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確實明朗了,在八月的尾巴上,雨過天晴,萬山空翠,連慢慢幹起來的泥也像是有了芬芳,好聞極了。


    龐家卻覺天色陰霾,滿布愁雲。


    龐林也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一遍,「柒山苗老板茶莊萬老板還有那米莊元老板同時不要我們家的貨了?這是為何?」


    龐老爺也想知道,可不管他怎麽問怎麽求,他們都寧可不要那定金,也不說。而且那些貨都已經囤滿了龐家倉庫,如今突然說不要,真是賠得血本無歸。


    龐林擰眉,「爹,會不會是謝崇華搞的鬼?」


    龐老爺搖頭,「不會是他,那幾位掌櫃都是別處的人,不歸他管,更不用看他的臉色。」


    「那會是誰要整治我們家?」


    龐老爺冷冷一笑,虛弱無力,如果再這樣下去,龐家……就要被整垮了。他緊握了拳,說道,「生意上萬事小心。」


    ——可再小心,也不過是區區一個小商家,要覆滅隻是翻手的簡單事。


    指節清瘦的手在那厚厚賬本上勾畫一筆,便許了那米莊元老板三年滿倉,能賺得盆滿缽滿的生意。


    元老板在旁看著,見他將契約遞給自己,下意識雙手接過。饒是比他年長,可在金銀麵前,哪裏有長幼。


    「這筆生意是其他幾家求了許久,我都沒有答應的,如果貨色不好,哪怕是元老板幫了我這忙,我也不好跟我父親交代。」


    「徐少爺放心,貨色肯定不會比上一家差,定會給您們最好的貨。」


    聽見「徐少爺」的稱呼,陸正禹神色還是微微變了變,十分微妙,轉瞬消失,讓人看不出來。他微微點頭,語氣清淡,「我還有事要忙,就不送您老了。」


    元老板笑道,「您忙。」他將手上薄紙放入懷中,像揣了金山銀山,歡喜非常。


    陸正禹聞得那腳步聲微遠,這才靠在椅子上,閉眼休息。不過半柱香,他就重回案桌,翻閱賬本。


    右手一旁,還有一封拆封二十餘天,他來回看了許多遍的信——好友的來信。信上說了很多事,還有妹妹已不去書院,又為何不去書院念書的事。


    看完信後,他便命人查了與龐家有生意往來的商家,將龐家的生意攔截大半,如今還在趁勢追擊,不將龐家徹底碾死,他便不會罷休。


    不過是幾句話的事,就能將厭惡的人玩弄鼓掌。他如今才感受到,權勢的可怕,還有那帶來的可怕快感。


    這種權勢在握的感覺,竟是……一點都不討厭。


    ☆☆☆


    賀老爺一病不起,兒媳離開多久,他就氣病躺了多久。已是九月的天,臉都瘦得不成樣子,沒了人形。賀夫人在旁伺候,眼都要哭瞎了。賀老爺弱聲問道,「找到她沒?」


    「還是沒找著。」賀夫人恨聲道,「別讓我找著她,否則我非得殺了她和那奸夫。」


    兒子有暗病的事已經傳遍整個賀氏家族,夫妻兩人被非議得已經抬不起頭來。兒媳又跟別的男人跑了,更讓兩人顏麵無存。上回中秋祭祖,族裏隻是派個丫鬟來請了一回,就不再來了。


    分明是瞧不起他們。


    賀老爺有一半的緣故,就是不想出去丟人現眼。


    想到賀家變成今日地步,賀夫人又哭紅了鼻子,「老爺,這口氣當真沒有辦法出了嗎?那賤蹄子找不到了,那幫凶不還在縣裏?」


    賀老爺閉眼沉思,許久才想起一個人來。那個一起為友三十載,卻因謝家人被迫離開太平縣的人,「跟謝崇華有仇的,並非隻有我們賀家。」他強撐起身,「拿紙筆來。」


    賀夫人忙去拿了紙筆遞給他,「老爺這是要給誰寫信?」


    「溫洞主。」


    ☆☆☆


    九月桂花飄香,齊妙等午後日頭將花上的晨露曬去,這才命人摘下,準備趕新鮮做點桂花糕。


    陸芷也拿了個小籃子摘低矮的,奈何矮的太少,摘了一會就沒了。謝崇意見她墊腳,失笑,「小矮子。」


    「嫂子說我會長高的。」她幹脆將籃子頂在頭上,跟在一旁好讓他放。


    齊妙時而看看那邊,一不留神,讓枝杈刮了一下隆起的腹部,自己還沒急,旁邊的刑嬤嬤就差點跳了起來,急忙將她拉住,「小姐別摘了,您去歇著吧。」


    她笑笑,有孕六個月,全家都跟著緊張,惟獨她不慌。架不住左一句右一句的勸,這才去涼亭那坐著。將剛摘的桂花就著冰糖,衝了一杯茶。茶有幽香,就是花入水中,失了顏色,不好瞧。她拿著湯匙將花挑去,茶水已經呈現淺淡褐色,嚐了一口,有糖提味,倒也甘甜。


    酒婆伺候沈秀過來幫著摘花,瞧她坐在涼亭裏,上去問安。


    齊妙問道,「娘她這是睡下了麽?」


    「拉著老奴說了一晌午的話,跟老奴說著在娘家的事,做的活有多累,飯也吃不飽。還說當初嫁給大人的父親,是因為爹娘說嫁了他能吃飽飯,就歡天喜地嫁過去了。可沒想到,卻還是吃不飽,生了孩子後丈夫病逝,丟下他們孤兒寡母,她差點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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