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身去牆邊開了燈,先前因為光線太暗沒能看清的房間裏的擺設一下子全都呈現在紮爾斯眼前。紮爾斯這才發現,放著麵包的桌子和自己呆著的位置已經是房間裏中最正常的部分,其他地方擺放的東西看起來都不那麽正常,甚至稱得上驚悚。先前紮爾斯看不清的位置,大部分都擺著奇怪的刑具模樣的器具,還有一些看不懂的雕像,蠟燭被捧在這些雕工精致但看起來讓人很不舒服的雕塑手裏,看起來像某種祭祀活動。和他相對的房間另一端擺了個浴缸,就像是會出現在驚悚片裏的那樣,裏麵有個皮膚慘白的少女,背對著他躺在裝滿水的浴缸裏,看起來生死不明,即使沒死也快要死了。浴缸裏的水已經滿得溢了出來,正滴答滴答地往下落,這就是紮爾斯一直聽見的滴水聲。“看她做什麽,還沒死呢。”艾琳不高興地往旁邊走了兩步,擋住紮爾斯看那女孩的視線,強迫他抬起頭看自己,“我才是這裏的女主人,能讓你立刻變成她那樣,明白嗎?記者先生。”她的外表看起來和那邊的少女沒什麽兩樣,同樣的青春美麗,後者躺在浴缸裏不知死活,艾琳卻安然無恙地站在他麵前,眼裏流露出與外表不符的成熟和狠厲。“聽明白了就點點頭,現在你是我的寵物了,先生。”她啞著嗓子說。第22章 今天以前,紮爾斯從來沒想過寵物這種詞匯有一天會落到自己頭上,但事情就這麽發生了,而且他還沒能割斷綁著手的繩子,隻能坐在原地繼續忍受越來越瘋的艾琳。之所以仍然稱呼她為“艾琳”,實在是因為紮爾斯先入為主,對“艾琳小姐”的印象遠比“溫妮夫人”深刻。再者,對方十幾歲少女的外表看起來人畜無害,隻有眼神和說話的語氣泄露了她的真實年齡和閱曆,直到聽見以上的危險發言,紮爾斯也沒辦法叫她一聲溫妮夫人。老實說,即使他心理上已經接受眼前的“少女”比他年長十幾歲,也沒想到什麽能從這虛假的少女手裏逃出生天的好方法。綁著他手腳的繩子不知是什麽做成的,小刀幾乎沒能割動它,而且艾琳就站在麵前,紮爾斯也不能動作太大地用力去嚐試,隻能小幅度地繼續用刀刃摩擦繩子,但收效甚微,半天也沒割斷什麽。像是對他的態度感到不滿,艾琳臉色不善地關了燈,鞋跟踩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她走遠又折返,再次在紮爾斯麵前停下了腳步。“不好奇我是怎麽把你弄到這裏來的嗎?”她挑釁似的問。紮爾斯抬眼看她,沒有如她所願開口問。她笑了一下,隨手拖過一把椅子坐下來,彎腰靠近紮爾斯的臉,在距離很近的情況下和他對視。還沒等紮爾斯繼續往牆上靠,她就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跑什麽呀,這麽怕我嗎?我還什麽也沒說呢,記者先生。”聲音甜美,靠近的時候還帶著略顯甜膩的香水味,也許是出於心理原因,紮爾斯覺得香味濃得有點惡心,皺著眉側過臉,不和她直接對視。原本這應該是對女士非常失禮的行為,但他也顧不上這麽多了——眼前的女性不是什麽單純少女,那邊還有個女孩生死未卜,他實在沒有那麽多心思顧及禮貌問題。而且艾琳身上的香味太過甜膩顯得有點刺鼻,他確實覺得很不舒服,甚至莫名走神想,同樣是用香水的人,埃德溫身上的香味可比這個好聞多了。“艾琳小姐,”他說,“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先為那邊的女孩叫醫生,我們再來談別的事……”“也許你還沒搞懂自己的處境,”艾琳打斷了他的話,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把匕首,把它從鞘裏拔出來,在紮爾斯麵前比劃,“現在你隻是任人宰割的東西,沒資格跟我談條件,明白嗎?”“她快要死了。”紮爾斯強調道。“那又有什麽關係?”艾琳滿不在乎地撇撇嘴,“你還是擔心自己會不會死比較現實。”她說得也確實有道理,紮爾斯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問:“你到底想做什麽?”艾琳拿著匕首,用扁平的刃麵在他領口露出來的一小截鎖骨上輕輕劃動,冰涼的觸感激得紮爾斯顫了一下,她滿意地笑起來。“當然是取悅我,”她說,“我是這裏的女主人,你應該竭盡全力討好我才對。”她得意洋洋地放棄了自己的偽裝,像是熱愛惡作劇的少女一樣向紮爾斯公布了答案,後者卻仍然要裝作一無所知的普通記者,疑惑又隱隱不安地問:“什麽意思?”艾琳故弄玄虛地笑了笑,用匕首劃破了他的衣領,湊過來悄聲道:“不告訴你。”即使她不說,紮爾斯也明白是什麽意思,讓他不解的是她的行為——紮爾斯也不想這麽自我感覺良好,但艾琳看起來……好像真的對他有某種方麵的企圖?因為是出來夜跑,紮爾斯特意換了運動服,上半身脫掉外套以後隻剩一件黑色背心,鍛煉時汗濕了大半。現在外套自然早就不知道哪裏去了,在他昏迷的時候背心已經徹底幹透,艾琳割破了他的領口,有彈性的布料立刻崩了開來,露出小半片胸膛。紮爾斯:“……”他覺得有點不安。四肢還被綁著,小刀割繩子的自救行動收效甚微,他也沒什麽辦法就地逃脫,隻好又往後退了退,開始思考該怎麽讓艾琳打消這個荒謬的念頭。說實話,除了被什麽東西附身,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麽艾琳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在他查到的資料裏,溫妮夫人雖然喜愛奢華生活,但為人還是很不錯的,不僅為貧苦少女提供莊園女仆的工作,而且收養了不少孤兒。有雜誌以女慈善家稱呼她,還為她做過一期專訪。……等等,莊園女仆,少女?他下意識往浴缸的方向看了一眼,卻因為艾琳的刻意遮擋沒能看見躺在浴缸裏的那個少女。紮爾斯記得她沒穿衣服,整個人仰躺在浴缸裏,從他的角度能看見小半個赤裸的背部和蒼白的皮膚。至於臉和表情則看不清楚,她濕漉漉的長發搭在臉上,看起來已經徹底失去了知覺。溫妮夫人該不會表麵幫助這些少女,實際上利用她們去做些什麽不可告人的事吧?“還在看那邊?”艾琳不悅地盯著他,又把已經移開的匕首重新挪到他眼前,“真是不長記性,或許你該受一點教訓。”這次她直接用匕首劃破了紮爾斯胸前的皮膚,用力不大,但因為匕首很鋒利,血立刻就流了出來,把整道傷口變成了一道繼續蔓延的血線。紮爾斯吃痛地皺了皺眉,沒說什麽,她卻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像是看到血很高興似的又把傷口劃深了些。要說不痛當然是不可能的,但紮爾斯什麽也沒說,任她拿著匕首在自己身上畫畫,心裏卻忍不住想,要是這匕首能用來割綁著他的繩子,說不定他早就逃出去找埃德溫求救了。“疼不疼?”艾琳笑著問,見他皺著眉不肯開口,又笑得更開心了。她晃了晃手裏的匕首,像是想要把它插回鞘裏,又想到什麽似的重新拔出來,用自己的白裙子把刀刃仔仔細細地擦幹淨。做完這些,她看了看紮爾斯身上還在流血的傷口,突然俯身下來,伸出舌頭舔了舔從傷口流出來的血。粉色的舌尖舔過血後立刻沾上了紅色,紮爾斯想要後退,卻被她摟住肩膀,硬生生拖了回來。力氣大得讓人吃驚,實在不像一個少女或成熟女性該有的力度,甚至比通常成年男性的力氣更大,因為紮爾斯在被綁著雙手的情況下完全無法在她的禁錮下動彈。艾琳就坐在那張椅子上,彎下腰來低著頭,把他胸前傷口流出的血一點點地舔舐幹淨,也不在意自己彎腰的動作會走光,紮爾斯被迫看了一眼她豐滿的胸部,立刻不自在地扭過了頭。刀傷火辣辣地疼,被她舔過以後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加痛了。紮爾斯忽然覺得,艾琳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說不定已經不是普通人類了。從前也有一位這樣的女性,納達斯迪伯爵夫人,也就是匈牙利那位被傳用少女的鮮血沐浴以求永葆青春的伊麗莎白·巴托裏,在傳說中恰恰就是這樣一個與自己早年作風截然不同的貴族女性。紮爾斯小時候看過以她為原型的電影和戲劇,前些日子也在協會的網站上無意中找到了關於她的卷宗——巴托裏一家都在驅魔人協會被備案,不僅伊麗莎白本人,連同她的兄弟姐妹甚至後代都被包括在內,其中有與邪神交流的,也有伊麗莎白這樣虐殺少女的,看起來都不太正常。時至今日,協會仍然追蹤著新巴托裏家的後裔,將他們的行蹤記錄在案,當作風險人物看待。之所以突然想起這麽一位人物,是因為紮爾斯忽然覺得,眼前艾琳瘋瘋癲癲的樣子,某種程度上和電影裏的伯爵夫人有些相似。思索間,艾琳已經從他胸前抬起頭來,朝他露出一個甜美又詭異的微笑,滿意道:“連血都是甜的,看來你是個好孩子。”她看起來越來越不像人,這會兒又鬆開了手,紮爾斯毛骨悚然地往後挪了挪,覺得自己弱小又無助,從沒有像現在這麽期望埃德溫從天而降拯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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