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形製複雜,色彩明豔的建築讓初來乍到的秋實同學眼花繚亂,根本不知道是拿來做什麽的。“喏,那個就是壽皇殿!”馮曉晴指著中間一座被漢白玉石欄圍著、黃琉璃筒瓦重簷八角攢尖頂的建築,語氣驕傲地說,“我們平時就在裏麵唱歌。”在這裏上課的感覺跟在學校完全不一樣,秋實因此產生了一種澎湃的神往。緊接著,他便跟隨馮曉晴,繞開院中一棵棵蒼翠潤澤的參天大樹,跑上高高的石階,邁過門檻,一同進到壽皇殿內。這裏麵空間很大,朱紅色的柱子粗得一人抱不過來。屋頂高得嚇人,秋實使勁仰頭望去,上麵全是一個個描著美麗花紋的藍綠色正方小格子。“你坐這兒,”馮曉晴指了指放在門口的一排小凳子,補充道,“家長有時候也會在這裏等著,沒人轟你,放心。”說話的功夫老師就來了。她拍手召喚了一陣子,男孩女孩們便呼啦啦地跑過去,排排站好。秋實於是就像馮曉晴囑咐的那樣,拿著倆人的書包,乖乖坐在門口的一排凳子上看著他們。此時,午後的陽光從南邊灑進大殿裏,把秋實暖暖裹住後便撲向了老師和孩子們。打眼看去,誰的身上頭發上都是一層柔情似水的金色。“同學們,上周咱們學習了「送別」這首歌曲,今天咱們先來重溫一遍。”她邊說,邊輕輕抬起胳膊伸出兩隻手來,示意道,“1、2、3。”孩子們於是非常配合地咧開嘴,統一跟隨著節奏,左邊歪一下臉,右邊側一下頭,開始了今天的練習。“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男生和女生純真的童音疊在一起,有種渾然天成的美。秋實坐在那裏,情不自禁地也跟著一起哼唱。然後他唱著唱著,不由得想到如果徐明海也站在那裏的話,是決計不會老實的,肯定要搞出些不同尋常的動靜來方才罷休。秋實於是又想起了他的那個“浪奔~浪流~”,便忍不住偷偷笑起來。“好,”負責指揮的老師雙手一握,“歌曲都會唱了,那咱們今天就來分一下男女生獨唱的部分。來,馮曉晴,”老師示意道,“你唱第一段。”秋實見自己同桌要獨唱,便雙手托腮地看著她。馮曉晴不負自己“音樂課代表”的名號,把“長亭外,古道邊”唱得真摯又動情。老師顯得很滿意,接著點名:“高洋,你來男生部分。”被喚作高洋的男孩子生得濃眉大眼極為喜慶,但開口高聲唱了幾句後,就被老師打斷了:“情緒太歡快了,這和「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螺號」不一樣,「送別」是首描寫分離的歌曲。來,同學們……”老師麵向大家,耐心解釋:“咱們一起來想象一下。在一條小路的盡頭有一個孤零零的亭子,你和你最好的朋友就站在那裏。你們腳下踩著的小草和遠方的天空是一個顏色。這時,微風吹動柳樹的枝條,帶來隱約的笛子聲。太陽快要下山了,夕陽落在起伏綿延的群山上。你們馬上就要分別,各自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坐在一旁的秋實不知道別人聽了這段話是什麽感受,反正他已經不由自主地代入了自己和徐明海。孤亭窄路變成了胡同口,周鶯鶯不知道為什麽要帶自己回屯子。他不肯走,徐明海也不讓他走,倆人拉著手死活不放。但什麽辦法都用盡了,終究還是要分別。這時,“劉海兒”和九爺都來送他。而自己就這麽被拽著一步步往外走,不管他怎麽回頭張望,最終還是誰都看不見了。腦子裏栩栩如生的畫麵讓秋實眼眶陡然一熱,於是趕緊拿手背把眼淚往耳朵邊上趕。“好,高洋,你再來一遍。”老師說。高洋同學一臉迷茫再度開口,聽上去卻比剛才更激昂了。老師歎了口氣,於是換了個男生,但效果依然不好。“老師!”這時馮曉晴突然舉手,然後往門口一指,“您能讓他試試行嗎?”同學老師紛紛側身歪頭看去。秋實沒想到自己莫名成了大家的焦點,保持著擦眼淚的姿勢愣在原地。“您讓他試試吧,他聲音特好聽!”馮曉晴說,“是我春風二小的同學。”也許是秋實腮邊晶瑩剔透的淚珠打動了老師,讓她覺得自己剛才那一大段的抒情沒有對牛彈琴,便接了馮曉晴的茬:“小朋友,你會唱這首歌曲嗎?”秋實見老師提問,趕緊把手裏的書包放去一旁,站起身來起:“會,這是電影「城南舊事」裏的歌兒。”“那能請你唱一遍嗎?”老師的語氣很溫柔,“讓我們聽聽。”秋實站在這麽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對著一群陌生的人,本來不想開口。可他又想,要是換做徐明海肯定不會“跌份”的。何況,麵前這個很和氣地老師說“請”,這個莊重的字眼還從沒有大人跟自己說過呢。於是秋實在心裏給自己鼓了鼓勁,深吸了一口氣,唱了出來。“……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難得是歡聚,