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容華也是雙目含淚,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光剩嗯嗯嗯嗯了。


    景嵐心潮澎湃,想起多年前的往事,心緒複雜。


    大雪封路,外麵已經漸黑天了,一定不能出城,隻能等到明日再去,二人商量了一下,先叫了翠環過來陪著容華,這才往前院來了。


    雪已經被收拾得差不多了,景嵐自容華院裏過來,又到客房來了。


    屋裏嬉笑聲不斷,她站門口站了一站,聽見顧今朝在說酒令,暗自搖頭,轉身出來了。


    她女兒喝起酒來,輕易都不會醉。


    放心得很,邊走邊是想著大理寺的事,上次與秦淮遠去遊湖,也沒太在意,不想竟與大哥咫尺天涯,擦肩錯過。這麽多年了,他一定還在……


    回了自己院裏,一路低著頭笑,笑著笑著就紅了眼睛。


    屋裏無人,也沒點燈火。


    她平時不喜有人在跟前伺候著,多半時間都一個人,推門而入,長長地籲了口氣。


    關好方麵,籲出這口氣之後,不禁失笑。


    撫著心口,空落落的心裏,似乎被什麽填滿了。


    再轉身時,不由哼起了最喜歡的調子來:「郎呀郎……」


    才一轉身,桌上燈火頓亮,男人坐了桌邊,已不知坐了多久。


    燭火映著他的臉,臉色不虞,正是盯著她:「去了趟中郎府,就這麽高興嗎?」


    景嵐嚇了一跳,定睛一看,走上前來,抱臂以對:「陰陽怪調的,我去中郎府高不高興,關你什麽事?」


    才到麵前,他一把抓住她手腕,給人扯了過去:「我看你是忘了,本王與你說過的吧,你離穆家遠點,離穆行舟,也遠一點。」


    沒有站穩,直接跌落他懷裏,景嵐低呼一聲,雙手抵在他胸前,揚眉就惱:「謝晉元!我也說了吧,我從不吃回頭草,我離誰遠離誰近都和你沒有關係,你這是操的哪門子心!」


    她一把推開他,這就站了起來,隨即不等走開,手腕又被人握住了。


    男人站起身子,自背後環住了她腰身,不讓她再動:「別鬧,穆家門庭怕是完了,我是為你好,即使你不願回世子府,也不能嫁去他家。」


    此番話中有話,景嵐自他懷中轉身,揚起臉來:「什麽叫穆家完了?」


    謝晉元原本是來府上接謝聿的,不過才一出門,突然得了密信,當著景嵐的麵,他入懷摸出書信來,這就放了她手裏,重重一壓,也是歎息。


    「穆庭風與聿兒同歲,可惜了。」


    酒過三巡,穆家突然來了人,給穆二叫走了。


    隻說府中有急事,讓他快些回去,他雖是萬般不願,但還是匆匆忙走了。


    顧今朝與他擺了手,親自送了門口去,她酒量好,一丁點醉意都沒有,走起路來利落得腳底生風,關好房門吱呀一聲,再回頭時,看見何老五出來張望。


    這會丫鬟們都下去了,隻有他跟著在屋裏。


    「伯伯,怎麽了?」


    「沒事,世子擔心小郎君醉了摔到,讓我出來看看。」


    腳底沾了不少雪,今朝跺著腳,連連擺著手:「我沒事,我沒醉。」


    話是這麽說,何老五卻依舊擔憂地看著她。


    她不明所以,才要走過,何老五又追了上來,亦步亦趨地跟著她,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叫著她:「小郎君,小郎君……」


    顧今朝站住了,回眸:「怎麽了?」


    何老五看著她,略有為難:「借一步說話。」


    今朝想了下,後退兩步,仍舊站了門口,何老五尾隨過來,這才作揖:「我們世子身子不好,從不飲酒,就是這次回來,宮裏也備了慶功宴,推脫了。他才行了百裏路趕回來的,一直還未歇息,總也得顧及一二。」


    從不飲酒?


    這可沒想到,不過這樣更容易套話。


    顧今朝連連點頭:「既然如此,那不能讓他喝太多了。」


    何老五當即放心,連連稱謝。


    今朝伸手撩過耳邊碎發,大步走了進去,火爐邊暖得不像話,謝聿單手托臉,正懶懶看著她。


    她笑笑,脫鞋走過去坐了他的旁邊:「怎麽樣,還要繼續嗎?」


    謝聿半闔著眼,勾唇便笑:「當然,當然要一陪到底。」


    顧今朝伸手去拿酒壺,回頭找他酒盞,卻找不見了,桌子上麵隻剩下了她和穆二的,她低頭到桌下去找,也未找到,真是奇怪了。


    前前後後都找了一遍,不由泄氣。


    才出去這麽片刻功夫,酒盞就不見了,坐好,才要問謝聿,卻是怔住了。


    他才還看著她,這會兒已是閉上了眼睛。


    她側身過來,輕喚了一聲:「世子?」


    謝聿依舊托著臉,呼吸淺淺,似乎真的睡著了。


    這是酒上頭了,還是累的?


    顧今朝哭笑不得,近了些將酒壺放了他身邊,過來輕推了他下:「世子……」


    才一推,人當即栽歪過來,手臂一鬆,就要摔桌上了,眼見著那張俊顏真是要磕酒壺上了,今朝眼疾手快,下意識伸手。


    謝聿枕了她的手心,接個正著,顧今朝可是鬆了口氣。


    隨即又覺著不對,幹什麽要接他,往旁邊一推,聲音又大了些:「世子,醒醒!」


    謝聿直接往旁邊摔去,驚得她又是一把拉住,人這就靠了她的身上。


    聽見她的動靜了,何老五忙奔了過來:「怎麽了?」


    今朝無奈地看著他,是真無奈:「你們世子,才喝了這麽點酒就醉了?快把他扶到一邊去。」


    何老五抬眼看看,先去鋪被:「這是累的,我先去把被褥鋪好,你先扶著他些。」


    扶……她扶著?


    她雙手扶著他肩頭,他整個人都已經靠了自己肩頭上了。


    何老五一走,等了片刻不見回來,她抖了抖肩:「喂喂喂,世子殿下,醒醒醒醒……」


    沒有反應,再一推,謝聿眼簾微動,睜開了眼了。


    依舊是半闔著,不知是清醒,還是夢中,顧今朝神色不耐,回眸瞥著他,就差一把推開他了:「你快點起……」


    話未說完,人已離開了她的肩頭。


    她鬆了口氣,不想謝聿在她肩頭也隻稍微一動,更是尋了個舒服些的姿勢,他半張臉枕著她的肩窩,淺淺呼吸就落了她頸邊。


    再回頭看他,臉一下貼了那雙好看的薄唇上麵,驚得顧今朝一把將人推開,幸好何老五及時趕回來,伸手接住了。


    「小郎君這是……」


    顧今朝騰地站了起來:「既然睡著了,那就先在客房歇下吧,你看著他些,我先走了!」


    說著轉身走了。


    何老五還未回過神來,房門咣當一聲已經關上了。


    他扶著謝聿,才要推,人已經睜開了眼睛。


    何老五登時愣住:「世子未醉?」


    謝聿向來自律,就著他的手站了起來:「頭疼得厲害,眼睛都要睜不開了,不敢再喝了。指不定她打著什麽主意,隻怕再來兩盞難以自控。」


    一起身,身下頓時滾落一個酒盞來。


    謝聿低眸,目光瞥著這酒盞,平生第一次裝醉,剛才那般細膩肌膚貼了唇上,恨不得咬一口,走動之時,耳根泛紅,頭更暈了。


    何老五忙扶著他,進裏麵休息:「那先歇這,晚些再回世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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