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崇華喉嚨微動,抬頭問道,「是使喚獵戶去捉的,不是獵戶為了拿賞錢捉的?」


    微妙變化的語氣齊妙已經聽出來——丈夫現在很不高興,她也知道他為何不高興,沒有阻止,更沒有動筷,隻是靜靜看著。


    那些人卻都沒聽出來,仍是笑道,「他們知道是為大人捕獵,所以爭著搶著要去,自然沒有拿賞錢。」


    話落,意想之中的誇讚和得意卻沒有在這新知縣臉上看見。滿席人琢磨不透他的想法,都沒有再擅自開口。謝崇華說道,「我記得若是有大蟲出沒的地方,縣衙都會懸賞捉拿的獵戶白銀。」


    慕師爺答道,「我們縣裏也有,一隻大蟲懸賞三十兩。」他笑道,「隻是他們知道是送給知縣享用,所以心甘情願……」


    「那就按懸賞的將銀子送過去吧。」謝崇華這才拿起筷子,隻夾那青菜食用,「我在外麵不吃肉,可酒宴少不得要上葷菜,所以日後有酒宴,也不必相邀,免得掃了你們吃肉的興致。」


    席上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真假,最後隻好將視線落在知縣夫人那。齊妙淺淺笑道,「我夫君的確是在外麵不吃肉,謝過各位如此有心。」


    她將「外麵」二字咬得重了,眾人卻依舊沒聽出來,隻當他真的不吃肉,難怪臉色並不好看,莫非是向佛的人?眾人又誇了幾句知縣心善,這才跟著拿筷,也幾乎無人碰肉,都小心陪著這新知縣。沒有摸清脾氣之前,還是不要輕舉妄動得好。


    溫洞主坐立不安,終於是忍不住,趁著再次說話的空檔,起身說道,「老夫身體不適,可否先行離席?」


    謝崇華自然早就留意到了他,隻是在席上給他難堪,提及舊事,反倒是自己理虧。溫洞主曾說過他有四十年的名望,而且當初他送弟弟到墨香書院,不就是因為溫洞主名聲好麽?如今和他鬥氣,旁人定會以為他故意找茬,到時候自己就真鬥不過他了。麵色淡淡微點了頭,就見他匆匆離開了。


    目光收回,一人起身敬酒,不曾留意,弟弟也趁那時離開了。


    溫洞主從樓上下來,往家中趕時,總覺有人在跟蹤。心中不由慌亂,難道那謝崇華派人來害他?可他不過是奪了他弟弟一次頭名,要離開書院的可是他弟弟,又不是自己逼的,他用不著這麽大恨意吧?


    他不知是自己心理作祟還是真有人跟,幹脆閃身拐進一條巷子,探頭往外看去,什麽也沒有。這才覺得自己大驚小怪,膽子真是太小了。笑笑抹汗,卻見地上投來一個影子,抬頭看去,少年俊冷的臉近在眼前,嚇得他心一跳,猛停片刻。


    謝崇意好整以暇瞧著他,忽然笑了笑,「溫洞主怎麽見了自己的學生也而不相認呢?要不是看你眼熟,我差點忘了你曾是教過我的先生。好在我跟上來了,特來相認。」


    少年好似財狼,更勝虎豹,被這樣冷聲相對,溫洞主額上已滲冷汗,「不是我趕你出書院的,是你自己。就算你們兄弟二人要捉弄我,別人也隻會說是你的錯。」


    謝崇意輕笑一聲,「這麽久沒見,溫洞主還是這副嘴臉,讓人瞧了惡心的嘴臉。」


    溫洞主從未受過這種侮辱,膽子也大了,惱怒道,「我好歹曾做過你的先生,你也得喊我一聲老師,可你竟這樣跟我說話。」


    尾音一落,少年的臉色更是陰鬱,眼底寒光更是銳利,抬手便扇了他一記耳光,頓時將溫洞主打懵了。


    「你……」


    溫洞主正要怒聲嗬斥,卻被他踢倒在地,手壓著他半邊臉,直往地上的砂石摁,「若不是你,我兄長又怎會為我日夜操心,若不是你,我又怎會離開書院。你以為我喜歡去聞那藥材味,我隻想坐在學堂上,念我的書,寫我的文,可卻因為你這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逼我離開書院!」


    他每說一句話,手上力道就越大,壓得越是用力,就越是憤怒。當年積鬱在心底的憎恨,徹底爆發了!


    在書院中因為家貧,他不是沒受過同窗的氣。甚至同窗嫉妒他家貧書卻念得最好,在他米糧裏放沙子,將他的被子劃破,朝他扔石頭,這些他都不恨,因為沒人會去欺負一個一無是處的人。他隻當他們是嫉妒,他們嫉妒,他反而高興,也越是上進。可唯有溫洞主,踐踏人心,碾碎了他的尊嚴。


    他唯一不能原諒的人,就是溫洞主。


    既不能為人師表,何必如此踐踏寒門子弟。


    這種人,根本不配待在聖潔書院中。


    溫洞主被他捂了嘴,喊不出話來。平日養尊處優,這少年的力氣又奇大,被痛打得無法還手。他又怕又怒,好不容易那手微鬆,得了說話的機會,怒聲,「我定要告你。」


    「你去告吧,告了我,別人就會查我曾是你的學生,然後再查出我為何會離開書院,接著……溫洞主收受賄賂的事,想必也會隨之公告整個太平縣了。」謝崇意將他的臉都痛揍得腫了,這才收手,起身後又重重踹了他一腳,「這些,都是我還給你的。日後……我定要你還更多。隻要你還在太平縣,隻要你還在墨香書院,我定會一點一點,直至百倍的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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