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在野鎮定地站在床邊,看著她沉沉睡去。半晌才動身,換了衣裳從窗戶出去,融進夜色裏。


    爭春。


    桃花不老實地躺在軟榻上。繡花鞋已經踢飛,衣裳七零八落,臉蛋紅撲撲的。


    「主子。」青苔端了醒酒茶來,小聲道:「顧娘子已經先回去了,您起來喝點東西然後就寢吧?」


    嘟囔兩句,桃花翻了個身,沒打算理她,衣襟鬆開,露出細嫩白皙的肩頭。


    歎了口氣,青苔放下醒酒茶,正準備伸手去拉,冷不防就被人從身後抱住,直接拽出了主屋。


    主屋大門隨之關上,青苔一愣,正要反抗,卻聽見湛盧抱歉的聲音:「青苔姑娘,咱們回避一下吧。」


    哈?青苔回頭,瞪眼看了他半晌:「你來幹什麽?」


    將她拖到偏僻的角落,湛盧忍不住皺眉:「薑娘子這麽聰明,你為何這麽笨?我來了,自然就是相爺來了,要不然把你弄出來幹什麽?」


    相爺?青苔反應了過來,倒吸一口涼氣:「不行,主子喝醉了,你快讓相爺走!」


    「怎麽?」被嚇了一跳,湛盧連忙問:「薑娘子喝醉了會怎麽樣?」


    「……會胡言亂語。」青苔含糊地道:「有可能說些與心裏話相反的話,總之最好是讓相爺快走。」


    湛盧皺眉,看了看主屋:「那你去請爺走吧,我沒那個膽子。」


    青苔:「……」她更沒那個膽子啊!


    好吧,既然請相爺走是不可能的了,青苔幹脆就拉著湛盧,認認真真地給他強調:「爺要是生氣了,你一定記得替我家主子說好話,主子說的都不是真心話。」


    「好。」湛盧點頭。


    屋子裏隻點了一盞燈,燈光昏暗,軟榻上那人卻像是會發光似的,裸露出來的肌膚上都籠罩著一層珍珠般的瑩瑩亮色。


    沈在野抿唇,坐在軟榻邊,伸手就替她拉了衣襟,聲音溫柔地問:「醉了?」


    眼裏波光瀲灩,桃花抬眼看他,笑得跟個妖精似的:「我怎麽會醉?」


    「那可認得我是誰?」


    「認得啊。」桃花咧嘴:「沈毒蛇哎,看你這說話就吐蛇信子的德性,全天下也隻此一家,別無分店。」


    「薑桃花。」黑了半邊臉,沈在野一把將她拎起來,眯著眼睛道:「你是真醉還是假醉?我說過的話又當成耳邊風了?」


    伸手就將他抱住,蹭了蹭他的脖子,桃花口齒不清地道:「爺說過的話妾身都記著呢,清楚得很——要懂規矩,不能以下犯上,不能壞爺的事,這府裏爺最大,要聽爺的話。」


    聲音軟綿綿的,又帶著股子媚勁兒。沈在野輕吸一口氣,微微後仰,伸手撐在軟榻上,就感覺懷裏這人才像隻蛇精,渾身軟若無骨,慢慢地纏在他身上,還大膽地將手伸進他衣裳裏。


    「你不好奇我現在為什麽在這裏?」沙啞著聲音問了一句,沈在野睨著她:「敢勾引我,不怕明天出事?」


    為什麽要企圖找回一個喝醉了的人的理智呢?桃花壓根沒聽懂他在說什麽,嘴裏自顧自地喃喃:「師父說過的,對付男人就這一招最管用。」


    「你師父騙你的。」眯了眯眼,沈在野道:「這法子隻對我一個人管用,別人不會上你的當。」


    動作一頓,桃花茫然地抬頭看他:「真的嗎?」


    「真的。」沈在野一臉嚴肅地點頭:「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小臉一垮,桃花嘟起了嘴:「我才不信呢,現在就去換個人試試……」


    「你敢!」伸手將人拉回來,沈在野沉了臉:「你已經嫁人了,出牆要被浸豬籠的!」


    脖子一縮,桃花抬眼看他,小心翼翼地問:「那您出牆也會被浸豬籠嗎?」


    沈在野:「……」開什麽玩笑,出牆這兩個字是為女人而設的,男人何來出牆一說?


    酒香混著桃花身上的香氣,實在是有些誘人,沈在野也沒空跟她長篇大論了,直接好好享受這醉了的桃花精。


    然而,薑桃花今晚上的話實在是太多了。


    「爺,您一個月要同那麽多女人圓房,真的不累嗎?這兒疼不疼?」


    「爺,我可以在院子裏養兔子嗎?」


    「爺,您沒發現我這屋子裏少了很多東西嗎?」


    煩不勝煩,沈在野低頭就咬了她的唇一口。


    不過,說起來,他也有些好奇:「你屋子裏的東西都去哪兒了?」


    「賣了。」咧嘴一笑,桃花伸手指著自己的額頭道:「您看看,妾身這兒寫著‘吃裏扒外’四個大字呢。」


    微微皺眉,沈在野拉下她的手壓在一邊,柔聲問:「賣了的銀子拿去做什麽了?」


    「趙國有長玦軍,爺知不知道?」桃花笑道:「拿去養軍隊了。」


    心裏一沉,沈在野黑了臉看著她:「薑桃花,你知不知道這種行為定會讓我生氣?」


    偷偷摸摸把他給她的東西全變賣了,送回趙國養軍隊?趙國缺她這點錢不成?


    「知道啊,所以我沒打算真的告訴你。」狡黠一笑,桃花伸手戳了戳他僵硬的臉,低聲道:「咱們這不是在夢境裏嗎?您就別這麽逼真了,來,笑一個。」


    沈在野:「……」


    敢情兩人都肌膚相親了,她竟然還覺得在做夢?


    「啊!」


    主屋裏響起一聲慘叫,外頭的青苔嚇得一個激靈,起身就想進去看。湛盧連忙拉住她,教她雙手捂著耳朵。


    主子的事情下人也敢摻和,不要命啦?


    青苔有些急,生怕自家主子犯下什麽大罪過。然而湛盧在這兒攔著,她能做的也隻是等了。


    晨曦破曉,四周都明亮起來的時候,桃花才終於看清眼前這人是誰。


    「爺。」沙啞著嗓子,薑桃花有點崩潰:「您不是應該在秦娘子那裏嗎!」


    沈在野勾著唇,笑得分外邪氣:「你可終於醒了。」


    短短六個字,他一字一頓,說得桃花渾身的寒毛都倒立了起來,連滾帶爬地就想退去床裏麵。


    然而,腳踝被人握住了。身子一頓,整個人冷不防就被沈在野壓在了下頭。


    好……重……


    喘了口氣,桃花閉上眼,視死如歸地道:「爺,您想怎麽算賬都可以,但是不能一上來就把妾身給壓死了事啊,至少給妾身一個辯解的機會!」


    天殺的,這人昨晚不是應該在秦淮玉那裏洞房花燭,為什麽會跑到爭春來?她酒喝多了的時候是會亂說話的,這人不會都聽去了吧?!


    微微一笑,沈在野涼涼地道:「你辯解吧,我聽著呢。」


    「……」眨眨眼,桃花翻了個身,一臉諂媚地看著他:「在辯解之前,爺能不能說一說妾身都說了什麽讓您生氣的話啊?」


    她酒醒了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眼神微動,沈在野道:「你說你最討厭的人就是我。要不是陰差陽錯,一定不會願意伺候我。」


    嘴角一抽,桃花嫌棄地看著他:「爺,妾身雖說是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麽,但這麽離譜的話肯定不會是妾身說出來的,喝醉了也不可能,您何必撒謊?」


    「哦?」沈在野挑眉,笑得很欣慰:「難不成你是打心底願意留在我身邊的?」


    「那是當然。」桃花認真地點頭:「丞相可是三公九卿之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是得有多傻才會不想留在您身邊?」


    「……」


    話說的是實話。但是聽著為什麽這麽不舒服呢?伸手掐了她的臉一把,沈在野微惱:「你這趨炎附勢的小人!」


    桃花一聽,立馬伸手緊緊地抱住他!


    「幹什麽?」


    「妾身‘附勢’呢。」嘿嘿一笑,她道:「爺這勢力很大,妾身得附緊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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