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爾斯回過神來,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我在你心裏是這種角色嗎?”即使剛開始沒往這個方向想,可他們都呆在一起這麽久了,要是還對對方的身份一無所覺,那真的有點太遲鈍了,顯得有點蠢。埃德溫眼裏隱約有點笑意,說:“逗你的。”他今天好像格外有閑情逸致,又是講故事又是逗人玩,紮爾斯習慣了他冷靜沉著話不多的樣子,既覺得有點不習慣,又覺得埃德溫這樣也挺好的。至少他不再是對老板一無所知的普通員工,有了這一次坦誠,感覺距離一下子拉近不少,比起普通的工作關係更像是朋友了。紮爾斯抬眼看他,認真地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很高興。”是真的高興,不是什麽虛假的客套話。被埃德溫信任的感覺和以往被其他人信任很不一樣,就像是……像是馴化了某種大型動物一樣,很有成就感。第53章 埃德溫提出的最後一個辦法其實有點考驗信任度。嚴格說來,紮爾斯認識他甚至還不滿一年,要就這麽把自己的自由和未來都托付在他身上多少有點草率,但即使他想要繼續考慮,他的手臂也等不了太久,所以才有了聽埃德溫講故事這麽一出。他想要更了解對方,這個想法不是今天才有,卻在今天突然變得迫在眉睫,而埃德溫也沒有讓他失望,把他想要知道的都告訴了他。“我隻是個人類。”他知道自己不會,卻還是忍不住問,“你就這麽把自己的秘密都說出來,真的沒問題嗎?”埃德溫笑了一下。“你不會告訴別人的,我知道。”他語氣篤定,紮爾斯也確實不會這麽做,被看穿也不覺得丟人,隻歎了口氣道:“你這樣我很沒有成就感。”埃德溫逗他玩,他也想逗對方玩玩,卻被一眼看破,也不知道該說埃德溫太了解他,還是他實在太好看穿了。不過無論如何,埃德溫表現出了對他的充分信任,紮爾斯還是挺高興的。“下次裝一裝,”埃德溫說,“至於剛才說的那件事……”“我答應。”沒等他說完,紮爾斯就搶先說道。埃德溫怔了怔:“我還沒有說完。”“嗯,”紮爾斯笑著說,“你總不會把我賣了,我知道。”他學著埃德溫剛才的樣子說話,後者卻皺起眉頭,語氣嚴肅地糾正他這個壞習慣:“不要隨便答應惡魔任何事情。”“即使是你?”“即使是我。”埃德溫肯定了他開玩笑的反問句。見紮爾斯滿臉訝異,他又補充道:“不要輕易相信惡魔,我也有可能會害你,但這一次不是。”紮爾斯這才明白他是在警示自己,鬆了口氣點點頭:“好。那……契約內容具體是什麽呢?”“很簡單,”埃德溫道,“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你這個人,這條性命和你的自由,全都歸屬於我,我對你有絕對的命令權,因為體內流淌著我的血液,你也無法反抗我。”聽起來像是個霸王條款,紮爾斯正想著,就看見悄悄湊過來想搭話的服務生聽完這句話僵在原地,表情可疑地轉身回去了。“與之相對的,你會獲得遠超人類的力量,因為是我的眷屬,我也會盡全力保護你的安全。”埃德溫明知在自己身後發生了什麽,還是麵不改色地把話說完了。他是有意把前半句說得這麽曖昧的,隻有這樣才能不費口舌就把那個蠢蠢欲動還想再來搭訕的女孩嚇跑,免得因為他們的談話內容招來麻煩。但這些話好像也誤導了紮爾斯,後者臉上有點猶豫,於是他又補充道:“我們可以另外訂一份血契,以保證我不會因為這份契約強迫你做些什麽違背內心的事。”當然,在此之前從來沒有惡魔和人類簽訂這種對自己沒什麽好處的契約,不過他們的情況不一樣,埃德溫倒也覺得這沒什麽大不了的。畢竟有了這層關係在,他以後也用不著擔心格蘭特死亡事件再次發生,也不用再頻繁更換助手了,動動手指簽個名就能得到一個永久性的好用助手,某種程度上其實是件好事。“這倒不用,”紮爾斯無奈道,“我不是不信任你的人品,猶豫的原因隻是在於……我的父母還不知道這件事,以後如果被他們發現真相,可能會覺得不能接受。”他連自己在一個什麽性質的地方工作,平時都在做些什麽也沒跟比爾和莉莉安講過,現在還要瞞著他們和惡魔簽的契約,如果能永遠瞞著他們還好,但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露餡,到時如果他們太過傷心,不能接受該怎麽辦,這才是紮爾斯擔憂的地方。至於他自己,即使埃德溫親口說了不應該輕易信任他,紮爾斯仍然相信對方不止這一次,以後也不會害他,所以對簽訂契約這件事沒什麽抵觸——他實在不想失去自己的右臂,即使裝了義肢也會對行動造成很大影響,而且這樣更加瞞不住父母;至於埃德溫提出的第二種方法,連他都知道這很不穩定而且需要長時間維持封印的力量,一旦他因為什麽事情遠離埃德溫或者埃爾文斯,手臂上的黑焰很容易失控,造成更大的麻煩。紮爾斯心裏很明白,無論怎麽看,其實都是跟埃德溫契約最保險。他連心理準備都做好了,隻是擔心比爾和莉莉安不能接受。“我想,這件事我可以幫忙解決。”他皺著眉煩惱時,埃德溫突然說。紮爾斯抬眼看他。“今天下午,我會以你上司的名義去一趟你家,拜訪一下你的父母。”埃德溫道,“我會告訴他們你打算和我簽訂長期協議,直到退休之前都一直為我工作,待遇豐厚,而且隻要沒有出遠門就可以隨時回家看望他們。以後你可以常常回去看他們,每次回去我都會為你下禁製,即使大惡魔親自到場也看不出你是我的契約者。”埃德溫在這件事上已經為他做得足夠多,紮爾斯認為說服或隱瞞比爾和莉莉安應該是他自己煩惱的事,下意識道:“用不著這麽……”“我應該做的。”埃德溫伸出手來,微涼的手指在他搭在桌麵的手背上畫了一個符號,“就像這樣,是個遮蔽氣息的簡單咒語,你以後也可以自己用,但我來做更保險。”那個符號很簡單,三兩下就畫好了,紮爾斯卻無心留意應該怎麽畫,注意力都集中在埃德溫那根手指上。修長而骨節分明,雖然是很好看的一隻手,透過皮膚傳遞而來的體溫卻一如既往地低。“你的手好像比埃爾文斯伯爵涼很多,”他小聲說,“為什麽?”腳下臥著的大狗是溫暖的,紮爾斯自己體溫也不算低,襯得埃德溫的手指更加涼了。他和埃爾文斯都是在地獄定居的白地人的後代,後者的體溫卻是正常的——在森林裏紮爾斯和他有過不少肢體接觸,彼此體溫相近,並沒有他和埃德溫接觸時這麽大的差異。“我的力量不完全,被抽走一半後放逐到人類世界來。”埃德溫不以為意,隨口解釋道,“和艾文不一樣,他隻是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力量還在自己身上,而我身上隻有原本的五成力量,所以昂薩斯特那種跳梁小醜才敢對我下圈套。”而他即使隻有一半力量,要殺昂薩斯特也不是什麽難事,隻是這樣會招惹麻煩,他才沒有立刻選擇這麽做。反正將來總有機會的,他也不會一直逗留在這裏,始終有一天會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昂薩斯特應該自求多福,別讓自己活到他回地獄的那一天才是。“……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