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才落,房門吱呀一聲開了,那老太監走了進來,鷹目一掃,奔著她們兩個來了,顧今朝自動站了起來,迎頭而上。


    果然,他點了點頭,轉身就走。


    秦鳳崚掙紮著站了起來,也是追了過來:「你要帶他去哪?把我也帶去!」


    今朝回頭瞪了他一眼:「有你什麽事,在這等著。」


    說著跟人走出房門,還主動幫著給門關好了,老太監回眸瞥了她一眼,歎了口氣:「你這孩子,還算機靈。」


    今朝跟著他的腳步,走下石階,亦步亦趨地:「伯伯,嗯……我能叫您伯伯嗎?世子叫我來,是有什麽事嗎?我書院也沒告假,還有我那個哥哥,他還捆著,他也沒什麽事,能讓他先回去嗎?」


    她略歪著頭,好像人真是才被叫來的一樣。


    神色謙卑,態度懇切,還十分配合著跟了他身邊,一點膽怯沒有,老管事回眸瞥了她一眼,也是不忍:「是了,世子叫你來,自然有世子的道理,他身子不好,說什麽做什麽你多擔待些。」


    這就好比殺人放火前,說的什麽狗屁我心情不好,你多擔待些一樣。


    顧今朝心底嘟嘟嘟,麵上還有幾分笑意:「那我哥哥他……您看是不是讓他先回去了,他今個得去書院呢!」


    走上長廊,涼風撲麵,對麵匆匆走過來兩個丫鬟,一人手裏端了一個盆,一盆血水,一盆中有碎了的藥碗殘渣,還有帶血的絹帕。


    一走一過,見了老管事連忙上前見禮,他可是先急了:「怎麽,見血了?」


    其中一個忙是回道:「是,剛開始隻有一點血絲,禦醫給紮了針了,不想才拔了針,連吐兩口。」


    老管事拂袖走過,腳步更快。


    顧今朝雙手合十,一邊走一邊暗暗祈禱,可千萬別出什麽事,這個節骨眼上,千萬不要卷進世子府來,什麽事等她出去了再說。


    出了長廊,院子裏三個禦醫模樣的人正是跪了石階前,一個男人長身而立,他一身官服,正是惱怒,:「不是說有起色了麽,今個怎麽還咳起血來了?歲歲年年都說有起色了,就是這麽有起色的?」


    禦醫們也是冷汗津津,隻是伏身不起:「從脈象上看,的確還算平穩,紮了針之後也卻有起色,老夫也不知為何咳血,還待從卷宗入手,再查實查實。」


    老管事腳步匆匆,忙是上前:「王爺息怒,王爺息怒,不如讓禦醫們先停了針看看,卷宗中也確有實例,許是不服。」


    禦醫們也是互相推諉起來,那邊又有人來催著進宮,謝晉元緩了緩臉色,叮囑兩句帶著禦醫們轉身要走,顧今朝本來是低著頭的,想著少一事是一事,萬萬不能多事,可人走過她身邊,卻是看見她了。


    「這是誰?」


    「回王爺的話,是書院的學子,世子這兩日身子不好,禦醫又不讓出門。想找人說說話,才讓老奴去請了來的。」


    「……」


    啊呸啊!


    顧今朝驀地抬起了眼來,多少個念頭在心裏一閃而過,正想著要不要直接說是被抓來的,房門開了,一個嬤嬤模樣的,扶了門邊:「顧小公子,我們世子請你快些進去呢!」


    一聽兒子催了,謝晉元也是要走,今朝暗暗叫苦,忙是低頭見禮。


    顧小公子?


    二人擦肩之際,謝晉元又站住了:「京中顧姓罕見,誰家兒郎?」


    顧今朝再抬眼:「王爺容稟,今朝乃是花房景嵐之子,如今隨母落在國公府,顧今朝是也,今個和哥哥同車本是要去書院讀書,不想世子突然嗯……突然叫了我們來。」


    她定定看著他,自報家門,也是心生僥幸。


    如果看了,定能察覺出異樣。


    可惜謝晉元是上下打量著她了,但是似沒在意她的話,隻是嗯了聲:「顧今朝,你娘起的好名字。」


    他怎知是她娘起的名字,今朝怔住。


    正是看著他,他已回頭。


    老管事知他有話吩咐,低頭:「王爺請吩咐。」


    謝晉元眸色微沉:「世子身子不好,自然有些脾氣,但是你和嬤嬤也需知深淺,景夫人與本王有些淵源,說會話可以,也要好好給人送回去。」


    老管事忙是連聲稱是,今朝簡直是欣喜若狂。


    沒想到,竟然!


    她娘和世子府還有淵源,提著的這顆心總算放下了。


    謝晉元腳步不停,大步去了,老管事臉色果然緩了許多,伸手來請:「顧小公子請。」


    有了謝晉元的這句話,總算有了一點保障,顧今朝更是無懼,大步上前,進了屋裏,除了滿是腥苦的湯藥怪味消散不去,別的已經收拾幹淨了。


    窗都開著,謝聿一身錦衣,歪了榻上。


    他望著窗外,懶懶白雲飄過,聽見了腳步聲也未回頭,嗓音也是慵懶至極:「顧今朝,你來了啊!」


    今朝上前,心想什麽叫我來了啊,不是你讓人給我抓來的麽,倒是想不來了,如果可以的話,誰想來來著!


    勾起唇角來,她笑意淺淺:「是,今朝來了,卻不知世子讓今朝來,所為何事呢!」


    謝聿輕笑,隨即轉過頭來。


    此時他長發都束了起來,能看見他左眉上一道淺淺的疤,才結痂:「你猜呢?」


    若非是唇邊笑意太淺,真個是公子無雙,絕色天成。


    顧今朝走上前來,腳步輕輕。


    謝聿一身錦衣,支起一條腿來,隨手搭了膝頭上麵,他望著窗外的白雲,那般姿態是要多慵懶就多慵懶。


    「顧今朝,你來了啊!」


    今朝腹誹數句,側立一旁,卻也是笑著回了:「是,今朝來了,卻不知世子讓今朝來,所為何事呢!」


    他偏過臉來,讓她看見自己眉上的那才結的痂,笑意淺淺:「你猜呢?」


    若不是親眼看見那倆個丫鬟拿走的帶血絹帕,顧今朝差點以為這個病秧子是在裝病了。眉上那道疤,也結了痂,他看著氣色尚可,想了一下,除了故意找茬,也實在想不出他能有什麽事找她。


    救命之恩什麽的,更不敢提及了。


    顧今朝低下眼簾:「世子眉上的傷結痂了,不如讓我回去尋些藥來,我娘常年與草藥打交道,製過去疤不留痕的那種,還能有養顏美容的功效,保準讓世子恢複天顏之姿。」


    謝聿唇邊笑意漸大,他甚至是忍俊不禁的,別開眼輕笑了片刻,才又回眸:「怎麽辦,顧今朝,本世子現在看見你就想笑,你可真是有趣,這些話有些人說了,讓人厭煩,偏到你嘴裏了,怎麽聽怎麽懇切。」


    今朝繼續懇切:「自心而發,當然懇切。」


    當真懇切,謝聿撫額失笑:「行了,你個謊話精。」


    他回身坐了榻邊,一邊丫鬟上前來給他穿鞋,穿鞋下地,轉身往裏間走去,老管事直跟了他的身後。


    顧今朝很自覺地跟了過去,進了裏間,窗邊的桌上,放著很眼熟的東西。


    謝聿坐了過去,示意讓她也坐。


    桌上擺著幾冊攤開著的錦冊,上麵貼著磨平了的小石子,各種形狀各種排列,看似雜亂像是隨手擺著的,但有偏偏有倆枚永遠在最下方,旁邊一朵小花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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