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溫垂下眼簾,不知在想什麽,也沒對他的感言發表什麽意見。他不說話,埃爾文斯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們安靜地共處了一會兒,片刻後,他轉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走了,你自己小心點,別被裏麵冒出來的東西幹掉了。”他不和紮爾斯他們同路,因為身上還有被流放時打下的禁製,從“門”進地獄的話,他的力量隻能發揮不到四成;如果從黑晶殿出發,他能發揮自己的全部力量,但那之後需要飛越半個地獄到達王座底下,禁製會在他飛行的過程中生效,抵達目的地時大約還能剩下六成左右。他總要留點後手,不能讓自己毫無準備地麵對整個地獄最可怕的人。埃爾文斯笑了笑,目送他離開,然後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來,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門”上。他還不知要在這裏坐多久呢,總得想點什麽來讓漫長的等待不顯得那麽無聊才對。第70章 (上)走過通道以後,紮爾斯看到了一個仿佛隻存在於紀錄片中的地方。溫度高得有點嚇人,四處都是流動的岩漿,難分晝夜的天色把能看見的地方都映照得通紅。他像提前進入了世界末日,一邊感歎眼前的壯觀景色一邊被格蘭特拉著往預定路線走。幸好火山現在沒有噴發的跡象,他們觀察一番才沿著山脊附近比較好下腳的地方往上走,期間因為被披風緊緊連著,一個人動另一個人也必須動,所以鬧出了點小麻煩——格蘭特被突出的岩石絆了一下,險些摔倒時下意識一把拽住披風,紮爾斯猝不及防,差點被他這股力道帶出去。“就不能把這玩意分成兩半嗎。”從地上爬起來後,格蘭特揪著綁在自己手上的那一角披風忿忿地罵了句髒話。紮爾斯想說埃德溫已經試過了,但他的劍砍上去沒有效果,想來格蘭特也不會對它有什麽辦法。但現在說這個也沒什麽意義,於是他決定省下力氣繼續爬山,兩座火山之間那個可以抄近路的豁口已經近在眼前了。格蘭特起先也沉默地趕著路,這個小插曲後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還在繼續說著:“上次來的時候我沿著路就往前走,現在想想心還真大。”紮爾斯隻能應了一聲,雖然讓他抱有不切實際的希望也沒什麽,但還是打破了他沒有意義的幻想:“其實就算你上次走的是這條路,也可能會遇到大惡魔的,他可以飛,而從空中看這個地方非常顯眼。”格蘭特這才閉上嘴,表情有點陰沉。見他這樣,紮爾斯又不忍心潑冷水了,主動換了個話題:“你和你父親感情應該很好吧,這次救他回去,以後打算買個房子一起生活嗎?”“還不知道,”格蘭特說,“能不能活著回去還說不定呢。”紮爾斯:“……”他放棄了繼續交流,覺得還是安靜趕路最實在。都是堅持鍛煉的年輕人,他們的體力其實足夠支撐趕路到目的地,但紮爾斯考慮以後,還是決定在翻越火山後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息一晚,讓格蘭特恢複狀態再繼續前行。明明進來以前還好好的,開始按既定路線前行後,從某個時間點開始,格蘭特好像突然被負麵情緒感染似的,越來越消極,整個人都變了。紮爾斯回憶了一下,應該就是從差點絆倒的時候開始的。他不著痕跡地用餘光去看坐在另一邊喝水休息的格蘭特,後者眉間都帶著焦躁的皺紋,臉色不太好看,不像是因為趕路覺得吃力,反而像是心理防線突然被某件事打垮了。在這種特殊的時候,紮爾斯突然很懷念埃德溫讀心的能力。也許他來看一眼格蘭特,就能知道對方為什麽突然變成這樣了。不過幻想終究是幻想,想完了,他們還得繼續起來趕路。怕再說錯話讓格蘭特的情況更糟糕,這次紮爾斯怎麽也不開口了,前麵是一片布滿碎石的山坡,沒辦法打釘子,所以他們決定沿著相對坡度比較緩的位置滑下去。期間紮爾斯怕方向不對就這麽分開,不敢依賴披風上打的那個結,還用輔助帶把兩人連在了一起。但事實證明,要出事時哪怕做的準備措施再嚴密,也總會有預料不到的意外從隱秘角落裏衝出來,一拳把他們打倒在地。在沿著山路下滑的過程中,明明紮爾斯事先觀察過這段路上沒有尖銳的石頭,但輔助帶還是不知被什麽東西劃破了。他意識到不對伸手去抓,卻因為慣性太大,在綁帶斷裂的瞬間就和格蘭特分開了。這還不算什麽,重要的是披風係的那個結果然很不牢靠,連掙紮都沒有,就隨著甩出去的這股力道解開了。“格蘭特!”紮爾斯被迫獨自下滑,心裏隱約覺得不安,忍不住開口喊道,“你在哪裏?情況還好嗎?”從格蘭特滑走的那個方向遠遠地傳來一聲悶哼,他顧不上繼續下滑,伸腿在碎石地上借力一蹬,自己也往那邊滑去。幸好他們都穿了有一定防護能力的外套和褲子,不然這麽一出下來估計背後和褲子都要磨破不說,身上多少也得受點傷。這次驚險刺激的碎石地滑行結束後,紮爾斯在坡道底部找到了格蘭特,他坐在地上正在活動自己的手臂,看起來沒受什麽傷。“還好嗎?”他朝格蘭特伸出手,後者握住他的手被拉起來,無奈地說:“不太好,剛剛被甩出來好像撞了一下,肩膀有點疼。”紮爾斯立刻從隨身包裏拿藥想給他做應急處理,格蘭特的表情突然一變,按著他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身後推了推。下一秒,有什麽東西破空而來,插在了他們麵前的地上。“怎麽有帶著人類跨越奧羅拉火山的蠢貨?”低沉的聲音緊隨其後在他們麵前響起,一個人影從空中落下來,收起自己身後的蝠翼,“新來的?……不對,這個也不是人類。”他有岩石般的臉龐,五官像刻在石壁上一樣冷硬,整個人宛如沉甸甸的石像,連目光都冷得驚人。紮爾斯聽出他是把自己當作同類了,沒來得及多想,背台詞似的把準備好的說辭搬了出來:“是新來的,昂薩斯特大人發現這隻招惹過他的老鼠又來了,讓我把他抓回去。”聽見昂薩斯特的名字,那人嘖了一聲,顯然不太待見。“他已經落魄到需要找這樣的仆從了嗎?真是丟人。”這麽說著,他倒是沒再對紮爾斯的身份表示什麽懷疑,隻是上下打量著格蘭特,似乎在看一個有趣的玩具。“氣息似乎有些熟悉……把這個不人不鬼的家夥讓給我吧,之後我會跟你的主人說一聲。”壞了,紮爾斯想,不能讓他把格蘭特帶走,也不能在這裏露餡,否則他們的計劃就要全盤落空了。按照事先準備好的,他想也沒想就朝對方跪了下去,語氣驚慌地哀求:“請不要這樣,如果沒能把他帶回去,昂薩斯特大人會點火把我燒死的!”“那又跟我有什麽關係呢?”岩石般的惡魔說。“……”這個方法不奏效,紮爾斯開始飛快地思考用昂薩斯特的地位來威脅對方是否會有用,但還沒等他想出個結果,那惡魔已經笑了一聲:“蠢貨,這樣就怕得差點尿出來了?”紮爾斯擦了把冷汗,弱弱地說:“是,是大人的威嚴和力量太強大——”惡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