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前任曾經說我的處理方式缺少一點‘人性’,但很遺憾,他自己也沒有這東西。”埃德溫說,“現在挺好,有填補這個缺漏的人出現了。”“人性”與否先不提,他提起了繆恩沒有細說過的人,又勾起了紮爾斯的好奇心。雖然時機可能不太恰當,不過紮爾斯還是問了出口:“你的上一任助手,他是什麽樣的人?”一個把“門”開在自己房間裏,日夜守在它旁邊免得有異界生物從裏麵逃出來的,會是什麽樣的一個人呢?在紮爾斯看來,對方肯定不會像他一樣看見異界生物還要查圖鑒,從繆恩的描述裏看,應該是個很強的人才對。這樣的人怎麽看也不像會主動放棄這份工作,那他為什麽會離職呢?要說殉職也不像,繆恩用的是“離職”這個單詞,而且如果這份工作有這麽大的危險性,他們大約也不會找像他這樣的普通人來做埃德溫的新助手。紮爾斯好奇了很久,終於有機會問到這個人,看埃德溫的眼神裏寫滿了求知欲,眼睛簡直像是會發光。“跟你長得差不多,兩隻眼睛一張嘴。”埃德溫明顯不想多談,隨口糊弄了他一下,就把報告丟還給他,“你去寫個總結,然後跟這個一起帶給漢娜,她會收起來的。”紮爾斯還在想前任助手的事,下意識道:“怎麽還要寫總結?”埃德溫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我們是正規政府合作機構,當然至少要走走形式。”這種整理收納案件的形式和警局的檔案庫類似,紮爾斯還是能夠理解的。至於為什麽是他來寫,原因就很明顯了:埃德溫自己懶得動手。紮爾斯任勞任怨地拿來紙筆,在他的口頭指揮下結合自由發揮寫了一段總結,然後把這張紙條夾在案件報告裏,準備下樓拿給漢娜。臨走前他帶上了自己喝空的啤酒罐,又看了看埃德溫已經空掉的咖啡杯,隨口問:“要再幫你帶杯咖啡嗎?”“謝謝。”埃德溫不客氣地把杯子推到他麵前。紮爾斯帶著杯子下樓去,在樓梯下的房間裏找到漢娜,把附帶總結的報告遞給她,然後又從咖啡機裏倒了杯咖啡——居然還是熱的,也不知是漢娜新磨的還是這咖啡機自帶保溫功能,如果是後者,感覺他應該給家裏買一台。但他當然沒有主動開口問,畢竟漢娜不太願意跟他交流,紮爾斯也就很識趣地決定安靜進門,拿了東西安靜離開。他安分得不得了,反而是漢娜主動叫住了他,疑惑道:“你怎麽突然開始喝咖啡了?”“給埃……呃,老大帶的。”紮爾斯下意識想直接叫埃德溫的名字,又想起她和繆恩對埃德溫的稱呼,說到一半又硬生生改了過來。雖然好像還沒有直接叫過埃德溫的名字,不過或許還是有點等級感比較正式,他慢半拍地想。“老大居然沒在睡?”漢娜狐疑地從桌子後麵抬眼看他,“你該不會是在騙我吧?”“……”她不相信也沒辦法,紮爾斯無奈道,“你自己上去看看?”“不去,他肯定要指使我去幹活。”漢娜翻了個白眼,從手邊的糖果盒裏摸出兩包奶精丟給他,“老大很挑的,經常嫌我的咖啡苦,你給他加點奶吧。”可是剛才埃德溫麵不改色地喝完了一杯既沒加奶也沒加糖的咖啡,而且沒對他表達什麽意見,完全沒有要加奶的樣子。紮爾斯想了想,還是沒告訴漢娜也許她被騙了很長時間,把奶精放在杯托上,端著上樓去了。埃德溫的房門還半開著,和他走的時候一樣。紮爾斯端著咖啡輕輕敲了敲門板,裏麵傳來含糊的一聲應答,他便推門走了進去。埃德溫不在房間裏。房間裏的擺設和他離開前沒有兩樣,露台門還開著,窗簾隨著吹進來的風輕微起伏,讓紮爾斯有點摸不著頭腦——剛才他確實聽見有人應答的聲音,埃德溫到哪兒去了?他把咖啡放在桌麵上,正想看看無故消失的埃德溫人在哪裏,就聽見身後那個和牆一體的大衣櫃裏傳來異樣的響動。聲音聽起來有點嚇人,有撞到衣櫃發出的聲音,也有不知是人還是別的東西發出的痛呼聲,好像有不止一個人在裏麵打架,而且打得很激烈。紮爾斯皺了皺眉,放輕腳步小心地靠近衣櫃,見裏麵聲音未停,於是握住把手一下拉開了門。兩個人頭互相撞著從裏麵滾了出來。是真的人頭,沒有連著身體,會動的,還會說話,活生生的那種。光看頭的部分,這兩個人頭和常人無異,有頭發和五官,表情靈動,嘴裏說的也是他能聽懂的話,如果不是沒有身體的話,看起來還挺正常的。紮爾斯也不知道這是什麽神奇生物,站在衣櫃前看兩個光禿禿沒有脖子以下部位的人頭一邊互相碰撞,一邊嘴裏不幹不淨地罵著對方,雖然畫麵很魔幻,但他居然有一點想笑。兩個人頭互罵了一陣,一邊罵一邊滾動,直到撞上床腳才遲鈍地意識到有人把衣櫃打開了。它們齊刷刷地扭轉方向看了紮爾斯一眼,又看了看對方,不約而同地張大了嘴,開始尖叫。“啊——!!!!!”尖叫的聲音是和說話全然不同的尖銳,紮爾斯忍不住捂住了耳朵。第11章 紮爾斯覺得自己鼓膜要炸了,那兩個頭不停歇地叫了大半分鍾,直到埃德溫從門外趕來才閉上了嘴。此時紮爾斯已經幾乎聽不見聲音了,茫然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才從一片空白裏隱約聽見埃德溫在問:“沒事吧?”“沒事……”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無奈道,“就是有點聽不太清,大概過會兒就好了。”地上那兩個人頭看見埃德溫就一副想跑又不敢跑的樣子,呆在床腳瑟瑟發抖,滿臉寫著驚恐。紮爾斯看了它們一眼,還是沒法理解這東西的生理構造,於是萬分迷惑地問埃德溫:“這到底是什麽東西?”“我們不是東西!”其中一個人頭忿忿地尖叫。另一個也跟著同仇敵愾地叫道:“沒錯!不是東西!”“好,好,不是東西。”紮爾斯耳朵嗡嗡響,一邊隨口附和一邊繼續用求知的眼神看埃德溫,希望能從對方口中得到答案。結果他發現埃德溫在笑。沒有很明顯,還微微側過了臉,像是怕被他們發現,但嘴角噙著的那點笑意不是假的。“這是庫魯魯,你可以理解為……一種幹雜活的低等生物。”他斟酌著詞匯向紮爾斯解釋,“至於它們為什麽會在這裏,大約是有人給我送來的禮物。”“禮物?”紮爾斯滿頭問號,又扭頭看了一眼敞開的衣櫃。裏麵掛著幾件外套,其他衣服也整齊地疊好放在下麵,幹淨整潔得讓人難以想象他會把這種……禮物,塞在自己的衣櫃裏。要是他沒有湊巧打開衣櫃的門,這兩個東西難道會在裏麵一直呆著?“你的衣櫃……”他猶豫著問埃德溫,“是不是也連著什麽我看不見的空間?”埃德溫挑了挑眉:“你看出來了?”“我沒有,但是我一定不會把這……兩位,”紮爾斯低頭看了又開始互罵的兩個腦袋一眼,艱難道,“藏在我的衣櫃的,相信你也不會。”他原本還想問問埃德溫為什麽會有人送這種禮物,不過考慮到兩個庫魯魯都能聽得懂他說話,還是決定自己回去查查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