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芷瞧了好一會,緩緩回身,繼續抱著膝頭瞧晚霞。輕聲哼起了歌兒,這歌,很久以前有人教過她,隻記得那人跟謝哥哥一樣高,一樣溫柔。


    ☆☆☆


    已到辰時,卻還是沒人來內衙。謝崇華還以為他們忘了時辰,差酒婆去問。酒婆笑笑說道,「大人急什麽,等辰時過半,他們就來了。」


    果然,辰時過半,趙押司和慕師爺才來接他們。謝崇華看看天色,說道,「是有事耽擱了麽,怎麽這個時辰才來,過去要晚了。」


    慕師爺善於諂媚,笑道,「大人是什麽人,讓他們等等也是應該的。」


    謝崇華想著這也算是陋習……前幾任大人留下來的陋習。如今他們還在用對曆任大人的法子來伺候著他,可他並不希望如此,「守時守信,是為人根本。往後便守時過去吧,不要讓人等。」


    趙押司和慕師爺相覷一眼,隱隱覺得……這知縣不同往常。不過那又如何,如今兩袖清風鐵骨錚錚的,等在這渾水湯藥裏熬上半年,任他再明朗如玉,也要被沾染得汙濁不堪。


    同樣的人,他們已見過太多個。


    而且……他們自己不本就那樣。


    名節?嗬,那是什麽狗屁東西,可笑。


    鹿州轄下有六個縣,太平縣在其中算是最大的縣,而鹿州第二個最好的書院,就是墨香書院。溫洞主當然也隨眾人一起等在這宴席上,席上還有好幾個是自己的學生,更是受人尊重。


    他時而跟人說話,時而品兩口上好的毛尖,想到那新知縣的名字,問道,「那知縣叫謝崇華?」


    旁人答道,「確實是叫這個名。」


    名字有些耳熟,隻是記不起在哪裏聽過。他微微皺眉,定是在哪裏聽過的……


    正想著,樓梯傳來雜亂長短不一的腳步聲,先冒了頭的是趙押司和慕師爺,恭敬站在出口,等下麵的人上來。他們如今陪著的人,定是新知縣。旁人見了那邊動靜,也紛紛站了起來,往那樓梯口望去。


    不多久,一個穿著簡便鴉青色長衫的年輕人慢慢走上來,氣質儒雅,麵不帶威嚴,是個標準的讀書人模樣。可這張臉,卻讓溫洞主心頭咯噔。


    快上了樓,隻差一個階梯,謝崇華停在那裏,接了妻子才一起過去。謝崇意跟在後頭,還有下車就拽著他衣角不鬆開的陸芷。


    「謝大人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


    「謝大人年紀輕輕便高中進士,年輕有為,也是我們太平縣的福氣。」


    「……」


    不等他入座,不過離宴席七八步的距離,已聽了十幾句讚言。


    席上已經坐有十餘人,唯有溫洞主麵如死灰,他隻知道自己方才想起到底是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就是在自己家中,當年那年輕人留下妄言,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定要加倍奉還,他一個哆嗦,差點站不住。


    民不與官鬥,更何況還是一縣之長,更是沒法鬥得過的。


    他瞬間覺得,洞主一位不保。更何況和謝崇意視線對上,可見其中對自己的憎惡和嘲諷。


    他桃李天下,可到底不是那些學生的先生,所以也不代表那些學生會聽他的話,護他周全。而謝崇華如果要懲治自己,是輕而易舉的事。


    謝崇意特地擇了個和溫洞主對桌的位置,他就是要他不好受,讓他如坐針氈。


    「三弟。」


    聽見嫂子喚自己,他回過神,以為嫂子要訓導自己不要如此臉色。卻聽她輕聲說道,「照顧好阿芷。」


    謝崇意這才發現凳子太高,跟在旁邊的人坐不上去。許是試了一次就不試了,幹脆站在那。他彎身將她抱上凳子,給她挪好位置,有些凶,「不許吵。」


    陸芷也沒看他,就這麽安靜坐著。像個漂亮的娃娃,連席上的其他人也留意到了,笑問,「原來大人的女兒這樣大了。」


    謝崇華笑道,「這是我好友的妹妹,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暫時由我們夫妻照看。」他又說道,「這位是我的妻子,女兒還不足一歲,怕吵,就讓奶娘陪在家裏。」


    眾人恍然,瞧著夫妻兩人,真是一對璧人,郎才女貌。


    說了一會話才上菜,菜肴色香味俱全,道道都可見不菲。


    謝崇華自小就去山上挖藥材補貼家用,收藥的掌櫃給過他一本圖冊,讓他尋了名貴的挖,所以那些普通藥材他不大認得,貴的,卻認得很多。單是那熬雞湯的藥材,就足以讓他們一家豐裕過一年。


    瞧見這些他沒有開口,上任第一天,到底要給幾分薄麵。直到小二又端上來一個宮廷煲,蓋子揭開,隻見是一片片切得極薄的肉,像是在開水裏涮過,不帶血絲,卻也瞧不出是什麽肉。他才出聲,「這是什麽?」


    一人笑答,「這可是深山裏的吊睛白額大蟲,知道大人今日來,便使喚幾個獵戶去抓的,傷了好幾個人,十分珍貴,肉刮來食用,以骨熬了濃湯,等會便端上來,大人請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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