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雀得知霍連山受委屈的時候,整個人炸的就像是一塊燒紅的熱炭,但此刻卻像是被冷水潑過一樣,所有的火兒都熄滅了,冷水和尚有餘溫的熱炭碰撞,冒出“茲茲”的嗆煙,嗆紅了楚青雀的眼。電梯往下走的時候,楚青雀靠在電梯壁裏,整個人都是恍惚的。他心裏麵說不出的難受,光潔的電梯壁上映著他失神的臉。電梯光線清冷,照的他的臉也一片白,楚青雀心裏麵難受極了,但是卻又說不清是怎樣的情緒,他隻覺得自己又難過又生氣,但他知道,這一切都不是霍連山的錯。楚青雀到現在還意識不到,真正讓他厭惡的,是簽了契約又出爾反爾,造成了這一切的母親,和沒辦法改變一切的自己。恰好電梯“叮咚”一聲響,電梯到了一樓,楚青雀失魂落魄的從電梯裏出來,無意識的垂著頭盯著腳下的地板,怔怔的跟著前一個人的步伐往外走。彼時正是下班時間,踩著高跟鞋的白領擺弄著手機往門外走,門口保安的皮鞋“嘎吱”的碾在瓷磚上,楚青雀背著書包,夾在人群中,就像是一個普普通通放學後的學生,被淹沒在人海,被裹挾於車流中,茫然又漫無目的的行走。匆忙的人群中,穿著校服的楚青雀背著書包,用格格不入的慢腳步緩緩地行走在人群間,走到了路口的時候恰好是紅燈跳轉綠燈,所有人都從他身邊呼嘯而過衝向馬路對麵,隻有他一個人站在原地靜止不動,睜著一雙澄澈的眼,冷風刮起了他細軟的頭發,他垂著眸,像是找不到回家的路。b市的路燈亮的都早,晚上五點多就已經亮了,天上的太陽還掛在天邊上,薄薄的映紅了一片彩霞,月亮還沒登場,路燈卻早已亮了起來,將地麵上照出了一層光圈,楚青雀孤寂的踩在那一圈光圈裏,像是被鍍了一層銀光的小王子。楚青雀站在路燈下發呆過了幾分鍾時間,他恍然間回過神來,自己整理好了心情,揉著眼睛往外小巷外走。他剛才不該那樣的,楚青雀吸著通紅的小鼻子,想,整個世界上,他最不該發火的就是霍連山。他抽身往回走,腦袋有點亂亂的,在回去的時候,他遠遠地看見了霍連山站在公司樓下的一條小巷子的巷口,手裏拿著一根煙,側對著他靠在巷口的牆上,手裏拿著手機,不知道在聽什麽。楚青雀走過去的時候,聽見了一點劉姐的聲音。“是姐沒有處理好,放心,姐一定給你一個交代。”霍連山的一隻手上拿著煙,淺淺的煙霧繞在他的身邊,他整個人隱在黑暗裏,隻有指尖那一點猩紅明明暗暗的閃爍著,楚青雀走近時,聽見霍連山淺淺的“嗯”了一聲。運動鞋在不遠處發出動靜,霍連山一側眸,就看見楚青雀紅著眼站在那兒看著他。霍連山眉頭一蹙,掐斷了電話。他本來就是下來找楚青雀的,可是下來後楚青雀就沒了影子,他才停了半分鍾,就又接到了劉姐的電話。“剛才我——”霍連山才剛起了一個頭,就看見楚青雀亮晶晶的兩瓣兒小嘴一抿,帶著點沙啞的哭音,拉長著尾音的開口說:“我剛才,不該跟你發脾氣。”霍連山話頭一堵,不自然的偏過視線,過了幾秒後,他把煙蒂塞進嘴裏,狠狠地吸了一口。熟悉的煙霧卷進肺裏,霍連山的視線終於又挪回到了楚青雀的臉上,他沉著眉眼,再開口時聲線平靜低沉:“我之前沒跟你說就是因為這件事牽扯的有點多,他們幾個都是劉姐帶的訓練生,而且我剛到公司裏,對他們之間的人際關係不太了解,你不用因為這些事情生氣,我自己能處理好。”“我知道。”小少爺一副完全沒聽進去的樣子,左耳朵聽右耳朵就忘了,隻顧著拉著他的手,軟綿綿的靠過來,吸著鼻子說:“都是他們不好,別怕,我給你出氣。”霍連山薄唇一顫,繼而緊抿,他的右手在被楚青雀握上的時候僵了一下,然後他就一句話都不肯說了。楚青雀依舊無知無覺的在講話,他說話的時候眼眸垂著,彎卷的眼睫毛濕漉漉的黏成幾塊,說一句話,眼睫毛就眨一下,或者吸一下鼻子,他的鼻頭紅彤彤的,帶著點委屈的濕意。昏暗下的街巷裏,霍連山咬著煙,僵著脊背,避開楚青雀的視線,他雖然沒看楚青雀的臉,但他的眼角餘光卻將楚青雀整個人都牢牢地記下了,像是一個暗處的窺光者,不想錯過每一寸細節。直到某一刻,楚青雀昂起一張雨後青山般脆生生的小臉,嘴唇嘟出來些,大眼睛望著霍連山,像是沒收到回應而感到疑惑似得,尾音上揚,小小的“嗯?”了一聲,重複著又問:“他們都不好,你不要不開心,我幫你出氣好不好。”不知道過了多久,霍連山終於嘶啞著嗓音開口。他說:“好。”楚青雀這輩子恐怕都不會知道了,桀驁不馴的野獸,從那天起,向他低下了頭顱。如果說以前的霍連山想叼著楚青雀的脖頸,把人叼回窩裏任他舔咬啃噬,現在的霍連山隻想匍匐下來,讓楚青雀揉揉他的耳朵。這世上最殺人的,從來都不是刀。第20章 要不要來看溫離跟蔣洛找下來的時候,遠遠的就看見了這麽一幕。小巷轉角昏暗處,楚青雀拉著霍連山的胳膊,昂著頭在看霍連山,山哥側對著他們,並沒有看到他們來,而是垂著眸,像是被什麽無可抗拒的引力吸引著一樣,頭顱一點一點的往楚青雀的方向低過去。彼時遠處的天空燒著緋紅的火燒雲,近處的小巷被路燈的光分割成明暗兩部分,巷深人遠,淺淺的燈光澆在楚青雀和霍連山之間,呈出一個斜度來,楚青雀昂著的臉,霍連山垂著的眸,一切都美好的像是日係的動漫畫麵一樣。溫離的腦海中下意識地閃過一句話,他忘記是從哪裏看的了,隻是覺得好適合這個畫麵。人的一輩子很短,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可那種心情很長,如高山大川,延綿不絕。也許等到很久很久之後,他在某個瑣碎的生活縫隙中、在某個安靜深夜時刻暮然回首,想到多年前的霍連山和楚青雀,就會想到在這樣一條的時光深巷裏,兩個初嚐禁果的少年人青澀緊張的彼此試探、靠近的模樣,好像將空氣都變得粘稠起來了。溫離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後退一步,不想打擾他們。但他忘了,他旁邊還跟了一個蔣洛。就在那電光火石之間,蔣洛歡快的像是一隻兔子一樣蹦了起來,嘴上嚎著“山哥山哥山哥”,然後敞開兩條胳膊,大鵬展翅一樣俯衝過去,驚醒了一整條小巷。溫離在那一刻,覺得蔣洛恐怕挨不過今晚了。一個找死的人,花樣多的讓人歎為觀止,沒有導演沒有劇本,手足相殘這四個字,全是蔣洛自己一點點作的。運動鞋重重的踩在地麵上,嘹亮的聲音劃破小巷的寂靜,楚青雀一驚,急忙背過身揉了揉眼睛。他可不想讓蔣洛看到他哭鼻子,蔣洛會嗷嗷嗷的喊“楚青雀你為什麽要哭啊”,喊得整個小巷都能聽見。霍連山驟然站直了身,他剛才隱約聽見呼喊聲回過了頭,但腦袋裏還有點發懵,他的神智還沒從那種悸動中徹底掙脫出來,雖然人已經轉過身來了,但心跳還是快的驚人,耳朵裏全是楚青雀帶著哭腔的哼聲,又奶又軟,在他耳廓中循環播放。直到他耳邊一炸,蔣洛已經手舞足蹈的撲過來了。“山哥食堂今晚放紅燒肉了你沒吃到太可惜了大媽給我打了三大勺老香了!”“對啦溫媽媽還跟我說她昨天去幫爺爺收拾家啦,爺爺這兩天身體好多了都能起床自己走了。”“山哥你咋又抽煙啊!楚青雀你也不管管——哎?楚青雀你哭過了嗎?哈哈哈哈哈溫離快來看啊楚青雀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