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不知名的妖怪忽然走了,把亓官和雲虺扔在了一處陌生的地界。亓官不識方向,出了那座山林,便駕著劍光一通疾行,但行了數日也未見有一處是與藺如給的地圖上相符的。雲虺雖有靈智,卻也不能為他指點方向,一人一虺便隻能漫無目的地往前,也不知究竟前方是否回去流華宗的方向。倒是這日,亓官無意中發現一處人煙,想了想,按下劍光往下落去。他也沒想過遮掩,大大方方地落在大街上——說是街,實則不過是鎮中一條寬敞些的土路罷了,沿街的建築甚是低矮。街上來往的行人衣著多樸素,且行色甚是匆匆,這時忽見眼前一閃,就有一團璀璨的光芒落在大路中間,一俟光芒散去, 便從中現出一道少年身影,人們的目光不覺被吸引過去。但見這少年生得清秀可愛,一身衣飾看上去十分不俗,顯見得是一名年歲不大的小公子。然而,下一刻,就有人注意到他脖子上掛著的雲虺,立時驚恐地叫了出來:“妖、妖、妖怪!”亓官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更多的人經由這一聲注意到雲虺,臉色立刻大變,慌不擇路地四下逃竄,小攤小販都被撞翻了不少,貨郎挑著的擔子也扔了,一隻籮筐被人不小心踢開,裏頭的針頭線腦等零碎滾了一地。街上很快隻剩一片狼藉。亓官呆站了一會兒,後知後覺地伸手摸到雲虺的翅根,把它拎起來,仔細看了一眼,但見它蛇身魚翼,那雙翅膀還格外寬大,凡俗間確然見不到這樣的動物。“嗥~”雲虺被拎著翅根,努力昂著頭看他。亓官盯著它看了一會兒,鬆開手。雲虺往下掉去,又啪嗒著翅膀飛上來,繞著他轉了一圈,黑豆大的眼睛裏帶著些許疑惑。亓官沒理會它,轉身便要走,忽然又停下腳步,目光落在街對角的竹屜上。那竹屜不知被誰推開了,裏頭白胖的包子叫人渾水摸魚抓走了幾個,還剩下孤零零的一個,合著蒸氣散發出勾人的香氣。亓官盯著那包子看了好幾眼,喉頭不覺滑動了一下。自上了流華宗,他就再沒嚐過凡俗間的食物,這一時見了,久埋心底的饞念便翻了出來,勾得他眼神都有些直愣愣的。“嗥~”雲虺叫了一聲,見亓官仍舊不動彈,便收了翅膀,照樣在他脖子上掛著,圓乎乎的腦袋抬起來蹭了蹭他的頰側。亓官叫它一蹭醒過神來,低頭翻了翻須彌芥,但裏頭要麽就是他說不上名稱來曆的東西,要麽就是各色靈果丹藥及靈石,沒有一文金銀。他不覺鼓了鼓臉頰,又翻了一遍,仍舊沒找到一文錢。“……”他望了望白胖胖的包子,實在難舍,在原地呆站了片刻,忽然眼前一亮,高高興興地摸出來一個靈果,預備用這個來換包子。剛把包子拿到手上,忽然一陣嘈雜聲由遠及近,間或夾雜兩聲哀鳴。亓官轉頭望去,過了好一會兒,才見街頭現出些人影,推推搡搡往這邊走。“在那邊在那邊!”“快快快,別讓它跑了!”“四狗你給老子端穩了!”亓官看著那邊,把包子放到嘴邊咬了一口,香甜的滋味合著熱氣直衝肺腑,是人間煙火的味道。很快,那群推推搡搡的人就到了近前,隔著亓官還有兩三丈的距離,站住不動了。這一群人俱是壯漢,手裏拿著棍棒、握著柴刀,也有人拿著弓箭,齊齊望過來,臉上神情不一。亓官不知他們是何來意,站在原地未動,咬了口包子。場麵一時僵持。咕嘟。有人咽了口唾沫。陡然,一個人踉蹌著撲了出來,端著一個木盆向著亓官衝去。那人臉上的神情既驚慌又害怕,衝出沒幾步雙手就開始發起抖來,勉強又向前衝了幾步,隔著一丈遠的距離猛地將手裏的木盆一潑,一盆暗紅色帶著濃重血腥氣的東西便衝著亓官飛去。隻是他心慌意亂,又力道不足,隔的距離也遠,這一盆血壓根沒沾到亓官一星半點,反倒盡數被潑到了地上,濺起一層厚厚的塵土。亓官低頭看了看地上那灘血,又抬頭看了看不遠處的那群人,又咬了口包子。“他娘的!”一個粗嗓門忽然狠狠罵了一句,接著嚎了一聲,“老子跟你拚了!”這一聲尚未落下,就見一個粗豪身影猛地自人群中撲了出來,手提一把柴刀,還倒拖著一條腔子裏還冒著熱氣的黑狗,衝到亓官跟前,猛地一甩胳膊,那條黑狗便被甩了過來,直直地往亓官頭頂砸去。跟著他大吼一聲,掄著柴刀就殺了過來,身後那群人被他的膽氣所激,一時也紛紛舉著棍棒柴刀吼叫著衝殺過來。亓官將手裏剩的包子一把塞進嘴裏,心念一動,身形便即閃躲開去。嘭!黑狗落地,壯漢的柴刀也掄了個空,反而險些因為用力過猛把自己絆一個趔趄。眾人眼前一花,就失去了亓官的蹤影,驚疑不定地停住腳步,又四下裏張望。走了?“我沒有白拿。”一道聲音忽然響起,眾人臉色一變,紛紛仰頭看去,就見那俊秀小公子模樣的少年正立在屋頂上,手裏還托著一疊蒸屜,此時迎著一群人驚恐慌亂的目光,他皺著眉毛,道:“我用果子換的,沒有白拿。”眾人滯了一刻,就見先前當先撲上來的壯漢舉著柴刀叫喊:“妖怪滾下來受死!”這一聲過後,人群陡然激憤起來,紛紛舉著棍棒柴刀怒吼:“妖怪受死!受死!”亓官居高臨下地望了他們一眼,沒有應答,隻將手一抬,那疊籠屜便平平穩穩地飛到下方的鍋台上,比掌櫃的擺得還要齊整。而後,他看也不看底下的一群人,縱起劍光一飛衝天。底下一群人眼睜睜看著他消失不見,一時都有些驚慌,又急慌慌地四下查找一番,確實不見了蹤影,這才放下心來。而後,俱都將目光投向那一疊籠屜。“這定是妖怪使的迷心法術,絕對不能留!”壯漢一錘定音。於是一群人立刻點起火將籠屜連帶包子都付之一炬。掌櫃的隔著門縫看到這一幕,心疼得仿佛在滴血,卻也無可奈何,隻好暗罵一聲晦氣,重新尋匠人去箍新的籠屜。倒是在街邊角落藏身的小乞丐,趁人不注意扒拉了一下灰堆,摸到一個圓溜溜的物件,抓了放進懷裏就跑。是夜,吃了一整個靈果的小乞丐七竅流血,一身的血肉骨頭都仿佛被小刀片剮著一般,疼得他四處打滾,哀嚎了一整夜。再後來不久,被人拖到亂葬崗的屍體不翼而飛,此處便徹底沒有了小乞丐的身影。第51章 薑城被人錯認成妖怪一事,並未在亓官心裏掀起波瀾,不過他原是想看一看此處是什麽地界,也好分辨方向,而今被當妖怪打,再想尋人打聽自然就不成了。亓官盤腿坐在長劍上,任由劍身在雲海中漂浮,他則望著底下的山川河流,神情有些茫然。又是好幾日過去,他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更不知距離流華宗還有多遠。雲虺趁他發呆,撲到他手上去咬須彌芥,尖牙逮著他指根那一處細葉痕跡使勁地磨,肥短的身體也狂扭起來,借助猛烈拉扯的力道撕咬著。不過修士修到金丹境界,一身皮肉堅逾金石,若是成年雲虺咬一口尚有些效用,若以這尺餘長的袖珍體型而言,確是太難為那口細牙了。亓官任它咬了一會兒,掐著它的翅根拎起來隨手一扔。片刻後,雲虺啪嗒著翅膀飛上來,繞著亓官轉了一圈,卻找不到下嘴的機會,隻好放棄,轉而噴吐起雲霧來。它張大嘴,周圍的雲霧猶如被無形的線牽扯,化成細細一縷源源不絕地被它吞進去,過得許久,才徐徐從鼻孔中噴出來。亓官沒注意它的動靜,仍舊望著底下。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雲虺都玩膩了雲霧,啪嗒著翅膀飛過來,照舊落在他肩上掛著,他忽然一躍而起,動作大得差點把雲虺甩下去。“嗥——”雲虺半聲嗥叫尚在喉嚨,亓官已經裹著劍光急速往前掠去,要不是它反應得快,及時張嘴咬住亓官的後衣領,這會已經被卷到後頭去了。等它稍緩過來,就察覺到遠處有一股腥風,距離他們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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