人的攻擊。
「聽從吾之請求eloim essaim!」
但看到這幅景象的史黛拉,立即召喚了第二隻惡魔。
「令吾身雙重加速!」
兩隻惡魔隔著時間差朝布藍發動夾擊。隻見布藍在加速咒文之上,又疊加了同樣的咒文。將速度提高更多的他避開了攻擊。
雖然斯奎刻洛隻能使用單一咒文,卻能輕而易舉地疊加同一種咒文。這是適用於每一個廢石位階魔術師的常識。
布藍提升速度,在寬敞的競技場上無拘無束地奔馳。
而史黛拉也隨之召喚下一隻惡魔,發動追擊。
連野生魔獸都能輕易用空手絞殺的虛構惡魔,數量又向上追加──總計有五隻。這幅光景使觀眾席不斷發出尖叫般的喧嘩聲。
「布藍登快逃啊──!?」
就連敵對關係的副會長,都在無意識間驚聲尖叫。
「不行……布藍……!」
史黛拉可說是暴行的行動,讓擔心布藍安危的笛賽爾也因悲痛而倒抽一口氣。
競技場內的戰況白熱化。但不知為何,唯有安潔一人冷靜地凝視別的地方。
除了安潔和懷斯曼以外的場內所有人──包含受到場內情緒牽引的史黛拉──全都做好了覺悟,準備迎接接下來即將發生的慘劇。
然而,下一瞬間
「……咦?」
史黛拉的口中流泄出了訝異的聲音。
僅僅一瞬間。仿佛史黛拉操作失誤,朝布藍襲卷而去的五隻惡魔都停止了動作。
「令吾身重複三重加速!」
二度發動同一咒文後,他又發動了第三次。
布藍搭載於近身格鬥型分身『稻草人斯奎刻洛』身上的魔術,之所以不是肌力強化咒文,而是速度強化咒文,有個決定性的理由。那就是,肌力強化咒文疊加後的效果隻是倍增,但速度強化咒文疊加後的效果卻是加乘上升。
因此這一瞬間,斯奎刻洛激發出,連史黛拉的『星條藍玉』之瞳都無法捕捉的高速度。
以超高速度向史黛拉挑起肉搏戰的布藍,將臉湊近對手的眼鼻前方,趁史黛拉雙眼圓睜的空檔,奪下了她的水晶板。
「啊……」
目瞪口呆的史黛拉一不小心當場腳滑了一下。
「好,是我贏了。」
「……是的,我輸了。」
布藍抱住史黛拉的身體,揚起一抹壞心的笑容。
「就算是年紀較小的男孩子,該認真的時候還是會出手的。」
布藍懷中的史黛拉連自己的敗因都不曉得。她顧不得過度混亂而頭暈目眩的腦袋,隻是茫然地持續仰望布藍的臉龐。
不知不覺間,她的臉已經紅到不能再紅。
「勝負已分!」
懷斯曼抓起麥克風,代替因意料之外的發展而瞠目結舌的副會長大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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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人,布藍竟然贏了……」
淹沒觀眾席的歡聲雷動當中,笛賽爾茫然地注視勝利者的身影。
表麵上雖然說相信布藍會獲勝,但其實她還是沒有完全相信。
當然,從沒想過廢石會獲勝的大批觀眾,此刻甚至忘了自己把錢花在賭盤上,喧嘩騷動。
這時,四周歡聲雷動的喝采聲,忽然之間轉為一片噓聲。
「在我獲得勝利的情況下,史黛拉學姐得聽從我的任何一個命令。因此,我要請學姐成為模型的模特兒!」
在訪問勝利者時,布藍說出這番話。聽到這句話,好不容易提高的評價又再次跌落穀底。
「小女子不才,還請你手下留情……布藍同學……」
隻見史黛拉濕潤著雙眼,麵紅耳赤地呼喚「布藍同學」。看樣子,這毫無疑問才是唾罵聲四起的主要原因。
至於聽到這句話的笛賽爾……
「嗯哼。他是不是把勝利獎賞是約會的事,忘得一幹二淨了啊?明明都有我這個朋友了,還那麽得意忘形……」
感覺不出才經曆一場激戰的布藍遊刃有餘的一句話,讓笛賽爾稍微鬧起別扭。她仿佛征求同意似地,將視線移往身旁的安潔──
「奇怪?」
這時,笛賽爾總算驚覺安潔已經不見了。
她甚至不確定對方有沒有看完決鬥的結果。她環視四周,但令人聯想到蠍子尾巴的紅色辮子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是決鬥分出勝負後緊接著發生的事。
在懷斯曼的意識投注於勝敗結果的瞬間,安潔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她使用轉移魔術,現身於學園聘雇的教授們的研究大樓中。
她腳步的前方是懷斯曼的研究室。每個人都醉心於戰鬥之中,四周空無一人。
「哎呀哎呀。警戒心這麽低,真讓人懷疑阿爾黛那是否太安於和平了呢……」
安潔的語氣雖然無奈,本身卻絲毫沒有鬆懈大意。
她沒有停下腳步,輕而易舉地陸續破壞設置於研究大樓的好幾層結界。當中也包含了懷斯曼親自設下的強力結界,絕非廢石位階能做到的。
就這樣,安潔抵達懷斯曼的研究室。開啟門扉後,和白天笛賽爾與史黛拉目睹的一樣,草剃劍就擺在裏頭。
「盡管對公主殿下和大總統千金很不好意思……但神器之一就由艾米塔吉收下了……」
安潔眯起眼鏡後方那深不可測的雙眸,將手伸向神劍。
就在那個瞬間,突然又有一個人影利用轉移魔術,現身於研究室中。
那人將銀發綁成雙馬尾,身穿女仆裝。是布藍以自己的女體為模型創造的分身『魔女維琪』。
「哎呀哎呀……」
「吾之烈炎吐息啊!」
在安潔略感吃驚時,探出狐狸耳朵與尾巴的維琪詠唱出咒文。與之同時,如狐火一般夾帶藍光的火球朝安潔襲去。
「──嗬嗬,你想和我鬥嗎?」
安潔沒有防禦,甘願承受火焰。
「!?」
這幅景象使附身於維琪身上的布藍也忍不住大吃一驚。
當然,他絲毫不打算給對手致命傷。剛才那招虛張聲勢的咒文,充其量隻能用來嚇阻。
但是安潔沒有識破咒文的威力,從一開始便打算沐浴在火焰中,才毫無防禦地奉上身體。
(可惡……早知道就動用『黑魔導師沃洛克』!)
眼前深不可測的對手與笛賽爾及史黛拉完全不同,令布藍加強了警戒心。
「那麽,這回輪到我了……」
就算被火焰燃燒也若無其事的安潔,臉上揚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她向後跳躍,將草剃劍拿到手中。
瞧見此狀的維琪咬緊牙根。在沉睡著眾多聖遺物的阿爾黛那中,玉璽級三神器是最高階的聖遺物。讓那神器落到敵人手中,情況可不樂觀。
(雖說是為了吸引公主殿下和史黛拉學姐的注意,但把草剃劍擺在學園裏,反被將了一軍
──)
布藍懊悔不已,但已經太遲了。
他雖然也有考慮是否要立刻將七詠唱七分身召集到此,但要是因此讓安潔帶著草剃劍逃走,就本末倒置了。
而且布藍也想避免動用『稻草人斯奎刻洛』及『大賢者懷斯曼』等學園相關人員,以免他的真實身分曝光。率領魔術秘密組織的人就是布藍登?布萊克本──這是他必須優先隱藏起來的事實。
──布藍僅用數秒便做出判斷,讓維琪主動消失了蹤影。
另一方麵,舉起草剃劍準備迎戰魔術戰鬥的安潔,看到消失的維琪與空無一人的研究室後,收起本打算揮下的刀刃。
「用轉移魔術逃走了──」
安潔泛起一抹淺淺的微笑,往研究室一隅走去。現場明明已經沒有人會聽見這句低喃。
「──應該不可能吧。你是打算裝出逃走的樣子,好探查我的動向嗎?」
然而,安潔忽然將銳利的目光投向空無一物的地方。
「之前的戰鬥中,也是你不惜用魔術隱匿蹤影……協助了布藍登?布萊克本對吧?」
這時,本應空無一物的空中,浮現因驚愕而顫抖的臉龐。
接下來是頸部、胸部、腹部,然後是手臂與下半身,透明化很快被解除。隱匿起來的維琪現出身影。她是專職幻術、擅長諜報活動的隱密潛入型分身。透明化也是搭載在她身上的魔術之一。
然而,奧利哈鋼位階的隱蔽魔術,怎麽可能被識破──
「剛才的比賽中,我一直在看著你喔。」
安潔邊調整滑落的眼鏡邊繼續說。
「你在透明化的狀態下,接近史黛拉?斯汀雷。接著大膽地直接用手觸摸她的水晶板,變更顯示畫麵的排序,妨礙她操作虛構惡魔,製造出破綻。」
維琪的額頭上冒出冷汗。
「我、我不太清楚你在說些什麽耶~」
即便被安潔的存在感震懾,布藍依舊扮演著『魔女維琪』,誇張地裝傻。但維琪的聲音略微顫抖,裝傻也顯得毫無意義。
「那回到原本的話題。擁有『藍金剛石』的公主殿下似乎也沒能看見你的身影。大總統千金看起來也沒發覺有其他人插手決鬥,也就是說──」
話說到一半,安潔的眼鏡再度滑落。
她終於厭煩地拿下眼鏡。
「難不成你的位階是『藍生生魂』?」
然後,她用裸露的肉眼凝視維琪。
「嗬嗬嗬……意料之外地,七詠唱七分身的傳聞或許是真的呢。除了我以外,竟然還有七名奧利哈鋼位階的魔術師……我本來還以為那是天方夜譚。」
啞口無言的維琪眼中,映照出了安潔的瞳孔。
她是實力相當的魔術師,才能看穿維琪。擁有封印魔眼效果的鏡片後方,是被隱藏起來的奧利哈鋼位階墮之緋眼──最不妙的『緋緋色金』。
「好了。那懷利?懷斯曼教授是因為魔力不足,才沒察覺你出手協助呢?又或者是因為他同樣是秘密組織的一員,才放過你的呢?」
紅發少女細長的眼眸中,寄宿著紅色的光輝。她眯起眼眸。
「但隻有這點我可以斷言──理所當然地活用你的協助,取得勝利的布藍登?布萊克本,毫無疑問是七詠唱七分身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