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紮爾斯沒什麽機會繼續證明自己的射擊水準,因為時間不多,他得準備一下出發去救人了。他從埃德溫的地下室裏得到的不止是那把手槍和子彈,還有一件軟甲,純黑色,皮質,穿在身上看起來怪模怪樣的,但據說可以抵擋龍牙和龍焰的傷害,關鍵時候說不定能保命。至於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龍……惡魔都有了,人死了也能從地獄裏爬出來了,真有龍他也不覺得奇怪了。“都準備好了嗎?”埃德溫問他。紮爾斯把槍套的皮帶係好,又檢查了一下其他東西,點點頭。“那就開始吧。”他也說不清埃德溫做了什麽,反正回過神來,他已經握著從守林人那裏借來的鑰匙,站在了一片鬱鬱蔥蔥的綠色裏。微風吹過,樹梢擺動發出輕微的嘩嘩聲,還隱約能聽見遠處傳來清脆的鳥鳴。紮爾斯站在原地,雖然知道自己已經到了很危險的地方,卻仍然忍不住為這裏的環境讚歎一番。和他去過的其他森林不一樣,這裏充滿陌生的自然氣息,沒有一點人類存在過的痕跡。林間沒有路,茂密的草木生長在樹與樹之間,其中有一些獸類留下的腳印,泥土混合植物的濕潤味道撲鼻而來,如果不是事先聽說過這裏有什麽,恐怕他會以為自己到了一個保護得很好的森林公園。紮爾斯用手指碰了碰腳下的草地,是濕潤的,看來這裏要麽剛下過雨不久,要麽有什麽別的東西在保持地麵濕潤,如果是有活物在森林裏灑水,他想對方應該暫時不會再回到這一帶來。運氣不錯,算是個好機會。沒在入口耽誤太長時間,紮爾斯把“獵人的鬥篷”激活,悄無聲息地潛入了森林裏。密密麻麻的樹木間沒有路,自然也分不清該往哪走。但埃德溫說過讓他往自己認為正確的方向走,紮爾斯努力根據林間灑下的陽光辨認了一下東南西北,找了個看起來不錯的方向,彎腰鑽進那裏的樹叢。不知是不是因為生長環境過度自由,這些灌木都長得比尋常品種更高更密,紮爾斯好不容易從中找到一個能通過的縫隙,有點困難地從中間鑽過去。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看到相對開闊的地方不去走,卻覺得這個幾乎沒辦法容納他通過的地方是正確的選擇,但既然這麽覺得,他就遵循直覺這麽走了,並不打算回頭。埃德溫說森林裏有一隻獸,那些開闊的地方也許是因為它常常通行才出現的,貿然取道可能會和它迎麵撞上。他心裏明白有這樣的可能性,也就越發不想走那邊,一路上淨挑難以通過的邊角縫隙鑽,還沒走出多遠,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樹枝和灌木叢裏的小刺勾破了好幾個口子,裏麵的皮肉也多了幾道小傷口。可他暫時沒心思去處理這點小問題,停下來辨別方向後繼續往有陽光照著的地方走。不管是從森林的哪個位置進入,反正他沒有地圖,先固定朝同一個方向走總是沒錯的。而且他一路走來,眼前的樹木越發茂密,能通過的地方也越來越少,應該是離森林的中心越來越近了才對。紮爾斯野營經驗不多,以前也沒有獨自進入過這麽原始的森林,隻能依靠臨時補課記下來的辦法一路前行。找陽光,找水源,找適合通過的地方——安全起見,後兩項他找到以後都刻意避開了,寧願受點苦也不想碰到傳說中那隻可怕的獸。連埃德溫都用“難纏”來形容,總不會是什麽他能輕易對付的東西。雖然有“獵人的鬥篷”他說不定能逃過一劫,但為了節約時間和安全起見,紮爾斯還是不情願去冒這個險。他一路走出很遠,始終沒有遇見除了自己以外的活物,眼前的森林卻仍然在變得越來越茂盛,像被施了什麽魔法,連樹都高得一眼望不到盡頭。雖然遠處一直有鳥鳴聲,但他一路走來,卻始終沒有看見過任何一隻鳥,連會發出聲音的蟲子也沒有。好像整個森林裏隻有他自己是有生命的,又或者,這個森林本身就是一個完整的生命。紮爾斯對自己的想象力無可奈何,知道是在自己嚇自己,但仍然忍不住想森林裏真正的守林人,那隻獸會是什麽樣子的。如果他幸運地到達森林中央的禁地,獸會不會守在那裏等待他呢?他趁著休息靠在一棵樹上胡思亂想,雖然想的都不是什麽好事情,但也沒有因此打消想要救人的念頭。紮爾斯從隨身攜帶的包裏拿出水壺喝了兩口,估算一下剩下的水還能喝多久,覺得至少前路的飲用水餘量還是比較樂觀的。這裏好像沒有天黑的概念,他根據自己體力的消耗情況大致上估計過,從進入森林到現在應該已經過了三個多小時,按照來這裏前的時間算,如果時間是同步的,那現在應該已經是晚上八點,早就該天黑了。這是個好現象,因為如果天真的黑了下來,他還得想辦法在黑暗中前進——夜視儀在這種枝葉密集的森林裏用處不大,動不動就可能撞到腦袋,要想安全前行,說不定得打個手電筒。那可就想不暴露行蹤都很困難了。其實到目前為止紮爾斯還沒遇到什麽真正的難處,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更對未知的前路感到一點擔憂。這森林處處都透著古怪,雖然被稱為“不歸之森”,但他一路走來別說人了,連動物和屍骨都沒有看見過。整個森林好像一個設計得過於完美的幻象,隻有鬱鬱蔥蔥的樹木花草,不見任何動物存活的痕跡。連童話故事也不會這麽寫,所以這裏確實很危險。他坐在樹下,四下打量一番,從口袋裏摸出片口香糖,剝開了塞進嘴裏。他選的這棵樹是附近最大的,直徑足夠大,能把他整個人藏在樹後,確認過這一點紮爾斯才坐了下來,借樹的遮擋打算好好休息下。嚼口香糖讓他的心緒安定了一些,原本漸漸浮上來的不安被強行按捺下去,紮爾斯明白現在不是慌張的時候,如果他意誌不夠堅定,很可能會被自己帶錯路,迷失在森林裏。“不歸之森”像是座不變的墳墓,裏麵不知埋葬了多少人,其中可能有專門為它而來的,也有可能是像這次要救助的對象一樣,不小心誤入這座森林的人。因為找不到出去的路,他們中的絕大部分都永遠留了下來,成為這座森林裏遊蕩的亡魂……等等。紮爾斯皺起眉頭,他好像知道這裏最不對勁的是什麽地方了。他們在守林人的小屋裏問過瓦格納,對方說“不歸之森”會把迷失在裏麵找不到出路,最終含恨死去的人的靈魂禁錮在這裏,它們隻能一直在森林裏徘徊遊蕩,永遠也等不到被解放的那一天。聽的時候他覺得這有點可怕,可能整個森林裏到處都是遊蕩的亡魂,可進了“不歸之森”後他一直沒想起這件事,這會兒才突然意識到:他從進來開始到現在,不僅沒看到活的東西,連死的也沒有看到過。“獵人的鬥篷”是能讓他看到亡靈的,這一點埃德溫有特意向他提起過,就是為了防止眼前這樣什麽也看不見的情況發生。謹慎起見,從進入森林開始紮爾斯一直沒有將鬥篷解除,但一路走到了這裏,他也沒有看見任何靈魂在視線範圍內出現。看起來,情況好像有點不妙。可能是幻象,也可能是他由始至終根本就沒有邁入過真正的森林一步。紮爾斯沒有多想,直接拔槍朝麵前的樹幹扣動扳機,槍響過後,眼前的景象像玻璃一樣從中間開始裂開,最後徹底變成了看不見的碎片。像是攝影棚被突然拆除,截然不同的景色出現在他的眼前。和剛才所見所聞的完全不一樣,甚至恰好相反,這是一個喧嘩的森林。魚鳥走獸到處都是,開滿鮮花的草地上還有各色蝴蝶翩翩起舞,瀑布流下的水聲近在耳邊,濕潤的水氣和花香混合起來,讓人心曠神怡。如果說上一個所見的森林是沉默的風景畫,這裏就是動物世界。看起來好像不錯,但也不像他想象中的“不歸之森”。正當他思考要不要再來一槍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一聲槍響,隨後眼前的幕布又一次碎了,呈現在眼前的風景變成了原始雨林的模樣。草地仍然是濕的,有落葉堆積在上麵,踩上去會發出濕噠噠的聲音。石頭爬滿了青苔,大樹的根生出了地麵,像一隻張牙舞爪的怪物,抓住了岩石和土地,停留在不起眼的角落。眼前的景象反複變化,讓人幾乎完全分不清哪個才是真的,但目前紮爾斯無心關注這些,徑直朝剛才響起槍聲的位置走去。這裏怎麽會有別人?他繞過幾棵長得很近的樹,警惕地沒有放下手裏的槍,卻在轉過樹後時看見了意想不到的人。埃德溫站在那兒,正把槍往腰間的槍套裏塞,看見他後居然笑了一下:“走得挺快,居然已經到這裏了。”“你怎麽來了?”紮爾斯有些疑惑,猶豫著想要放下槍,但又覺得不太對勁——埃德溫說過他不會輕易進來,但現在看起來,好像並沒有受到什麽來自森林的影響。“對你不放心,怕會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